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愛情，是命中率很低的事情。喜歡我的人，我不喜歡他們；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心樂看見短訊，整天在面上掛著笑容。
『妳知道Jamaica是怎樣的嗎？』心樂問明月
心情愉快時，自然想跟身邊的人分享。
『妳知道嗎？』明月反應愕然。
『他告訴我的。我想，一定是很漂亮的。』心樂的心飄到牙買加去。
『是很漂亮……沒想到妳真的很能看開啊！』明月的答案很奇怪。
『什麼？』
『我最初也不喜歡她，但交往下來，發覺他人其實沒什麼，也很能開玩笑，沒有
架子。』明月一口氣低說：『你知道，女人最愛恃貌行兇，但她對我們很友善。』
心樂狐疑地看著明月，『妳說的是誰？』
『Jessica，妳不是問關於Jessica的事嗎？烈告訴了妳關於他和Jessica……不
是嗎？』明月愈說，聲音愈小。
『烈的新女朋友叫Jessica？』心樂吃味而地說：『妳和她已很熟絡了。』
明月吐吐舌頭：『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沒有。』心樂深呼吸一口，『我和許烈林毫無關係，關於他的事，我一點感覺
都沒有。』
在這種事情上，女人只不對心的程度很高，聰明的人，都懂得在這時候閉口，可
是明月例外。
『原來Jessica的姊姊是選美冠軍王靜儀，那次唱KTV，連那個歌星林海全都來
了，原來緋聞是真的。』明月說得興高采烈，『他們私底下不知有多親密，但對記者
還張著眼說謊！看來藝人都是這樣子的。』
聽的人已沒興趣聽下去，但說的人仍然雀躍，『Jessica唱歌很動聽，依我看，
她遲早會進入娛樂圈發展。』
心樂說：『我剛才說的是Jamaica，牙買加。那裡是藍山咖啡豆的產地。』
想起明月上次買到了假藍山咖啡豆，心樂想借機提醒她，不能太輕易相信事物的
表面。
『Jessica最近拍了Natural Beauty化妝品廣告，海報掛得滿街都是。』像很多
人一樣，明月交朋友，存在虛榮之心，Jessica的事情，已成了她的主要話題。
心樂不想繼續當聽眾，故意看手錶，『我要去慧慧家了，明天見。』
當然，沒可能阻止好朋友跟前男友繼續做朋友。
延伸下去，也不能干涉明月跟前男友的新女朋友發展友誼。
可是，尷尬之處，在於聽自己說心事的好朋友，跟欺侮自己的人也是朋友。
失戀時，就是朋友發揮最大效用的時候，可惜，實際情況是，連僅有的朋友，也
要瓜分。
時間久了，兩個人的世界已融為一體，財產、記憶、家人、朋友都是同一堆，硬
要分的話，大家各佔一部分。
難怪有些人，失戀等於失去全世界。
心樂發覺近來跟明月說話，有不方便的感覺。
有些東西不方便提起，有些事情不方便過問。
例如最近沒聽過明月提起唱KTV的事。
以前，她和偉有節目，總會算她一份；現在的明月，有一半是烈和Jessica那邊
的人。
不是很傷心，也不是忌妒，只是有點失落，僅此而已。
幸好，在失落的時候，收到令人振奮的短訊：
心樂：
家母早前離世，
加上『Coffee Tree』結束，
在感情上又受到一些騷擾，
我也差點沉淪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可是，
我終踏出了步伐，
帶著對心愛的人的思念上路，
感到前所未有的抒懷。
這裡的人告訴我，
拿破崙曾經這樣形容咖啡：
『濃烈的咖啡令我振奮，
能帶給我一種激動感、
一種折磨感、
一種並非沒有快樂的痛苦。
這是一種我樂於承受的痛苦形式。』
我理解『並非沒有快樂的痛苦』，
卻在學習拿起放下。
平作
回家，心樂發覺唐思思站在門前。
『你們這裡是彈性的營業時間嗎？』思思笑說。
『不好意思，我要上學，每天下午四點開店。』
思思尾隨心樂入門，『原來妳是學生。』
她把包包放在窗前的椅子上，彷彿已是這裡的老朋友。
『今年畢業。』心樂洗手，其實她有輕微潔癖。
『很羨幕妳，我不是讀書的材料，看見文字便頭痛。』思司也洗手。
『那妳做什麼工作？』
『模特兒。』
『看得出來。妳第一次來的時候，臉上的妝很漂亮。』
『那次是我剛好拍完廣告，路經這裡，看見『咖啡樹』的招牌，便上來看看。』思
思急不及待要喝心樂做的咖啡，妳看我今天是什麼心情？』
『稍後告訴妳。』心樂開始煮咖啡，『妳很怕胖嗎？我想替妳做小吃。』
『我怎麼吃都胖不起來，妳可以給我雙層牛肉巨無霸。』
『上天多不公平啊！』
不一會，心樂端上咖啡和芝士番茄三明治。
『讓我猜猜這是什麼咖啡，』她喝了一口咖啡說：『菠蘿咖啡？』
『是夏威夷冰咖啡。』
『很甜很滑。』
『這正是妳給我的感覺。』心樂所言非虛。
『但這並非我的心情。』思思苦笑說：『我的心情，妳也許不會明白。』
『我真的不明白。像妳這樣一個女孩，還有什麼值得不高興？』心樂已把思思當
作朋友。她大膽假設：『愛情？』
表面上，思思的確擁有所有女孩子羨幕的條件。可是，她不快樂。
『我有男朋友。』她說：『但我不愛他們。』
『他們？』心樂莞爾。
『愛情，是命中率很低的事情，對不對？』思思說：『喜歡我的人，我不喜歡他
們；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這一句話，深深地觸動了心樂。
雖然沒有太多追求者，但她很明白『我愛的人不愛我』的痛苦。
『妳看這個。』思斯拉起衣袖，讓心樂看她的手腕，『這是愛的記號。』
『怎麼可以做傻事？』心樂大為吃驚。
即使在最傷心的日子，她也沒想過死；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根本不值得。
『對，是很傻。』思思說：『最傻的地方，是即使我為他割了一刀，他都沒來看
我一眼。』
事實上，漠不關心也是好事，如果他來了，她便有足夠的信念繼續傻下去。
用性命來換取一剎那的注意，是天底下最愚昧的舉動。
『答應我，以後不要這樣，要珍惜生命。』心樂憐惜低說。
『以後？』思思說：『應該不會了，我以後再也不會如此深愛一個人。』
『為什麼深愛他？』心樂的問題，簡單又直接。
倒是思思想了又想，終於吐出了答案：『或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他。』
『別把愛情看得那麼偉大，有時候，兩個人會在一起，只是時機上的巧合。』心
樂說。
剛分手時，心樂也想過，假如跟烈再彼此更成熟的時候認識，結果可能不一樣。
可是，過了不久，心樂再沒有這樣想，因為她認定了跟烈在一起，最基於一個錯
誤。
無論人物、時機、心情，統統都是大錯特錯。
思思繼續說：『我跟誰在一起，並不一定是因為相愛。』
心樂吃驚：『至少，剛開始走在一起的剎那，妳是覺得找對了人的，不是嗎？』
思思搖頭說：『我的人生裡只遇過一個對的人，但他不愛我，有什麼辦法？在沒
有選擇之下，我唯有跟錯的人開始。』
心樂無法同意，『我的宗旨是，寧缺毋濫。』
『沒錯，很多人都有高上的宗旨，得到的卻是悲慘的下場。』思思面上一抹冷
漠，『對的開始，並不保證長久；錯的開始，亦非註定失敗。』
『對，說不定走到街上隨便找個人結婚，反而可以白頭偕老。』心樂說。
『自由戀愛時代的離婚率，絕對比盲婚啞嫁時代來得高。』
兩人談得興高采烈，十分投緣。
交朋友，多少要看點緣分，心樂跟思思成為好朋友，並不是因為彼此思想接近、
志願相投，而是因為南轅北轍的性格，讓兩人喜歡互相親近，透過對方去感受另一個
世界。
＋ ＋ ＋
除了明月，思思也是心樂的忠實顧客，一有時間便往『咖啡屋』裡鑽。
每天放學和補習後，趕回去跟思思和其他客人聊天和喝咖啡，已成為心樂的生活
習慣。
令她感到氣餒的是，從未做出真正能代表思思心情的咖啡。
其實，熟稔並不代表了解。
今天，心樂的『漂流冰咖啡』，仍未能討得思思的歡心。
『既然不合口味，今天免費。』
『咖啡很美味，只是它太怡神，而我精神委靡。』思思說：『況且，做生意有成
本的，我怎能佔便宜？』
『成本低得很，別計較。』
『若是『咖啡樹』關門大吉，到時何處容身？我也希望『咖啡樹』大展鴻圖。』
心樂連忙說：『我既不奢望發大財，更沒野心擴展。現在一天能賣十多杯咖啡，
已經很滿足了。』
這種口氣，對思思而言，只會在不切實際的小說或電影裡出現。
她早已深入接觸實現世界，處處勢利冷漠。
『不能不切實際，早晚後悔莫及。』思思說：『『咖啡樹』的宣傳大計，包在我身
上。』
兩天之後，思思對心樂說：『《飲飲食食》雜誌請我介紹一些餐飲店，我約他們
下星期一到『咖啡樹』訪問拍照。』
心樂心存感激。
『下午三點，有問題嗎？』
『四點。我要補習』
思思忍不住說：『做生意要百分百投入，何必眷戀小小的兼職？』
事實上，心樂要兼顧上課、補習和『咖啡樹』，分身不暇。
可是，心樂捨不得丟下慧慧；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難以解釋
＋ ＋ ＋
訪問當天，心樂招呼工作人員喝咖啡，人人讚不絕口。
記者離去後，思思問：『為什麼我的咖啡跟他們的不同？』
『他們的是炭燒咖啡，是很實在、很直率的一種香醇咖啡，適合要求心情磊落的
人。』
『我不夠磊落嗎？』思思假裝生氣。
『妳，心裡還有點黏黏膩膩的，用土耳其咖啡罐做出來的咖啡，才有這種黏膩效
果。』
心樂把一個小小的，十分精巧的銅製咖啡罐遞給思思，令她愛不是手。
『要重複幾次把燒熱的咖啡從火上移開，再加熱，才能做出妳剛才喝的咖啡。』
『這是很好的咖啡。』思思看著杯底的圖案，她還是關心這個多一些。
『是什麼圖案？』心樂問。
『是蝗蟲。』思思興奮地說：『代表跟遠方的人恢復聯繫。』
『那麼，這杯咖啡就叫『重聚』吧！』
思思離去前說：『謝謝妳的『心情咖啡』我真的希望可以跟他重聚。』
心樂始終不能明白，像思思這種被捧在掌心上呵護的女孩。何以對某個人耿耿於
懷？
她想起拿破崙的話：『一種並非沒有快樂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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