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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4 09:38:32| 人氣2,080| 回應17 | 上一篇 | 下一篇

那年秋天（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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Ⅸ

聽到阿明被軍用大卡車碾斃，是在新生訓練結束後的傍晚。據說屍體碎裂成許多小段，已經運回大厝，並且覆上白布。我無緣見他最後一面。

兩天後，出殯了。我並沒有到靈堂拈香，也沒有參加告別式，更不想加入村民們自動自發來參加的長長送葬隊伍。突發事件後的兩、三天內，我沒有什麼感覺，更別說掉眼淚了。

「聽說連一分錢都沒有賠償吔！」
「軍車壓死人，從來就沒有賠償過呀！」
「夭壽喔，實在無天理！」
「卡細聲吔啦！」

我獨自一人坐在陰暗的木板屋裡，黑暗像一襲喪衣，罩在我的身上。靜靜地，我聽著母親和大姊的對話。



窗外不遠處，里長家的山芙蓉盛開著瓷碗一般大小的粉色花朵。幾隻翠綠色的青池鳥，正在花朵上吸食花蜜。里長家，紅磚砌成的圍牆，苔痕處處，像是一幅美術老師曾經介紹過的印象派畫作。一隻環頸斑鳩，縮起一腳，單腳立在牆上，咕咕嚕咕咕嚕鳴叫起來。

出殯後的第七天，阿明的祖父託人把我帶到槍樓談話。一樣的場景，一樣明亮的陽光。一樣的桌子，擺著一本攤開來的雜誌。不一樣的是，牆上多了一幅阿明的黑白照片。照片裡，阿明穿著繡有「弘智高中」的制服，笑得像是屋外那株盛開的扶桑花。



阿明的祖父把我擁入懷裡，老淚縱橫地哭出聲來。我睜大雙眼，看著阿明的照片，跟著細聲啜泣。這是阿明死後，第一次流下傷痛的眼淚。

「一切都烏有去了！國家烏有去了！自由、民主烏有去了！連憨孫也烏有去了！」

阿明的祖父，泣不成聲地喃喃自語。這讓我想起母親搬離家時，也曾說過的那句話來：

「一切都烏有去了！」

回到大姊夫家，才驚覺那間木板屋，像極了王連長住過的小木屋。斜陽從木板的細縫照射進來，一條接著一條，像是排隊整齊的士兵。我像鸚鵡學語似地，竟喃喃自語起來：

「一切都烏有去了！一切都烏有去了！」




已經懷胎四個多月的大姊，穿著淡綠色洋裝，挺著大肚皮，興沖沖從外面進來，帶回一條印有黃色碎花的大紅頭巾，使勁向母親炫耀。母親半瞋半憐地對大姊說：

「大人大種了，還這樣騷妓妓！」

母親顯然感染到大姊的歡愉氣氛，向大姊說：

「來，唱一條歌來聽！」
「就唱楊三郎的〈思念故鄉〉吧！」
「敢是周添旺作的歌詞？」
「是啦。」大姊回答後，又繼續說：
「這是兩、三年前，楊三郎特別為一齣新劇《戰火燒馬來》，所寫的主題曲。聽說原來的歌詞，有關單位認為思想有問題。因此改了歌詞，還改了歌名呢！」

陽光穿過木板屋的縫隙，照耀在大姊圓滾滾的肚皮上，像是充滿希望、天真無邪的孩子，嬉戲在滑溜溜的山丘上。大姊一邊扭腰擺臀地玩弄那條大紅頭巾，一邊喜孜孜唱了起來：

我來播田你擔秧，
秧仔播落心頭酸。
春來秋去日頭長，
為何愛情來拋遠。

可愛的故鄉，
可愛的田園，
今日離開千里遠。
………

（2006年2月5日）


我要檢舉
#gay#queer#小說#五二四事件#白色恐怖#同志#同志小說#同志文學#同性戀#戒嚴#男同志#匪諜#軍人#彩虹同志#劉自然事件
台長： 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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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應
菜龜龜
好令人難過的結局.
2006-09-04 10:55:56
厭情
戲看完了，有沒有獎品可以領呀！呵呵
2006-09-04 11:17:06
張超
大姐肚子裡的胎兒,像陽光一樣,充滿了希望.但願他也是個同志!
2006-09-04 16:29:00
海洋
窗明几淨　清晨下
閃耀著金黃
照在懷中
安睡的孩子
我嗅著白色小花
相思樹林
一對母子　坐在窗下
靜聆聽　淙淙流水
從心而來　
再度親吻　遠山
可曾想起的那一道光
和滴下的那一滴水

咚
一圈圈的漣漪
響起
一行行老淚相伴


那年秋天
橫過一冬
展秀清風

十則就是不過一　


ㄟ…加油加油
我說我啦～ㄎㄎㄎ
我今天有虧旅大大爺爺讓你笑(@^^@)y


小魚兒大聲拍手
((((啪啪啪啪啪))))))
2006-09-04 19:26:17
Leo
哀莫大於心死，唉......
2006-09-05 00:12:50
Johny
那位張超大哥,同志還不夠苦嗎?還要未出生的胎兒成為同志!
2006-09-05 00:25:37
海洋
嘿ㄟhohny大哥

人間都有情

你看過基諾李維 Keanu Reeves主演的
甜蜜的十一月(Sweet November) 嗎。

我欣賞著女主角和她朋友們的情感。
雖是男女有別，但其實全都一樣，心一樣。有心。

早啊
2006-09-05 07:42:47
wugooo
”陽光穿過木板屋的縫隙，照耀在大姊圓滾滾的肚皮上，像是充滿希望、天真無邪的孩子，嬉戲在滑溜溜的山丘上。”
絕望中,讓人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2006-09-05 10:07:19
曼特寧。
看了你的小說
我難過的一直哭一直哭

因為我的男朋友再跟我交往3年之後
才跟我說他是個同性戀者有一個男友了
我只好退出忍痛成全

但是就在去年他那個男友丟下他
和新認識的男友去美國了
我男友 受不了刺激就自殺了
然後今年的6月跳樓了...

我很難過很痛苦
到現在我還是走不出來...

看到你的作品我總覺得看到他的影子
謝謝你...
願你過的比我快樂...
2006-09-05 12:25:12
楓下浪子
請教:為什麼最後多出母親和大姐唱歌的一段?(雖然這一段寫得很美,但用意為何?)
2006-09-05 23:32:42
霜
我才晃一圈回來就貼完啦！
都沒等偶....
2006-09-06 06:23:14
楊風
菜龜龜:
別傷心.
亞里斯多德說: 悲劇是洗滌靈魂的最佳妙藥!


厭情:
戲看玩了,爆米花也吃光了,還要獎品做什麼?


張超:
同志夠苦了,別折騰新生兒了!


海洋:
謝謝你的詩!
甜蜜的十一月,可惜沒看過.


Leo:
別對”絕地逢生”失去信心.
你的網站”雲淡風清”一直進不去喔.不知怎麼了?


Johny:
真的,同志很苦,但要以身為同志而驕傲.


Wugooo:
但願你的這個直覺是對的.


曼特寧:
但願你能忘掉這個傷痕.
“愛人的不被愛,被愛的不愛人.愛而被愛的終究又有分離的一天.”(羅曼羅蘭《約翰•克里斯朵夫》語.)
每一個人,一生當中如果沒有失戀過,就不能算是活過一生.失去愛人,是生命中的最痛,但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了解人生.
祝福你,但願你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楓下浪子:
正如前面網友所說的,也許只有這樣的結局,才能顯現絕望中的希望吧!否則,人生就太可悲了!


霜霜:
妳終於回來了,戲也演完了.不過別失望了,我為好特別拷貝了一份,好讓妳和阿娜答窩在棉被裡慢慢看.
2006-09-06 18:27:50
小不平
Wow, many romantic photos here.
2006-09-07 12:52:38
楊風
小不平:
Yeh, do you like them?
2006-09-08 16:55:56
君影
好久沒來了!!!
終於可以來打聲招呼 ” say : good evening”
最近的日子過的很快
像一隻小蜜蜂到處飛
這篇有歷史小說的價值喔~ ~ ^ ^
2006-09-21 19:31:33
楊風
君影:

謝謝了!

小蜜蜂到處飛,可要偶而飛來這裡喔.
2006-09-25 03:19:28
我粉棒
速讀完了
很喜歡插圖尤其是繪景的部份
有意境 有藝術 有深情 有感觸
兩 岸
一道海峽橫在兩岸之間 僅就這樣兩個「中華」
一會兒瞪白眼 一會兒拋媚眼
一會兒要宣戰 一會兒喊和平
一會兒溫暖的握著手 一會兒又冷冷的揮巴掌
運命的陀螺轉啊轉
從毛賊到蔣匪 從絕交到探親
從小鄧到阿輝 從禁運到通航
轉啊轉……………
從二十世紀轉到二十一世紀
也不嫌累 咱怎麼辦
涼「拌」 免得頭發暈
別動氣 有空去木柵賞賞貓熊
總歸
四季運轉沒變
人民要穿衣吃飯沒變
2009-07-28 22: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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