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托瑪托索司,我把最後一篇亂寫的樂評丟給李美雪,然後走出報社大樓,被正午的烈陽狂曬。
空空洞洞的感覺,走在路上都覺得像在半空飄浮,不知道自己該往什麼地方去,沒有目標,沒有目的地。
小鼓的聲音咚答答答答咚答答答答。沒有音階只有節奏,把拍子記好。
老師在我耳朵邊大叫。因為鈸一個大鼓一個小鼓六個三音四音鼓全部擠成一團,他幾乎什麼都聽不見。我也是。
皮膚上的刺痛像小鼓棒敲錯地方打錯拍子,大鼓在眉心之間隱隱疼痛,鈸在馬路上狂敲,三音鼓四音鼓曾經是我那麼想要的帥氣,卻在每個人腳下答喀答敲著我的神經。
好熱好累,抬起頭,藍天幾乎沒有白雲,我看見熟悉的招牌,我站在工作室的樓下。大門一開一合冷氣洩出來,我無意識地走進去。
回過神的時候,我覺得好想哭。媽啦!神經病啊!幹嘛沒事跑來這個鬼地方?我被煩得還不夠嗎?白痴!
「真是稀客呀,小白!」莫非第一個跑出來鬼叫。
「啊,小白?」左左是第二名。周芯芯探出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又縮回廚房。
「媽啦,我為什麼不能回來?大驚小怪個鬼。」他們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嗎?這地方是我的耶!
「嗨。」一轉頭,我只看到某人T恤上寫的How do you do?真是巧得讓我滿臉黑線。
「不嗨。」心情不好,不要問我為什麼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我一看就知道他想「好心慰問」,不必,最好一個字都不要說!
「心情不好?」他說。
「對,我就是心情不好,你沒看到我的臉色很臭很難看嗎?那就是我心情不好的樣子,你幹嘛要問啊!無聊!不會用眼睛看?媽啦!」
「一來就飆我?」
「對,我就是飆你,怎麼樣?不高興咬我啊!受不了就不要理我,沒人要你來我這裡受鳥氣,聽懂了沒有!」
「小白。」
「不要叫我小白!」我踢開鞋子推開他,走進去,抓起一片CD把音響開到最大聲,什麼都不想聽。
很好,是水叮噹的舊專輯,正在鬼叫芭比娃娃。
啪一下所有聲音被他關掉,其他兩個人趁機溜進廚房,巴不得把最新戰況說給周芯芯聽。我為什麼這麼確定?因為我聽見她吼了一聲出來:
「人家吵架關你們屁事?無聊!」
把自己丟進沙發,因為站著吵架太累太辛苦,我連水都沒得喝,快要變成人乾,實在沒力氣跟他爭到底。
石敢當坐在沙發的扶手邊,我推他,他不肯動。
哼,我換位子總行了吧!偏偏就是有人皮厚,非要黏我不放,我坐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臉上還笑得出來,笑得很開心。
媽啦!神經病。
「走開啦!」我抓他的手作勢要咬,結果他更開心了。
「咬啊,給妳咬個過癮好了。」說著他兩隻手都遞過來。
「哼。」狠狠拍掉他的手,他換個姿勢,開始揉我的頭髮。
「不要碰我!你離我遠一點會死啊!」我一點都不想被抱著!尤其是他!現在是夏天耶!媽啦!
「會。」他顯然愈來愈樂。
「啊──你氣死我了啦!你幹嘛非要惹我不可!去黏李美雪不是很好,拜託你別煩我行不行!」
「不行。」死豬,居然還說不行!
「為什麼不行!」我吼。
「因為我不喜歡李美雪。」哦,天啊,美雪會哭死。
「那麻煩你也不要喜歡我。」我不想被怨念弄死。
「不行。」又說不行,豬!
「為什麼!」我要派超級大柴犬咬死他!
「因為我喜歡妳。」噁心,好噁心!
「媽啦!話說在前面,我可是一點也不喜歡你!」不喜歡不喜歡,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更不是我自願!
「為什麼?」
「因為大鍵琴!」
「還有呢?」
「因為你太高。」
「然後?」
「因為你很臭屁,因為你有名,因為你琴彈得該死的好,因為你天殺的也寫樂評,因為你居然還猜得出西芙德!媽啦,我就是因為這些東西討厭你你懂了吧?可以瞑目了吧!」
「沒有其他原因?」
「你是說我娘喜歡你,我外婆也喜歡你,連小七那隻豬都開始私下幫你說話,還幫你激我上臺去獻花的那些事嗎?我這麼心胸寬大的人,怎麼會去記恨那些小事呢!」
「說完了?」
「對,怎樣?」
「給妳猜,我喜歡哪種女生。」
「頭髮長長的,講話聲音又嗲又細又會撒嬌,要她往東就往東,要她往西就往西,只要你說一句話,她就跟你去天涯海角的溫柔到死的女生。」
天底下哪一個男生不喜歡這種女生?哼!
「我喜歡的女生和頭髮長度沒有關係。」他看著我說。「她講話比雷聲還大,動不動就推打我甚至還想咬我,要她往東她偏往西,我說得半死她也不見得聽進去一字半句,要她跟我走,她會提出一千個她不想走的理由。」
「你……你自虐狂啊!」我想翻白眼。
「妳知道就好。」他還在笑。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