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你看到了嗎?
今晚的月光好亮
就像我們當初在海邊的月亮一樣
你吻了我
我也緊緊的抱著你
只是現在…
都走樣了~
都走樣了~
小時候
我們是青梅竹馬
生長在海邊的小孩
他是阿明
我叫阿雯
鄰居中就只有我們年齡最相仿
我也只好跟他混在一塊
捕魚人家嘛~
當然娛樂活動就是在海邊玩樂
撿撿貝殼
撈撈蚵仔
就是莫大的快樂了~
只是誰也沒料到
長大後
一切都變了…….
天微微亮~
我踩著單車準備上學去
不過中途還有件事要做
那就是……
“喂~~~ 該起床啦! 你這隻豬”
“喂~~~~~~ 你上課要遲到啦!”
“災阿啦~ 我起來了! 等我一下”
“卡緊勒啦! 等下又被老師罰站了~”
每天日復一日的對話
我總是這樣叫醒他
他也總是這樣應對我
我沒想過什麼時候才會終結
我也不會去想說我們這樣到底是代表什麼
就只是單純的朋友罷了…
朋友罷了……
去到學校
老師正在點名
我和阿明躡手躡腳走進去
“王阿明! 你又遲到了!”
“老師… 我…”
“恩? 妳後面不是阿雯嗎?”
“對不起~ 老師! 我也遲到了 ”
“你都被阿明帶壞了~ 實在是…”
“老師! 要罵罵我就好 是我害她遲到 都是我的錯啦!”
“你還敢說?! 妳跟我出去罰站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講不聽勒你?!”
阿明總是會幫我扛罪
而我總是裝無辜的乖乖進教室聽課
不過事情才沒有那麼單純勒!
“咻咻咻~~ 飛啊!”
果然~ 阿明在玩他的紙飛機…
“王阿明?! 你在外面幹麻?”
“喔~ 我在飛啊!”
“你你… 氣死我了! 給我進來”
接著就是一陣毒打
我對於這種場景早就麻痺了~
因為他每天都這樣
放學後
我們的娛樂就是去雜貨店抽牌子
一次五塊錢
阿明最喜歡抽牌子了
他都把早餐錢拿去抽牌子
然後每次都沒中
他總說要抽中最大獎給我看
但是我只看到他媽媽來店裡找他並一路打回家…
我則是在後面看好戲~
我的童年就是如此單純
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好一陣子
之後~我們國小畢業了
各自就讀不同國中
我因為參加聯招而到市區就讀
阿明則是到附近的流氓學校繼續墮落
我開始綁起頭髮穿格子裙
他卻是成天在撞球間留連
我每次搭公車回家看到他
我總會好好訓他一番
但是他不知何時竟學會抽菸
向我吐一口菸說:
“你這女人家懂什麼?!”
“王阿明! 你再這樣下去你以後就完蛋!”
“你別再說了啦!”
接著他就作勢要打我
我也只好無奈快跑回家去
漸漸地
我們越來越陌生
越來越沒連絡了
明明是住同村
卻好像陌生人
我發現原來我們的世界已經不一樣了…
很快的高中了
我上了第一志願
離家更遠
這時的我想著要考上好大學為家人賺錢
讓家人不要再辛苦的捕魚過日子
而阿明
應該說我忘了他了~
我只記得國小的他是多麼調皮搗蛋
現在的他變了什麼樣?
我也懶得去理會…
在我高二那年
我輾轉得知阿明被關了
他因為非法持有刀械被捕
留下年邁的媽媽
我看了不勝唏噓…
到此我跟他可說是從朋友變陌生人了~
阿明變了
他從單純的眼神變成邪惡的心靈
他無惡不作
他成天想著抽菸玩樂
他活在這世上有什麼意義?
我更厭惡他了…
這一晃眼又過了3年
期間我也順利的考上最高學府”台灣大學”
我念了我獨鍾的中文系
因為我希望能當一位作家
我希望能把我家鄉的事用文字描寫出來
而阿明
我知道他被釋放了
我突然很想回我老家看看他
看他變的什麼樣子
趁一次的中秋假期
我繞到他家看
破敗的家
裡面空空如也
人去樓空嗎?
就這樣消失了
後來聽說阿明帶著他媽媽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阿明頓悟了
他好像改邪歸正了
聽說他現在在擺地攤
雖然日子清苦
但至少是正當職業
我也很替他開心~
在我大學畢業後
我順利的在一家出版社當編輯
我終於完成我的夢想
我可以出版我自己的書
讓大家都看到我寫的書
讓大家都了解到我家鄉的點滴
我滿足了
身為一個女人
最重要的不是事業
而是找個好人家嫁了
至少在那年代是如此
媽媽的催婚
也讓我不勝其煩
不是我不嫁
只是大家聽到我是台大畢業就敬而遠之
我開始後悔我的高學歷
到頭來
我的愛情是零分
問我大學怎沒交往過
我那時只管盡快畢業好減輕家裡負擔
那想談戀愛呢?
就這樣四年青春獻給了胡適 徐志摩 魯迅
我的愛情學分死當…
又能怎樣呢?
感情也是要看緣份的
冥冥中注定吧
有天我又遇見了他…
那是晚上9點多了
我剛從公司加完班
正走到樓下
被一名男子嗚住口鼻
我無力抵擋
我感覺到他在我身上上下其手
我知道我快要被侵入了…
我哭著
我在心裡懇求著
“誰來幫幫我?”
熟悉的聲音出現在耳際
這麼多年我依然沒忘
是阿明的聲音
我在恍惚中確定是他救了我
醒來後
我躺在一間鐵皮屋內…
我坐著等
我知道這是他的安身之處
我一定要見到他
是他救了我
傍晚時分
我聽到推車的聲音
真的是阿明!
他怎麼如此狼狽
要是以前的我早就當場走人
但是他救了我
我對他只有滿滿感激
心中也有了一些變化
阿明變得好黑
他不像以前那樣急躁了
他變得好沉默
還是我先問他了:
“你… 最近好嗎?”
“阿? 很好啊~ 啊你勒?”
“我… 很好 謝謝你昨晚救了我”
“喔~沒啥啦! 要不是我昨天在那附近擺地攤 你就害啊!”
“恩~ 你阿母勒?”
“他喔? 很早就過世了 是我沒用 沒讓她享清福…”
“原來伯母已經………”
我看著他
他在我面前是多麼不安~
我想到他以前對我的種種行為
他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阿明會自卑不是沒有原因的
誰會雇用有前科的人呢?
創業也不簡單
只好靠擺地攤維生…
“你救了我 我真該好好感謝你”
“喔~ 不要緊啦! 真不好意思 家裏很簡陋~ 將就一下!”
“恩~ 沒關係!”
“我去煮飯給你吃喔!”
“你會煮飯?!”
“當然啊~ 不然我自己要怎麼生活? 怕你吃不慣啦~”
“…………………………………………”
阿明這幾年變化好大
我反而有點慚愧
畢業後我都吃外食
更遑論自己下廚了
看著他
我的心有了莫名悸動…
當晚我留下陪他吃飯了
聽他說他是如何洗心革面
我回憶起我們小時候的童年
“阿明 你還記得以前我們的事嗎?”
“喔~~ 我災啊! 我卡早都去抽牌子說要中大獎”
“但你都沒抽中耶! 哈哈~”
“誰說的?! 我有一次抽中 只是妳已經去外地唸書了… 你才不知道”
“好啦! 誰叫你那時候只顧玩 你到底是抽到啥啊?”
我問他抽中什麼
他卻不發一語
我看出他在想事情
“安怎? 你有心事喔? 還是抽中的東西歹勢說啊? 哈哈”
突然!
他站起身
從床舖下拿出一個鐵盒
“就是這個啊! 本來要給你的 我還沒丟勒~”
我打開一看
這一看
我的心都揪成一團了
阿明當初抽中的
是一整套的芭比娃娃套裝
那是我小時候最想得到的玩具
沒想到他還記得並且保存下來
“你看傻囉? 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了 只是我還是想把它留下來 以後有機會送你 沒想到這一分開就是好幾十年… 呵呵”
“阿明……”
我摸著芭比娃娃的衣服
我的眼淚卻一直在滴止不住
“你是勒? 哭瞎毀啦? 你生氣囉?”
“………………………………………”
此刻我明白我離不開阿明了
他為了我將這玩具收藏至今
他日子過得不富裕
他卻沒把它賣掉而是好好珍藏
我緊緊抱住他
你不是那個壞阿明了!
你是我們以前在海邊玩的好阿明!
阿明被我嚇到不知如何是好
我卻只緊緊抱著他~
那晚
我失去了寶貴的處女之身
我不後悔
因為我知道就算我不是真心愛他
但是他為了我沒愛上別的女人
他一直在等我
我願意付出我最寶貴的貞操補償他
雖然阿明很笨拙的弄痛我
但我是笑著流淚
我竟然會因為這樣而欣慰
我們享受著不是真心的魚水之歡
我不明白我到底愛不愛他
但是我也知道
我除了肉體沒別的東西能還他了
反正我也不值錢了
阿明的胸膛很火燙
原來這是男人的體溫
我現在才知道
當他衝動著要進來
我不稍加抵擋
任由他在我身上肆虐
他想必隱忍了許久
這一夜~
我們都徹底釋放了
隔天一早
阿明幫我準備了早餐
他滿心愧疚的說:
“昨暝… 我會負責到底的!”
“………………………………………”
“等我有了錢 我一定要把你風光娶進門”
“我走了 你別再來找我 昨晚的事就當沒發生過”
“阿? 你說的是真的嗎?”
“恩~”
我一聲不吭轉頭就走
在路上我哭了
嚇到路人也無所謂了~
我真傻
只因為一時的衝動而獻出身體
但我又是多麼需要男人的擁抱
我恨我的矛盾
我討厭我的虛偽
我又掉頭找阿明
最後我們同居了
我父母都不知道的情況下
我還幫他生了個寶寶
雖然阿明賺的錢不多
但我的編輯薪水倒也還過得去~
養活我們一家三口也大致算可以
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
某天我家人竟找上門來
把小孩抱走
把我關起來
從此跟阿明斷了消息
我父母毒打了我一頓
罵我是骯髒鬼
跟流氓混
還生了個孽種
他們要不是看在我生了個男丁
大概也就還給他爸爸了
多殘忍的你們
我又是多麼可悲
到頭來我一無所有
也沒聽說阿明來找過我
之後我才知道
阿明因為過失殺人而判死刑
他殺的人正是那晚要汙辱我的人
原來阿明是真心為我
我死求活求才讓家人答應讓我見阿明看最後一面
在看守所內……
我看到了阿明
“阿明~ 是我! 我來見你了”
“是你! 你最近好嗎? 兒子勒?”
“我們都很好 你放心 啊你勒?”
“我… 我都快要死了 你是來見我最後一面的吧!”
“阿明~~ 我不要你死 寶寶還沒叫你一聲爸爸啊!”
“我知道~ 我也很不捨 但是…我殺了人就是事實啊~”
“我會找律師救你出來!”
“來不及了~ 我死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你別再說了! 阿明~~”
探監時間已到
我們被迫中斷
我大聲吶喊著:
“為什麼上蒼要如此對我?!”
1992年 8月12日 晚上8點
是阿明處決的時刻
我看著我的兒子
他已經國小3年級了
他很像阿明
我把他取叫”思明”
每當他問起爸爸
我總會說:
“爸爸喔~~? 他是個很棒的人! 他救過媽媽喔 就是這樣才會有你的出現呀!”
“那我以後也要像爸爸那樣厲害!”
“你絕對不可以像爸爸!!”
“為什麼? 你不是說他很棒的嗎?”
“不行就是不行! 聽到沒有?”
“嗚~~~我要找爸爸………”
“乖兒子… 別哭了 爸爸不會回來了”
“那他去哪裡?”
“他…… 在某個地方保護著我們”
我拿出床下的芭比娃娃
“你看! 這就是當年爸爸要送我的玩具喔!”
“哇~~~ 好好喔!”
“恩~可惜你是男生不適合玩”
我摸著芭比娃娃想著:
“親愛的老公”
“雖然你沒帶我去渡蜜月”
“也沒補請喜筵”
“但是我還是非常愛你”
“因為你為了而我失去生命”
“現在的我又回到這片海邊”
“你還記得嗎?”
“小時候的你都跟我去撿貝殼”
“我絕對不會忘記”
“你也要在天上好好保佑你兒子喔!”
“阿明~ 我愛你!”
月光好美
正是好眠
而我的夢已經醒了大半
我會堅強
思明他還小
長大後我會把一切告訴他
你是偉大的爸爸
月光彎啊彎
內心寂寥嘆
我心愛的他
在天上徘徊
問他怎麼不回家
他說他不能
只好藉著月光來入眠
想起那晚的美好
一樣的月光灑下來
如今的我
空眠床
照著大地
剩我孤獨睡去……
~清幽雅寺~ 筆
(今晚沒月光 我唱著”月光眠”)
(想起以前的事 我總會掉下淚)
(只好把這段故事偷偷的放在我心底)
(再獻給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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