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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2-02 14:23:39| 人氣660| 回應1 | 上一篇 | 下一篇

BL魔界天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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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琳並沒有返回天界。

 

一進入人界,她的天使之氣立即回復,魔界的氣息一旦消除,她又成了擁有僅次於天使長之力的熾天使。

 

「真是個笨蛋!」她已經在人界與碧落潭相連的鏡湖岸邊呆了整整一天,直到現在卻仍束手無策,只能一個勁地乾著急。

 

鏡湖的風景十分優美。天藍水綠,清澈的水中可見無數游魚。岸邊垂柳絛絛,桃花殷殷,遍地皆是柔軟而茂盛的青草,和風吹來,令人熏然欲睡——只不過露琳此刻完全沒那個心情。

 

「怎麼辦呢?」露琳屈起一條腿,姿勢不雅地坐在草地上捧腮苦思,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已由遠而至,悄然向她身側貼近。直至那人走到她身前遮住了正前方的一片陽光——

 

「露琳?」

 

露琳霍然抬頭。這一抬頭,嚇得立時翻身躍起,連退三步。

 

「日……日焰大人!」露琳這一驚非同小可。微笑著佇立在自己面前的豈不正是天界以斯文俊雅、謙和有禮著稱的火天使長嗎?

 

「果真是你。你沒事了吧?」日焰衝著露琳款款而笑。「聽說你身陷囹圄,我本想親自去一趟魔界。不過,還是晚了曜晶一步。你也知道他的脾氣,做事一向不喜歡別人插手。而且,他的能力比我強得多,我想他一定能把你救出來……」他語真意切,脈脈情深。

 

「是啊。」露琳一面展露出如花媚顏,一面暗中全神戒備。「這次可真多虧了晶,若不是他,我恐怕永遠也回不來了。」

 

——對於一個覬覦自己已久,時刻尋找機會,卻又未曾得手(當然,大部分是礙於曜晶的攪局)的傢伙,露琳明白必須極其謹慎對待。畢竟,現今曜晶不在自己身邊,而周圍又湊巧空無一人。

 

「你們和好了嗎?」日焰似乎有些微吃驚。

 

「您說呢?」露琳狡黠地道,並不予正面回答。

 

「那麼,曜晶呢?」日焰笑得心無城府。彷彿若不經意的一句話,卻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直直沁入對面正自巧笑倩兮的美人心頭。

 

果然。

 

這個人確確實實憎恨著曜晶——此時此刻,日焰的眼神令露琳心中的懷疑變成事實。雖然他的笑容依舊灑脫出塵,提及曜晶的名字亦波瀾不驚,但露琳仍捕捉住了他眼中那一抹凍徹心脾的恨意——這絕不止是單純的嫉妒。所以……她更打起了十二萬分小心。

 

「他去鎮上辦點事。」目前只能不動聲色,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要等他嗎?」

 

露琳嫣然一笑:「當然。」

 

「哦?」日焰抬眉。「我可以陪你一起等嗎?你才出事,我不放心。」滿目溫情,滿嘴甜言,一身戾氣。

 

「……好。」

 

春風微拂,落英繽紛,半朵桃花擦過露琳面頰,緩緩墜地。

 

這一等,直至夕陽西斜,新月初升。

 

日焰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我看,他不會來了吧?」

 

露琳悄悄拉開二人間的距離,「他一定會來。」

 

「你這麼肯定?」

 

「是啊。」

 

「呵呵……」日焰忍不住笑了起來。「露琳小姐,你不覺得,遊戲該結束了嗎?我的耐性可一向不太好。」

 

露琳不語。她討厭日焰貓戲耗子般的目光。這傢伙一定是確定了曜晶不可能到這兒才敢這麼說話。他一直沒有動手,也無非是忌憚曜晶會隨時出現。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歡你。」看清了露琳的恐懼,日焰向前邁進。

 

「我時時刻刻都在注視著你。」咒語似的話音糾纏上露琳的耳朵。

 

「我真的很想要你。」如喘息般的氣息從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口中吐出,讓人胃部緊縮。

 

偽、君、子。露琳暗罵。與其要她接受火天使長大人的「熾熱情意」,她寧願選擇面對那個紅髮惡魔!起碼那傢伙絕不偽養善。而且,面前的天使長絕對比惡魔更危險,雷只是貪色,日焰的目的卻絕不止此。

 

「我想現在……就讓你成為我的人。不知露琳小姐意下如何?」日焰盡情地戲弄著自己的獵物,他喜歡享受對方的驚怕與哀求。

 

「我快等不及了。如果你不願意……」

 

「你就會放棄?」露琳壓根不信。

 

「你又何必定要逼我動粗?」日焰歎了口氣,一臉惋惜。「認命了不是更好?」

 

「做夢!」隨著一聲清叱,露琳驀然出手。一道迅疾的利風化而為劍閃電般刺向日焰。露琳本屬風之一系的天使,御風之力自不在話下,再加上她又是熾天使中的佼佼者,出手的凌厲攻勢在魔界也無幾人能擋。

 

只可惜她碰到的是天使長。所謂的天使長,地位在熾天使之上,當然能力也越居其上。日焰的能力雖不及曜晶,但用來對付露琳卻游刃有餘。且由於大家同為天界人,相互的弱點均瞭然於胸,日焰應付起露琳的攻勢便顯得更為輕鬆。而露琳則因為本身能力次於對方,多少有點縛手縛腳,明知對方的短處,卻又攻擊不到,甚令她焦急,攻勢也益發猛烈。

 

激戰中,只聽「嗤」的一聲,露琳面色蒼白地撫著肩往後跳開,她左臂的衣袖至肩為止整個兒地被日焰扯了下來,露出雪白細膩的肌膚及圓潤的肩窩。

 

日焰色瞇瞇地盯著露琳裸露的肩膀,充滿獸慾的目光令露琳渾身發怵。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忽地腳尖一點振翅借風飛向空中,既然打不過,只有落跑。

 

一道青色的火焰炫亮了天空,亦讓露琳背上一陣刺痛,直直從半空中跌到了地上。這一跤跌得不輕,不僅摔疼了身體,也扭傷了腳,身後的雙翼有一半被火焰燙傷,鑽心的疼痛使露琳臉上滾下豆大的汗珠。她死命咬著唇不吭一聲,用手勉力支撐著上半身,不使自己倒下去。

 

日焰瞧著露琳狼狽的模樣,得意地大笑:「你以為可以逃脫『青火箭』的追擊嗎?你也太天真了!」他上前欲撫露琳的面頰。

 

「住手!」露琳喝道,「你敢碰我,我就立刻死在這兒!」

 

「自殺嗎?」日焰不為所動。「你該清楚,神從不憐憫任何自殺者。你若自殺,別說回天界,連轉生都不可能。」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曜晶在乎,而且會很在乎。」日焰說這話時有一種遮掩不住的恨意。

 

露琳心中一緊,曜晶——那個外冷內熱,倔強而又脆弱的人。是啊,如果我死了,他一定會很傷心吧?不過——她回視著日焰:「無論你對我做什麼都只是為了打擊曜晶,不是嗎?」——所以,我絕不能被你利用。

 

日焰忽然安靜下來,顯見得被露琳言中了心事。一時之間,只是陰狠地拿眼睛瞪著露琳。露琳既已決定豁出去,還有什麼好怕的?當然亦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一聲炸雷在頭頂響起,打破了二人間的緊張氣氛。數道閃電,一記雷光衝著日焰直擊而下。日焰轉身全力揮出一排火焰擋開雷電,倉促之下背後空門大開。露琳自然不會放過大好良機,立即引風為刃劈向日焰——這一擊露琳亦已盡了全力,日焰雖避開了要害,背後卻也裂了個大口子。他心知不妙,當下不再戀戰,青光一閃,飛遁而去。

 

雷本待上前追擊,卻又放心不下露琳,追了幾步,便頓住腳走了回來。

 

這下子,露琳禁不住暗暗叫苦,怎麼前門才跑一頭狼,後門又進一隻虎?她現在可真是半點氣力也使不上了,難道自己真的那麼倒霉,非得任人宰割不可嗎?

 

當雷走到近前瞧清楚露琳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外加被撕裂的衣衫時,心裡非常後悔。剛才真不該放走那個混蛋,該把他千刀萬剮才是。終於找到她的喜悅已被心疼與不捨所代替,他俯下身,正想檢查一下她身上的傷,卻又倏然而止。因為他看見了露琳的眼神——那是一種滿懷戒備、驚悚不安的眼神。

 

「別碰我!」露琳現在只能憑意志力支撐著不讓自己昏倒。

 

「好。」雷高舉雙手,無奈道,「我不碰你,你不用這麼害怕。我只是想替你療傷罷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奈何露琳根本不相信他。「我看你跟那傢伙是一丘之貉,都是別有企圖!」

 

「我是有企圖。」雷向來是個直脾氣,既然她都提到「企圖」了,那他就向她說個清楚。

 

「果然……」露琳不免哀歎自己時運不濟。可是,面前的這個惡魔幹嘛用這種眼光看著她?就像在看……好久不見的情人一般。露琳只覺得心中毛毛的。「你……究竟有什麼企圖?」

 

「我想追你。」雷認真地說。

 

「追……我?」露琳怔怔接口。

 

「對。追你做我的王妃。」

 

「王……王妃?王妃不就是妻……妻子嗎?」露琳已經被這句話震懵了,不但說話口吃,還連帶語無倫次。

 

「是啊。」反觀雷倒是氣定神閒。「所以,讓我幫你療傷吧。你的傷口很疼吧?放心,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再受傷的。還有,我們就在馭雷宮舉行婚禮怎麼樣?你願意……」

 

現在,露琳感到自己不止是傷口疼,連頭也一併疼了起來。這種時候還得聽某人喋喋不休地自說自話,她實在忍無可忍了。

 

「我不願意!!」她大吼。「你在胡說什麼?!咳咳咳……」這一切著實太荒唐了,令她情緒大大失控,當下咳個不停。

 

「你……你別激動。」雷欲上前撫慰,瞧了瞧露琳的表情,只得硬生生忍下——想他雷之魔王何曾如此窩囊?只是面對心中唯一所繫,也不得不做出讓步,他暗地裡對自己歎了口氣。「那麼,我怎麼做你才會同意?」

 

「我不會同意的!」露琳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按捺住騷亂的心。「你少開這麼惡劣的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雷也有些著惱露琳對他的不信任,他斬釘截鐵地道,「在這種事情上,我從不開玩笑!」

 

露琳心頭一震,抬目迎視著他,鷙猛的深情目光與帶著試探、惶惑不定的眼光交織在一起——天吶,他是說真的!這回露琳終於明白了雷認真的程度,卻慌亂得完全不知該怎麼應付才好。所以,她很乾脆地直接——暈了過去。

 

 

 

我知道這一切全是假象,

 

就如一場虛幻不實的夢,

 

稍稍一觸——

 

即碎。

 

我不知道我是否清醒,

 

如果我已身處夢境,

 

那我該不該——

 

沉溺?

 

 

 

 

夜半。

 

曜晶從夢中驚醒,他盡量悄然、不發出聲息地半仰起身,轉頭細細地凝視著枕邊人側轉的熟睡面容。

 

黑色的長髮零散地垂落在臉頰,輕柔的髮絲拂過他飛揚的眉、高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嘴……如深潭般難測的紫眸正安然闔攏,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形成了一道整齊的弧形陰影。沉睡中的他少了平日的深沉,多了一份安詳。

 

自從在木言來訪的那晚被黑炎硬扯著同床共枕後,曜晶便每晚宿在黑炎的寢宮。一開始是被迫,如今則已習慣。雖說是一床而眠,但是未得曜晶允許,黑炎至今尚不曾越雷池一步,兩人只停留在牽手、擁抱的階段(當然,每次都是黑炎主動)。這可算是刷新了黑炎歷年來在情場上的紀錄,整整半個多月的時間連親吻都沒有一個,如此「純情」的交往,對黑炎來說,尚屬首次。不過,他似乎樂在其中,從未顯現出半點焦急與不耐,對待曜晶仍是一貫的噓寒問暖、體貼入微——也許他認為這個遊戲很有趣吧——曜晶每每思及不禁苦笑連連。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有趣,我不想要這種虛假的溫柔,既然知道遲早有一天要失去,為什麼……還會動搖不止?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是我所能擁有的呢?

 

曜晶感覺身上沁寒,他用手臂環住自己屈起的膝蓋,茫然地注視著前方,極輕、極輕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睡不著嗎?」耳邊傳來沉穩的男中音,語聲中隱約流露出一絲關懷。

 

「沒什麼。」曜晶道,他默默側頭瞟向不知何時甦醒過來的魔王。

 

黑炎蹙眉,不愛瞧曜晶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輕愁:「你一定有心事。是不是做噩夢了?」

 

「不是。」曜晶否認。

 

「不是?」黑炎挑起了一道俊挺的眉,「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才心情不好?」

 

「我沒有心情不好。」

 

「你有。」黑炎支起身。朝夕相處了近一個月,就如曜晶能敏銳地分辨出黑炎那隱藏在千變萬化表情下的真實心情一般,黑炎亦能準確地把握臉上甚少顯露感情色彩的曜晶的情緒波動。

 

「我只是有些掛念露琳,不知她是否已安然抵達天界。」既然被看穿,曜晶只得找個理由搪塞——反正,這也不算是謊言。

 

「……」黑炎一聲不吭地瞅了他半晌,忽地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擊掌聲令房中更顯寂靜。

 

「洛蘭叩見吾王。」紅髮藍眸的美女倏忽現身,匍匐於地,恭敬地對自己的王施以跪拜之禮。

 

「洛蘭,本王命你即刻前往人界打探露琳的消息,切勿引起天界或雷的注意,速去速回。」

 

「是。」洛蘭再行一禮,迅速地消失。只是臨去前投向曜晶的那一眼,足以令他明白——她恨他入骨。

 

「如何?」黑炎回頭重新戴上平日的面具。「這回你可稱心如意?那麼,你準備怎樣報答我呢?」

 

「你想要什麼?」曜晶提防地道——身邊人笑顏下的陰鬱與暗藏的怒火他一眼便瞭然於胸。

 

「這個。」隨著黑炎的回答,曜晶陡然間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被強力一扯,仰面置於床上。在他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之前,一個溫熱的東西已猝不及防地壓上了他的唇。這是什麼——當曜晶察覺出貼在自己嘴上的正是黑炎的嘴唇時,他開始使盡全力掙扎;而在黑炎以已身壓制住他,並強硬撬開他的嘴巴時,他毫不猶豫地咬了下去。

 

「該死!」黑炎痛罵一句,伸手撫著滲出血珠的唇角,眼神兇惡地瞪視著曜晶。一時之間,偌大的寢室裡只聽得喘氣與心跳的聲音。

 

「你打算強暴我嗎?」曜晶的雙手被黑炎單手所製,身體又被壓得動彈不得,衣襟散亂,更露出大片的白皙。但是,他的語氣依然十分鎮定。

 

「……沒有。」靜默良久,黑炎終於放開曜晶,直起身。「我只是想要個吻罷了。你不用這麼暴力吧?」

 

「……你並沒有說你只是想要個吻吧?」曜晶一霎不霎地與黑炎對視。

 

「如果我說了,你會同意嗎?」

 

「……也許。」

 

「那麼,這次可別再咬我了。」黑炎緩緩俯下頭,曜晶闔上了雙眼。

 

冰冷的唇瓣被熱情的火焰所覆蓋,黑炎濕滑的舌溜入曜晶口中與之共舞——無論是吻人還是被吻,對曜晶來說都是第一次,從未有過的衝擊令他不知所措,獲得解放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攀上黑炎的肩頭。這些年,實在太累;這樣的感覺,並不討厭;如果可以,放縱一次也罷……

 

喘息聲滿室激盪,溫熱的軀體緊緊相纏,全情投入。一吻方罷,兩人同時睜眸,直入對方霧氣氤氳深處,不約而同窺見彼此眼中未及平息的情潮,雙方均感受到內心某處的微妙轉變。

 

「你以前沒有經驗吧?」如此激情忘我的擁吻對情場老手黑炎來說亦屬首次。

 

「你有何不滿?」氣息未勻的曜晶反唇相詰。

 

「不,」黑炎搖頭,斂不住滿眉滿目的笑。「我滿意之極。」——原來他跟露琳的關係遠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親密,這回真是賺到了。

 

正自洋洋得意,冷不防被亟欲起身的曜晶伸手一推,攆下床去。

 

「別那麼冷淡嘛。」黑炎整了整衣衫,語帶埋怨,眼含調侃。「好不容易有了進展,應當高興才對。你看,需不需要為咱們的新關係慶祝一下?」

 

「關係?」曜晶冷哼,「我跟你有何關係?」

 

「當然是情侶關係。」黑炎說來毫不臉紅,「放眼整個地界,哪個不知道你是我火魔王的寶貝?」

 

——寶貝?多麼甜蜜而明顯的謊言。

 

「夠了。」曜晶心中一震,驀然抬頭,忽然之間,覺得再也無法忍耐,「台上演戲的人也許樂此不疲,台下看戲的卻已累得很,我想休息了。」

 

「我演戲不過是為了得到你。」黑炎並沒有裝作不懂他的意思。相處日久,他已深諳曜晶的個性,彼此都是明眼人,欲蓋彌彰反而無益,不如單刀直入。「如果你肯告訴我怎樣才能得到你,你我就全不用累了。」

 

「你確定你真想得到我?」曜晶一個字、一個字,極輕、極緩地吐出。

 

「是的。」黑炎鎮定自若地迎視著撲面而來的逼人氣焰。

 

「不是征服?」

 

「不是。」黑炎坦然承受如針刺目般尖銳的目光,捫心自問。征服——豈不是自己一直以來的目的?但是此刻——他輕輕一笑,終於對自己承認。「我……只想要你。」

 

「好。」曜晶面色寒白,神情峭然。「想要得到我,就拿你自己來換;想要得到我的真心,就拿你的真心來換吧。」他一語既出,便已決定孤注一擲,即使賠上一切,也絕不後悔。

 

「成交。」

 

於是,一個新的契約就此成立。至於前途如何,目前尚未可知。

 

 

 

 

水都。

 

美倫美奐的華麗大廳中,四處都是紫色系列的裝飾,輕柔的圍幔,優雅的樂聲,盡皆顯示出主人是一位十分注重情調的人。

 

魔界中最喜開宴邀客的當數水魔王媚柔。晚宴上觥籌交錯,但見她紫釵雲鬢,笑語晏晏,所經之處,恭維與阿諛之聲此起彼落。

 

「啟稟吾王,」殿外有人來報,「火之魔王攜伴前來。」

 

——終於到了。

 

媚柔立刻展開又柔又媚的笑顏,花枝招展地迎了上去。半個多月的時間,足夠久的,黑炎也該膩了。他以往的情人還沒有一個能維持過一個星期以上,這位水天使長已經算創了紀錄,也該是時候了。只有在決定尋找新的獵物時黑炎才會把情人帶出來——這是他用行動宣佈的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因此,每當黑炎攜伴出現在公開場合,便表示他已厭倦了身邊所伴之人,亟欲展開一場新的遊戲。至於他的舊情人,無論由誰接收,他都不會介意的——「死亡約會」可以說是黑炎另覓新歡的一大標誌。只可惜明知如此,卻仍有許多飛蛾甘願自投羅網。

 

媚柔一面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其中的一員,一面笑靨如花地打著招呼:「兩位好啊。這次二位肯撥冗前來,我這兒可是蓬蓽增輝哪。」說話間,她美目流轉,早將曜晶徹頭徹尾地打量一番。「呃,這位便是曜晶大人吧?」她的語氣含著一絲猶疑。素聞天界的水天使長處事果決,雷厲風行,今日一見,只是如此平凡且毫無特色的一個蒼白少年,也難怪她覺得失望。

 

「是啊。」黑炎一如平常地打著哈哈,漫不經心地回答。「晶,這位是水都的主人,也是咱們地界的第一美人。」他轉向曜晶的時候不自覺地放柔了語調。不過,看在媚柔眼裡倒是更證實了她的想法——果然,黑炎只對那些即將分手的人才特別溫柔。

 

曜晶一語不發地衝著媚柔點了點頭。自前晚面對麵攤牌以來,兩人的相處模式並未有多大改變,然而,黑炎帶給他的感覺卻與之前截然不同。卸除了假面與偽裝後的黑炎,其真情可見一斑。對於他遽變的認真態度,曜晶一時倒真有點難以適應,更難以招架。

 

媚柔並未把曜晶的冷淡置於眼內,只因此刻她已在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下自動自發地將他摒棄於視線之外,只一逕地扯著黑炎說話。而那些自黑炎抵達後便一直伺機而動的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們亦趁此良機一個個蜂湧而至,你推我頂,待曜晶察覺,已被擠出人潮,而黑炎身邊早已水洩不通。

 

曜晶今日算是大開眼界,黑炎受歡迎的程度簡直空前絕後、無與倫比,花心浪子之名當之無愧。既然他現在這麼「忙」,一時半刻恐怕也無暇顧及自己,曜晶決定獨自先去轉轉,順便打探消息。這原本就是他執意來此的目的,否則,此等盛會,他一向避之唯恐不及。使他失望的是,在繞場一周後並未找到想找的人,也未聽見半句有關天界的事。到處皆是碰杯、喧笑之聲,令一向喜靜不喜鬧的曜晶不勝其煩,當下邁出大廳轉向後面比較清靜的庭院暫作休憩,心中多少有些後悔來趕這趟熱鬧。

 

庭中佳木蔥蘢,右首有一湧泉,水柱時高時低,清澈的水花四處飛濺,數十粒晶瑩圓亮的珍珠輕輕灑落在曜晶的衣襟、髮梢,令他倍感愜意。有多久未曾如此貼近水源了?曜晶半闔上眼,正待靜靜感受一番,卻不防被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個用「楚楚動人」來形容也毫不為過的美麗男孩,後面一堆有男有女,大約十幾人,環肥燕瘦各不相同,但容貌儘是上上之選,一瞧便知是貴族出身,屬於上級魔族中的佼佼者。

 

「你就是曜晶?」為首的男孩一開口便是不甚客氣的口吻。

 

「是。」

 

「看上去不怎麼樣嘛。」男孩不屑地以眼角瞄著曜晶。

 

「是啊,」旁邊有一女子插嘴。「也不知他是用了什麼狐媚的手段才讓王迷戀了這麼久,就連冰泠也沒超過七天呢!」

 

冰泠——那個美麗的男孩兇惡地盯了說話的女子一眼,望向曜晶的目光又轉為譏嘲,「就算你能呆在王身邊半個月又怎麼樣?現在還不是一樣被拋棄了?」

 

「拋棄?」曜晶蹙眉,不解其意。

 

「咦?」另一個形貌秀麗的少年奇道,「難道你真的不知?王只會在遺棄一個人時才攜同他一起出現於公共場合。」

 

「……」曜晶恍然大悟,怪不得在今早收到媚柔的邀請函時自己的一句「想去見識一下」會令黑炎為難甚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原來……他搖了搖頭,哂笑:「黑炎有這種癖好嗎?」

 

「大膽!!」冰泠大怒,「憑你也配直呼王的名字!」語音未休,猛地一掌摑向曜晶左頰,出手又重又疾。

 

曜晶微微冷笑,默念黑炎曾三令五申要他記住的咒語。頸間的晶石發出重重耀目的黑光,不僅把勢在必得的一掌擋了回去,還將冰泠彈出數尺之外,差點踣跌於地。

 

「黑焰?!」好不容易穩下腳步,冰泠又驚又氣。

 

「不錯。」一個低沉而又充滿磁性的嗓音自眾人佇立的左手面傳來,枝叢掩映處閃現出一個頎長的身影。「你們是無法抵抗王的力量的,縱使那只是王的一個替代品。」

 

眾皆一凜,回過神後均恭敬行禮:「臣下叩見夢之主。」

 

「罷了。」清俊優雅、茶色頭髮的夢之魔王尋懶洋洋地道。「都退下吧。」

 

「是。」雖心有不甘,眾人依然在再施一禮之後退出了庭院。冰泠臨去前猶不忘憤憤地瞪了曜晶一眼,大有「此仇不報,勢不罷休」之意。

 

尋悠然舉步上前,曜晶凝然抬頭,二人的視線驀然對撞。金銀妖瞳——左黑右金,正是俗稱的魔性之眸。

 

「奇怪。」尋面現訝色,不同顏色的眸子分別閃現出不同色澤的光芒。「黑炎怎會放棄一個尚未完全得到手的人?」由於相距不遠,他已然發覺曜晶至今仍是天使的事實。

 

曜晶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看來,黑炎似乎打算打破慣例了。」尋興味盎然地注視著曜晶。

 

曜晶不動聲色:「規矩既有人定,就有人破。」

 

「你認為你有這個價值嗎?」

 

「我從不妄自菲薄。」

 

「你很有把握嘛。」

 

「我沒有把握。」曜晶平然道。

 

「那麼,」尋極快地貼近曜晶,一手輕佻地托起他的下巴。「如果我現在吻你,你會怎樣?」

 

「我會殺了你。」極端的厭惡感讓曜晶渾身驟起雞皮疙瘩,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盡量避免與尋的氣息相觸。

 

「殺了我?」尋倏然放手大笑,狂態畢露。「就憑這根鏈子?別忘了,那只是黑炎的一件飾物而已,用來唬唬那些貴族的確綽綽有餘,對我卻……」

 

「我當然知道它對你毫無用處。」曜晶截斷了尋的話,「不過,我仍有一半的機率。」

 

「哦?」尋邪笑,「我倒想看盾你準備怎麼殺我。」他用雙手強硬地扳住曜晶的頭,狠狠地吻了下去。

 

「你敢!!」一道黑色的火焰挾著狂怒之姿疾旋而至,瞄向了尋的頭顱,既准又狠,不留一點餘地,可見出手的人對尋的行為憎惡之極。

 

尋大驚失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後躍,才險險躲過一擊,嚇出一身冷汗,喘著氣道:「你真想殺了我嗎?」

 

「如果你當真吻下去的話。」黑炎表情一片空白,橫身攔在曜晶身前,感覺到身後的人正逐漸地一分一分放鬆緊繃的身軀。「若你還想留著命享受下一餐的話,就別再動我的人!」

 

「你的人?他還不是你的人吧?」尋狡猾地道,「你還真能忍呢。這麼長時間,就沒出去打野食?」他衝著自黑炎背後探出頭的曜晶促狹地眨了眨眼。「好好考慮吧,這個人可是個有名的採花大盜,怎麼比得上本王專情?如果厭倦了他,隨時歡迎你來找我。」說罷,就此揚長而去。

 

「別聽他胡說八道。」黑炎轉身面向曜晶,鄭重申明。「我不會讓他有這個機會的。」

 

曜晶的回答十分冷淡,他僅是微微偏頭,乜斜著眼睛默默瞅著黑炎,不置一詞。

 

黑炎沒轍地歎了口氣,握住曜晶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扯,將他瘦削的身子整個緊密地貼合在自己胸前,喃喃道:「你知道剛才我有多著急?遍尋你不見,我還以為——」他倏然住口。

 

「以為我逃跑了?」曜晶自他懷中仰起頭,不疾不徐地道。

 

「怎麼會?」黑炎自然是面不改色地推得一乾二淨。「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你一個人四處亂逛很危險,適才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已經……」

 

曜晶不悅地望向黑炎。他的表情一點沒變,然而黑炎幾乎立刻發現了他驟沉的情緒。

 

「打我出生後的第十年開始到我接受天使長之位至今,這麼多年,我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我有獨立處理任何突發事件的能力。」

 

「我不是質疑你的能力。」光是回想起方纔所見的「驚險」畫面,黑炎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偏偏懷裡的臭小子不但不肯領情,而且還傲慢得要命。換作以往,他火之魔王豈會任人在他跟前如此大放厥詞?唉,誰教自己偏偏鍾情於眼前這個言辭辛辣,不假修飾又不懂說話技巧的人呢?他只得自歎倒霉,苦笑道,「我是怕你會受傷。畢竟,尋不是易與之輩,而你的力量目前又不足。」

 

「……你說得沒錯。」曜晶沉吟。「不過他也佔不了多大便宜,對於兩敗俱傷我還有一定把握。」

 

「兩敗俱傷?」黑炎聽得心驚膽跳。「萬萬不可。」

 

「為什麼?」曜晶彷彿事不關已。「我與人交戰一向只談成敗,不論生死。」

 

「那就從現在開始。」明白曜晶說的俱是實話,黑炎神情凝重。「以後不許你再任意輕賤自己的生命,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體。」

 

「身體和性命都是我自己的。」曜晶涼涼開口。「況且,我是生是死、是傷是殘,不會有人在乎。」

 

「我在乎!」雖然尚未釐清聽見曜晶這番話後自己的感覺究竟是酸是澀,黑炎已不由自主地衝口而出,亟欲撫平曜晶眼中不經意流露出的隱隱傷痛與隱藏在平靜背後的縷縷悲哀。

 

「你在乎?」曜晶掙脫黑炎的懷抱,向後退開兩、三步,目不轉睛地凝注著他,表情由一開始的冷笑轉為愕然,因為他在黑炎身上找不出半分虛假。

 

「怎麼?找到你想要找的東西了嗎?」黑炎眸中帶笑。

 

「……沒有。」

 

「那就好。」黑炎坦承,「我黑炎雖然沒有什麼清白的過往,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則。」他深深地探進曜晶的瞳中、心底。「我既已跟你約定,便絕不會悔約。」

 

「……」

 

「我的話……你信嗎?」

 

院中只聽得泉水潺潺,四週一片寂靜,靜得似乎無法聽見呼吸的聲音。

 

「……信。」

 

黑炎長長吐出一氣:「那麼,為了我這個在乎你的人,好好保重你自己,如何?」他生平從未對任何人這般小心翼翼、低聲下氣。不過,反正自認識曜晶後已開了太多先例,再多一次也無妨了。

 

「……好。」曜晶凝眸而思,須臾,對著黑炎粲然一笑——這一笑既無諷刺,亦不帶憂愁,直笑得雲淡風清,重拾了他自十歲起便未曾再展的純真笑顏。「剛才的事,謝謝。」

 

好一道亮麗的風景。那發自內心的真誠笑意使他原本漆黑深邃的雙眸一瞬間變得明亮奪目,令黑炎深深為之迷醉,無法也不願自拔。

 

 

 

數日後。

 

黑炎與曜晶正在炎之殿的偏殿用膳。

 

天界的人和魔界的人均需進食,只是與人類頗有不同,斂天地之氣,取其精華足矣。所謂的進食大多是做個樣子,只有在開宴待客之時才需準備類似人界的食物。但是依曜晶眼下的狀況顯然無法以尋常的方式進食,因此黑炎便日日陪他舉箸用飯。

 

這一日風和日麗(雖說魔界地處偏隘,終年不得陽光,不過到底比平日明亮了許多),二人說好飯後一起去碧落潭逛逛,早餐的氣氛一片融洽。

 

微揚的嘴角洩漏出曜晶此刻的心情。這些天,他在黑炎面前不自覺地、一點一點地展現出了自己原本以為早已忘卻的另一面。

 

小心碰觸,互相試探;逐漸瞭解,彼此深入——這種事對曜晶來說已太陌生。他不記得上一次與人親近是什麼時候了,也許是九歲,也許是十歲。百年的時間對於天使或惡魔猶如白駒過隙,彈指即去,寂寞的日子太久,會讓人更容易渴求溫暖,也更容易……軟弱。究竟該任其發展,還是繞道而行?曜晶選擇了正視——就在他與黑炎訂下第二個契約之時他已下定決心不再規避。與其縮在過去的陰影中自哀自憐,不如鼓足勇氣邁步向前,哪怕每一步皆如履薄冰。至少目前和黑炎間的相處十分自然,毫無壓力,這種坦誠相見的感覺,很好。

 

黑炎直勾勾地望著對面兩汪漾著笑意、黑亮深幽的水潭,只覺得自己彷彿被吸進裡面,一時之間心醉神迷、不可自拔——直到曜晶板起臉、冷然而視,他方才收起色狼相,還原成俊逸瀟灑、成熟穩重的翩翩美男子。只是兩道目光仍是擱在曜晶身上,忘了取走。

 

曜晶不免大皺其眉,這目光也太直接、太露骨了吧?自那日晚宴歸來,這傢伙便常常拿這種吃人的眼光盯著自己,擺明了慾望得不到滿足,即將獸性大發。

 

曜晶心念一轉,忽地挾了一筷塞進黑炎嘴裡。黑炎一時受寵若驚,只顧愣愣地瞅著曜晶,反倒忘了咀嚼。

 

「多吃一點,」曜晶淡淡道。「你看上去很餓的樣子。」

 

「……」黑炎登時哭笑不得,差點沒把滿口食物噴了出去。他心知又被曜晶諷了一回,只得默不作聲地努力吞嚥——好歹這也是曜晶親手送進自己嘴裡的,不吃就太浪費了。

 

「啟稟吾王,」殿外一侍從單膝跪地。「洛蘭回來了。」

 

「讓她進來。」黑炎說話時不忘朝曜晶瞄上一眼,沒有錯過他眸中一閃即逝的關心。

 

「洛蘭叩見吾王。」洛蘭垂首稟報。「臣在人界各處均未曾查探到露琳的行蹤,但是卻有另一發現。」

 

「哦?說來聽聽。」黑炎輕描淡寫地說。

 

「天界的火天使長日焰一直滯留在那兒,似乎正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火天使長?」黑炎目光閃動。「他不會是在找你吧?」後面這一句話是對著曜晶說的。

 

「也許。」曜晶不動聲色。

 

黑炎眼珠一轉,衝著洛蘭揮了揮手:「長途勞頓,想必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擺著是打發人走。

 

「是。」洛蘭卻錯把此話當成了君主對自己的關懷,不禁感激涕零,跨出殿門前尚示威地給了曜晶一個得意的笑。

 

「大消息!大消息!!」洛蘭前腳才走,一個人已大呼小叫、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地界中如此吵鬧者除了風之魔王,不作第二人想。

 

「什麼大消息?」黑炎不悅地蹙眉,自己正打算好好地跟曜晶作一促膝長談,這傢伙一來,什麼都被他攪了。

 

「雷要結婚了!!」

 

——果然是一則爆炸性的大新聞,當場把黑炎震得離席而起。曜晶的手微微一顫,一支筷子掉落桌面。

 

「真的?」黑炎挑高了眉毛。

 

「當然。」木言百分之百肯定,「出他口,入我耳。怎麼假得了?」

 

「你是在哪兒碰上他的?」

 

「人界吶。」木言理所當然地道。「前一陣子我去了人界,今天才回來。」

 

「新娘是『她』嗎?」曜晶倏然抬眸。

 

「是她。」木言凝視著他,「不過,雷絕對沒有勉強她一分一毫,她完全是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

 

「是的。再過幾天等露琳的傷勢痊癒,雷就會帶她回地界。」

 

「她受傷了?」曜晶的在意令黑炎頗為不爽。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木言咳了一聲,「你也不必太過傷心,雷會好好照顧她的。」

 

「傷心?」曜晶不解。

 

「就是……那個……」木言吞吐了半天,方始道,「雷……跟露琳的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不要太介意。」

 

「我並不介意,」曜晶苦笑,「只是覺得自己似乎多管了閒事。」

 

「多管閒事?」這回輪到木言大惑不解。「自己的戀人被擄,是男人就該想方設法把她搶回來,又怎會是多管閒事?」

 

「錯了。」曜晶直到此刻總算明白了身邊的人從剛才開始就臭著一張臉的原因。「露琳不是我的戀人。」

 

「什麼?!」黑炎和木言異口同聲,兩個人四隻眼睛齊齊瞪向曜晶。

 

「何必那麼驚訝?」曜晶瞅著他們的反應,神情安然。「我從未說過和她是戀人關係。」

 

——的確。

 

黑炎與木言面面相覷,不得不承認是自己的主觀誤導了自己。

 

「那麼,」木言試探著問。「你跟她究竟是什麼關係?」

 

此語一出,黑炎立時神色凝重,屏息以待,足見他十分重視這個答案。

 

曜晶的語氣透著些許苦澀:「她是我親姊姊。」

 

「原來如此。」木言恍然大悟。

 

黑炎心頭大石一落,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泰。先前的火氣早不知拋到了哪個角落,緊繃的面容不由自主地鬆弛下來,但是他仍細心地留意到了曜晶臉上劃過的那一道孤寂,只是礙於木言在場,不便仔細詢問。他靜靜走至曜晶身後,輕柔地撫了撫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曜晶抬頭,看清映在黑炎眼底明顯的擔憂之色,禁不住胸口一暖,當下展眉一笑,示意他放心——這一笑,直把木言瞧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過神。

 

「我說兩位,才幾天不見,你們的關係可真是突飛猛進哪!」

 

「當然。」黑炎笑得不無得意,「但我是絕不會告訴你其中經過的。」言下之意不言自明——個人隱私恕不外傳,休想從我這兒撈到任何八卦供你娛樂。

 

他不說,曜晶自然更不會說了。不過,在瞥了一眼耷拉著腦袋,可憐兮兮的木言之後,他終於張開了嘴。木言興奮期待之色溢於言表——

 

「你剛才又說錯了。不是幾天不見,而是十幾天不見才對。」

 

木言霎時氣結。

 

黑炎毫不客氣地縱聲大笑。

 

 

 

 

月色如鉤。

 

地界雖少了陽光的照耀,卻可不時窺見月之光華。窗前、欄杆灑落幾許銀光,更顯幽靜清美。

 

木言怔怔地望著空中彎彎的月牙,幽幽地歎了口氣,難得地在臉上掛上了幾分失落、思念與……哀傷。良久,他轉眸注視著默默佇立在他身旁的曜晶,一派輕鬆地問:「你聽說了?」

 

「什麼?」曜晶不明其意。

 

木言露出如春花般燦爛的笑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殺友弒父。」

 

「……是的。」

 

「這種事和你捨身救姊的行為比起來,可算是罪大惡極了吧?」他不無諷刺地說。「天界的人果然跟咱們大有不同。好一個手足情深——這種事如果發生在地界,是會被當成笑柄的。」

 

「……事實與傳言往往相距甚遠。」曜晶的聲音冷冽,說出口的話卻不冷。「天界的爭鬥並非地界的人所能輕易瞭解,正如地界人的生活方式也不是我們天界人可任意置喙的。無論做什麼事,只要對得起自己,何需在意他人說長道短?」

 

「……這是你的經驗之談嗎?」木言頑皮一笑,恢復成平日開朗活潑的他。「你說得對,是我小心眼了。」他深吸一口氣,「不管怎樣,我都祝福你和黑炎有一個幸福的結局,就算你不把我當成朋友也無所謂。」

 

台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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