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答──
「欸，」我拉扯著他的衣角，指著窗外，「下雨了耶。」他不以為意地回了一聲「嗯」就往櫃檯走去。
一起工作兩年了，我暗戀他兩年了，他對我冷淡兩年了。明明是窗外在下雨，我卻總覺得我和他之間也同樣彌漫著霧氣。而且是好濃好濃的霧氣。
他總將手撐在櫃檯上，等一個人。等一個被他捧在手上、放在心上的人；等一個他願意撐傘陪她回家的人。
我和他下班時間是一樣的，最近這個雨季與下得特別大。我總會故意忘記帶傘，問他可不可以讓我借撐。而他，總是說不好意思，因為那個女孩也沒帶傘。他會對她說：「現在很晚了，雨很大，我陪妳回去吧！」那樣的笑容，總是我沒看過的，卻是我好嚮往的。
我總在幻想明天他就會這樣對我說了，但是沒有。他依然為她展開笑顏，而為我撇開側臉。我總在猜是不是我長得不夠好看、還是我的工作態度懶散、或者是我的聲音不夠好聽，所以他才不想多看我一眼。
但無論我怎麼改變自己，他就是會將眼眸放在那個女孩身上。她笑了，他就會笑；她哭了，他會替她擦眼淚；她沒來，他會難過對我發脾氣；她受傷了，他會翹班去買藥。下雨了，即使她有帶傘，他也要撐著傘送她回家。
有一次我問他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他卻生氣地怒吼：「不關妳的事！」當時的我雖然有些無辜，卻鬆了一口氣。他會這麼憤怒，代表他們一定還沒在一起。
我總天真的以為，我還有機會。
她總在店要關門的前一小時出現，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做自己的事。而他會為她泡每天工作的最後一杯咖啡──因為接下來他就不會在櫃檯邊，而是坐在她的對面。
九點半了，他等的她沒出現。雨越下越大，天越來越黑，我暗戀的他神情越來越緊繃。
十點了，他等的她還是沒出現。雨不停地下，天又黑了些，我暗戀的他望著窗外，眼神沒有焦距。
十點半了，他等的她今天不會出現了。雨依然在下，天依然很黑，我暗戀的他撐著傘要下班。
我拉住他，「雨好大，很晚了……」他轉過頭，神情是我熟悉的冰冷，「我沒有帶傘。」我的話中話他其實很明白，只是他似乎裝作聽不懂。
「所以呢？」丟下這樣一句話，他離開。他的背影，我比任何人都懂，因為他總背對著我，在另一面展開我不曾見過的笑臉。
所以，可以為我撐一次傘嗎？
話哽在喉嚨，窗外的雨在我眼裡像是淚滴、像是血水，我的眼框在流淚，心在淌血。
店裡的燈全被我關了，我一個人趴在櫃檯，靜靜聽著窗外的雨聲，靜靜等雨停。
──怎樣的雨 怎樣的夜 怎樣的我能讓你更想念
雨要多大 天要多黑 才能夠有你的體貼──
從那天開始，他就不來上班了。他消失了，他蒸發了，他不想再看見我了。可是好諷刺的是，我還是好喜歡他。我還是好喜歡他的冷漠、他的冰冷、他的沉默、他的背影。
我學會自己撐傘了，也學會自己擦眼淚了，但我卻總學不會怎麼將他從腦海中移去。
每到雨天的十點半，我都好期待他會突然出現，撐著傘說要陪我回家。只是我總是等不到那一天，街上空無一人的場景也總提醒我別再將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
期待是一種毒藥，會讓人感受到短暫的幸福，卻讓人品嘗到長久的寂寞。
每到雨天，我會翻著舊的店員名冊，盯著他的電話號碼，可是手卻總停在鍵盤上按不下撥號鍵。
──期待讓人越來越沉溺（疲憊）
誰和我一樣 等不到她的誰
愛上你我總在學會 寂寞的滋味
一個人撐傘 一個人擦淚 一個人好累──
我辭職了。
一個雨天的夜晚，我獨自撐傘走在街上，複習著他給過的一切寂寞。抬起頭，我依稀看見了那熟悉的背影。只是那個背影的身旁，似乎多了一個也不陌生的身子。
他和她在一起了。他撐著傘，她靠著他的肩，他們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他沒看見我，因為我在他身後；他不會想起我，因為他根本不想記得我。他為她撐了傘，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
「我愛妳。」他對她說，她用一個吻回覆他的話。
──其實 沒有我 你分不出哪些差別
結局那還能多明顯──
「欸，」店內，一個女孩趴在窗邊拉扯著男孩的衣服，「下雨了耶。」
「嗯。」男孩沒有轉過頭。
「雨好大，好晚了……」女孩望著窗外，接著透徹的雙眸聚焦在男孩的瞳孔。「我沒有帶傘。」
「所以呢？」
女孩笑了，笑得好甜好美，「所以，可以撐傘陪我回家嗎？」
男孩愣了一下，接著用燦爛的笑意迎接女孩的要求，「就等妳這句話。」
雨，下著。
又下雨了呢。
──所以，可以為我撐一次傘嗎？
Ariel‧下雨天－THE END－【短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