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門口老舊忽閃忽滅的白色日光燈、陰暗而空蕩的戲院門口
淅哩哩下了整場沒完的雨，在在地構築出一種衰敗而清冷的氣息
戲院裡三三兩兩的觀眾，與一開場時滿場的場景相比，同樣是看
著龍門客棧，時遷序移之後，被紀錄下來的影像片刻成為一種永
恆，而播映的戲院卻在現實中一再地被磨損著，漸漸地成為播放
二輪片的場景。電影裡打的難分難解的武俠片與寂靜空盪的放映
廳，也是一大對比。而看戲的人們不再持著一種興奮而嚴謹的觀
影態度，取而代之的是面無表情且旁若無人的吃著各式各樣食物，
或是吞雲吐霧的舉動。但只有老戲院仍靜靜地、溫柔地包含著這
些人：無論是從日本來想在老戲院內尋找同志的年輕人、或是坐
在椅子上吃著零食用心地觀賞著影片的小孩以及幾十年前曾參與
拍片的演員。
雖然全劇的台詞不超過十句，但每一句都是非常有力的。陳昭榮
的「這戲院有鬼」，為戲院裡因陰暗而略顯詭異的氣氛下了有聲
的註解，之後楊貴媚的出現，喀瓜子的聲響在空盪的戲院中一聲
、兩聲更顯特出。只要仔細觀察即可發現，這時候，我們再也聽
不到武俠電影行進間的打鬥的聲音了，取而代之的是整場的嗑瓜
子聲，嚇到腿軟而落荒而逃的日本人，與絲毫不受影響，仍端坐
在位置上嗑瓜子的楊貴媚。鏡頭繼續拍著。你感受到些什麼了嗎？
全戲的另幾句台詞出現在兩位老演員的對話，兩句答問之後的沈
默迴盪在空氣中，久久不散。冰冷的雨聲襯著對話後的默然，更
是一種對於觀眾的無聲詢問以及演員心目中的無限痛楚。
陳湘琪所飾演的售票員，一開始就在售票亭內拿出電鍋裡的壽桃，
配著濃茶慢慢地吃著。一個電影的售票員不是應當忙於販售各式
各樣的票卷給客人嗎？但她卻花了不短的時間慢條斯理的撕著壽
桃吃著，這可說是電影院老舊、乏人問津的另一種描述手法。
且陳湘琪的腿有一邊是跛的，整場電影裡，我們很常看見及「聽見」
她拖著腳走路的樣子與聲音，「叩、叩、叩」的聲響迴盪在戲院
中，很具體地將戲院的空洞呈現出來。而導演也藉著陳湘琪的走
路帶著我們將戲院走了一遍，外觀上的破損與陳湘琪的腳步聲讓
我們更能體會戲院的老舊與空曠。
最後快接近尾聲的時候，陳湘琪走到廁所裡將小便斗的水一個個
關起來，我猜小便斗平日應該是沒有在關的吧？而她一個一個將
它關起來，更為戲院歇業埋下一個伏筆。後來戲院散場後，蔡導
用長鏡頭照著這個偌大的戲院拍了很久，我在這段時間內將戲院
的位置大概數了一下，發現這是一個規模非常大的戲院，總共約
有一千個位置吧！而我當下身處的戲院，一廳也才約兩百個位置
左右，福和戲院過往的光彩可推一般，但太過耀眼燦爛的往昔對
應到現在空盪、老舊、年久失修且即將歇業的老戲院，兩相對照
下又是多麼令人欷噓不已。
結束的時候，小康將鐵門拉上（鐵門還卡了一下，更顯戲院的陳
舊），陳湘琪撐著一把略顯彎曲的傘，走在濛濛的雨夜裡，背著
戲院，漸漸離開。
這次的離開，明日不會再回來。片名「不散」，雖然不想散戲，
但卻也不得不散，片末響起了姚莉的留戀，在最後一刻將電影的
主題突顯地異常鮮明，老戲院、老電影、老歌、過往的時代與風
華，雖仍留戀，但不得不散，兩相拉扯之下，意味雋永而悠長，
留給觀眾無限的追憶與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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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電影是靠鏡頭來說故事的，台詞多不多其實一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能將故事畫龍點睛。現代人大多習慣且迷戀感官的刺
激，但在光鮮與快速的背後，我們失去了多少緩慢而悠長的美感？
連對老戲院的最後一景深深的留戀都會引人議論。我實在覺得無
話可說。
在靜默與無聲之中，每一個影格都是道不盡的情緒與意味，只要肯
靜下心來感受，一定可以瞭解導演背後所想要訴說的故事，且更進
一步的被感動。
誠懇地推薦蔡明亮導演的「不散」。
圖片來源：
http://www.hgfilms.com/main.as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