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沉落在貓眼的鐘面,
沉落在栗子色的四肢。
十七塊一籃的桃子,
第四天就開始爛的夏天。
曠日廢時地吃著飯,
整個春天專注於光、顏色和氣氛,
觀察莆萄藤的影子移動。
後期印象派的最後一個傍晚,
光點在吊床上加深,
在風吹起的簾子上變淺,
顯著的筆觸分割。
加上最後一點葡萄就裂開了,
這時候已經是八月,
差不多要進入野獸派。
再也不能滿足於光。
同時對氣氛厭倦,
最熟最爛的夏天,
再言如葡萄蔓衍,
同時對風格厭倦,
風格到底存不存在。
風格像雪,
雪是多麼多麼地容易弄髒啊。
雖然雪並不存在,
吊床更存在,
比四月的鳶尾花、六點鐘的茴香酒,
絕不比一場現場轉播足球賽。
來訪的客人研究中國古代建築,
她說現今唯武裝革命最富悲劇性,
另外就是足球賽,
我們這樣曠日廢時地吃著飯。
煙燻鮭魚,
中國來的螃蟹和荔枝,
有人說你看這樣巴大的生蠔。
如何讓我們的左派傾向找到出口呢?
一九零六年,
路上遇雨的塞尚回到工作室,
脫下外套和呢帽,
面窗躺著注意到桌上傾倒一籃蘋果,
蘋果和它的陰影,
三個骷髏頭。
衣櫃和水壺、陶罐,
半開的抽屜、時鐘。
她想到比例並不那麼重要,
桌線對不對齊並不那麼重要,
她死了。
閉緊的眼皮上對直的那條線是三點鐘的鐘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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