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我們應該將其視為一部描繪人性的小說，而非單向地將焦點集中在同性
戀的議題上。我個人在這裡要將白先勇老師的孽子原著跟曹瑞原導演的孽子電
視影集分開討論，因為就創作的觀點而言，我們不能貿然評論一部小說被翻拍
成電視影集的優劣，因為它賦予原著一種新的型態，而使其成為另一部被再創
作的新作品。
【白先勇之孽子--原著小說】
我在引言提過，我們應該將孽子視為一部描繪人性的小說，而非單向地將焦點
集中在同性戀的議題上。白先勇曾說：「同性戀是人性的一部分，即使它只佔
了人性中的百分之一，它終究是人性。」同性戀議題不可否認地是孽子這部小說中所要闡述的重點之一，但其中所透露出的其他人類的情感也是不可忽視的。例如由書名「孽子」我們便可得知小說中必定有敘述父子之情，而原著中有關父子之情的兩大主軸不外乎就是阿青與阿青的父親，以及小說後半部阿青住在傅老爺子家時，傅老爺子講述他與兒子傅衛的父子關係。
而小說中，白先勇對於阿青與他父親之間的膠著關係始終沒有交代清楚，而敘
事觀點也著重於「子對父」的層面，這個相當特殊的寫作手法就在阿青住在傅
老爺子家的那部分將父子關係以另一種形式呈現。當阿青住在傅老爺子家時，
傅老爺子將他與兒子傅衛的往事娓娓道來，並藉著述說兒子因逞血氣之勇而自
殺之事，暗示阿青應該原諒父親將他逐出家門的舉動，並體會父親的心情。傅
老爺子曾說過：「你們這些孩子，只顧怨恨你們的父親，可是你們也可曾想過
，你們的父親為你們受的苦，有多深麼？」這句話著實是說進了每個孽子的心坎裡，而白先勇的觀點也是相當難能可貴。除此之外，小說中跟阿青同樣被逐出家門的龍子，以及小玉尋找華僑父親的「櫻花夢」，在在都描繪出孽子與父親之間那一份刻骨銘心又痛徹心扉的情感。
手足之情也是孽子這部小說中的重點之一。小說中的另一個靈魂人物，弟娃，
影響著主角阿青在小說中的個性。阿青非常疼愛親弟弟弟娃，這也是白先勇非
常強調的一點，同性戀也有人性，也有著所有人都有的情感。弟娃之後去世，
阿青非常哀慟。然而，他這份手足之情並沒有隨著弟娃的死去而殞落，小說中
段描述到阿青帶了一個呆呆的小弟回去養，但之後麗月姐卻把孩子送到警察局
，阿青痛苦的程度不比弟娃死去時消減；而小說結尾也提到阿青照顧一個在新公園流落的少年羅平，顯示出手足之情是會永遠存在的。
如我之前所說過的，同性戀有著所有人都有的情感。白先勇說：「同性戀的愛
情跟異性戀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只差他們愛的對象、性別，他們所要追求的跟
異性戀是一模一樣的。」我現在要談孽子這部小說中，令我感觸最深的一部分
，愛情。說到愛情，那永垂不朽的傳說，龍子與阿鳳的故事，便是我們絕對不能忽視的。龍子愛阿鳳，但阿鳳卻時而逃避，阿鳳認為自己是骯髒的，直問龍子會喜歡這樣的一個人嗎？龍子對阿鳳說：「你一身的骯髒我替你舔乾淨，一身的毒我用眼淚替你洗掉。」這就是他們之間深深的愛，而我相信沒有多少人曾耳聞甚至經歷過這種愛情，令人熱淚盈眶，為之動容。吳敏對張先生的感情也相當令人感動，張先生雖曾一度將吳敏趕走，但小說末段提到張先生後來不慎中風，而吳敏也願意無條件的照顧張先生一輩子，這種愛情實在是驚天地而泣鬼神，非言語文字所能形容。
今日若我們將孽子歸為同性戀小說，實在會削減了其散發的光彩。孽子之所以
會被如此熱烈的討論，當然也是因為近年來同性戀的議題漸漸被社會大眾所注
意，無庸置疑的，同性戀議題倍受重視的確值得讚賞，但是在品嘗白先勇的孽
子時，不要將自己侷限於同性戀的議題上，如此一來從小說中所得到的東西會
更豐富，更有深度。
【曹瑞原之孽子--電視影集】
由於本人目前住宿，無法收看孽子，所以僅能從孽子的幕後花絮以及我參加過
幾次座談會的經驗來談電視版的孽子。首先，我先談所謂改編的情節，也就是
原著中被改變或是增添的情節，比較主要的就是以下兩點：
一、阿青的父子關係由原著的「子對父」變為電視影集中的「父對子」
之前提過小說中並沒有將阿青的父子關係交代清楚，而阿青也是僅僅受到傅老
爺子他要原諒父親的舉動的暗示。然而，曹瑞原的孽子卻採用與白先勇完全相反的敘事觀點，也就是「父對子」的立場。在電視影集中，傅老爺子找上了阿青的父親，面對面地對談阿青的事，至於電視影集究竟會對阿青父子間的關係做出怎樣的交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二、趙英的角色在電視影集中被重塑
小說中的趙英，是阿青在野人咖啡室認識的，並不是他的同學，而趙英的出現
也僅僅只有在淡水河堤上的部分，而他也在阿青試著與他親近後逃之夭夭，之
後便沒有再出現了。接著我們知道阿青被退學是因為與實驗室管理員趙武勝發
生淫猥行為所致，但是在電視影集中，趙英的角色被完全重塑，並進而成為重
要角色之一。影集中的趙英是阿青的同學，而阿青喜歡趙英，但兩人的關係始
終若有似無，之後阿青面臨弟娃死去的殘酷事實，終於忍不住向趙英尋求慰藉
，兩人因此在實驗室中欲發生關係，但卻被管理員抓包而未遂。隨後趙英前往
國外唸書，兩人也就此結束了一段沒有結局的戀情。
在我看來，我們是不能拿曹瑞原的孽子與白先勇的原著作比較的。因為曹瑞原
基本上是在從事一個「再創作」的動作，他將白先勇的孽子影像化，使得讀者們面臨一部全新的孽子。公視之前曾經要將孽子的電視影集劃分為八點的刪減版與十二點的完整版，在歷經讀者強烈建議與要求以及公視高層幾度開會後，決定直接播出完整版。個人認為這在台灣的電視史上是一個重大的突破，事實上，國外部分電視台早對同性戀影集的尺度有所接受與放寬，所以此次公視播出的確是充滿挑戰與突破。然而，孽子的播出對於台灣社會上有關同性戀的看法是利多於弊或弊多於利仍有待我們去觀察，但是我認為無論觀眾們有讀過原著與否，當我們欣賞孽子的電視影集時不需要以原著的觀點去評論，我相信從導演和編劇的策劃以及演員們精湛的演技中，也能獲得另一種全新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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