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上星期日……
我照例在週末時回家坐坐、陪陪我家人,原本在七點多就想回去的,但我媽說她弄的紅豆湯快燉好了,要我再等一等。
我想也好,好久沒吃我媽煮的紅豆湯,順便還能帶一些回去給阿豪吃。
就是這一念之差,讓我渡過了悲慘的一個禮拜。
我媽在廚房弄著紅豆湯,我就坐在客廳裡跟我爸我姐一起看白痴綜藝節目,毫無預警的,我覺得有一大團鼻涕從我鼻孔裡「掉」了下來,我來不及拿面紙,順手就用自己的手去擋住。
「姐!快點!幫我拿面紙!」我一面用手背擦著鼻子一面叫我姐。
「你很囉嗦耶!不會自己拿喔!」這個女人在外面的溫柔全都是用裝的!
「快啦!我流鼻涕了啦!」廢話!能自己拿我還要叫她啊!
「你很ㄜˇ耶!」我姐抽了一張面紙給我。
我看見她用很驚訝的表情看我,我沒理她的表情,拿過面紙就往自己的鼻子擦,結果一看我自己也嚇了一大跳,面紙上全都是血!
「XX(我媽的名字)!快點來!弟仔流鼻血了!」我爸在我旁邊很緊張的喊我媽,然後很粗暴的抓著我的頭髮把我的頭往後仰。
「爸!不對啦!以前護理課說流鼻血,頭是要往前低下去啦!」我姐也很粗魯的從我的後腦杓往前推下去。
「你們兩個在幹麻!ㄅㄚˇ ㄅㄚˊ還不快點去拿冰袋!(從我小時候我就聽我媽一直叫我爸ㄅㄚˇ ㄅㄚˊ,怪ㄜˇ心的!)」我媽從廚房跑出來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不必了啦!一下子就好了。」我從很多年前就常流鼻血,這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所以我毫不在乎,還慢條斯理的用沒沾到血的左手梳著被我爸和我姐弄亂的頭髮。
以前只要我一流鼻血,就是這種狀況:
「你看你!就是愛熬夜、不吃青菜,身體才會不好!」我爸一定會趁機教訓我。
「用衛生紙堵住,小心一點,不要弄髒沙發!」我媽最怕我的鼻血沾到東西,血跡很難洗的。
「好ㄜˇ喔你!離我遠一點!」我姐一定會這樣說。
可是這天我爸媽竟然慌成一團,真奇怪,他們不是早就見怪不怪了嗎?後來我才想到,以前他們不知道我長腫瘤,所以才不擔心,現在的狀況自然是不同了。
他們真的很擔心我,立刻拉著我坐上計程車去醫院掛急診,這是我開刀後第一次流鼻血,但我自己倒不覺得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在醫院裡,醫生問我:「有哪裡不舒服?」
我媽搶著回答:「他流鼻血了!」
一時間我覺得好尷尬,哪有人流鼻血就跑到醫院來的,而且還掛急診?我的鼻血早就止住了,而且我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很健康的模樣,這......。
醫生又問:「流鼻血?很嚴重嗎?」
我爸這時才說:「他之前有開過刀……」他把我的情形跟醫生解釋了一下,這醫生不錯,沒有對我們露出不耐煩的樣子,還特地幫我做了鼻腔內視鏡的檢查。
醫生檢查過了就對我說:「我看鼻腔內都很正常,你是不是常吃油炸的東西?」
「還好……」出院時醫師就有交代少吃油炸的,可是我總不能跟我爸坦白我常吃鹽酥雞當晚餐吧?
「回去多休息就好,吃些清淡的。」就這樣結束了問診,連藥都沒有開。
坐計程車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我想弄了那麼久還沒回去阿豪一定會很擔心,所以就跟我媽說我要回去了。
想不到我媽竟然說:「不行!你給我在家裡好好休息!你就是在外面沒有人照顧你,身體才會變得那麼差!」
我爸也在旁邊幫腔:「你住在外面,一定是吃沒好好吃、睡沒好好睡,要不然怎麼會搞到要住院?」
我聽了很不爽,而且我急著要回去,就很大聲的吼:「我又不是最近才開始頭痛的!我住在這裡才會睡不好啦!」
我爸聽我這麼說也生起氣來了,他也很大聲的說:「你不要以為你生病了我們就要聽你的,你那是什麼態度!」
我心中的火一直往上燒:「我態度不好你可以不要聽啊!我住在外面剛好不必惹你不高興!」
不吼還好,這一用力吼,我的鼻血又「飆」出來了!真的不誇張,是用「飆」的!我T恤的前襟沾濕了一大塊。
「好了!好了!不要生氣!趕快去床上躺著!」我媽邊拍我的背邊拉著我進房間。
「我要回去。」我跟我媽說。
「你看你鼻血還流個不停,怎麼回去?你想讓我跟你爸擔心嗎?」聽我媽這樣說我又有些不忍心了。
我把髒掉的T恤脫掉,躺在床上,我媽幫我把T恤拿出去洗,然後又拿了冰袋給我。
「我鼻血止了就要回去。」我說。
「不行!我不放心!還有,你為什麼一定要回去?」我媽問我。
「我的東西都放在那邊啊……還有課本啊!沒課本我怎麼上課?我明天一早就有課耶!」我在心裡想,這真是個好理由!
「我明天幫你請假,你要在家裡好好的休息幾天,先不要去上課了。」我媽竟然會這麼說,可見她是真的被我嚇到了。
「可是……」我還在想著理由,我姐就走進來了。
「我隱形眼鏡藥水借你用,你可以不必回去拿了。」這下可好,連最後回去的理由都沒了。
等我的鼻血止後,我拿下了隱形眼鏡,換了睡衣,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就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我聽到客聽中、我放在背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糟糕!我都忘了要打電話給阿豪,他一直等不到我回去,一定會很著急的,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我正想跳下床去接電話,就聽到手機鈴聲停了,然後是我爸接起電話的聲音。
「X智(我的名字)身體不舒服,這陣子要回家裡住……」
我又躺了回去,如果這時我搶過電話硬是要跟阿豪說話,一定會顯得很奇怪的,算了!反正明天我就能回去了。
星期一我一覺睡到了中午,一醒來就聞到魯肉的香味。梳洗之後我就坐在客廳裡看電視,等我媽把飯菜送到我的眼前。
我吃著我媽做的午餐,好久沒在中午好好的吃一頓了,我媽還拿了冰好的青草茶來給我喝,在家裡當大少爺的感覺也挺爽的。
「等一下我就要回去了。」我邊扒飯邊說。
「我怎麼可能讓你回去?你想害我擔心死嗎?你給我在家裡好好躺著!」我媽很少用那麼強硬的語氣跟我說話,不過她一旦堅持起來,那就誰也休想改變她的心意。
「你爸早上已經幫你請好假了,你這個星期都給我待在家裡!」我媽一說完我嘴裡的飯差點噴出來。一個星期!太誇張了吧!
「不行啦!一個星期都不去學校?還有我打工怎麼辦?」一整個星期耶!想害我被開除嗎?
「你去打什麼工?我們怎麼都不知道?」對喔!我都沒跟我爸媽說過。
「我在家教班帶小孩啦!」很像褓姆的工作。
「你這樣不是很累嗎?身體都不好了還不知道要休息!你爸給你的錢不夠用嗎?」唉……這要我怎麼解釋啊!
「我身體根本就沒怎樣!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真痛苦!明明就生龍活虎的,卻要被人硬當成病人!
但痛苦的事卻接二連三的來。
我進我姐房間想用電腦……
「不要開電腦!你就是整天盯著電腦才會不健康!回床上去躺好!」(這是真的嗎?有什麼醫學根據嗎?)
我躺在床上看小說……
「想把眼睛弄壞嗎?都已經近視那麼深了,還不知道要保護自己的眼睛!」(反正已經沒救了啊!)
我把塵封已久的PS搬出來打鐵拳……
「你看你打到脖子的筋都冒出來了!想再噴鼻血嗎?」(打鐵拳當然會很激動啊!)
更讓我無法忍受的是,我想打電話給阿豪……
想躲起來用手機講不行……
「小心手機的電磁波!對身體不好!」
不得已只好在客廳用電話講……
「喂!」
「喂!小智嗎?」
「對啦!」
「你在幹麻?怎麼還不回來?」
「你以為我不想喔?無聊到斃了!」
「你爸說你流鼻血了。」
「沒怎樣啦!他們大驚小怪的。我很快就回去了。」
「什麼時候?」
「明天吧!」
「喔!那你明天要快點回來喔!」
「嗯,掰。」
「掰。」
我媽在旁邊一直看著……好尷尬……想說的全都不能說,唉……
星期二我和我媽的對話又跟前一天一模一樣。
「我要回去了。」
「不行!」
「我真的沒怎樣!我想回去!」
「你存心要讓我擔心是吧?給我回房間去躺好!」
「我……」
「不要說了!我去幫你弄青草茶給你退火,誰知道你在外面都吃些什麼東西!」
類似的對話,我和我媽一天至少要重複個四、五遍,到了星期三晚上,我又跟我媽ㄌㄨˊ了起來,我爸在旁邊聽了終於發火了。
「要你在家裡休息有那麼痛苦嗎?我們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不要太不知好歹!」我爸生氣的說。
「就跟你們說我的身體很好!沒事幹麻一直把我關在家裡啊!」我的脾氣就是這樣,有人對我大聲我就會比對方更大聲。
「你一直急著要回去到底是為什麼?在家裡你媽服侍你服侍的還不舒服嗎?還是你在外面學壞了,急著要跟外面的朋友去玩去瘋是吧?」我爸質問著我。
「隨便你要怎麼想啦!反正我不想再被關在家裡了!明明就沒怎樣,你們幹麻把我當病人啊?」我怎麼能跟他們說,我想回去是因為……。
但我爸豈是那麼好說服的,只見我們兩個牛脾氣的人愈吵愈烈,我媽趕緊又把我往房裡拉。
「好了!不要再說了!你爸也是為你好。趕快去睡!太晚睡會傷肝喔!」拜託!太晚睡?現在才十點半耶!
我媽看著我躺在床上之後,還幫我把窗簾拉上。「弟仔,不要生氣了喔!火氣太大又會流鼻血喔!」
看著我媽擔心的樣子,我只好乖乖的把眼睛閉上,但等我媽把我房門關上後,我的眼睛立刻又睜開了。
這樣無聊的像白開水的日子,我究竟還要過多久?
星期四是國慶日,蒼蠅打來約我去唱歌的電話,被放假在家的老爸攔截了,我知道這天我肯定又回不去了。
這天一整天我都窩在房裡幾乎沒有出來,我翻著快被我看爛的天龍八部,只差沒把小學時的小叮噹拿出來復習。
可是我不想到客廳去看電視,因為一看到我爸媽我一定又會重提要回去的話題,然後一定又會引發一陣爭吵。
我趴在床上,連小說都翻不下去了。我好想回學校,就算是上最無聊的印刷學也無所謂;我好想吃垃圾食物,好想珍珠綠茶跟炸雞排;我好想那堆爛損友,就算聽阿祥屁他無聊的戀愛史我也願意;我好想網路上的朋友,松葉的新文章一定貼出來了,我好想看啊!我還好想阿豪……好想……好想……
已經快一個禮拜沒見到阿豪了,我真的好想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好想見一個人,想到心裡有點痛痛的感覺。
我忍不住走到客廳打電話給他(我的手機被我媽沒收了),聽到阿豪熟悉的聲音,我恨不得立刻跑回去用力的抱住他。
「喂!我ㄚ智啦!」我努力的裝出平淡的語氣,但我的心中卻好激動。
「嗯,你還好嗎?」你在問什麼廢話啊?
「不好。」因為我好想你。
「我也不好。」為什麼?是因為想我嗎?
「我……」一時不知道要說什麼,斜眼偷看,發現我爸似乎很認真的在聽我說話。
「你還不能回來嗎?」你很想我回去嗎?好想聽你親口說……
「應該還不行。」好想告訴你我想你,可是……
「那……你早點睡。」你這大白痴!你要說的只有這樣嗎?
「喔,那,掰。」我能說什麼,我想說的全都不能說。
「掰。」就這樣掛掉了電話,我的心頓時像掉了一樣。
有氣無力的走回房間,我將自己摔在床上,抱著枕頭就像抱著阿豪一樣,我把頭埋在枕頭裡,怎麼辦?……我好想他啊……
我想著在阿豪懷裡的感覺、想著他的味道、想著他耳旁那撮短短刺刺的鬢角……我想用力的抱著他、想狠狠的吻他、想舔遍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大概十二點多,我想這個時候我家人應該都睡了吧!我再也忍不住了,輕手輕腳的到客廳打算再打通電話給阿豪。
沒想到一走出房間,竟然看見我媽在看「台灣霹靂火」的重播,把我嚇了好大一跳!
「你要做什麼?不是已經睡了嗎?」我媽問我。
「我、我要喝水。」我邊說邊往廚房走,如果我說要打電話,我媽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進了廚房,我無力的用手撐在流理台上,為什麼要把我搞得跟個犯人一樣?連打個電話都不行!
我好想回去!好想阿豪!我……
突然好怕自己會從此被困在這裡,永遠回不去,心裡一陣酸,眼淚就這樣掉個不停。
「你在做什麼?」暗暗的廚房突然被點亮了燈,我媽一定是看我在廚房待了太久才跑來看的。
「弟仔!你在哭什麼啊?」慘了!被我媽看到我這副矬樣!
「我……我要回去……」帶著眼淚,我第N次重復這句話。
就這樣,我用了最遜的方法,終於在星期五中午回到狗窩裡了。
(看到這裡……笑吧!笑吧!我就是愛哭的遜ㄎㄚ!怎樣?!……自暴自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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