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步地獄 Help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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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裸露的軀體，皆著一件寬鬆長褲，各據一方，無關性別，無關物種。


──是誰在那 黯然神傷
是誰在那 獨坐惆悵
是誰在那 寸斷柔腸
是誰在那 晃 晃 輕輕晃──




因為肉慾情愫，行為完全動物化，四肢並行，匍伏前進。



弓背。伏身。抬腿。曲肘。虎視。屏氣凝神。


用視覺，聽覺，觸覺，以及嗅覺，感受汗水凝結的過程，等待落下的那一剎那，一躍而上。

為自己的情慾狩獵，為自己的慾望屠殺。




扭打。對峙。一場步步為營的遊戲。他們在愛慾的世界中角力，企圖獨占某個人的愛。


四具肉體碰撞，體液飛濺，一場愛後留下什麼？



汗水，精液，或許摻雜著些許眼淚，還有一場銷魂的回憶。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遠處傳來規律死寂滴水聲。

喚不回在情愛繭裡的芸芸眾生。






身懷六甲白蛇聲聲呼喊喚不回許仙，她說愛他羞澀靦腆，卻忘記平時的羞澀靦腆很容易便成了怯懦猶疑，白蛇啊，妳最該恨的不是自己真正的身分，不是堅持與妳作對的法海，妳最該恨的是妳那懦弱的夫婿；當她撫著腹中胎兒望穿秋水，可知許仙在法海岔開的雙腿下尋求保護，以及一些深藏慾望的慰藉？



小青一片忠心，誓要讓法海肚破腸流，卻忘記白蛇心中仍然只有許仙，她望著白蛇，白蛇望著許仙。──許仙！你怎麼放心的下！──
一聲聲痛心疾首的質問，不只是身為一個奴婢對主人的保護，更多的是，對自己心愛的人最酸澀的心疼。那是一種咬牙切齒也說不出的痛苦，滿腔的真愛扎的人遍體鱗傷卻又割捨不下，最痴傻的等待。



──我深愛著她，但我也害怕──許仙當你埋頭於顫抖的雙腿間時可曾思考過難道白蛇一片真誠抵不過人與蛇之間的那道界線？當你驚駭喃喃念著阿彌陀佛，難道不知道這是對白蛇最殘酷的詛咒？你知道白蛇為你燒飯為你洗衣，知道她為你懷了小孩，你卻還是不肯回頭，只因為你的勇氣不足以挑戰人世綱常描繪出的框架？



滿口我佛慈悲，卻忘記拆散一對相愛夫妻是逆天而行，法海，難道不怕因果報應輪迴至你身上，只因為你仗著有著那件腥紅袈裟的庇護？可笑。那件袈裟上沾滿了貪婪與殺戮，還能夠稱的上是至高的袈裟？不過就是匹遮掩你那副充滿秘密情慾的紅布罷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滴水聲未停歇。




許仙走至中央，我的面前，他瘦削蒼白的臉孔在燈光下恍若鬼魅。



白蛇小青法海不停扭動身軀，展臂。屈膝。遙望。各自在這片肉慾橫流的世界裡掙扎，卻只是更加的作繭自縛。





──她真的是蛇嗎？她是個人吧……──許仙不斷的說。

是人、是蛇的差別不過就只在於有沒有愛罷了，就是因為有許仙愛情的灌溉，白蛇才能夠生長出同人一般的眼耳鼻喉舌，讓她原本冰冷的血因為愛而能夠燒的滾燙，同時，也擁有了人的眼淚，帶著情感的眼淚。




當白蛇站在我面前時，我難過的幾乎想哭，她望眼欲穿的表情雕塑出一個女人亙古千年的姿勢，等待。



這樣的等待，這樣的真誠，難道還不配稱為人。





法海的笑聲聽起來是這麼的刺耳，那是拆散一對眷屬的得意，對牲畜的輕蔑漠視，恣意放縱自己情慾的狂傲。禁慾之後的情愛，他看起來近乎瘋狂。





然而，小青，我最愛的角色小青，我佩服她有和法海一決生死的膽識，同情她為了白蛇的犧牲，可是，我能不能也懷疑，她是不是也愛著許仙？


否則，她為何會這麼樣的暴跳如雷？除了她出於對主人的愛與不捨，是不是也在暗地裡憤恨著法海竟在許仙面前將她的底一併揭露，落的現在許仙不敢靠近，而白蛇也無心搭理她的局面？



三個人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小青真的可以眼睜睜看著許仙和白蛇恩愛？深埋在她心中的慾望難道不會促使她在白蛇不注意的時候與許仙有過一段？




這樣赤裸的情慾，再牽扯下去竟是這麼樣的不堪，小時候心目中癡情的許仙與白蛇，忠心耿耿的小青，維護人世正道的法海，原來，原來都是這樣的貪戀著慾望的果實。



但是，不管小青到底是不是跟許仙有著曖昧情愫，法海如何違反教條的規範，這一切都沒有對錯，畢竟，關於情慾，從來就沒有個準頭。




滴水聲持續。





這個紛亂的紅塵，只能任它淒涼。






而這世上無數個法海許仙白蛇小青卻依然在六道輪迴中痴纏，然後，墜落或者解脫，或許有天回首，看到那些褪色的紅塵情事，會有一滴晶瑩的淚水掉下。







累‧心碎‧奇美 2004/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