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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一錢金仔偌濟錢？現在已經毋人知！

 

不過四十年前這塊一錢重的金角，卻是有錢買袂著非常的珍貴。

 

細漢彼陣阮是大家族，阮阿公生了五男二女，因此孫仔輩包括乾仔孫超過三十人。阮阿公除了疼惜嫯讀冊的孫以外，猶閣嚴重性的重男輕女。

 

查埔孫那是讀冊顢頇，伊連看攏呣看，尚嚴重的是家己有幾位查某孫，伊從來是無清楚。但是卻是非常疼惜家己兩位查某囡，可能是人講的有後生捧斗嘛愛有查某囡哭路頭吧？

 

不過認真檢討起來的原因應該是，兩个囝婿攏真才情，豪賺錢閣好名聲，當然嘛得人疼。

 

人講濟囝餓死爸，對阮阿公來講，一點仔攏無重耽。另外一句，五男二女餓死母，猶原準準準佇阮兜來發生。

 

阮阿祖是清朝的秀才郎，猷閣是一位有名的神醫大國手，阮阿公繼承家業，到阮老爸這一代，阮兜已經是大地主，庄內宗族親晟攏講阮兜田園鳥仔飛袂過。

 

田園濟尚大的悲哀就是，講著兄弟分食分家，逐家走比飛閣較緊，因為逐家攏驚予人誤會欲肖想祖公產業。

 

因此，兄弟逐家士農工商隨人發展，無人欲蹛佇故鄉翻田塗。

 

因此，自細漢就看阮阿公每工騎著富士霸王的鐵馬，四界揣囝看孫。雖然重男輕女，若是知影佗一位查某孫豪讀冊，伊就定定去揣伊。

 

阮小妹自細漢就豪讀冊，自小學一年級開始每次月考，每一科攏考滿分一百。每次月考若到，阿公一定來，一科一百分就予伊一百箍。

 

四十年前一百箍，真正驚死人。阮老爸佇糖廠月俸才千五箍，阮小妹一个月考趁六百。身為查埔孫，我是欣羨兼嫉妒。

 

阮阿公身懸八尺，面容嚴肅罕得看伊露出笑容，一般人無敢佮伊接近。小妹細漢睏搖籃，聽著阿公來準講醒來，嘛繼續假睏一直到阿公離開。阮小妹細漢的時陣背後攏叫伊「烏哼仔公」，人若到門口埕阮小妹就走去匿。

 

有一擺袂赴匿，只好講古予阿公聽，誰人知影阿公聽甲趣味閣笑出聲。自從彼工開始，阿公一禮拜來一擺，維九如的莊跤踏著富士霸王來市內欲聽小妹講古。

 

一年級的時陣，小妹講將來欲做法官。阿公講莫做官，做醫生較好，祖先到阿公以後就沒人做醫生這是一个遺憾。

 

小妹講將來做法官欲帶阿公去迭陶，阿公是歡喜笑出聲講：「等妳做法官，我一身軀骨頭毋知擲佗位去啦！」

 

真正是遺憾啦，小妹大學考上政大法律系放榜前一個月，阿公就來往生去。後來小妹真正做法官的時陣，阿公已經過往六年。

 

阮四叔結婚幾落冬無生一男半女，後來四嬸對後頭厝分一个外甥女來飼。這个查某囡減小妹一歲生做無古錐愛講話閣頇顢讀冊，因此阮阿公從來毋承認這个查某孫仔。

 

細漢佮四叔蹛佇在祖厝的虎爿，規宗族干焦阮阿爸會揣伊講話鼓勵伊認真讀冊，私底下伊攏叫阮阿爸「錢伯仔」，因為阿爸會予伊所費。

 

南部「賽洛馬」風颱進前有一工，阿公佇九如買了一台新鐵馬。頭家講食老莫踏遐大隻的富士霸王，換一台細隻的起落較安全。

 

換新車卻是袂記車變細隻，阿公照常用舊方法欲踏上車，那知寸尺已經變，一時失注意煞來跋落車，直接摔落去車仔店門口的水溝。

 

送到病院的阿公已經賰一點氣息仔，不過意識猶閣真清楚。當阿爸的兄弟姊妹攏到位的時陣，阿公對褲袋提出一塊金角。

 

這時陣逐家煞退一步毋敢靠近，阿公有氣無脈細細聲咧講，無人聽有伊講啥？

 

阿爸只好趴覆佇阿公喙邊聽伊講，阿爸講：「這金角欲予阿枝！」不料！阿公直搖頭！

 

阿爸閣聽一擺閣講：「阿爹的意思是講，這金角欲予阿枝！」病床頂的阿公猶閣是直搖頭！

 

其實，逐家已經攏臆阿公是講，金角欲予阮小妹阿珠！但是第三擺阿爸閣講欲予阿枝的時陣，阿公無閣搖頭。阿公轉頭看徛佇四叔身邊的阿枝，露出難得的笑容。

 

終於，在這最後的一刻間，阿公已經承認阿枝嘛是伊的孫。

 

受到鼓勵的阿枝，從此認真拍拚讀冊。

 

二十年後某一工，阿爸因為感冒引起急性肺管發炎，送入病院急診室。佳哉！阿枝是急診室的護士長，經過伊介紹適當的醫生主治，後來病情變化阿爸送入加護病房。真拄好，阿枝嘛轉為加護病房的護理長。

 

在阿枝頂真的照護之下，一个月後阿爸順利健康出院。

 

阿爸不時講：「疼阿枝真正疼咧有價值，當時一錢金送予伊是對的！」後來阿爸老實講，當時那一塊金仔角是欲予我的，不過阿爸「轉」予阿枝，算來二十年增值已經超過市價幾落倍。

 

刊載於「海翁台語文學雜誌」第111期（2011.09），p.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