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處不勝寒 縱浪大化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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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　牯（下）---　2006.4.26.台時副刊「山高水長」專欄

土地公白吃一頓，看他憨呆老實模樣，也有心暗中幫忙，但不管白天或晚上到管轄地界巡查時，都看到「憨牯」守在魚池邊，因他認為已向土地公表明不用祂保佑，認定伯公不會幫他，只有靠自己照顧，所以一天到晚守在池邊，絲毫不敢懈怠，因他時常陪著魚兒，所以那些魚兒也都圍繞在他旁邊，人和魚感情親密，土地公每次看到那種情景，都自嘆弗如，心想：「如果每個人都像他一樣勤快地守著自己田地，也不用我土地公費神幫他們巡視田園了。」

賣魚賺了錢，「憨牯」買了一頭懷孕的母牛，高高興興地去祭拜土地公，他祈禱說：「拜託伯公保庇牛母順順利利，生出來的牛仔腳卡多一些。」

「憨牯」原意是想拜託保佑他的小牛腳力大一點兒，但心一慌又說錯了，把「卡多力」的「力」字忘了說，不過他深怕愈說愈糟，因為這個「力」字自己老是說不出來，所以也沒再做更正。

拜完放鞭炮時，母牛被鞭炮聲嚇得拔腿狂奔，土地公一時間感覺天旋地轉、頭昏眼花，還以為母牛肚子裡是牛魔王來投胎轉世哩！土地公忙定睛一看，幾乎氣得七竅生煙，原來「憨牯」將牛繩繫在土地公神碑上，母牛被鞭炮聲嚇得把祂的寶座整個拉翻了起來，這頓吃得實在辛苦，被「憨牯」請了個七葷八素。

「汝愛俺保庇牛仔腳卡多一些，冇問題！」土地公火大把「憨古」的小牛變成上下各有四隻腳的怪牛，準備把氣出在「憨牯」身上，也好為自己消消氣。

據傳神界也須依律行事，不能胡作非為，凡人沒做壞事，神也不能隨便整人，但依照信徒許願行事，即使離譜，也不算過分逾越。

沒想到小牛生下來後，「憨牯」歡天喜地向土地公酬神還願，感謝伯公賜給他這麼一頭好牛，他說：「下面的腳累了，可以換上背的腳，八隻腳輪流駛，實在有夠好，如果八隻腳都生下面就壞咧，會槓來槓去呣好駛，還是伯公想得真周到！」

土地公一聽，這個「憨牯」講得頭頭是道，當初如果把八隻腳都變在下面，一定會攪纏成一堆，沒想到要整他反而無心幫了他，實在後悔莫及，「憨牯」感謝祂，還真是感覺受之有愧哩！

過一陣子，土地公看到「憨牯」又來祭拜，知道他無事不登三寶殿，心想這次定要逮住機會好好整他一番。

「拜託伯公保庇俺細人仔腳趾卡多一些。」原來「憨牯」老婆懷孕，希望土地公保佑生個有腳力的好小子，但他又像上次一樣，把卡多力氣的「力」字忘了說出來，不過他心想上回土地公還不是為他設想得很周到，所以也沒提出糾正。

土地公逮著機會變變變，把他孩子的腳趾頭，變成前後各有五個腳趾，心想這個怪胎一定讓「憨牯」好看！

「感謝伯公！俺就知得呣使俺擔心，伯公會同俺安排，以後細人仔大咧作賊第一好，呣知行上抑行下？分人捉呣到！」

結果「憨牯」反而感謝土地公，說他兒子長大以後作賊一定沒人抓得到，人們找腳印時會不知道賊逃跑的方向，因為以前沒鞋可穿，也沒柏油路，打赤腳走泥巴路，靠腳印就可辨別來去方向，但前後都有腳趾頭，完全無法辨別去向。

「公公騙人，俺等人又沒恁多腳趾頭。」我們互相檢查自己的腳趾並無異樣，向爺爺提出異議。

「細人仔有耳冇嘴，還冇講忒，惦惦聽俺講就知得。」

爺爺接著說──

土地公聽到大吃一驚，這個「憨牯」腦筋真是秀逗，居然想到叫他兒子作賊，豈不是自己作孽無心之失教他做壞事？這事如果讓玉皇大帝知道了，自己這個芝麻小神的位置都會難保，土地公急忙作法，把多出來的腳趾頭拿掉。

「憨牯」回到家裡，被他老婆埋怨不休，因為兒子後腳跟多長了十個腳趾根本睡不著，整日夜啼哭不休，老婆吵著要他去求土地公把多出的腳趾拿掉，正在「憨牯」左右為難之際，兒子後腳跟的腳趾頭忽然就不見了。

「感謝伯公，俺心肚裡想的伯公攏知得，還是正正當當做人卡好！」

「憨牯」以為土地公聽到他們夫婦倆心聲，馬上為他們解決難題，興高采烈地再去拜謝土地公，土地公實在沒皮條，心想真是憨人有憨福，怎麼整都整不倒他，心裡也暗自警惕自己：「人世間各有福報與業報，還是正正當當做正神才對！」

「憨牯腳踏實地做人做事，如果每個人都像他，就天下太平了。」土地伯公每次看到他，都會這樣想。

「汝等人也要老老實實做人，知冇？」

「知啦！」

爺爺每次講故事都要順便教訓我們，「憨牯」這個故事是我們最感興趣的，只要爺爺找不到新鮮的故事，我們就要他再說一遍，每回經過我家路口那座伯公壇，都感到格外親切地向祂虔誠膜拜，就像真的是我們伯公那麼親近。......收錄高雄縣作家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