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市場買菜 因為是週日的傍晚 幾乎所有的菜販都已經收攤了
我尋覓菜色未果 於是在一間一間的雜貨店之間找便宜的收音機
想說晚上回家在空曠的屋子裡有廣播聽也是好的
走了一間店 兩間店 都沒有買到如意的收音機
臨時來的大雨停了 附近的咖啡店家又開始出來排桌椅
塑膠製的桌子椅子在碰觸地面的時候發出極大的聲響
混雜著準備魚貫從組屋裡下來要去咖啡店吃飯的人聲
這個場景裡到處都是聲音
在那一團聲音裡
有一段輕輕的音樂前奏微弱的從我身後的空間裡
穿過那一團背景聲中試著把我追回來
我停下腳步 狐疑著這一小撮音樂前奏的真實存在性
是不是我的幻覺
然後我發現自己的腳步開始向後移動
直到我確定這把我追到的前奏是從一間賣廉價女裝的小店裡傳出來
那個主唱開口了 杜德偉的聲音緩緩的從喇叭裡流出來
他唱
對於一切她總不習慣於等待……….
當聽到這句開場白的時候 我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在遙遠的新加坡 居然有人在聽這一首從來都不是主打歌的
為我照顧她
這歌不僅是年代已久遠 甚至在那張專輯大賣的夏天
也從來不是拿出來主攻的B面歌曲
很多自謂是杜迷的我的朋友 當我興致沖沖地問她們喜不喜歡這首歌
她們多半搖搖頭表示他們從沒有注意到這首歌
可是在這裡 我感到陌生的新加坡
在一間菜市場裡的一間快要停業的破衣店裡
她們播著我最喜歡的杜德偉的一首歌
我站在那些可能是馬來西亞的地下工廠胡亂車出來的醜陋洋裝之間
過去曾經瘋狂迷戀過的杜德偉輕輕地吟唱著為我照顧她
突然我覺得身邊的場景好像電影裡的特效
那些度過的歲月從我的兩側迅速地飄散過去
而最後停下來的那個畫面是國二將升國三的那年暑假
我躺在南京東路的十五樓家裡的臥房裡
我的牆壁是淺綠色的 窗戶是打開的
夕陽淡淡地曬進我臥室裡的原木地板上
我斜躺在自己小小的單人床上
青嫩的身體和細長的四肢 隨便怎麼擺著 腳丫子還踏在淺綠色的牆壁上
我把那台只能放錄音帶的收音機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這首歌只要一播完我就迴帶 再聽 再迴帶 再聽
雖然那是個夏天 台北總是酷熱的盛夏
但是我躺在自己小房間裡 聽著這首歌的時候
卻覺得異常的涼爽
媽媽在煮晚飯 我姐在餐廳裡叫我吃飯
可是我卻捨不得讓這首歌停下來
就是他唱完了 我也捨不得不去迴帶然後再聽一次
於是我又一直迴帶 一直再聽著
他總是唱著 對於一切她總不習慣於等待……………
在記憶裡我總是深刻地記得那個傍晚我賴在房間裡不肯去吃飯的事件
為了這首歌
而記憶裡那個傍晚彷彿永遠沒有結束 一直是那麼涼爽的有夕陽打進來
那個夏天是我所能記得最能稱之為青春的青春
我是那麼的年輕幼稚
總是在每天吃過午飯並且哄完我弟弟睡午覺之後
對著十五樓的大開的窗戶 對著台北市的天空
開始寫我夢幻的小說 一格一格的筆耕 在那綠色格每張六百字計的稿紙上
那個夏天結束了以後 我又回到學校裡去當我的好學生 當我任勞任怨的班長
在達人裡 我是那麼的快樂
那個夏天 我是那麼的不知道愁為何物 痛苦為何物
為我照顧她 對我而言是多麼乾淨純潔的一首歌
那歌詞裡寫著 她還只是個小女孩
我從小女孩 聽著它一直聽到自己離小女孩已經十分的遙遠
遙遠到當時的美好對現下的我來說像夢一樣的不真實
我已經不再常想起當時對寫作的癡狂 對文學的夢想
我想連杜德偉也不常想起這首歌了吧
他曾經說那是他自己最喜歡的一首歌
但是現在 當他只顧著脫掉脫掉通通都脫掉的嘩眾取寵
誰還會記得1992年那一首清新的為我照顧她
新加坡總是出其不意的丟些炸彈給我
而這個下午 是在一間菜市場的小店裡
剛下過雨 地上還濕淋淋的
回憶也是
2004. 11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