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鄉情影 "I went to the woods because I wished to live deliberately, to front only the essential facts of life, and see if I could not learn what it had to teach, and not, when I came to die, discover that I had not lived." - Henry David Thoreau 《Walden P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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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 911 事件已將近兩個禮拜了。在這漫長的兩個禮拜當中﹐心情好沉重﹐上班也心不在焉。雖然慶幸親友們都安然無恙﹐但是至今仍然不敢相信﹐紐約世貿大樓就這麼毀於一旦﹐幾千人的性命還生死未朴﹗看到無數的現場報導﹐包括生還者回憶從大樓高層逃生臨場的驚心動魄﹐還有媒體所捕捉到求生者被迫從高樓跳下的瞬間影像。。。寒冬尚未來臨﹐我的心情卻在急速降溫中。

想起十年前在柏克萊研讀時所發生的恐怖事件~~一個伊朗人突然持槍衝進校園旁邊﹐離我住處不過兩分鐘路程的小旅館內﹐無故挾持學生人質並亂槍掃射。事發後很久都還是心有餘悸﹐不敢再靠近那家旅館。之後也有多次在校園內﹐因為校方發現可疑包裹或是接到炸彈恐嚇電話﹐而被校警疏散的經驗。

常常覺得﹐能夠活到這把年紀﹐已經是很幸運且不可思議的事情了。生活中有太多突發的意外讓人措手不及。攤開報紙觸目所及的﹐似乎也都是令人沮喪寒心的社會新聞﹐一篇篇天人永別的悲戚。

我的家離倫敦希斯洛機場不遠﹐常常能夠聽到飛機引擎劃過天際的聲音。這些日子以來﹐不免頻頻抬頭目送客機穿越雲霄﹐百感交集。不知在飛機上的那些旅客們﹐現在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他們在陸地上的親友們﹐又有著怎麼樣的感受﹖

上週末與朋友遊覽國家藝廊 (National Gallery)﹐看到令我印象深刻的一幅畫。本來是前往欣賞荷蘭名畫家 Vermeer 的特展﹐但是望著門口長長的隊伍﹐還是決定放棄而改訪其他展覽。國家藝廊收藏西元 1250 至 1900 年間﹐超過兩千兩百幅的西歐名畫﹐每次走訪﹐也總只是來得及看到其中的一小部份收藏。而那天令我震撼並駐足許久的一幅畫﹐是十八世紀英國畫家 Joseph Wright of Derby (1734-1797) 的作品《An Experiment on a Bird in the Air Pump》。

一隻美麗的美冠鸚鵡﹐虛弱地躺在已經被抽出空氣的玻璃容器之中﹐可憐的小東西剩下一絲微弱的氣息﹐面臨死亡卻已無力掙扎﹐弱小的生命完全操之於那手握排氣孔開關的科學家手中。科學家不用吹灰之力﹐即可挽回小鸚鵡的性命﹐同時卻也可以輕易地置之於死地。四週圍觀的人們﹐各個懷著不同的心情~~有人摒氣觀望﹐有人陷入沉思﹐有的面面相靦另有所思﹐有的遮目不忍心再望。圖右方的小男孩則拉下鳥籠﹐隨時準備迎接重獲新生的小鸚鵡。而最引我注目的﹐則是圖中央緊抓身旁姐姐衣服的小女孩。年幼的女孩臉上佈滿了驚嚇與絕望﹐似乎不能理解為什麼必須目睹如此恐怖的景像。

畫家想表達的﹐應是生命的脆弱與不堪一擊。而在 911 事件之後面對著這幅畫﹐感受特別深刻﹗

從震撼中恢復神智﹐欣賞完展覽之後與朋友一併步出藝廊﹐行經特拉法加廣場 (Trafalgar Square) 時不禁猜測﹐這座倫敦的地標﹐當初是否也曾經出現在恐怖份子的轟炸計劃名單上﹖唉~~還是別想太多了。我甩甩頭﹐努力試圖將腦中的雜念徹底根除。

所幸這次的悲劇﹐也讓我體會到人性中溫馨感人的另一面。昔日研究所的全班同學們相互關切報平安﹐以及來自各地的民眾洶湧而至的慰問與祝禱。大家熱心志願幫忙服務、捐血、捐款﹐以行動表達對恐怖活動的強烈抨擊﹐和對傷亡者及其家屬的關懷支持。難得看到全球民眾手牽手、心連心﹐覺得好欣慰。

抽了個空跑去溫莎尋求些許心靈上的安慰及解脫。藍天白雲古堡之外﹐映入眼簾的是一幅幅閤家歡樂的場景。年幼的孩童們在草地上嬉笑玩耍﹐可愛的約克郡小犬輕吠追逐﹐觀光客絡繹不絕的挨靠在『歐斯麥』站崗衛兵身旁合影。。。我也隨著露出多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這世界畢竟還是溫馨的﹗

今日將首頁背景音樂換上 Eric Clapton 的《Tears in Heaven》﹐較為符合我近日來的心情。全世界都在為 911 的不幸罹難者哭泣﹐但相信我們會很快重新站起來的。

(September 2001)

影像:《An Experiment on a Bird in the Air Pump》﹐取自於 http://www.hearts-ease.org/cgi-bin/gallery_index.cgi?ID=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