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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12-24 12:17:01| 人氣22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故事集】 人性毀滅於科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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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小就是個喜歡在紙上亂塗鴉的人,她擁有許多筆記本,筆記本裡用原子筆、鉛筆或鋼筆凌亂的書寫了許多文字,那些文字最後變成了新詩、散文、小說、歌詞。唸大學那四年中,她所有的報告都是用稿紙一格一格爬寫完成的,不知道那是否為中文系的不成文規定,系裡的教授寧可看到學生呈上的作業是會隨著時間慢慢褪色的字跡、脆弱泛黃的稿紙,也不願看見用電腦打字排版、列印在雪白的A4頁面、精美的彩色裝訂影本。

她想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間的粗糙硬繭,那是曾經挑燈夜戰,導致手腕酸痛、肘臂肌肉發達留下的唯一tips。她在成堆成冊的書中尋找,試圖重新拼湊那些消逝的、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從幼到長唸過的教科書、散亂堆放的大小紙張、小說中空白處的眉批與框線---唯有在那些地方,字跡彰顯了自己的生命,她曾經歷過但卻一去不返的生命。

她反覆閱讀並想辦法辨認自己的筆跡,那之中充斥著跳脫的書寫順序,從筆尾習慣性的向上勾起、圓潤的、娟秀的、方正的、細小的、剛烈的、潦草的,每一行文字看起來都像是由不同人完成的不同形貌。她看著這些字句,不敢相信這些文字竟是從自己腦中跑出來的想法。於是她呆滯在那邊吶喊著:「那明明就不是我,也許是當時把身體借給了誰,而那人控制了我的思想,看看那些完全不同的筆跡,那就是證據!」

於是她終於學會接受電腦,或許是想要藉由冰冷的機器控制住在腦內那一群不合作又愛洩底的小人,電腦幫她修正錯字,修正不合理的措辭,讓她能夠在表面上維持一些內心並不存在的理性,掩飾著不去透露自己狂暴激烈的情感。

但她想她對於科技的享用也僅止於此了。

她的朋友們在這兩年內逐漸被科技征服,被科技同化。她偷偷觀察著那些坐在白色Lounge Bar的白沙發上,面前擺著白色iBook用著白色ipod,並優雅攪拌著白色咖啡杯裡白色奶精的蒼白人們。對此,她感到不安又孤單。「科技來自於人性!」順從地享用文明所帶來便利的人們如此大聲疾呼。但她還是害怕,害怕那些眼睛被閃爍螢幕吸引而忘記用雙唇交談的科技人,害怕不得不開啟msn時,喇叭發出的嘟嚕嚕聲,害怕打開信箱如雪片飛來的垃圾信件,害怕個人留言板上私密的筆記變成他人茶餘飯後閒聊恥笑的話題。

「網路共享根本就是在雜交!」

她想像著自己閱讀的文章同時正被數以萬計的人閱讀著,那些花俏的版面背後其實廉價無比---沒有紙張的觸感,聞不到油墨的香味,網路文學只不過是被反覆傳閱、被眾人踐踏零辱的慰安婦,網路世界不僅虛幻,更是不談感情也沒有人性的妓院。喔!不,那甚至比花錢買性還來的屈辱!

「我們親暱地共享著同一台主機,同一組軟體,同一架資訊處理中心,同一個監控機制下自以為開放的文明假象。而這一切多麼令人作嘔!」

就算她明智的腦內如此激烈反抗,也無法再堅持一切。她還是擁有了數位相機,擁有了DV,擁有了各式各樣下載軟體,右手食指和中指的繭變成了電腦桌前吸煙過量的黃斑,肘臂肌肉變成了長期坐姿不良的肩頸酸痛。她充滿感傷的再次翻閱以往書寫過的文章,那些活潑跳躍的字跡顯得孤單、陌生又遙遠。她害怕,自己有一天將忘記該怎麼握筆,害怕慢慢地習慣了電腦語言後,自己會成為另一種失去書寫能力的現代文盲。

而人性,即將毀滅於科技。

台長: quelqu’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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