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狂想曲樂章
隔天，我們一直睡到十二點才起床。
下午回到春吶會場，人氣比昨天更旺
但我的心情卻沒有比昨天好
要我再看野台表演打死我都不要了
所以我暫時跟腔哥他們脫隊到攤販這邊來逛逛
「哇塞，起碼有一百攤，雖然現在是白天，但這裡簡直像個夜市。」
我不禁讚嘆，心情又漸漸好了起來
因為早、午餐都還沒吃，我的胃幾乎要像海星的胃一樣翻出來了
連續吃了烤飯糰、烤臭豆腐、蚵仔煎、綠豆蒜、大杯的仙草蜜
「太好了，除了照片外這是另一個收穫。」我心想
正當我拿著喝完的仙草蜜，嘴巴咬著吸管像個台客到處閒逛時
(可惜口袋沒有零錢讓我走路鏗鏗噹噹的，不然純是一位台客)
眼尖的我看到愛麗絲正站在賣糖蔥的攤販前
天啊，那是我最討厭的零食之一
怎辦，我該提起勇氣走過去向她說嗨嗎？
我不是怕糖蔥，而是怕待會可能會陷入的無止盡的尷尬
可是如果我現在退縮了
這也許就是我最後一次遇見愛麗絲
等春吶結束後，全部的樂迷平均分散到25個縣市
重新邂逅的機率幾乎是零！
「老闆，糖蔥怎麼賣。」
我走過去站在她旁邊，剩下的看造化了
她今天穿紅色的T恤，上面印著我看不懂的人像，應該是某個團吧
牛仔褲，側背一個藍紫色的牛仔包包
包包上有個人臉，看起來像JOJO冒險野郎裡面的「皇后殺手」
她今天也是聽著iPod，搖滾樂果然分貝很大
在這樣吵鬧的地方我還聽得到些微的聲音從她的耳機傳來
「一包30，兩包50。」老闆不耐煩地說
她沒注意到我，拿了糖蔥，對老闆點個頭就走了
老闆在後頭叫她，可是她帶著耳機聽不到
「老闆，我幫她付好了。」我掏出錢
她走了幾步之後，又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事一樣，急忙回頭
結果她看到我了，而我也正看著她
我們彼此凝視了2秒，我又看到她的黑眼圈了
那像個黑洞，我整個人幾乎要被她吸進去
趕緊地，我的身體啟動假鎮定系統，我走過去對她說：
「好巧，又碰面了。你們今天還有表演嗎？」
他為了聽我說話把耳機拿了下來，說：
「不，沒了，一個團十天的活動中只能排一個表演時間，因為有很多團在排。」
「原來你喜歡吃糖蔥，真巧，我也是。」違心之論
「喔，對呀，剛剛我還沒付錢。」
「我幫你付了。」為50塊沾沾自喜的闊少爺
「喔，那謝嚕。」
「呵呵，小事。你等會有行程嗎？可以…跟你一起逛嗎？」
當我為自己極為自然的表現打一百分後，緊接著陷入一陣沉默
我們之間來來往往的行人好像不存在一樣
她似乎在想些什麼，但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也許只是在享受這種等著回答別人的感覺
她的聲音很好聽，像人們想像雙氧水滴在傷口上冒泡泡的聲音
…懂我的意思嗎？其實雙氧水滴在傷口上是沒有聲音的
但我們會去想像它有聲音，而她的聲音就像那個聲音，ㄜ…懂嗎？
音質感覺比他們什麼軸心同盟團的主唱還好
「我要去白沙灣，那邊人比較少，你要一起去嗎？」她補充：
「放心，我是一個人去，團員們沒有，你不用怕遇到他們。」
「沒差啦，就算和他們一起去也沒關係。」我知道自己在逞強。
「那走吧。」
我們搭墾丁的觀光公車離開六福山莊前往白沙灣
上車時已經沒有位子，我們並肩站著，卻什麼話也沒說
我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想找些話題聊
但只要一想到什麼話題又會馬上在腦袋裡被我否決掉
言多必失，總覺得這時候說什麼都不對
那她呢？是不想和我說話還是跟我一樣？
愛麗絲的身高大概到我的耳朵
她有燙頭髮，但既不是燙直也不是燙捲
感覺只是要燙一個弧度而已，卻很好看
啊，突然想到，我們這樣算約會了吧！
只有我跟她，沒有長金學長、腔哥、槿嫻
也沒有吉他手、bass手、主唱、鼓手，以及台下一堆討厭的樂迷
車窗外樹枝的影子一枝枝打在我和愛麗絲的臉上
我們的青春也被寫上什麼了吧
她一直聽著iPod，看著窗外的風景，偶爾吃著糖蔥
也許我現在需要的就是長金學長昨晚所說的「心綱」
下了公車，我們步行一段路到了白沙灣
我一直認為這裡比南灣漂亮
一整片的白色貝殼沙就這樣被大自然浪費般鋪滿整個海岸
自從大一迎新來過以後，我就一直想再回到這裡
沒想到再次來到白沙灣，竟是和才認識一天的愛麗絲…
「我有帶泳裝，你呢？有就換吧，那邊有更衣室。」
她到白沙灣說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無法招架，體內的睪固酮瞬間激增
「不，我沒帶泳衣，你換就好了，我在沙灘等你。」
「那我也不換了，就穿這樣吧，我不喜歡讓人等。」
我憎恨起離開宿舍前放在床上猶豫要不要帶來的泳衣
今天天很藍，太陽卻不大
我們兩個都慶幸今天的好天氣，赤著腳走在沙灘上
她一樣在聽歌，我也不好意思打擾她
除此之外，我自己也找到了一些感覺讓自己的思緒安靜下來
不管是對她，還是對這塊沙灘
她站在沙灘上看著大海，拿下耳機對我說：
「Spring Scream，我是說春吶，你怎會想來？」
「其實我是被學長硬凹來的，
以前只是聽朋友談論或是從電視上看來的，這是第一次。」
「也就是說，其實你在這方面是個處男囉。」
「對春吶這個活動來說是這樣沒錯。」我冒了些冷汗，接著問：
「你呢？這是第幾次來？」
「我每年都會來，從第二屆開始吧，現在也不知道來第幾次了。」
「那你喜歡聽哪個團？」她看著我問
靠，怎辦，我從不聽搖滾樂的，叫我怎麼回答。
「五月天。」我勉強想了一個在台灣頗知名的樂團出來。
「那個娘娘腔團。難怪你喜歡跟娘娘腔混。」
「你怎知道腔哥是娘娘腔，昨天那樣你就看出來了嗎，真是高手。」
「當然啊，我怎會看不出來，誰都看得出來。」
「你的牛仔包包好漂亮，上面的圖是誰啊？」
我趕緊插開話題，畢竟得給腔哥留些面子
「這是我在台南市中山路的「地下鐵」買的，靠近民族路交叉口那
包包上印的是「性手槍」的龐克造型，很貴的，一千八。」
「你知道性手槍嗎？」
「不知道。」
「龐克呢？」
「也不知道。」
「你真的什麼都不曉得？都沒聽過？」
「聽是有聽過，可是從來也沒有去了解他們是什麼。」
於是她向我介紹性手槍
說那是他們團最尊敬的龐克前輩
可是我在聽了她說的一些性手槍的奇聞趣事後
覺得這四個人根本是混蛋
一個叫席德的bass手還殺了自己的女友，過幾天也嗑藥過量死了
我實在不懂為什麼要尊敬他們
「因為他們象徵對奢華的、逐漸貴族化的體育館搖滾的反抗
讓搖滾落實到即使沒錢買門票也能盡情地吶喊、嘶吼。」
接著她拿出iPod
要把性手槍最有名的歌曲「God Save the Queen」介紹給我聽
「可惜，我忘了輸入那首歌了。
對了，你知道昨天在台上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在聽哪一首歌嗎？
嘻，是「齊柏林飛船」的「Dyer Maker」！你要不要聽看看。」
(音樂連結
http://www.muzik.i12.com/Rock/LedZeppelin/DyerMaker.ram)
我們坐在沙灘上
她選好歌之後把在她右耳的耳機塞到我的左耳
我們就這樣坐一起聽著，有種甜的味道
在齊柏林的音樂中享受一種強迫入侵而來的親密感覺
「怎樣，如何。」歌曲一結束她就問我
「很輕快，好好聽喔！我覺得大滿足，很棒，讓人有一見鍾情的感覺。」
不知道我是不是失言了…
「謝謝你。」她突然很嚴肅的對我說：「謝謝你昨天上台救我。」
「你們昨天不是套好的嗎？謝我幹嘛，是我破壞你們的表演才對。」
「當然要謝你，這麼多人看著我被燒只有你肯上臺救我
就算明知道是演演戲，但還是很感動。」
她很認真地看著我說，黑眼圈像白沙灣的海水一樣，帶了點藍色
喔，原來擦了眼影
「你一定要記住喔，記住這首歌，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歌。」
「嗯，我會的。」
「你在樂團裡，是做什麼的啊？」我很好奇的問
「沒有，我什麼樂器也不會，也許我算是樂團的經理吧
不過主唱不這麼認為就是了，好吧，你當我是樂團的經理好了。」
「既然喜歡搖滾樂，為什麼不學樂器當一個樂手？主唱也行啊。」
「鼓的話，我怎麼敲也無法敲出男生那種力量
電子琴這種鍵盤式的樂器我一向學不會
吉他、BASS較有興趣，曾私底下學過，學的也很快喔…
可是我無法上台彈，久了，現在也忘了怎麼彈了
對唱歌還蠻自信的，可是我不想跟小米爭，沒意思
況且，我喜歡的搖滾歌曲多半是男生唱的，換女生來唱根本不合適
就乾脆什麼都不做啦。」
「為何彈吉他無法上台，你很容易怯場嗎？」
「傻蛋，怯場還敢上場演天使？」
「那是為什麼呢？」我確實百思不解
「你看。」他伸出右手在我面前，要我看她的手
「很白皙很修長的手指，沒什麼缺陷吧。而且手指長不是更利於彈吉他嗎？」
對於吉他我就很瞭解了，嘿嘿
「你到底有沒有看清楚？看不清楚就給我用數的！」
「一、二、三、四、五......五……五……六！」
我馬上拿住她的手，重複數了四遍有，她又伸出了另一隻手說：
「我這隻手也是，你猜，多出的是哪一根手指。」
她將兩手縮到背後，不讓我看到
「中指？」印象中似乎是這樣。
「不對。」她有點氣我說：「你剛剛數那麼多次，竟然沒注意是哪根手指。」
「抱歉，剛剛太訝異了，所以完全沒注意到。」我手掌合十向她陪罪
「無名指，兩手多的都是無名指。」她再次將雙手伸到我面前，她說：
「活動跟一般的手指一樣，沒什麼不同。」
「你是因為手指，所以放棄學樂器…？」我似有領悟地說。
「嗯，看演唱會的人一定都會注意吉他手的手指。」她低下頭說：
「我不喜歡陌生人一直看我的手
我希望他們注意的是我彈出的音樂
不是看到一個多指的怪胎。」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手，他的四根無名指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被愛麗絲拿走的，是我的無名指…
8/29/2005 還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