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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30 08:39:46| 人氣43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那年,我17歲 I (好想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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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過100種假如自己真的得了癌症後會有的反應,只是…當事實發生的時候,那些假設的對白,沒有一個真的派上用場。

事情怎麼發生的我自己也不知道,它就突然來了!我連說不的機會也沒有。

結束了五專一年級的學業,我興高采烈來到美國,輾轉住到紐約開始我的留學夢。本來一切都在軌道上,本來我還在努力適應紐約的新環境、新同學、新語言…,持續五個月的正常,之後我的世界就變天了。那年,我17歲。

怎麼開始的呢?全部源自於脖子上的一個小硬塊。

清晨起床,我以為我落枕了,因為脖子的左方有些微的腫脹還有疼痛,隨手拿了塊爸媽寄來的愛心藥布-撒隆巴斯-貼著,就趕著上課。一天、兩天、三天,心裡還讚頌著撒隆巴斯的神奇,雖然落枕的部位仍腫著,可是起碼不會痛了,我還得上課,總不能都歪著脖子吧,所以不痛當然是最好!

一個禮拜過去,學校裡的中國老師看著我的臉驚訝的說:『艾文,妳的臉怎麼回事兒!?』

『我不知道…』

『妳的臉怎麼腫成這樣!?』

『我好像是落枕去扭到了。』

『扭成這樣的,臉頰都鼓一個圈了!』

『可是我有貼藥膏啊,本來會痛的,貼了幾天就不痛,但是腫都沒有消。』

『妳要去看醫生喔。』

之後我花一百又一百的美金去看醫生(我沒有保險,只能這樣看自付的),醫生一看到我,臉色有點怪,起先只說可能是扁桃腺發炎,開了消炎藥吃一個禮拜,再回去複診。臉是不腫了,但脖子仍可以看到小小的腫脹,而且又開始痛了,醫生做了抽血檢驗還有心電圖,並沒有異樣,消炎藥又照吃一個禮拜,我哭著回診所找醫生。

『我痛到整個脖子都不能動了。』

我開始請假沒去上課,本來還很高興的可以鬆一口氣,不用去學校面對滿滿的黑人,去強迫自己聽那聽不懂的課程,還有不用去習慣自己完全不能適應的教育制度。全然不知道,這只是一個惡夢的開始。

醫生把我介紹給另一個醫生,我一到另一個診所瞄了一下招牌-腫瘤專科。怎麼回事?我沒有多想,大概只是個小小的淋巴結吧。只是沒想到當天醫生竟然就要我照X光,然後我貢獻了二百塊給她。

她很直接的告訴我『小姐,依我這麼多年看病的經驗,妳這很可能是腫瘤喔!妳得做切片檢查,看是良性惡性的。不過我可以告訴妳,妳那個是惡性腫瘤的成分居多。』

『那我去哪裡做切片?』
〈十三點,不要詛咒我!〉

『妳可以下禮拜來,我幫妳做。我做切片一次五百塊』

『嗯……好。我再看看。』
〈八婆,要賺錢不會明講,幹嘛嚇人啊!〉

我還記得那天是禮拜五,我習慣性的會往姑婆家跑,因為我覺得阿姨人很好,很多事情可以找阿姨商量,而且姑婆家有很多租來的台灣連續劇,那都會讓我覺得親切很多,我一個人坐了小巴士回姑婆家,心情很迷惘。

什麼是惡性腫瘤?如果是惡性腫瘤會怎樣?要不要開刀?切片一次五百塊,哪裡有錢讓我這樣敗!?情緒有點灰,天~~~我的煩惱來了。

回到姑婆家,我先打電話給乾媽,告訴她我今天不回家了,還有報告看醫生的狀況。乾媽沉吟了一會,告訴我她會問問她們醫院裡的醫生,看怎麼樣安排我去看看。這時候很慶幸乾媽在醫院做文書工作,因為要找醫生很方便。

之後,我打了越洋電話回台灣,我告訴媽媽,我落枕落一個過頭了,腫到不能上課,現在在看醫生,應該很快會好。

是,我說謊了。我請求乾媽、姑婆、阿姨、舅舅什麼都不要說,還沒有確定的事情我不想太早下定論。

於是,乾媽很快的告訴我得去看她們醫院的醫生了。

一個老醫生,人很親切,我用著爛爛的英文跟他閒話家常,我知道他只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因為我得做個小小的切片手術。
老醫生站在我面前跟我聊天,乾媽在我右手邊,另一個操針的醫生站左手邊(因為我腫瘤在左邊),左手邊的醫生拿起三根細細長長的銀針,說他會用針刺進我的腫瘤裡,抽取樣本化驗,一共要做三次同樣的動作。我天真的以為大概就像打針,刺一下就拔出來了,我笑笑的說了好。

第一次很快,他只對準我的腫瘤扎進去,微微的拔出一點然後又深入腫瘤內部,這樣的動作重複兩次。
而我只對剛開始針扎進皮膚的刺動皺了一下眉。

第二次,銀針一扎我就哭了,他在我的腫瘤裡翻攪!我痛到整個手臂都麻了,大概十幾下的次數,銀針似乎挑到了我的神經,我整隻左手不能控制的顫抖,我哭著大喊:媽!我不要了。
我怨恨的看著乾媽,可是我看到的只是堅決的冷漠,乾媽用力的壓著我的肩,不論我怎麼求都無動於衷。

在第三次開始以前,我們休息了五分鐘。因為我拼命想逃開那張診療椅,拼命跟乾媽哭訴我不要再繼續了。

乾媽勸著『最後一次了,妳要做完啊,不然怎麼知道那腫瘤是好是壞。』

我只能妥協…,然後開始第三次的切片。這是更殘忍的痛楚,而我,已經接近崩潰邊緣。

一個禮拜之後乾媽告訴我,切片手術失敗,原因是因為我不停的扭動,抽出來的樣本根本沒有抽到腫瘤深處的組織,三天後得再做一次,是要開刀的,但是這次他們准許我可以睡覺,就是能夠接受麻醉,全身麻醉。

開刀那天,爸爸來紐約了。因為已經確定是腫瘤,這消息一傳回台灣,爸爸立刻買了機票過來,只是我沒告訴他們,那天我要進開刀房。

我記得我是被乾媽拍醒的,只是麻藥沒退,我恍惚的很,只是知道得離開醫院了,不然來不及接機。小手術醫院不太理會,只要在護士面前站得穩一點,告訴他我沒有頭暈沒有想吐,瞞騙一下就可以出院。我一心只想趕快見到爸爸,所以我用了所以力氣站穩,盼望能過關。

就這樣,爸爸來了。陪我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檢查。我進了NYU(New York United Medical Center)的小兒科(21歲以下都可以看小兒科),人情介紹,變成了權威醫生的病人。

然後,真正的結果出來了,學名-『T型急性淋巴母細胞白血病』,俗稱-血癌。

我得了癌症。我真的得了癌症。

其實我沒有很難過…,我只心疼媽媽在台灣每天以淚洗面,爸爸背著我暗夜哭泣,姊姊在家不敢提起我的名字。

我從來就沒有很認真的去正視這個在我身上的炸彈。是幸,因為發現的早,我尚未被病痛折磨過,所以我從來不覺得它對我有任何威脅,當大家讚嘆著我的樂觀時,我只想說-我只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笨蛋。是不幸,這是癌症。每個人聞聲色變的恐懼,我只有17歲啊!

我不是一個好病人,我從來就沒有去了解過什麼叫-『T型急性淋巴母細胞白血病』,因為不想,也不願意。但是我是一個配合度100%的病人,醫生只要說一,我就照著一做,我沒有多餘的問題,也沒有太多的關心,一切全照醫生的指示做。我只是靜靜的看著爸爸做足了所有的功課,聽他在對醫生發問,看他在紀錄每次看醫生的過程。

然後就只是看著,什麼也沒有說…。

台長: 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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