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親愛的阿母。 《一切書寫獻給我的母親：張美滿》 此為存放文字處，文字經營在臉書，歡迎造訪交流：https://www.facebook.com/susanpoko

17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濛濛春雨日夜不絕，貼近清明，飄渺的空氣裡散著回憶的飛絮，深夜裡，忍不住捻閉樂音，細聽窗外如珠般達達的雨，像是碎落在柏油路上的玻璃，一個個被擊開的回憶。

憶起春節至中壢探訪姑姑，姑姑招待我們夫妻喫食素筵，郊野的餐館浩闊典雅，鮮蔬盛美，湯水稠灩，白瓷碟上的豐湃佳餚如結綵的炮竹，劈啪響，滲溢出滿滿的年味。

餐畢，姑姑邀請我們至她家喝下午茶。姑姑家清幽潔淨，一家人談吐輕舒溫儒，待人謙和，言談間若啜飲不冰無烈的溫水。

我們圍坐一桌話家常，大堂哥煮咖啡，小堂哥呢喃問候，姑姑為我們切上一盤進口鬆餅，嫂嫂們在廚房間忙碌穿梭，孩子們乖巧地在彼端嬉戲。

姑丈近日迷上吹奏薩克斯風，他擎起譜架為我們即興演出。遼闊悠揚的樂音盈裊整個屋室，勢無可抵，凌蓋了佳節的氛圍。

我極喜愛薩克斯風，除了渾厚溫柔的爵士調，還摻揉了美麗的憂鬱，我還會暗自猜臆演奏者自胸腔升起的，是裝載了多麼宏大的樂譜；人生起伏、寬偉的胸襟、萬千話語，而非僅是一首樂曲。

姑姑與姑丈不是我的親友，他們是我家的恩人。

父親排行老么，姑姑極為疼愛父親，姑丈與父親友好，經常由中壢驅車返北拜訪父親，暢天談地、長聊一齣齣生意經，甚是在父親公司經營的艱困末期、父親癌末癱瘓臥床，無法行動、言語，悉心探望撫慰，給予諸多的協助。我每每掀開父親過往的日記，父親飛揚斗大的字跡，密密的滿紙無奈，像是螫人的針，噬咬著我的血肉。

我往往隨著筆墨低啜，掩冊無語，自責身為大女兒的軟弱無能，說不上一句甜言蜜語，幫不了太多忙，只能征征地直視世間的荒唐迭起，甚而一次次無望的墜落。

我還不能直視姑姑，因她的顏臉像極了父親；粗眉、瘦頰明眸，溫柔時散放的姿態，誘惑著我撩起杳遠的思念。

深春的雨汨汨直落，窗外的大小雨珠，如姑丈吹奏的曲目；抑揚頓挫，高亢、風雅、多情、又銜帶著一點兒的憂鬱，而這憂鬱，伴著三月的雨，散落在黑夜漆闇的柏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