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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9-05 17:06:23| 人氣31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布搭配絲之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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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桑多.馬芮的《餘燼》,有點不再敢胡亂說自己已老,想老,或不再怕老。總之,像把老字拈出來晾在衣架上,不正視,不去理,卻也無法忍得住不去逗它。書裡23頁有段話:人到90歲,老化的方式跟五、六十歲大不相同,已經老得不帶怨恨。心想,完了,要到90歲才能不帶怨恨嗎?真久。我怕我只能懷著怨憤幽幽死去。

剛和一位23歲的小女生吃過晚餐,是從前認識的小學記,要離職了,說去唸書。她說無法想像5年後,她28歲的生活和樣子。我說你看我吧,都快忘了28歲時幹了甚麼。有時候你無法想像,是因為已經忘記,不一定是因為那還沒有到來。是的,我其實胡亂唬她,哪有人吃飯吃得如此沉重。她卻很認真在思考(最近身邊老有一堆人在努力思考)。“有時,”我心存怨恨且繼續道貌岸然的說:有時你無法想像那個,是因為之前一直沒做過選擇。出生,上小學,中學,然後大學,工作。這似乎是一條不用經過大腦選擇的路,跟著走便是了。

小女生說不,有點忿忿不平,她說她是有過選擇的,她念的大學、修的科系都是自己的選擇。似乎怪我不懂得體諒她的掙扎與決定。我懶,於是沒有繼續扯那話題。她慢慢會懂的吧,甚麼才叫大選擇。因為有某些大選擇橫臥在前,才會變得多疑而不情願,且實在無從想像將來。我們之間擺著半碗芋頭扣肉,她指著肉塊說,拿,這給你。夾肉那刻,我忽然想起頭頭說的暗諭。

頭剛說世界充滿暗諭。暗諭二字,我更常寫成暗喻,也不知何者才是別字。暗諭多了點神秘而不可忤逆之意,暗喻則只會讓人想起中學華文課本中的修辭手法,說比喻也有明暗的不同。

那天在馬六甲某店的遊客筆記上讀到有人來自Budapest,問syin,布達佩斯在哪。答說是匈牙利,和布達拉宮沒有任何關係。後來記起最近一次看到布達佩斯這名字,就在《餘燼》的序言裡,是那匈牙利首都。想來也是個風光靡麗的城市,布搭配絲。寫《餘燼》的Sandor marai是匈牙利人。這是甚麼喻?

那書說的是兩個老男人的故事,真的很老,老得他們的保姆都91歲了,老得肉都包在皺紋裡,且居然都健在。那兩個老男人相隔41年又43天,才再次見面。兩人堅持著不死,就是為了有一天能重回現場,弄清楚某些事情。sandor marai寫這小說時,正好41歲。

Sandor marai算是幸運的了,41年的安排,是他的明喻。我不相信這只是個巧合。但寫《小王子》那修伯里的人生,大概就真是暗喻了。哦不。那可能更似頭頭慣用的暗諭。修伯里寫星球上的小王子曾擔了張椅子坐下,在一天中看了44次落日。現實中的修伯里架著飛機失蹤時,正好也44歲。“真是充滿暗諭的世界啊。”

如果不急著要弄懂暗諭,而僅滿足於那是一個暗諭的事實,大概會自在一些。這樣,我便又想起魯迅,甚至王安憶。王安憶在我腦中隱形很久了,好不容易為這暗諭而冒了頭。是王自己說的嗎,魯迅和張愛玲等人都預見了生活/生命的虛無,卻停在了虛無的邊上,她則想要努力嘗試走過去,或再往內深探一些。

從前曾被這樣的句子嚇倒,覺得這些作者真厲害啊,上窮碧落下黃泉,有心有心。

現在倒覺得那話真虛。是兩分嚇人,兩分自許,六分替自己解窘吧。

小說要告訴你的東西,很難用其他方式來解答。硬是要解,便和那種努力要弄懂暗諭,以及王安憶探究虛無的例子一樣了。

我喜歡《餘燼》。這是一個關於老,和出走的故事。它說世上有兩種人(噢,不是殷海光說的三種),以及這兩種人嘗試生活在一起,最後卻失敗而出走的經過。表面看來,前一種是軍人,後一種是音樂家。可書裡不是分得這樣淺薄的。

讀翻譯小說,會讀到很不熟悉的形容。不只是形容詞,而是描述某事某物的重點,和比喻之處,有別於中文小說的套路。這其實是很難營造的,經常受作者的觀察力與出生環境所限。這不只是想像力的問題。之前讀李昂《花間迷情》,便找不出有哪一句哪一段的形容與描述,是全屬個人,是之前沒看過的。這不是字詞的類似,而是對身邊事物某種天生(啊我信了,是天生)的領會與感受,讓人一讀到便覺裡頭有光,是屬於作者的。有時覺得,這樣嗜讀翻譯作品,最終不過是為了更可能遇上那樣的光。它甚至不是因為你文字夠好便能現形。

比如說:熱帶地區是一種病。熱帶疾病有辦法治,熱帶地區卻沒有。

因為我處在熱帶,自然對《餘燼》中關於熱帶的書寫更留心了些。何況寫的還是馬來半島,是新加坡。研究sandor marai的學者大概很容易找出他與熱帶的淵源。那是早期的英殖民時代吧。他甚至這樣寫:我深信那一種病,只是沒人找到原因……你無法習慣馬來女人……英國人曉得如何保護自己……他們把英格蘭裝在箱子中帶過來……大多數的英國人在四、五年後變得殘暴起來,跟其他人一樣,比利時人、法國人、荷蘭人……熱帶地區一口一口吃掉他們的學院派作風,就像痲瘋病逐漸侵蝕患者的皮膚……

這是很神奇的讀感。似近,而又遙遠。一時翻不到書中更好的例子,可你若也發現過那種領悟的光,就知道我要說的是甚麼。我把那當成作者間相互競爭的標準。

可惜熱帶只是一個幌子,一閃而過。可惜它只是書中一出場便已死去的女主角出走的契機。可我喜歡書裡那樣的安排──主人公將軍後來回想妻子有出走之意,並與好兄弟有“一腿”(我一直沒法肯定,這一腿,是因為那兄弟與女人是同一類人;還是真的只因為愛情),是因為發現妻子在讀一本有關熱帶雨林的書。在匈牙利某山脈邊的一座城堡中讀一本有關熱帶的書。

某夜,三人如常共進晚餐,平日不說話的女人居然向那兄弟探問熱帶地區的詳情。兄弟放下了一貫的沉默,談了幾句他聽來的故事。將軍第一次發現,他無法插口,且是這兩人之外的另一種人。這是唯一的一次露餡。

那好友曾想在一場狩獵中殺死將軍,明明舉起了槍,最後卻放棄了。那晚晚餐後,好友便自行失蹤。女人罵了句懦夫後獨守8年,孤獨死去。41年後,那好友回來了,將軍欣然接見,卻在佈置得和過去一模一樣的晚餐中開始追問,其實是告訴友人他這些年來的推理──他怎樣發現他們是不一樣的人,怎麼發現女人的出走,為什麼放棄殺他,和為什麼友人最後回來的理由。真是喋喋不休的長篇,可是真過癮。沒想過一部長篇小說可以在飯桌上發生。

所以這是一個推理小說。把推理小說寫得和阿嘉莎、福爾摩斯們完全不一樣,但又還能是一部推理小說,真不容易。《餘燼》還有更多可談的,可我懶。敘述故事也不是初衷,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解說一個長篇如同分析一則暗諭,這會讓我覺得自己面目可憎。這是要怨恨到90歲的哩。還不如隨意揣想一下布達佩斯變成布搭配絲的靡麗算了。

台長: 阿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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