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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24 14:11:26| 人氣22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數見紅塵應識我7(bl慎入)作者:雛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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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白衣銀杖


我停在樹上,看著關押溫文雅的牢房。那男人早早去皇宮裏了,早的我還沒醒,想也知道是對付那使者。
大概是怕明國人看到我罷。
昨天兩人約好後,他突然低下頭,以一種極緩的語調道:“我叫蕭無聲。”
蕭無聲。
他是王爺,也就是說原來是皇子,怎麼會取個這樣的名字。
原本想問,卻又隱隱覺得不妥,也就把話吞了下去。
望望天色,大概也該回來了。
展了翅膀,撲啦向大門飛去,越了幾條長廊,還沒到門口,就見他揮袂走了進來。我收了翅膀落在他肩膀上,轉頭道:“怎麼?”
他沒說話,而是直接跨過長廊,經過幾層門洞,向牢房走去。我的心一跳,也沒再開口。只見他來到那些守衛面前,冷冷的道:“提出來。”
那守衛行了禮,然後鐵門!啷打開,裏面一陣騷動,又有些腳步聲和話語聲。我安靜的等,不要多久,一襲舊白緩緩的出現在門口。
溫雅風韻的容顏,即使是憔悴了許多。
我的心揪著,強迫自己停在原地。蕭無聲淡淡道:“帶上他,跟我走。”
一行人從後門出了王府,早有八抬大轎等候。蕭無聲首先上了去,然後返身坐穩道:“上來。”
溫文雅靜靜的看著他,然後垂首上了轎,雙腕上的鐵鏈鐺的在轎壁上撞了下。轎子很大,兩人並排坐了,誰也不看誰。我站在他肩上,卻覺得氣氛出奇的詭異,不是敵意不是害羞,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硬繃繃的詭異,尤其是蕭無聲。
我微微轉頭,瞥向溫文雅。此刻我離他很近,只要一跳,就能落在他肩膀上。
但我不會。
我現在是一只鳥。
轉回頭來,我安安靜靜。
轎子走的極快,只在一個地方略略停了下,大概直接進宮了。停下後早有人來打起簾子,恭迎下轎。蕭無聲下的倒快,溫文雅卻頓了下。
不是我見過的路,是條靜雅的小路,細碎的石板鋪成。路旁叢叢的花枝搖曳,還時不時有點小昆蟲什麼的。有風吹來,無比自然的所在。
蕭無聲走在前面,溫文雅跟在後面,所以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我只是盯著前面,盯著一點越來越清楚的東西,覺得什麼要破繭而出了。
那是一座高台,高聳入雲。全體都是白石砌成,很明顯花了驚人的人力物力。再近了,就能看到盤旋的石梯向上,白石欄杆柱頭上雕滿了精細的花紋。最下層雕的卷卷浮雲,再上一層是半開的蓮花。再上便是松樹仙鶴,蝙蝠靈芝之類。
我們拾級而上,到了最頂層。台中心是個一人多高的雪玉雕像,衣袂翻卷,眉目絕色清麗,竟是個宛然若生的男子。他身前有個白玉底座,底座上四龍吐珠,固定著一個水晶的長盒子。台旁圍立了六根柱子,每根柱子上雕著一個人像,我細看了,五男一女,俊逸風華,不一而足。
這時蕭無聲往前踏了一步,我頭一低,突見白石的地上居然也刻著圖畫。不禁拍翅飛高了些,俯視整個圓台。只見大圓套著個小圓,小圓中刻著居然都是戰爭場面,刀槍劍戟,人喊馬嘶,鮮血淋漓。小圓外被放射型線分成六塊,畫的是貪官汙吏,人民貧苦,種種人間慘事,皆在此處。
正看圖,他卻用手一引,硬將我拉回肩上,一面躬身道:“陛下,人已帶到。”
那白玉雕像後明黃衣袂一動,那皇帝緩緩繞出來,目光只對著我身後。
鐵鏈聲微微一動。
溫文雅從我身後靜靜上前來,眉目平穩,嘴唇卻有些泛白。
兩人靜靜對視。
“約憐,你記得這裏麼?”
那皇帝開口。
溫文雅不答,但我知道,他不可能不記得。而且他們是很好的舊識,否則,他不會這麼稱呼。
心有些酸。
“原來你第一次登上這裏時,是我伴著呢。”他淡淡的笑,有種滄桑,“真舍得不要?什麼都不要?我們,你都不要了?”
溫文雅無語。
那皇帝側身走了兩步,輕輕道:“我知道你很聰明,從小,你就是最聰明的。事到如今,我也絕不瞞你什麼。”
“我國已與明國訂了盟約,明國將凝神之鑰交來,我國助其吞滅陵國。如果沒有你,這條約就算白簽了。”
我差點跳起來,原來他們在背後打這麼個主意!難怪明國要急急的送美女給鳳自若示好,通常甜蜜的動作後,就是一刀子!
“而且,得不滅之魂,凝神之鑰者,可得天下?”溫文雅極淺極淡的道。
那皇帝笑了,穩穩的道:“四方要不要平?百姓要不要救?天下要不要統一?如果必須是這樣,一定要這樣,那為什麼要給別人做?”
一時啞然。
他說的,倒很有道理。
“或許你現在已經看習慣了,習慣你腳下的圖了!”那皇帝一揚眉,精光逼人。溫文雅衣袂一動,那皇帝接著道:“或者你老了,把原來的事都忘了!甘心只庸庸碌碌過一生!你太聰明,所以你想的太多,所以你才會和自己過不去!眼前是什麼事,我們就該幹什麼事!”他一揮手,把一個淡青的玉璧擲了過來,溫文雅手一顫,雖然接在手裏,卻差點滑在地上。
玉璧上有著淡淡的裂紋和血絲,顯然有了些年代。溫文雅半日沒說話,他手心裏看似捧的穩重,衣袂卻微微的在抖。四周寂靜了好一會,啪的聲脆響,那玉璧突然碎裂成數塊。
三人顯然都一驚,溫文雅看著那些碎片,竟似癡了。
半晌,他手一松,那些碎片皆盡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輕輕淡淡的道:“好。”
他緩緩抬起頭來,眉眼間神色竟似換了個人。修長的右手微微一抬,那水晶盒突然一聲巨響,爆了開來。碎片四濺中銀色光華流轉。待到煙塵散去,只見那足一人高銀杖已在手中,精細銀蓮花盤繞而上,最上一朵含苞中,鑲著一塊透明水晶。
他雙腕上的鐵鏈,無聲的碎成一堆粉末。


第一百零二章      莫名心事


他為什麼要答應?
我無聲的看著他,心裏陣陣的心慌。
仿佛給吊到空中,上不去下不來的心慌。
溫文雅靜靜的站在那裏,全身的氣勢漸漸收了回去。他緩緩回身,抬起左袖,對我微微一笑。
“過來。”
他認出我了。
蕭無聲的肌肉突然一緊,我能感到他抵觸的情緒。
但是我還是展開翅膀,刷的飛到了溫文雅的肩上,然後安靜的停著。
溫文雅淡淡的道:“你們先走。”
蕭無聲一頓,和那皇帝對視一眼,一先一後默不作聲的從高台離開。等他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石梯口後,溫文雅把目光轉向我。
我想稱呼他,但聲音卻像卡住一般。
心裏攪的反複繚亂,早不是那師溫徒孝的從前。
“思歸?”
他輕輕的叫了我一聲,我茫然的抬起頭來。
他的眼神有些溫柔無奈,輕揉我的頭,道:“成了鳥就傻了?”
我張張喙,還是說不出話。
師父…你是用什麼心情來看我?
我在你心裏,算什麼?
他久久的看著我,垂眸笑道:“好了,思歸,我與你說件事。”
我低低的應了聲。
他輕歎了下,道:“得到凝神之鑰以後,能走多遠走多遠,不要給他們得到了……思歸,你不想被人利用,我也不會讓你被人利用。”
我微微一震,抬起頭來,正對著他的目光。他的眸裏說不盡幾許決絕哀傷,溫柔纏綿。那瞳竟似深湖般,進去了就休想拒絕。
他想幹什麼?
我突然莫名的慌張起來,猛的撲到了溫文雅胸前,第一次覺得這個身體實在礙事!我不能抱他,不能纏著他,不能撒嬌耍賴,不能死死的磨著他!
“師父你為什麼要答應!你明知道他們為了不滅之魂和凝神之鑰,你為什麼一口答應,沒有一點條件!”
我大叫,顧不得自己是只鳥,拼命在他身前撲騰。爪子扒拉在那胸口的衣衫上,鳥羽紛飛,弄的一團亂。溫文雅只是溫柔的看著我,溫柔又寵溺。
“師父……”我忍不住要掉出淚來,撲到他臉旁拼命蹭。他輕歎一聲,左手撈了上來,將我輕輕按在他肩窩裏,道:“思歸,別叫了。”
我扒了下腳爪,漸漸緩了下掙紮。他靜靜的道:“我的話,你記住了。安寧天水七日夕,還有殷紅已,都不會丟下你不管。”
“至於鳳自若,離遠點比較好。”
我心裏愈的冰涼,他輕輕撫著我的羽毛,撫了會兒,指尖突然在我額頭上一點。我眼前頓時一片白光,全身仿佛被什麼清涼的東西圍繞,只覺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一柱香後,我睜開眼。身體沒有什麼不適,那異樣的感覺也沒了。心裏正翻轉,卻聽他道:“我已替你解了印。”
我心裏一閃。他又繼道:“不要告訴別人,尤其是蕭無聲。”
“你現在隨時可以與凝神之鑰合二為一,跟著他們,有機會,就搶了再說。”他淡淡的笑,輕撫我的羽,道,“思歸,你如今的身體,倒也很有趣。”
我翻白眼,果然,還是一樣的惡劣!
倦在他溫暖的身上,遲遲不願離去。
我逐漸冷靜下來,現在也沒法管事,等我回複人身以後……
兩人都沒有說話,都想著心裏的事。
我在他心裏,還是有分量的。
但是。
師父。
你心裏想的人,是誰?
越想越不忿,管他是誰,聽他們口氣好像已經死了!死了就少擋我路!
我一邊緊緊的抓住溫文雅的衣衫,一邊死命往裏面窩。
他極輕的笑了聲,道:“思歸,該回去了。”
我應了聲,身體還是賴在他肩窩裏。他綰了袖,協了那銀杖從石梯下去。輕車熟路的走了許多小徑,到了一個偏門,蕭無聲的轎子果然等在那。他本人一臉青氣,見我們來了,直瞪溫文雅。
溫文雅淡淡一笑,看了我眼。盡管不舍,還是撲翅飛了起來,落到蕭無聲肩上。我一回來,蕭無聲就冷冰冰的道:“國師大人,在下告退。”然後也不等仆人,一手掀了轎簾便坐了進去。
轎子走的又穩又快,我卻有些別扭。蕭無聲一直沈著臉,雖然沒什麼變化,仍能感到不似平常。我縮了縮翅膀,居然有些心虛,類似背叛般。
一時無趣,我用喙挑起一點窗口的簾子,好奇的看街上事物。街上人來人往,衣著打扮與陵國略有不同,民風也沒很大差別,大概我了解不深吧。只是神權倒真的很重,看的出神殿特多。
正看著,突然熟悉的雲繡衣袂一閃而過。我幾乎以為看花了眼,緊追看去,見又是一藍衣小巧身影,才信了自己眼睛,回頭急道:“我有事,離開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     重新邂逅


我眨眼就從人群中穿過,轎子走的很快,一下把他們拋在後面了。掠過一個小首飾攤,繞了兩個粗布衣衫的男子,安寧與七日夕驀然出現,看著轎子的方向,嘀咕的說著什麼。我刷的落在安寧肩上,嚇了他們一跳。
“這…這……”七日夕指著我,睜大眼睛道。安寧亦怔,窺得我無害,試著伸手觸摸,輕聲道:“何處來的鸚鵡?”兩人剎住腳步,都盯著我,一時奇怪之極。
我叫了聲,街上太顯眼,用喙啄住安寧的衣袖,往旁邊的小巷裏拖。那兩人對視一眼,七日夕但笑點頭,他們便徐徐隨著我來了。
松開嘴,回頭看看巷子。外面還熱鬧,裏面愈發的安靜了。繼續把兩人往裏拖,一直拖到兩邊都是青石磚牆,沒有別人為止。
安寧直看著我,我跳轉身來,昂首輕咳道:“安寧。”
他呆了。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無論無何也不信輕顰淺笑的他會有這樣的表情。轉頭過去,對七日夕道:“七日夕。”
她呆的也很徹底。
一陣陰風吹來,席卷兩人身邊。
我悠閑的等著,等他們回過神來。
安寧半晌才道:“你……”我又輕咳一聲──不知鳥能不能咳嗽。
“我是思歸。”
就這樣,好不容易回神的兩人又呆了。
“思歸思歸思歸?”七日夕直指著我,眼睛都要跳出來了。我嗯了聲,心忖可能沒人告訴她。再看向安寧,他一雙水汪汪眼睛瞪了我好久,伸出一雙纖細玉指把我捧起,半日才蹙眉怒道:“誰動的你,鳳自若?”
我搖頭,道:“飛鴦和葉欣隨。”
可惜了藍回一並陪葬。
“思歸……”安寧還待再問,卻給七日夕攥了衣袖,“你們給我說清楚!”
於是不滅之魂,凝神之鑰,一路嘮叨來,如同講一個古老的神話。
“哈哈…哈…哈哈哈……”七日夕笑的要倒,勉強撐著道,“那麼天下聞名的藍思歸,就這麼變成了一只鳥?”
我幹笑兩聲,再抽搐兩下,你能不能別說這麼大?
安寧抿著嘴,輕撫我的羽毛,又扯兩下,道:“思歸…幸好你附的是鸚鵡……”言外之意,若我俯到什麼雞鴨鵝身上,就得燉湯。
我繼續抽搐。
“你可走的真爽快。”七日夕看著我,抬抬手道,“你就想了鳳自若沒那麼簡單動他們,怎麼沒想到他們氣的要反撲?”
不是吧?
大概是看到我頭上的問號,七日夕啪的在我小腦袋上一敲,笑道:“笨蛋!他們又不知你沒死!天水泠泠和殷紅現在已經大怒,開始報複了吧?”
“而且你留了書……”安寧輕輕柔柔的道來,“他們大概只知鳳自若擄了你,卻不知中間變故罷?”
我傻掉。
好無辜的戰爭啊……
看我這副模樣,七日夕哧的笑了,道:“算啦,我這裏有朋友,請他們幫忙捎信就是,省的那邊傻瓜打個不休!”我松了口氣,道:“那就好。”
七日夕在這裏也有朋友,足跡真廣。
否則不知陵國亂成什麼樣子。
還沒慶幸完,七日夕突然一把拉住我的翅膀,一手一個,往兩邊直扯。我被迫擺出泰坦尼克號的經典造型,痛的直叫。她哼了兩聲道:“藍思歸,你好樣的,把個林夏天瞞的結結實實!我可是一直惦記著!”我唉唉痛叫,不時以求救目光瞟向安寧,他卻儼然淺笑,如春暖花開,鷹飛草長般輕和。
我知趣的收回目光,如今,只有我是被欺壓的……
腦子裏突然想到一事,我大叫起來:“有沒有搞錯,問了半天,你們到蕭國來幹什麼?”
這下松了手,七日夕突然想起般叫道:“思歸,你個白癡!溫師父被抓,我們一路跟到這裏,昨天就盯好轎子准備搶人,誰知今天改了路線,打算它回來再出手,給你一攪,哪還找的到?”
我心情突然黯下來,把事說了說,道:“現在他已在宮裏,不會走了,你們別白費力氣。”
三人無語一陣,安寧突道:“思歸,你現在如何打算?”
我想了想,道:“既然有師父,明國就非拿真的出來不可,我先跟著他們,有機會就搶,然後再逃。”
而且,那樣說不定能破壞聯盟,他們就不能對付陵國了。
不是我惦記著鳳自若…這個舉動真的不妥。三國沒哪個是腐敗墮落的,也沒哪個特別突出的強大,更沒什麼造反呼籲。這根本不是統一的時候嘛,攻擊別國只會殘殺更多的人而已。
那怎麼安排眼前的兩人呢?
安寧水瞳一轉,輕笑道:“思歸,橫豎我們也來了這裏…就隱在暗處,隨時助你一臂之力罷?”我剛想張喙,他又笑道:“我們也可隨意看看風土人情。”
安寧還是那麼善解人意…感動……
“思歸。”七日夕俯下身來看我,道,“你小心點,要死先給我們個提示啊。”
我聽前面時感動,聽後面時黑線。


第一百零四章     前往明國


別了安寧與七日夕,我自飛回王府。剛落在窗口,就看見蕭無聲凝視的雙目。
“怎樣?你們商量出什麼結果?”我覺得他頗為奇怪,幹脆搶先出聲。他瞥了我眼,收神淡淡道:“我與原約憐會直接去明國。”
倒也是個主意,省得明國再耍花招。我應了聲,道:“我也跟去吧。”
他頓了頓,又看了我眼,道:“也好。”
又過幾日,東西都齊全了,十幾輛結實的馬車准備妥當。蕭無聲一邊,溫文雅一邊,其余隨從跟從伺候。明國使者另坐一車,看他們那樣子,肯定沒討得了好去,要不是凝神之鑰還在明國,說不定命都保不住了。
馬車晃晃悠悠,我百無聊賴的站在架子上,眼睛不由得瞟向窗外。
後面…是溫文雅的車。
想飛過去,又怕太惹眼,讓人猜到什麼。
架子突然搖了下,我一跳,回轉頭去,卻見隨從正放下小碟子。裏面的食物很新鮮,新鮮又幹淨。我望窗口外看看,一陣陰濕的風刮過,仍然是稀軟的泥沼,沒錯啊?
從明國到蕭國有片頗為危險的泥沼地,算是明國的地盤,雖然有使者帶路,但新鮮水果也不是那麼容易弄到的吧?
自覺待遇太好,但不吃白不吃,我眨眼飽了肚子。
然後觀察外面的情況,不過除了車下這條隱在泥下結實的路以外,是看不到什麼保險的落腳處,車右只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軟泥,上面有些細長腿的昆蟲在爬。車左看似一片青蔥草地,可能踩上你就別想回來了。
旅途中實在無聊,回頭想找人嘮嗑,蕭無聲正在我背後,閉目養神。
哎,算了。
剛把頭轉回來,他的聲音驀的響起:“飽了沒?”
我一怔,回頭道:“恩,還不錯,你醒了?”
他輕挑挑我的羽毛,低笑道:“我沒睡著。”
我眨了眨眼,道:“明國可能還有什麼鬼,你休息下比較好,我是只鳥,除了偷偷情報也幫不上什麼忙。而且你們的樣子怪怪的,我建議回去再內訌比較好。”
一口氣說完,我看似平靜,實際心跳的快極。這蕭無聲和溫文雅不知原來什麼關系,兩人見面就像木偶般。內訌他們自然不會,但我想套出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喜歡自己被瞞在鼓裏的感覺。
車內一時寂靜,我裝做沒事般轉頭看風景。突然身子給他撈了過來,捂在火熱的掌心裏,聽那男子道:“不過原來擊退明國大軍時有點矛盾,見面尷尬。”
肯定不是,至少不止。我正盤算,突然身子一斜,天旋地轉。
馬車翻了!
我大驚,突然身子一輕,竟然給他從窗口直扔出去。這一下用力極大,我靠外力飛到半空才穩住身體。淩駕空中,我見這馬車正是歪在右邊泥沼裏,正一點一點的下沈!突然車上壁哧的破出幾道劍氣,一大塊木板暴成碎片。蕭無聲從洞裏猛的躍出,翻身落在實地上。幾點泥漿濺起,那馬車被此一蹬,下沈速度驀的增快,連帶那哀嘶的馬一並沈進去,漸漸沒頂。
煞是驚魂。
我才反應過來,突然又驚,後面的馬車剎車不及,順著軌跡又駛到這裏!眼看又要倒入泥坑,突然整個馬車都定住了。
我凝目望去,是溫文雅。
他立在後面一輛馬車頂,烏發燦然生光,白衣綰挽,銀杖已綽在手。一雙眸子直盯著那悲嘶駿馬。也不見他做什麼,竟生生把那車定在空中,仿佛線拉著一般。
然後舊白袖子微抬,溫秀的腕子露出一節,指尖輕輕一勾。
馬車緩緩抬起,然後輕輕歸回原位,壓出地上幾許車轍泥痕。兩匹馬驚慌的嘶叫一會,四蹄亂踏,還是漸漸安靜了下來。
好拽……
我喜歡……
戀戀不舍的看著他,回頭見蕭無聲基本上已把隊伍平定,正瞪視那明國使者。這事就算不說明國故意的,也絕脫不了幹系,誰帶路的,白癡?
“不知貴使可有解釋?”蕭無聲冷冷的看著他,長劍就持在右手。那人連連道:“王爺息怒,這確是我等未察,土路松脫,承不得更多重量。日後兩國友好相處,我國定將路面修平壘實,再不生此等事件,驚嚇王爺。”
這番話倒是說的軟中帶硬,笑裏藏刀。
蕭無聲低笑了聲,我懷疑他是不是氣過頭了。
“正如貴使所說,我等拭目以待,只是眼前,貴國還是老實些好!”
一句話讓那人閉嘴,因為泥沼,明國攻蕭國易,蕭國攻明國難。但還有個陵國,明國沒有屏障可以阻止陵國。
隊伍已整,就等這兩人,我一眼望去,突然驚叫了一聲,差點把話給說出來。蕭無聲反應的快,側身往前一翻,恰恰落了開去。
他腳後的泥水裏探出來一只巨大蠑螈的頭!那醜陋的滿滿黑色細鱗的背滑出泥水,我還能看到一點黃紅的肚皮。它吐著細細的舌頭,縫裏淌下黏糊的唾液來,直盯著蕭無聲。可能是那馬車驚動了它。
這叫什麼?動物世界直播?
它那肥厚的爪子不緊不慢的停著,身子也沒動,似在觀察周圍。但我知道動物再慢,也少有比人慢的。不管是水裏陸上還是天空,大的還是小的,一旦爆發,力量是難以想象。而且這種類似巨蜥的動物,說不定有毒,咬那麼一口也就完了。
不止蕭國的人,明國的也有些錯愕,怕是出了意料之外。溫文雅顯然看出了我的窘迫,輕聲開口道:“都退後,小心!”他袖子一揚,那蠑螈啪的一聲,被擊的肚皮朝上翻了翻,又砸在地上,卻毫發無傷。它發出嘶嘶的聲音,舌頭吐的更急,顯然已生氣了。晃了晃頭竄出泥水,向溫文雅這邊飛快的爬來。突然啪的一聲,泥水爆起!是蕭無聲的劍氣,正擊在它頭前,又是一道劈在身上。蠑螈打了個滾,身上似削落了一線鱗片,想必驚痛了。那些侍衛將刀劍紛紛投來,擊中了數十下,這蠑螈雖無大傷,卻也怕了,掉轉身急速爬到泥沼邊,一頭紮了進去。


第一百零五章     七夕往事


我轉頭向溫文雅叫了兩聲,他知其意,淡淡揚聲道:“速行!”
可能…不止一只……
馬車隊又滾滾的啟動,一路向前去。我飛在空中,並未馬上進車去,而是遠遠向後望了一眼。
上天保佑,別再玩恐怖片了。
又過了一段旅行日子,路過許多把隊伍當希奇看的城鎮,我們到了使館。休息整頓,明國大禮接見一位王爺一位國師,把我給撇下了。
你能期望他接待一只鳥嗎……
竄出使館窗口,我拍著翅膀,眺望著皇宮。橫豎凝神之鑰就在這裏了,我幹脆自殺,然後再飄進去偷聽情報找東西,豈不大妙?
但…還真像七日夕說的,沒告知一聲就死好像不太好。
我展翅向外飛去,直到民房大街之上。先高飛了三圈,然後斜斜沖下,掠入一條小巷。藍衣少女出現在我面前,舉手讓我有落腳的地兒,笑道:“准備死了?”
我無語。
七日夕動了動手,笑道:“已經同殷紅他們聯系上了,你可放心那邊。安寧窺探情況去了,他江湖經驗少,我練他一練,別擔心。”
我點頭,開口道:“你們注意著宮裏動靜,一有不對,記得接應我,用暗號。”她點點頭,我突然苦笑,道:“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七日夕又待嘲笑,突然臉色一變,把我往身後一扔,低道:“你回宮!”轉身對著巷子角。我給她一扔,差點撞到牆壁,側身躲進巷子上出頭的綠樹裏,隱了身。不知為何,我竟沒立刻回去。
半晌,巷子角走出個中年人來,高冠儒服,直看著她。七日夕冷笑一聲,右手一抖,那鞭子像蛇般落出來,在腳邊繞了一圈。又一抖,刷的收回到臂上,一圈圈挽在那裏,乖順的不得了。
“日夕,你還是不肯答應麼?”那男子的話居然有些懇求的意味。七日夕皺眉道:“你講對咯,快滾麼個!”
居然是實實在在的明國口音。
他臉色一變,又緩和下來,道:“看在養育七年的份上,就答應我一次罷。好歹…你總是明國人。”
七日夕哼笑了聲,道:“儂給養育七年?莫死在那數好的。就算數你們養的,儂作何要管?你們盡管狗咬狗去!”
那人臉色一變再變,想上前又懼她手裏鞭子,歎道:“我知道我們原對你不住,但功勞也是有的,你與原約憐認識些許,問問他也不為過。”
七日夕扯扯嘴角,揚眉道:“你們就這麼喜歡凝神之鑰,不滅之魂?居然來求我,真是希奇希奇。”她把玩著手裏鞭子,冷冷道:“只是抱歉,我這人向來很直,討厭一個人就不會幫他做事,你們一家我都討厭,所以,丞相你還是快走吧,省得給人看見和我說話,丟你老人家的臉!”
那男人還想說話,七日夕眉一揚,揮鞭直指向他:“我原本不是你家人,現在更是毫無關系,你少給我再來。你這人陰險狡詐,先禮後兵,還是早早給我滾了罷,帶著那七個埋伏的手下!你也須知道,我在江湖上不是白混的,殺個把人不奇怪!”
她這話大概一語道破,那人微變了臉色,瞟了眼後面,回頭歎道:“日夕莫要誤會,我出門自然有幾個護衛跟著。”
七日夕笑了兩聲,手裏鞭子一揮。這人連忙退了幾步,匆匆轉身而去,消失在轉角。我隱隱約約猜到是怎麼回事,見她轉身出巷子,眼眶卻有些紅,也不見了。
心裏歎氣,別人私事也不好管,自展翅飛回使館。
落進窗子,他們還沒回來。我開始尋思怎麼死,沒自殺過不知道,一自殺才知麻煩。跳河?溺死太痛苦,我不幹。服藥?我一只鳥,怎麼配?再或者,上吊?算了吧,我還沒死,別人已經笑死了。
找了一圈,屋子裏也不見利器。刀劍要人配合,不如撞牆吧。抬頭看那一堵結實的粉壁,心裏有些怵,腦漿迸裂啊。
橫豎死了那麼多次,不過自殺一次而已。我心一橫,用力撲扇幾下翅膀,死死閉上眼睛,全力向粉壁撲去。
啪!
痛倒不痛,頭暈是真的。
我究竟撞到哪裏啦?
暈暈忽忽一抬頭,撞進一雙利眼,登時嚇醒了一半。
蕭無聲這家夥,趕的早不如趕的巧!
“你想幹什麼?”他握著我的手掌愈發收緊,我有些心虛,哈哈道:“自殺啊。”
他眉一動,怒道:“你為何要自殺?”
我恩了兩聲道:“方便啊,怎麼凝神之鑰都在皇宮裏,我死了去找,你們等就好,否則太麻煩了。”
他眼一眯,道:“你腦子糊塗了?原約憐一來,明國怎麼也得乖乖交出,這樣方便與我國盟約成立,給中間不見了,像什麼話?”我心裏一凜,他也十分希望盟約達成,因為對蕭國有百利而無一害。
輕咳兩聲,道:“你覺得明國有那麼蠢?蕭國一旦拿到真的凝神之鑰,局勢就一面倒了,明國絕對會撕破盟約,和陵國一起反撲蕭國!”
他臉色一變,我知他明白,慢慢道:“所以最好這樣,你們假裝上明國的當,拿個假的走,我潛進去偷真的。”
蕭無聲臉色數變,半晌不語。我耐心的等,他是聰明人。
“你不許自殺!”
我倒,先前的話全數收回。
他捧定了我,把我舉到他的面前,和他眼對眼:“你可以去偷,但等我們探好位置再說,而且絕對不准自殺,也不准故意死!”
我幹笑了兩聲,其實很想吐槽他根本沒區別,看到那雙眼瞳出奇的認真,心一軟,還是閉上了喙。
第一百零六章     合二為一


如此呆了幾天,每天我都出去,從高空俯視皇宮。國家不同,建築卻是有規律的,看多了自然能推測出哪是正殿,哪是臥房。
旋回屋裏,蕭無聲正在喝茶,看見我,道:“稍等。”
我應了聲,本想落在桌子上,他卻手一撈,把我握在掌裏,捧過去摸。
抽搐兩下,他父母一定沒教過什麼叫玩物喪志。
正別扭,一襲黑衣的男子眨眼出現在房裏,垂首道:“王爺,屬下等查探完畢。”
我眼角掃到那人,差點渾身一激靈。
他太像藍回了!
不是容貌像,而是氣質和感覺。他剛剛的身法,那種隱身潛蹤的身法,簡直就是藍回的翻版。
蕭無聲點點頭,那男子躬身將一張圖遞上。他抖開看了,那男子繼道:“王爺,一百三十七號與藍思歸共同失蹤,消息已經斷了。”
蕭無聲眼裏精光一閃,淡淡道:“這事不用再管,你下去罷。”
眼看那人無聲無息的消失,我心裏亂成一團。
藍回,藍回。溫文雅不提,除了安寧,只有他知道我是不滅之魂。
抬頭淡淡道:“原來你知道我是藍思歸。”
他的手一緊,半晌道:“我寧可你永遠是一凰。”
我歎了口氣,從他手裏啄過地圖打開來看。上面畫的是整個皇宮的平面圖,重點地方打了標記。然後旁邊又是一張平面圖,驀然是標記的藏寶塔。旁邊還寫明了塔的材質形狀,周圍的地形,護衛的多少等。
探察到這裏,真是很不錯了。
眼看天已經黑了,我細看了,把路線默記在心,淡淡道:“你們拖著明國的,我准備就去了。”
他微微松了手,看了看窗外,突然在下一秒抓緊。我差點給他勒死,他卻又松開了手,從袖中摸出一個瓷瓶系到我腳上,低低的道:“我早就知道的。”
“終究…沒有一個……”
黑影閃電般竄入夜空。
我在樹間隱過,眨眼到了那樓閣的外面。巡邏的守衛再嚴密高強,我也可以無視。
只是到樓裏卻有些麻煩,這是座式樣別致的七層石塔,簷角飛翹,挂著一串串銅鈴鐵馬。據說用來鎮壓妖邪的,沒有一個窗戶,每層只有一個分成四格的透氣小圓窗,最下面一扇緊閉的門。那麼多護衛在門前,我怎麼可能進去?
夜空中掠到塔頂,落在第七層的小圓窗前,窺看裏面的動靜。黑漆漆一片,勉強看到些桌椅之類,我不由有些懊悔,或許白天來也可以。
梳了梳羽毛,用力擠了進去。看來…鸚鵡也是需要減肥的……
飛在黑暗中,我平定了身體,使眼睛習慣。眼前別無什麼,只是四面光滑的石壁,左邊是一張簡單的石桌,石桌上放著一只小盒子,盒子上有把小鎖。仔細一看,居然是三位數的密碼鎖。我觀察著,盡量什麼也不碰,因為任何地方,都可能有機關。
上下環顧了幾遍,除了石壁頂雕刻的雲朵蓮花石刻紋,沒看到其他的東西,那麼凝神之鑰很可能就在盒子裏了,再危險,怎麼也得打開看看。
看起來,盒子很普通,桌子也很普通。
我又瞄了一陣,突然沖過去,用喙一挑鎖馬上翻身逃開。直到我逃到小圓窗口,盒子卻沒有任何反應。
真奇怪啊。
我仔細思考,或許我的動作沒觸發機關的底限?要取走東西有兩種方法,一種是打開盒子拿走,一種是直接同盒子拿走。
如果動盒子或撥密碼……
但密碼是什麼呢?
決定試試。
我想著與明國有關的數字和吉利數字和年號等等,飛過去,用喙撥了三個數。
然後。
奪奪奪奪奪奪奪!我身後的地上插滿了箭,一片羽毛在空中飄飄悠悠,然後落在地上。
滿身冷汗。
耳邊聽得遠遠有人騷動,我暗道不妙,這裏機關一動,外面說不定就知道。一定得搶在他們來之前偷走。沖過去,啄下腳上的瓷瓶,一股腦都倒在了鎖與盒子相連處。只見不停冒泡,極快那處便被融斷。我一喙挑開了盒子,卻見裏面什麼都沒有!
一怔,突然從頭降下一張滿是倒鉤的大網,從後面刷的攏來。我大驚,一偏身就要掠出,翅膀一痛,卻是羽毛給勾住。拼命掙脫,正從網眼鑽出一半,一股白煙從腳下撲來,彌漫整個房間,我很不幸的栽倒了。
飄在空中,我明白我又死了。
腳下那具鸚鵡屍體,還有幾分懷念。
聽得騷亂聲越來越近,我唉聲歎氣,難道凝神之鑰不在這裏?他們的探測真的有誤?飄過去,穿過盒子,又穿過桌子,在房間裏穿來穿去。
突然。
頭上傳來一陣吸力。
極大的吸力,比我以前遇到的都要大,完全不能抗拒,頭腦一暈,然後又是巨痛。
比以前都要痛的巨痛,像是生生被撐裂的感覺。一絲絲的藍光在腦海裏徘徊,我的手被拉長,拉長,腳被扯開,渾身骨頭像吹氣球般。
媽的,以後這種事再也不要找老子了!
我大罵,卻遲遲不能暈去,簡直是活著受罪。藍光一變,卻柔和起來,遊走全身。被扯碎的手腳似乎有了知覺,慢慢的恢複,身體也不再膨脹。
跪坐在地上,我緩緩的回神。
回神後的第一眼,就看到許多的明國侍衛圍在我身前,手持兵器,卻全都傻傻的看著我,沒人動一下。我微皺眉,怎麼,難道他們能看到我了?向四周環視一圈,還是在那個石室裏啊?
那痛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又附了個身?我想起吸力來源,抬頭望去,卻見那雲卷蓮花石刻中心開了個正方的洞,裏面空了。
真是奸狡。
等下,那麼說我現在已經和凝神之鑰合一了?
大喜,連忙低下頭去,登時瞪圓了眼。
一縷烏黑的長發滑下來,落到我…不著寸縷的身體上。
我靠……
“你們他媽的都給我滾!”
石塔頂端,轟的爆炸,石壁石桌全部粉碎飛濺,最後天空出現在我頭頂。


第一百零七章     溫潤清甜


我一直在想,這赤身裸體跪在一座沒頂的高塔上算怎麼回事呢?抗議侵犯人權還是人體藝術展?看下面那些人的表情,還巴不得我站起來轉一圈或扔個望遠鏡過去?
這種思考一直維持到蕭無聲一臉鐵青的使輕功上來,拿外衣把我結結實實裹了為止。我頭突然有些暈,開始混亂。
然後……
然後……
眼前一片黑暗,沒有星星的黑暗。許多片碎片飛舞組合,很遠的地方像有聲音傳來,一陣陣的傳到耳朵裏。然後是光亮,光亮在向我逼近,逼到眼睛裏。
意識緩緩的恢複,有什麼壓在身上。我緩緩的睜開眼睛,撐了起來,感覺全身骨頭都在響。
我床邊這個人人人…沒認錯該是蕭無聲吧?這是怎麼回事?
他該是感到動靜,驀的睜了眼睛。見我坐著,一把抱了過來,喜道:“思歸,你醒了?”我腦子裏滿是問號,他見我此景,道:“你睡了五天!”
我突然一激靈,那天的事全部想了起來。
自己靠在他身上,看著他,然後輕輕捧出一凰的屍體來,舉到他眼前。他的手一抖,垂目收了,把自己抱下地去,然後明國的侍衛一路兒拔出兵器來。
出不去了,蕭國的人全部被軟禁。
使者急匆匆來傳令,恭恭敬敬:“有請這位公子暫住宮裏。”
他是對我說的,然後對蕭無聲道:“王爺還請先呆在使館。”
蕭無聲臉色變了變,仍然緩緩的把我放了下來。我攏著身上的衣裳,赤腳一落地,立馬又縮了回去,然後摟住了他。一個人,想的美。
那使者一怔,還想說什麼,給後面人一拉,也就閉了嘴。
於是,變成蕭無聲抱著我,兩人共同住進了宮內。
我安靜的偎在他懷裏,看他進了華貴的房子,輕輕掀開明國特有的軟蠶絲帳,將我放在床上。我歪著頭看他,他有些詫異,道:“藍…思歸,你怎麼了?”
我想了想,只覺頭腦裏混亂的很,一會清楚一會白癡的,便道:“頭很亂。”
他臉色一變,然後又緩和下來,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我看著他,又想了想,道:“蕭無聲?”
他凝視著我,又道:“你知道現在什麼情況?”
我又想了想,卻總不能把事情連貫起來,就搖了搖頭。
他的臉色複雜,似喜似悲。此時外面有敲門聲,他放了帳子,道:“進來。”
兩個宮女一前一後,一人捧著衣服鞋襪,一人捧著食物酒水。蕭無聲示意桌上,她們不知是乖巧還是怕了他,放下就匆匆出去了。
他拿了衣衫過來,從內衫開始幫我穿,我乖乖配合。
不過,為什麼他的手有些抖?
穿完了內衫穿外衫,淡藍的衣裳繡著槿花。他又給我綰了長發,抱到桌旁。桌上的菜都很清淡,就是雞鴨魚肉也做的淡淡薄薄的。蕭無聲挾了一小片,喂到我嘴邊。
張嘴含了,心裏總有許多碎片翻攪,似是非是的感覺。他喂了我幾片,我搖搖頭,道:“不餓了。”
他放下筷子,只是看著我。我有些詫異,道:“你怎麼不吃?”
他的眼神變的深邃,輕道:“思歸?”
我不明,應了聲。
他緩緩的湊近,道:“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我微皺起眉,直覺上不能答應。
他輕歎一聲,低聲道:“那讓我親一下。”
充滿男性味道的唇貼上來,淺淺的摩擦,我想後退,卻給他按住後腦。
輕輕的吻,溫柔的很,然後放開了我。
我看著他,腦袋裏的碎片沖擊的疲勞,道:“我想睡覺。”
他把我抱回床上去,然後自己也除衣躺了進去,將我摟在懷裏。我一時間居然困的連眼皮都睜不開,立時睡著了。
思維回到現在,我的目光凝聚到蕭無聲臉上。
“我那天得到凝神之鑰了,然後呢?”
揚起眉問他。
他一怔,臉上的喜色逐漸淡去,道:“你不記得了?”
我忍住歉意,點頭。
他直起身來,淡淡道:“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明國的人強行扣押罷了。”我還沒說話,他又道:“我出去看看情況,順便拿吃的來。”
然後那背影,消失在門口。
我垂下眼簾來,一凰不在了,附在一凰身上的思歸不在了,變成人形偎在他懷裏的思歸仍然不在了。
蕭無聲哪……
從床上下來,站到鏡子前面看了看。
烏發明眸,雪腕藍衣,陽光斜斜映在頰上,一片光華,容貌是說不出的溫潤清甜。
竟宛然有些像,我原來的模樣。
合上雙目,感受自己身體裏多出來的力量。在五髒六腑,四肢流轉。試著控制了一下,伸指往地上一彈。
地上無聲無息的多了個洞,仔細看,得出的結論是我不參加國家石油開發真是可惜。不要鑽探機,有我就夠了。
綰衣推開了門,兩個青衣的侍衛躬身,道:“藍公子。”
好快的速度,就知道我是藍思歸了。
我沒理他們,繼續向前走。其一上前一步,道:“公子還請在房間裏靜養。”
我一揚眉,道:“你該知道我是誰,你們主子也該吩咐過好好伺候我。”
“現在我想出去,你們敢攔?”
那人一凜,退後一步,我垂目而出,衣袂飛揚。
目標是,使館。


第一百零八章     無路心傷


從宮內到使館,一路行來,無人可擋。至於跟在後面的,我可以無視。
穿過別致的大門,撥開滿叢翠竹,走進左側的小院。除了一間主屋,還有許多間供給隨從住的側屋。院子裏此刻無人走動,只有淡淡琴聲飄出。
卻是,熟悉的曲調。
心跳的有些快,走到門前,輕敲了幾下。過了會兒,屋裏傳出溫雅的聲音:“進來罷。”
我推開門,又穿過前廳推開書房門,燦笑的叫了聲師父。溫文雅從琴桌後立起來,淡淡笑著看我。我彎了眼眸,撲過去一把抱著他,笑道:“師父師父,我變成人了,好不好看?”
他接著我,擁了會兒,伸出修長微繭的手指將頰旁頭發撥開,凝視了會微笑道:“好看。”
我仰著臉,笑晏晏的,抱的更緊了,把臉貼到那胸膛上,嗅那溫暖幹淨的味道。半晌道:“師父,我們走吧。”
他羽睫微微一動,我繼道:“當時我與蕭無聲說,和凝神之鑰合一後就要放你走。現在好了啊,我們一起走好不好?”眨了眨眼睛,又道:“他可沒說,我一定要留下來。”
他輕撫我的發。
我久久沒聽到聲音,心突然空了,一點點下墜。
“思歸…你趁早走罷。這一身力量,定會引來三國窺視,到時一個人,恐怕獨力難支。”
我的心一涼,降到冰點。
“……師父。”
他沒說話。
“你為什麼不回去?他們對你很好麼?師父你開始不是不想留在蕭國嗎?”
我緊緊的抱著溫文雅,多日抑鬱的事終於擺在眼前,原本不想承認,但是。
他是為了什麼?那塊玉麼?原來的什麼事使你留在蕭國,不要我?
“……師父,你不要我了?”
我把頭死死埋到他懷中,想把耳朵堵上,因為怕聽到答案。
我知道溫文雅是什麼樣的人,他看起來溫和,做的決定誰也別想扭轉。
他的手伸到我頰邊,輕捧了。我的眼光只看下面,一絲不與他對視。
“……思歸。”
他的聲音像最綿長的歎息。
“你永遠都是我的弟子,我怎會不要你…青泓是國師的繼承人,我雖傳他,卻時時刻刻,未像對你一般。”
他溫暖幹燥的手指滑到在我的發裏,我記起來時直通通,散著一頭長發,也未曾管。
“你是我見過最聰慧可人的少年,或許比我年輕時,更出眾…我怎會不要你,傻思歸。”
他的手指靈巧穩重,我感到發被溫柔的綰起。
不看他,眼眶卻漸漸的發紅。
“……師父。”
我輕輕的開口,手死死攥著他的衣袂,手心全部都汗濕。
“我愛你。”
他的手微微一頓。
我僵立在原地,他的指極慢極慢的從我發上滑下來,慢的令人磨心。
“安寧和七日夕…是不是來了。”
他的聲音仍然極溫和,突然說出這麼句話來。
我張不開嘴。
“天水泠泠和殷紅已,在明國邊境也鬧的風風雨雨了。”
“有很多人會陪你,只要不扯進皇室,思歸。”
他還是拒絕了我。
他不愛我。
因為他另外有愛的人,盡管那人已經死了。
我啪的打開他的手,忍住淚水,轉身就跑。沖出院子一直沖回自己的房間。砰的關上門,往床上就是一趴,將別致的絲帳扯下一半。抓起被子就滾,把自個全部包到被子裏,縮成一團。床上太光亮寬闊,不喜歡,抱著被子下床,把大櫃打開,連人帶被爬進去,然後重重關門。
一絲光亮也沒了。
我安心的,蜷縮起來,把頭埋到被子裏。
漸漸的,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漸漸有聲音傳入來,愈來愈大和明顯。我迷糊睜開眼睛,一怔,怎麼漆黑漆黑?
隨即回憶起來,勉強扯扯嘴角,推開櫃門爬出來。
這下聲音可明顯了。
“我真是很不幸!”
七日夕的冷笑聲。
我想想即知始末,連忙推門趕出去。不算大的院子種著明國馨鮮的植物,圍滿了侍衛,中間是安寧和七日夕。奇怪的是那些侍衛卻沒馬上出手,為首的那個遲疑著,道:“小姐……”
七日夕大怒,手裏鞭子啪的甩在地上,道:“你再敢叫一句看?有種的放馬過來!”那侍衛退後一步,道:“在下不是小姐對手。”
“忒的沒志氣!九年了還是這般!”她手腕一揮一轉,鞭子颯的鑽了過去,那人急中就地一滾,鞭子啪的將腳後擊出一道深溝。她怒叱道:“還敢滾!”那鞭子連揮,啪啪啪數聲連動,突然悶哼一聲,那人大腿上一道血痕飛濺。七日夕刷的收了鞭,眼睛卻看向旁邊的人,鞭梢一指,道:“你們敢不上?”
被指的侍衛搖首,眼神堅定痛楚,道:“我們不會對小姐動手。”
 七日夕瞪目,眉揚的一股怒氣。她眨眼就閃到了那些人前面,劈啪一路巴掌聲過來,一個一個甩。
“你們這群混賬,是男人不是!”


第一百零九章     重逢之喜


 那些人臉上全印了紅巴掌,卻無一人有怨恨之意。第一個侍衛突然單腿下跪,抱拳道:“難道屬下對小姐出手,就是男人了嗎?義不可戰,戰不能勝,我等活著何用?”那一群人齊齊道是,啪的跪到地上,竟是整齊之極。
 七日夕張張嘴,又沒說出話來,低頭哼了聲,道:“我本不是尊貴身份,你們也非我的下屬,輸過一次又怎樣,是男人就拿點毅力出來。再不相幹的跪了,小心我……”話說到此,她神色突然一凜,鞭子刷的一甩,九連環般大環套小環,那些侍衛全部挨了一鞭,紛紛翻倒。七日夕冷笑道:“說了你們不是我的對手,也敢惹我!”
 院子口那,緩緩的走進一行人來。她瞥了眼,刷的收了鞭子,冷笑挂上嘴角。
 旁邊都是手拿兵器的,我一眼便看到中間那人,高冠儒服,居然是那天巷子裏的中年人。定是明國高官之類,若給他看見這些侍衛居然對七日夕畢恭畢敬,他們一定沒有好下場。
 七日夕很聰明──在必要的時候。t
 兩人對視良久,那人緩緩道:“真不答應?”
 七日夕嘿笑聲道:“不答應。”
 那中年人慢慢的退後,直到完全退出侍衛群,淡淡道:“既然你不顧舊情,我也無話可說,你們上罷,抓著這個膽敢闖宮的欽犯。”
 “顧念舊情!”她厲喝一聲,煞氣迸出,極怒極怒的神情。
 “我的手拜你妻妾所賜!我的生活,我算什麼人的事兒?別說你們不齷齪,要是不,我也不會被你們帶回去!”
 “我要顧念舊情,就該活剮了你那一家!”
 七日夕狠色的笑,那人匆匆離開,只留下一堆帶來的高手。那些人不比先前侍衛,早成陣法團團圍開,兵器寒光。
 安寧一直靜立,此刻眉頭微蹙,右袖輕垂,小樓一夜聽春雨悄然滑下。
 不能讓他們把事情鬧大!畢竟是一個皇宮,武功再高也可能有去無回!我搶步下階,揚眉道:“他們是我的朋友,誤闖宮闈,各位就給個薄面高抬貴手罷?”
 我的身份很管用。
 真的。
 他們雖然不退走,卻也不敢動手,直到請示上面。盡管安寧和七日夕進屋後監視的人多了幾倍,但我們都無所謂。
 “思歸!”安寧一進屋就抱住我。我粲然一笑,回抱住他。他輕輕摩擦我的臉頰,輕歎道:“思歸思歸…你這個壞蛋,想嚇死我和七姑娘嗎?”
 想必是我變成人後沒及時出去,和原定計劃完全不同,倒讓他們擔心了。
 “安寧乖哦…別怕別怕……”我一本正經的拍著他的背,安寧大窘,狠狠往我臂上擰去,到中途卻又放輕了力道,只余淺淺一掐。
 “思歸……”這是七日夕的聲音。我應了聲,回身去看她,卻見少女上下打量,道:“你可真是…不變則已,一變驚人。”
 我幹笑。
 安寧噗嗤一笑,細細打量我的臉頰,伸手輕捏。我哈哈兩聲道:“安寧放心,我決計不比你漂亮,搶不去你那‘天下第一美人……’”話還沒說完,又被他好氣又好笑的扭了,道:“甚麼‘天下第一美人’,原來何沒提起過?分明自己心思過不去,卻拿我來搪塞……”
 我繼續幹笑,安寧啊安寧,我知道你善解人意,如今算是“解”了我的意了,知道就好,說出來幹什麼……
 三人笑鬧一番,互相糗個人窘事。好容易給他剎住車,我轉身問七日夕:“那邊情況怎麼樣?”
 她笑了兩聲,道:“那兩個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哪一個不囂張。殷紅殺人從不手軟,那死人妖更是翻臉如翻書。知道你現在明國,早跑到邊境了。要不是一個有垂雲堡,一個有天水宮,恐怕已響當當到皇宮劫人了。”她一頓,又笑道:“明國若再不放你,估計武林就要杠上軍隊了,剛好他們不敢在陵國多殺人,盡管到這邊發火氣。”
 我嘴角抽搐,道:“武林杠上軍隊?”七日夕正經點頭道:“是啊,你以為他們會只靠自家人?不用說翩躚飛鴻第一個跑不了,再擴展下去……”見我表情,彎腰大笑出聲,道:“笨蛋,現在沒那麼嚴重啦!”
 我忍住敲女人的沖動,不過,把她當女人似乎是個錯誤。
 她笑完,正了神色,道:“也不全是開玩笑的,他們當然不會正面和軍隊碰撞,但暗殺麼,哪個武林人不會?要真拖久了,可也難說。”
 一時沈入思緒。
 我想回到陵國,易如反掌。
 試驗過這個身體的力量,別說一個皇宮,就是在十個皇宮裏散步都行。
 原來不滅之魂與凝神之鑰合一,是如此強大的力量。
 但他們顯然不知道,包括溫文雅,都不清楚合一會出現什麼情況。
 也難怪…幾百年的事兒呢……
 想到溫文雅,心裏突然一酸。
 又酸又窒。
 我現在不能走,至少,在我理清了和他的感情前不能走,我不放棄。
 絕不放棄。
 抬頭笑了笑,道:“我現在還不走,你們先回陵國,告訴他們別焦急。”
 七日夕微一皺眉,道:“你怕我們走不了?”
 我搖頭,笑道:“這是我最後一個身體了,非常好的一個,相信我,就算一個人,我也能隨便從這裏出去。”
 “……思歸。”
 回過頭,看到安寧微微擔憂的神情。
 我微微一笑,抱過安寧蹭了下臉,道:“安寧不信我嗎?”
 他一笑,搖頭,柔柔道:“我只是不信…你想的東西。”
 我輕吸口氣,垂頭半晌。
 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才抬頭,看向他們兩個。
 “我喜歡上溫文雅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定下心來


 屋裏靜了半晌。
 然後是七日夕的聲音。
 “藍思歸,你還要炸翻我們幾次才高興?”
 我繼續傻笑。
 右手一動,卻是安寧輕輕拉住。他輕蹙了眉,波光瀲灩的,只是柔聲道:“思歸,你真是記吃不記打。”
 “你自是個明白人…料想也不用我來說,只是該聰明時──卻又笨的可以。”他秀氣的眉凝出淡淡憂慮,伸指在我額上一戳,“溫師父那個人,真真不是個凡人,他想什麼,我們原也料不到。先前就罷了,現在他是個國師,又決心留在蕭國,你…這算什麼?”
 我微微低頭,安寧是為我好,他怕鳳自若的事重演。
 但是…但是……
 輕展了眉,看著他們倆笑了笑:“我自有分寸的,你們放心罷。或早或晚,一定回來。”
 安寧半擰眉,看著我欲語還休,最後歎了口氣,道:“我看他也不會如此對你,就是有些耽心,思歸思歸,你可記著自己說的話。”
 我乖乖頷首,安寧越來越像賢妻良母了……
 商議了一會,他們就要離開。我送他們到院子裏,瞥向七日夕身後,垂頭拂了下,道:“七日夕,你衣衫沒拉好。”她看了看後面,應了聲也沒在意,揮揮手同安寧出去了。
 我擰眉遠送,先聽了她對那中年人的話,便有些耽心。剛剛借故低頭掃了兩邊,見少女雙手腕上都有圈極淡的疤痕,以它為分界線,手掌和手臂的膚色竟略有不同。
 想了會兒,一時居然沒注意到蕭無聲的回來。等反應了,人都進屋去了。我愣了一會,突然想到一事,大叫不好,連忙趕進去。
 已經晚了……
 沖進內屋,見木盤放在桌子上,蕭無聲古怪的看著打開的櫃子,道:“你這是做什麼?”
 我只覺窘的要命,面上卻淡淡的道:“我想把被子放進去。”
 他上下看了看,奇道:“那為何不疊好再放進去?”
 我走過去扯出來,扔到床上,哼道:“我喜歡放進去再疊。”
 他看著我,眼裏漸漸有了笑意:“那又何必拿出來?”
 我重重的哼了聲:“我突然不想放了!”
 說實話,這段對話自己聽的都像傻瓜。越想越氣,要不是…自己好久的老毛病怎麼又會犯?怎麼會落到這麼丟臉的境地,氣死……
 越想越慪氣,越想越不甘心,實在不甘心!全都歸咎到假象情敵身上,要不是蕭無聲,真想狠狠拍桌子,我X他個不得好死!
 雖然很沒道德……他也早就死了。
 唉。
 蕭無聲卻收了那調弄的表情,只余淡淡溫柔,拉住我的手在細木孔雀桌旁坐下來,道:“餓了沒?”
 搞了一上午,倒真的餓了。我點頭,他把碗筷整到我面前,再把木盤裏的菜拿出來,道:“這裏的菜肴都有番風味,既然來了,不吃點怎麼安心。你原本在陵國出現,到了蕭國是那樣,也沒嘗到多少新奇東西,看看罷。”
 我暗暗歎息,見幾碟小菜,雕刻切蒸炒炸,做的花樣十分繁複。原來在陵國皇宮雖也講究精致,卻總總風格不同。便伸手挾了一塊青瓜,細細咀嚼,味道果然特殊。正吃,蕭無聲推了個小碟過來,微笑道:“這個你定未嘗過。”
 我低頭一看,頓時有些抽搐。
 一碟的蟲──或許可以說是一碟被油鹽醬醋,小紅辣椒襯托美味的蟲,但絲毫不能抹去它們的本質,尤其是形狀完好如生,展示著它們長條的,圓滾滾一節一節身體的時候。
 蕭無聲還在指點著介紹,道:“這是明國有名的菜之一,由竹蟲多道工序,炮制而成的,絕對幹淨,非常香嫩脆口,不嘗嘗?”
 我知道…蟲子充滿營養,蛋白質充分…還有人拿蟋蟀當瓜子來著,哪本書上寫的?
 但就是再營養充分…我相信對它們也提不起半點食欲。
 蕭無聲看著我的表情,輕笑道:“怎麼?不敢?這只是一道菜而已,明國還有百蟲宴呢。”
 呵呵呵…呵…呵呵……
 蝴蝶,蜻蜓,毛毛蟲,甲蟲,甚至蟑螂……
 我把那盤菜推的遠了些,輕咳道:“我只是不甘心。”
 他眉微揚,道:“不甘心什麼?”
 我又挾了片青瓜,慢騰騰的道:“不甘心做鳥還沒吃呢,做人反倒栽上了。”
 他大笑,笑到咳嗽,把那盤子推的遠遠,道:“說的好,你不愛吃便罷。”伸筷挾了些清燴肉絲放在我碗裏,仿佛只是看著我吃,就頗為滿足了般。
 我眉眼不抬,就怕看到他的眼。
 雖然剛被拒絕,我也不會隨便爬上別人的床,更何況這個蕭無聲,也未必是真心的。說不是真心的吧,又不是假裝那碼事。我也不想,傷了他。
 吃吃吃吃吃吃吃……
 埋頭苦吃。
 他輕笑,手將我額邊一綹發攏上去。我不著痕跡的避開,他手一僵,我裝做沒看到。
 等兩人吃完,我洗了手,想了想,叫侍女拿張毛毯來。溫文雅的事急不得,而我不動誰也別想動,大家就一起在這裏耗兩天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算計十分


 這裏似乎不流行靠椅,我把毛毯鋪在屋外的走廊上,再搬來個大大的枕頭,往上面一躺,實在是爽。
 蕭無聲看著我笑了會,自顧自進屋去,想必是和他的手下聯系。他的眼光我認的清楚,裏面有少不了的意味。摸摸自己的臉,雖說這容貌開始不是絕色的奪目,但細細的品,居然是說不出的銷魂,一種淺淡著不經意間席卷全天下的銷魂。想到自己忍不住拿著鏡子多看幾次,就很鬱悶,難道我變的像女人一樣注重形象了?
 管他那麼多,我先盤算怎麼搞定溫文雅是正經。
 雖然有決心,但一想到就氣餒。
 我不是那種怕揭穿了連師徒也做不成的人,就算瞞著他,但自己的心事自己知道,到時候心裏仍然憋悶,還不如早清算早死心,天天挂著,難受。
 但他實在是聰明,聰明的不行,而且還很冷靜。
 最重要的是,他不愛我。或許是我賭氣,但心裏空落落的,真的沒底。
 翻來覆去想了半天,不但沒想出勾引他的好辦法,反而搞的自己心裏亂七八糟,盡在推想種種可能,像個女人般,鬱悶。
 打了個小小哈欠,合上眼睛,突然聽得繁多腳步聲過來,有人似要吐氣開聲,卻被生生中止。不待我抬頭,蕭無聲已從房裏走了出來。
 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近在咫尺停了下來。我仍然沒抬頭,只是靠在枕頭上把身翻過來,然後大咧咧把右腳搭到左腳上。半張了眼睛,看過去。原來自己不夠實力,就算瀟灑了,也有點賠笑,現在麼,我躺舒服了再說。
 “藍公子看來過的頗為愜意,朕就放心了。”
 溫和的聲音。
我彎目一笑,抬眼看去。黃色龍袍的男人,眉目詳和,我卻硬覺得是只老狐狸。也不爬起來,抱拳笑道:“見過皇上,藍思歸謝過幾日款待,久聞聖上清明,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我信口開河,好歹也是在皇宮裏呆過的。
他看著我,微微笑了會。這人並不很顯老,那股醇厚的感覺十分醉人。他轉眼看向蕭無聲,淡淡道:“請蕭王爺回避一下。”
蕭無聲有些變色,看了我一眼,冷冷回了頭,避了去。待他的身影消失,那皇帝緩緩走到長廊旁,衣袖一掃,居然就這麼坐了下去。
我坐了起來,拿那枕頭靠在腰後,看著他。腳上有些涼,縮了下,先忘了拿個蓋的。那皇帝見了,手一抬,輕軟軟的絲薄被就跑到身上來了。
見我沒開口,他微微一笑,道:“藍公子在想甚麼,可有心事?”
我抬眼一瞟,笑道:“我倒是在想事。”
他往前俯了下,淡淡笑道:“公子可有言外之意?”
我輕眯了下眼,看著他的胸前,笑道:“皇上,你覺得龍袍好看嗎?”不待他回答,我又道:“我在想,為什麼不管哪個國家的王,都喜歡穿黃色龍袍呢?”
他淺淺挑了下眉,看著我,笑道:“幾十年來,倒是第一個人問我這個。”他看了看天,又望著我,道:“不喜歡不一定就能不要,藍公子覺得呢?”
我笑起來,點頭,道:“皇上若不喜歡,為何不把龍袍改成喜歡的?”他看著我,眼神難測,我繼續笑道:“大臣礙事?也改了。”
他笑了,道:“藍公子說的倒輕松。”
我翻了個身,懶懶的道:“那倒也是,不如──”見他看我,挑眉一笑,道:“自己改,不幹了。”
他靜靜看著我,半晌道:“藍公子當真狂的可以。”
我笑道:“是懶,我這個人比較喜歡自在。”
他一眯眼睛,漸漸笑了,道:“留下也可以自在的。”
我向他眨眨眼,道:“看情況,反正我也跑不了,是不?”
他笑,展身立起向外走去。那些下人打扇的打扇,前路的前路,紛紛伺候他前行。這人剛走到洞門口,突然回頭,看我笑了笑。
“相信朕,若是看到你這副模樣,三國的王都會覺得最好的選擇是立你為妃。”
我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幾天下來,我除了和蕭無聲嘮嗑和時不時應付下明國皇帝的表示,就是往溫文雅那跑。我知道光跑沒用,說不定還會讓他閉門拒客。只是在一旁偷看。每次看到那溫和清雅的容貌,就巴巴的再擠近一點,簡直像見美人的登徒子,魂都走了。
這樣下去畢竟不行……
我想了這幾日,覺得文火慢熬現在不行,就得下猛藥。當然,春藥這種事想想也就罷了,要是真用,我一定會死無全屍。
所謂猛藥,是指我的美色,呃…應該能算的。
這天晚上,我吩咐侍女,送了許多漂亮衣服來,各種各樣的都有,不管是保守的還是性感的,紅綠的還是素雅的。然後一件一件試,對著鏡子比了半天,全扔在地上。到了關鍵時候,卻看什麼都不順眼了。走幾步,又翻揀起來,最終還是選了件水藍色的,寬大輕垂,繡著細細的槿花。
然後是頭發,我自然不會叫侍女給自己梳那些複雜的要死的發式,自己擺弄一下,不能太做作,就用帶子在頭頂束了發,又弄了些碎的。長長的垂下來,烏黑烏黑。退後兩步,在鏡子裏左右看了看,方覺滿意。又想起不能就這麼去,把衣飾都褪了下來,叫侍女送洗澡水進來。
溫暖的水,香香的,裏面加了些香精花瓣,護膚品之類。我細細的把全身都洗到,包括私密的地方。自己給熱氣一熏,居然也有些臉紅了。從大木桶裏出來,擦幹了全身和長發,換了全新的內衣再穿上那水藍的。頭發濕著不方便束,我想了想,幹脆不按先前想好的,只梳清楚了,待的濕潤潤的。
到鏡子前看了看,我的臉頰居然也能粉紅水嫩,眸子居然也能波光瀲灩,神情居然也能,勾魂。
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鬱悶。
眼看天漸漸黑了,我正要往外走,又回轉來找凳子坐了,摸出把小刀,把指甲細細的修了修。本來是長的,但沒認真打理,如今修的圓潤些,我也安心。
雙手翻過來覆過去,看了看,還行。
整了整衣袂,我出了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柔腸百轉


剛走了兩步,右邊似有黑影閃過。我一揚眉,瞥卻又不見了。
動物之類或是樹影,也未可知。明國的人,還沒有發現我的本事。
展開身法,悄悄潛入使館,也沒人能發現我。來到溫文雅門外,我輕上房梁,插上幾根香來。
催情,只是,極淡極淡,使人恍惚點罷了。太濃,他會發現,而且達不到我要的效果。我只是想,探出他的真心話。看看,他究竟動不動心。
想想這舉動,除了不吸精氣,怎麼就像那山間的狐妖了。
飄下梁來,突然有些緊張,躊躇了一會,還是敲了門。
小聲的道:“師父,你在麼?
過了會,透出暈黃燭光的花格菱門吱呀的開了,大概是晚了,溫文雅散落了一頭絲滑烏黑的長發,只用舊白帶子淺淺束著。衣服也不是正裝,披了件輕薄的長袍罷了。見著我,溫柔一笑,讓人進屋:“思歸,有事麼?”
我隨他走進去,把門合上,強忍住越來越快的心跳,仰臉一笑道:“師父,我見這明國皇宮守衛雖嚴密,詳細計劃也不是出不去,但怕他留一手。弟子在鼓搗短時間控制人心的藥物,師父可能幫上一幫?”
主屋裏沒有書房,內室還是有的。兩人在葡萄花圓桌旁坐下,我挨得近了些,坐到他身邊,不經意瞥到那張大床,臉立刻就要紅了。
把臉低著,從袖中摸出幾個紙包和瓷瓶來。這倒不是假的,幾天無聊,搬弄明國的植物,倒也有點成就。
溫文雅淡笑,瞥了我眼,道:“是什麼?”我綰起袖子來,點著紙包,把什麼是什麼,如何而來細細說一一遍。他頷首,輕輕沾了點粉末,幾種都看了下。我很默契的把燭台推過來,看他從懷裏摸出一套銀制工具,小扁勺細刀之類,挑一點兒燒灼試味。
幽幽燭光下溫雅容顏,睫毛輕垂眼神專注,修長幹淨的手指。
我反正只癡癡的看人了。
“思歸…拿壺熱水來。”
我兩秒後才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啪的絆到凳子,還好沒摔跤。
站起來才反應過來,瞪向他道:“師父,深更半夜的,茶都是冷的,哪裏有熱水?”
他看了我一眼,沈吟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拿壺茶來罷。”
我給他那一眼一笑勾了魂,半日才從外屋拿了茶來。卻見他輕輕接住,將茶蓋揭了,然後拿個銀圓凹盤蓋在上面。
然後只見五指在下,那茶開始冒蒸汽,銀盤上結滿了水珠。我連忙接手將水接下,源源不斷,不久就滿了一盞。眼看夠分量,我把銀盞遞給他,想要接過茶壺來。豈知過分小心那盞,這壺一下沒托穩,啪的往自己身上倒來。
剛剛想躲開,心裏一動,沒十分的用身法。左邊給溫文雅一扯,整個人倒了過去,胸口還是給澆了一片,隔著衣衫燒到裏面,痛的我眉都皺起來。
真不是人想的主意…不過,我願意……
臉前蹭到胸口的衣衫,溫暖幹淨,淡淡的他的氣息。他有些急切,一手抱著我,道:“思歸,燙著哪了麼?”
我把臉埋到他懷裏,點頭,透出細細的聲音:“痛。”
他垂下頭,長發攏住我,柔聲道:“哪裏痛?”
我拉著胸口衣襟,輕輕的喘氣。他把我扶到床邊坐下,右手抱著我腰,想把人靠在被子上。我自然不肯,只是依在他懷裏,小聲的道:“師父,你的藥放在哪裏,我來罷。”
似乎聽到一聲極輕的歎息,長指伸過來,輕輕解開了我的衣襟,又拉開了內衣。感到一絲涼風,我瑟縮了下。合著眼睛,輕輕探進了他的衣襟。我知道,不論什麼時候,他的藥都一定在身上。
但是,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細細探索,手指微微打著抖。幾次摸到了藥又滑了過去,是貪戀他的肌膚。溫暖柔滑,像清酒般醉人。
最後還是攥在手裏,遞到他眼前,埋著臉,不敢看那表情。只覺微繭的指尖觸了下,像燒著我的手般接了藥去。然後胸口上火辣的感覺頓時減輕,清涼清涼的舒適之極。漸漸指尖抹到周圍,微粗糙的感覺在肌膚上細細打轉,我忍不住顫栗一下。弓起了身子,往他懷裏依去。微微聳肩,衣衫從右肩滑下一半。
淺淺呼吸著,感到兩個人都靜了下來。我自然無意把衣服再穿起,心底只期盼他也不要記起才好。氣氛正佳,突然敲門聲響起。
雖然極輕,差點把我嚇個半死。
柔順的女聲傳來,道:“國師大人,奴婢送酒菜來。”
聲音裏隱隱羞意。
我心裏無明火突然竄上來,真想把這個侍女爆打一頓。若事先傳了酒菜,溫文雅怎會不和我說一聲?這女人分明是自作主張!我靠,出去就整死你!
心裏氣的半死,卻低低的道:“師父,你餓麼?”
身體一動,卻是溫文雅將我放下,衣衫也拉好系上。我拼命詛咒,聽的他開門聲,溫和道:“給我罷。”然後是小小杯盤挪動聲,那侍女似要說話,卻給他一句堵了回去:“以後沒有吩咐,你不必來了。”
聲音清冷,我不由暗爽起來。
然後門又被關上,托盤輕輕放在桌上。幹淨的氣息接近我,溫柔的聲音:“思歸,吃點東西罷?”
我突然氣苦,他就不能有點反應?剛剛那樣…他現在不可能沒明白過來。憑什麼他能這麼若無其事?還能擔心我餓著?
一下坐起來,我忿怒著一雙眸子看他。見他衣衫整齊,眼神溫和難測,只是看著我。我紅了眼圈,開始脫衣服,外衣不要,扔掉。內衣不要,也扔掉,褲子不要……正努力的脫,一只手按住我的舉動,輕歎道:“思歸。”
我開始脫他的衣服,死命拽時對上他的眼睛,滿是寵溺和悲傷,還有絲絲的幽深。
我自然,再也脫不下去。
於是開始穿,胡亂把自己的內外衣套上,也不知哪裏套哪裏了,站起來就走。給他一把拉住,只是輕輕的道了句:“思歸。”
我背對著他,道:“師父,現在我的力量可以輕易離開。”
“但是,我離開後,蕭國和明國也一定會聯合對付陵國,我不會讓這種事成功。”
“師父,你真要和我敵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漸分明


半晌,他沒說話。
我心裏狠狠的揪已經變成了決絕的疼,衣袖一沈,把手拉了出來。然後平靜的開門,走出去。
對溫文雅,我永遠也不可能像對鳳自若那樣冷嘲熱諷,甚至大罵粗話。或者狠狠損他一損,然後決絕而去。
我不可能做到。
我喜歡他,所以我主動去追,甚至願意脫光了衣服委身人下。我知道即使他不喜歡我,也絕不會輕視我,他愛惜我,心疼我。所以我不覺得自己是委屈的。
不過,現在是這種關頭。
我不走,蕭國和明國急著搶我。我一走,他們就會把矛頭對准陵國,一是以為我可能去陵國,二是他們,本來都有這樣的打算。
我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現在根本不是統一的時候。鳳自若是什麼人?就算陵國抗不住,他也能同歸於盡。到時候亂世又起,苦的終究不是高官。
不滅之魂,凝神之鑰,合二為一,可平天下。
他們完全弄錯了這句話,所有人都弄錯了。我有能力,為何要任人擺布,屬於任何一邊?
平天下的是我!
是平,不是統一。
當全天下的王,我是絕不幹的,只怕死的早,累的慌。
以力量說話的年代,我要周旋於三國之間,把戰爭壓下去,你又奈何?
即使溫文雅是蕭國一邊,我也絕不會協助蕭國奪得天下。相反,按現在的情況看,我們是敵人。
這是原則。
我有些恍惚,立在那兒不動了。似乎看到那個穿著籃球服的少年大罵的模樣,然後我坐在KTV裏,看著許多熟悉的面孔湧進來,卻不靠近我。
然後一個人說,他已經走了。
我張著嘴,半晌沒有說一句話。
然後又有人說,小音,小音。
小音什麼呢?
我蹲下來,捂住臉,水藍的衣裳在地上踩的很髒,頭發也很長,沒有束,就快落到地上。腦子一片模糊,指間有什麼濕濕的,漸漸變的冰涼。
朦朧中有人抱住我,濕熱的感覺觸到臉上。濃烈的男子氣息和深熱的吻,我一時疲倦已極,竟不想動了,反正都是男人,說不上誰吃虧。
見我沒反抗,那人居然變本加厲,在我臉上遊移一陣,逐漸移到頸項以至鎖骨,細細吮吸。我的衣衫原本沒穿好,給他一拉,下來一大片。我低歎一聲,一把抓住他越伸越下的左手,道:“蕭無聲,別鬧了。”
蕭無聲停下來,目光灼灼。我掙開他的手,自己站起來,拍拍衣衫道:“回去吧。”
剛走兩步,給他一把抓住,狠狠一拉我又摔到他懷裏。他緊緊的擁住我,低頭在耳邊道:“思歸,我比不上原約憐麼?”
他也知道我給拒絕了,多半一路跟過來的。
我搖頭,道:“你很好,不比他差。”
他手臂一緊,我繼續道:“但是我喜歡他,就算他拒絕我喜歡的還是他。”
說完我就要掙開,他卻摟的死死的,沈聲道:“即使他愛的是別人,是一個已經死了的人?”
我一震。
果然…蕭無聲知道。
“何必如此。”
我垂下頭去。
他把我的臉捧起來,輕聲道:“思歸,我不會辜負你。”
我別過頭去,蕭無聲一樣是貴族,比溫文雅還接近皇宮些。正想,突然聽到他低低的道:“思歸,我絕非利用你。你若願意,我不要王爺之位,願和你浪跡天涯。”
我給這句話嚇出冷汗,不由得回頭望定他,蕭無聲,我何德何能值得你這麼做?雖然有過一段接觸,也不必如此吧?
突然腦中有些混亂,他愛我?但是,我覺的不是那樣!如果他又不是利用我,那是怎麼回事?
他輕捧了我的臉,就向唇吻下來。我神思混亂,一時也呆呆中,沒反應過來。突然右手給人攥住,一陣大力把兩人拉開。我後退幾步,恍惚中轉頭一看,卻是溫文雅。
他白衣揮揚,長發如瀑,正攔在我身前。
蕭無聲突然被打斷,寒目怒道:“你又想幹什麼?”溫文雅不語,我只是從他的聲音裏聽出沈怒:“思歸…回去!”
我懵懵的站在一邊,蕭無聲冷哼一聲,伸手去拉我。溫文雅一把攥住他的腕,他狠狠一甩,兩人衣袖飛揚,驀的分開。蕭無聲盯著他,殺氣迸發:“原約憐,你不要以為我怕了你!”
溫文雅緩緩道:“你想怎麼樣都行,只不要把主意打到思歸頭上!”
蕭無聲冷冷一笑,道:“我要他,你看不過去了?自己放棄了,就想幹預我?原約憐,十年前你和我搶,十年後你又想和我搶?”
我轉頭,見溫文雅手一緊,停了半晌,寒清的吐出字來。
“你根本不愛他。”
蕭無聲輕笑,驀的沈下臉來:“我倒不知國師大人神通至此,旁人心事一一盡知!”
溫文雅袖子一動,緩緩的道:“蕭無聲,你我相識二十年,這話只是敷衍。”
“你從小孤寂,皇室無親情,你只能和動物說話。但就連動物,你母親都要殺了。後來做了王爺,惟有一只鸚鵡陪伴。”溫文雅淡淡的道,“一凰是你至愛,因為只有它全心全意是你的。思歸成了一凰,能通意,會解語,豈不大妙?”
“收了意罷,思歸不可能全心全意都在你身上。”
蕭無聲臉色漸漸難看,上前來拽我。溫文雅長袖微側,擺明了攔在我身前。蕭無聲煞氣漸起,嗆的拔出了長劍。
眼見兩個人,夜色中對峙。


第一百一十四章     鑄成大錯


看著眼前劍拔弩張的兩人,我突然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轉頭看向一圈密密黑的樹叢,淡淡道:“出來吧。”
我話語未落,黑暗中刷刷的全有了動靜。幾個火把齊齊揚起,照的地方一片明亮。先是現出一圈持刀的青衣侍衛,然後是一圈持戟的青衣,最後是一圈手握弓箭的。其他的地方也有微微的動靜,看來是隱蔽的內家高手。
真是抽搐,我跑了出來,蕭無聲也跑了出來,明國怎麼會不知道?
只覺得疲憊,我不管身邊那兩人,直通通向回房的路走去。豈知走到頭,那個侍衛木頭般不知變通,仍然攔著我的道。
“媽的給老子滾開!老子要回房,睡覺!”
我是不知道一個衣衫不整長發亂披,卻生的有那麼點姿色的人吼這句話會帶來什麼效果,我只看到他的眼睛已經不會轉了。
一腳踹倒,我踩著他的臉走了出去。
回房倒頭就睡,然後,第二天醒來。
我靠在床邊,有些茫然。
沒有理由,留著了,真的要走了。
腦子大概空白了一柱香的時間,珠簾一動,一個侍女盈盈走了進來。似有些膽小,躬身道:“藍公子醒了?”後面又進來幾個侍女,伺候洗漱。
然後就是早飯,雖然我看天色也快午飯了。
草草用了餐,那些侍女都退了出去,只有第一個未動,怯生生的道:“藍公子,聖上有請一敘。”
我怔了怔,可無不可的點下頭,道:“你帶路吧。”
 一踏進門中,就見那皇帝坐在金絲花梨木大扶椅上,正在喝茶。我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等著他說話。那侍女早已退下了,周圍也沒有任何下人。
他放下茶盞,隨手翻了翻案上的紙疊。我也沈的住氣,拿起身旁的茶喝了口。細細看這個人,怎麼感覺有所不同了。
今天他似乎,有些浮動,不像那天般穩重。
“藍公子的確是很悠閑。”
他抬起眼睛看著我,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我笑了笑,道:“生性如此。”
他的唇邊浮起一絲笑,道:“朕竟不知生性閑散的人會擁有諸大勢力。”
我一怔,眼下思轉,明白了幾分。他也不待我想,把案上那紙拿起擲來,我嚇一跳,啪的接住了。
沒有話,我自己看。
一路看下來,我的表情可謂精彩。一邊黑線一邊暗爽的表情,不是普通人能擺出來的。
明國一座邊疆小城的守衛士兵,在一夜之間統統死光。死人種類還能分成兩半,左邊一半多是腦漿迸裂,喉嚨上開洞被吸幹了血。右邊赤身裸體死的多,都給勒的頸骨斷裂。訊息傳到上頭,大驚失色。派人去探察,撞上兩人。
一白一紅,銀發血瞳。
銀發的妖笑道再不放人就殺你老家去,血瞳的半個字沒說當場!碎了一人的天靈蓋。
真是等不得……
我嘴裏埋怨,心裏卻溢上幸福的感覺來。
畢竟,明國現在是扣押我。
那皇帝輕咳一聲,淡淡道:“藍公子,是否調教一下自己的手下。”
他的話音裏,有冷意。
我把紙一扔,笑道:“好,我保證,他們很快就會安份了。”
到時我都回去了,當然會安份。
忍住竊笑,我堂堂皇皇回了房間。
坐在凳子上,恍然想起要回去了,又難過起來。
溫文雅……
我死死咬牙,趴在桌上想咬他的肉。
他的溫柔,最傷人心。
戳戳自己的臉,我直起身子,叫道:“有人沒,我要喝酒!”
一般人失戀都是要喝酒的,我想還是遵循這個邏輯比較好,雖然以前不怎麼喝這玩意。
一句話,我是給書本知識誤導了……
很辣,我當然不可能舉起壇子一口氣喝下去,然後再來個漂亮的POSS砸碎。只一點一點的喝,喝一點,夾口菜,又喝一點。
自己這樣子,怎麼看怎麼像擺酒慶祝……
一點點的喝,最後也是很多的。
我真的醉了。
眼前的東西都是雙份的,然後變成了四份。我在屋裏跳來跳去,一下砸了這個,一下打了那個,砰砰乓乓打的自在。那些侍女也不敢過來,由得我在屋裏鬧。
為什麼不喜歡我?為什麼不喜歡我?我藍思歸比他差麼?我對你不夠好?
我氣沖沖跳出屋去,直奔使館。
好不容易找到門進去,我的眼前已經模糊一片,頭也天旋地轉的,啪的倒了,卻給人接住。
溫暖幹淨的味道,我眯起已看不清的眼蹭來蹭去,一邊笑道:“師父,你幹嗎不喜歡我?”
耳邊似傳來一聲歎息,然後隱隱約約的傳來:“思歸,你醉了。”
我又抱緊了點,繼續摸來摸去,仰臉笑道:“我知道…我絕不是那種醉了說沒醉的人,我勇於承認……”
其實我已經完全看不清那張臉,只是跟著氣味鑽。手腳全纏了上去,拱啊拱。身上莫名的熱起來,一種很奇怪的熱,是我原來所感受過與明白的。我只覺得眼前的東西好好抱,能解熱,抱了就很舒服。
隱隱有些語聲傳來,我聽不清。身子迷迷糊糊的給帶著走,然後坐到一個很軟很舒服的地方,但是更加躁熱。耳邊又有什麼聲音,我是聽不到了,只覺那抱著很舒服的東西要離開,一急,緊緊抱著翻身壓下去。
真的很舒服…味道也好好聞……
我一邊傻笑,一邊趴在上面亂拱。身上的躁熱不減反增,一直往小腹竄。迷迷蒙蒙亂拉亂扯,直摸到大片柔滑。我只管把下面蹭來蹭去,酒醉中仍能感到快感直沖腦際。
我還要……
迷蒙中又聽到什麼聲音,但我完全忽略,死命把身下的動靜壓住。下身胡亂的頂,猛的戳進一個柔軟火熱的地方,頓時銷魂。極其的快感直沖腦門,我完全不知所在,喘著氣大力抽插起來。仿佛到了天堂般,只管憑本能動作。一邊感受下身的激越,一邊摸到極至的柔滑上,又啃又咬。
眼前似乎有彩光…如同雲上飄般……
好緊…好熱……
下身越來越愉悅,我突然感到那似乎更緊了些。排山倒海的快感從一點上急速散發到全身,我低喘一聲,又抽動了幾下,直到完全平複下來。眼前還是朦朧的,只是感到筋骨的酥麻。摸著懷裏的溫暖,我抱著睡著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歸返陵國


頰邊好溫暖……
今天的被子,居然會自動造暖了……
我抱的更緊了,戀戀不舍的蹭了蹭,緩緩的睜開眼來。
!!!
我呆在那裏,平生大腦第一次完全停止運作,突然寒白了全部似的。半晌沒有動作,我手腳冰冷。
溫文雅躺在我身邊,睫毛合著。薄被胡亂的蓋在身上。可以看到露出的赤裸肌膚上的青紫痕跡,以及帶血的牙痕。我半晌反應過來,抬起手,竟微微的抖。
輕輕揭開薄被,我看一眼,便死了心。
下面的痕跡更嚴重,床單和衣物上混著鮮血和幹涸的白濁。血自然不是我的。
我傻坐了半天。
半晌,終於能動一下。下意識拉好薄被給他,小心翼翼爬到床外,打下簾帳,惟恐碰到一下。拉開門,我張了張嘴,沈聲道:“伺候的在哪裏,拿熱水來!”
不要多久,一大木桶熱水就准備的妥當。等侍女都出去,我關緊了門,拉開帳子把溫文雅抱下來。他靠在我肩上,合著眼,嘴唇有些蒼白,也不知醒了沒。
輕輕的脫下殘破衣衫,把他放入水中。他微微一動,似乎出了一聲。我頭也不敢抬,只管輕細的幫他洗淨全身上下。上身去了血跡,我洗到下身,手在顫抖,一指輕輕探進那個不可侵犯的地方,引出粘稠來。
終於洗淨,我小心的扶他出來,放到床上。找到藥,細細的抹在傷口,然後紮起,拿來幹淨衣服換上。
一切弄妥。
我定定看著他,後退了兩步,然後砰的在床前跪了下去。
跪的筆直。
他是我愛的人,同時也是,我的師父。
我不是古人,自然無所謂他們的師長之論,但是。
我知道自己無法無天,平素仗著聰明本事翻雲覆雨,但是。
這次,是大錯。
床上沒有動靜,我跪在那,腦中一片空白。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也是麻木的。
垂在床邊的衣袂小小的一動,木頭輕輕響了幾下。
他坐起來了。
我沒有抬頭。
自己不配。
然後聽到緩緩的衣物聲,一盞茶後,舊白衣袂下擺落下來,遮住了鞋子。
無聲的,從跪著的我身邊走過。
我臉色一白,右掌狠揚,拍向自己胸口。這時腦子裏已沒了輕重的概念,只是覺得,應該。
白色衣袂一揚,我的手臂砰的被彈開,隨後臉上啪的吃了一巴掌。
我偏著頭,長發垂下來,聽他靜至於無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口。
一滴淚從眼裏滑下來,落到膝蓋上覆的衣擺上,暈濕了一片。
我知道自己怎麼來的,開始沒察覺,現在發現,淡淡春藥味在酒裏。
他們想讓我上哪個女人?懷誰的孩子?
我淒慘的笑。
但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成功。
或許那種力量,不知不覺中用上。
我跪著,看自己張開的雙掌。
就那麼跪了一天一夜,窗外日落月升,月下日上。直到第二天下午。他沒有回來,也沒有人進來。
淚痕早已幹涸,我的腿已經沒有感覺。
門突然吱呀一聲,輕細的腳步聲進來。我緩緩的回頭,卻見一個小侍女握著掃帚進來,見到我,嚇了一跳。
見我不說話,她囁嚅了一陣,道:“公子可是蕭國使者?國師大人已向聖上辭行了,公子為何還在這裏……”
我一震。
他好幹脆。
為斷我的心,絕我的意,多半制住了蕭無聲,自己主動辭行。明國見蕭國不來搶我,高興還來不及。
我扯了扯嘴角,緩緩站了起來。一個不穩,扶在床邊,然後轉過身。
那侍女怯生生的站在後面,見我看向她,嚇的一哆嗦,掃帚也忘,轉身出門跑了。我站了會兒,直到腿腳完全恢複。
屋外陽光很好,我略一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那件水藍的槿花。
理了理,我走了出去,順手牽走架上一只值錢的玉荷葉筆洗。
順著路往前走,擦過一叢叢紫藤羅。大約一柱香時間,兩個青衣人從左右閃出,平平道:“公子請回。”
我冷冷的泛出一抹笑,吐了個字:“滾!”
那兩人對視一眼,伸手向我攔來。我輕挑眉,換來兩聲慘叫,齊齊飛了出去。
連動手都不用。
我繼續往前走,更多的人攔截我,更多的人飛出去,他們根本碰不到。我不識路,也不跟了,筆直的往前走,什麼攔路,拆什麼。揮袖擊飛一座假山,碎石飛濺,驚的侍女紛紛尖叫。迎頭是宮殿大門,我緩緩走進去,卻看見一位宮裝少婦匆匆走來,身後跟著數名侍女。她見我,容顏有些變色,仍然撐起厲聲道:“你是何人,敢在這彝鳳宮搗亂……”
我讓她飛了出去,和那些侍女壓做一團。
然後哪堵牆擋路拆那堵,壁上古畫哧啦變了兩半,櫃廚統統翻倒,玉器古董砸的七零八落。咯拉拉揮斷了好幾根柱子,最後一腳踹開石壁,走出宮殿。滿地碎石木片,花草亂七八糟,我聽那女人在身後叫罵,回頭一笑,淡淡道:“你要我把這宮殿打碎麼?”
沒了聲息。
前面是個大湖,正欲繼續走,卻發現刀槍劍戟然後一圈弓箭,那些訓練有素的侍衛遠遠將我圍住。樹上屋簷,有人隱身持網。內家高手奇門兵器,細碎分布各處皆是。平靜湖面微冒水泡,波紋微微閃出一圈一圈。
好個攔截!
我腳一點,眨眼飛落湖邊。
齊聲的木脆響,弓弩頓時瞄准,突然聽得一人冷重揚聲:“藍公子,你真打算好了?”
我瞥一眼,重重軍隊後,是那個皇帝。
我淡淡道:“是啊,我要走。”
他的臉微微變色,最後沈下氣來,道:“藍公子,凡事三思而後行。”一挑眉毛,繼道:“莫非,公子還舍不得國師和王爺?”
我笑了。
心裏的恨說不出來,只是心頭火燒的劈劈啪啪,竄的眼都紅了。全身都叫囂著要發泄,天空都燒成了白色。
我朝著湖面伸出手去,白皙的五指,驀的曲成虎爪。
水面開始波動跳躍,一股數丈粗的水柱漸漸騰起,雪白的浪花。柱頭逐漸的變化,然後,長須,鹿角,巨眼,透明雪亮如巨蟒的身體騰起在天空,扭曲著在蔚藍的天空盤遊。魚的鱗片,鷹的爪子,時而散落時而凝聚的扁平尾巴瘋狂搖動,濺出無數滴水珠,四散飛落。
龍。
湖面下去了一半,那些人全部目瞪口呆,弓弩的松了弓弩,刀劍的掉了刀劍,全都死死的盯著那道壓迫瘋狂的巨大透明。我輕輕的招了招手,它漸漸停止了盤遊,緩緩的回頭,對准了皇帝那個方位,張開了大嘴。
一時保護聖上之聲大起,我冷笑,反正也沒想殺他。
手腕一轉,巨大透明飛也似射了下去,砰的撞飛一路侍衛,折了數棵合腰粗的大樹。刀劍毫無用處,當啷啷落地擊飛聲不絕。慘呼聲此起彼伏。巨大的身體在人群中肆意翻攪,尾巴一卷一掃,整個包圍圈潰解,順便擊飛了一路飛簷翹角的屋頂。瓦片紛飛,屋中物事看的一清二楚。沒有人能抵抗,不知多少被擊落湖中。它斷了可以再接,碎了可以再合,巨頭昂起空中,橫掃四方,俾視群雄。
有人從後面接近我,想偷襲麼?
心念一動,數道水片騰起,將我層層圍住,宛若飛綢。身後有力一彈,慘呼聲又起。
無人再敢靠近。基本上都東倒西歪了,站的穩的,是敬畏的眼神。
我輕輕招手,身周水綢驀的落地,變成一灘水窪。那龍乖順的遊到面前,低下頭來。我一翻身,側坐上了它的頭。輕輕一拍,它緩緩遊向天空,巨大的身體一盤一扭,速度越來越快,直向宮外飛去。吹的我長發混著水藍色衣袂,四處亂飛。略略低頭一看,那些人越變越小,皇宮大殿盡收眼底,那個湖也縮的成塘了。
突然聽到一聲爆發,遠了聽不太清,好像是大叫,神,神。
我清清的笑。
按道理來說,我本來就是,神。

第一百一十六章     重逢應喜


把那筆洗賣了當盤纏,算了日子,趕回陵國。一路聽的不少消息,三國關系愈來愈僵,邊境開始備戰,許多關卡禁止出入。
我漸漸冷靜下來,越冷靜,心就越難受。
我不敢回想那天的事情,就像我那天不敢抬頭,怕看到他疏離甚至厭惡的眼神。
真的…沒有機會了麼……
馬車一停,我恍惚了會兒,掀開簾子下來。眼前的朱紅大門合著,正是截陽城裏的大宅。
現在,它漸漸能接近一個,家。
握住門環,輕輕敲了三下。
細碎的腳步急匆匆由遠至近,猛的擦過衣袂掠風聲,什麼東西啪的響了下。突然卡的巨響,居然是木頭斷裂聲。門扇猛的大開,雲繡雪紗藍衣驀的一齊顯現。我的表情還沒轉過來,身上頓時多了三個往前飛的物品,哇的大叫一聲,往後就倒。
腰際被什麼把住,我砰的撞在後面那穩熱的身體上,算是站穩了。“思歸,你好狠的心,把我忘的幹淨!”天水死死抱著我左臂,那張絕色的俏臉早已湊了過來,在我臉上嘖了好幾下。“你倒說的好,回來的真早,我倒要懷疑遊山玩水去了!”右邊在七日夕手裏,臉給她長長的揪了起來,痛的我變形。
抬頭面對上安寧,頸項給他摟住,水漾的美目嗔的要吃了我。幹笑兩下,側目瞥著接我的是殷紅已,雖然仍沒豐富表情,唇邊卻融了笑意。
我忍不住,唇揚了起來。
真好。
被群擁進屋內,看到那根斷裂的門閂,先寒一個。
這群家夥…給我拿錢來!
大廳裏裏放好了桌子,布滿了菜。幾人團團圍坐到桌旁,這個給我夾一塊,那個給我舀碗湯。我看著他們,一時有些鼻酸,開口道:“我……”
安寧一筷子酥油豆腐堵了我的嘴,柔聲道:“先吃飽,好麼。”
我點點頭,心裏又酸又甜。幾天奔波,吃是吃了,卻隨便應付而已。拿起碗,瞬間吃了個風卷殘雲。安寧在一邊拿絹帕給我拭嘴角,一邊柔柔的道:“慢點慢點,別噎著。”七日夕揀著一小碗清炒白菜,喜孜孜的道:“這個是我做的哦,真的是我做的!”然後放到我面前,巴巴的看著我,道:“安寧說了,味道還可以哦!”
我忍不住一笑,挾了一筷。味道倒真的可以,想必要她做出來,也費了大番工夫。那邊天水泠泠和殷紅已直盯著我,惟恐菜色有什麼不滿意。
我眨著眼睛看他們,突然想捧著碗,就這麼大哭一頓。
好容易吃完飯,他們坐好了,都看著我。我頓了頓,把不滅之魂等破事兒說了一遍,最後看著桌子,沈默一陣,大吼道:“我失戀啦!”
柔軟身子挨過來,天水泠泠雙臂摟到腰上,用舌尖卷去我唇邊的飯粒兒,笑道:“他沒有眼光!”我翻白眼,他還是這麼的……不好形容。
七日夕一把扯他下來,怒道:“死人妖…不幹好事別添亂!”我看他們,倒有幾分好笑,瞥到殷紅已,只見他看著我動了動嘴,遲疑了下,道:“別誤會了。”
說完他就別了臉,跨出門去。我噗嗤一笑,他以為那臉紅別人看不見?
休息了一天,天水宮和垂雲堡的消息絡繹不絕。拜托他們真好用,我躺在熟悉的靠椅裏,看著最新的朝廷戰報,三國動靜。
蕭國和明國已分別出軍,兵分兩路向陵國而來。一路大片撒下檄文。聲明鳳自若大逆不道罪,篡位自立,上弒兄長,下斬群臣,合該舉國討伐。陵國群情緊張,全軍備戰,邊境的百姓都准備往裏遷了。
這次事態緊急…兩國來勢洶洶,勢在必得,鳳自若有可能要禦駕親征才是。
鳳自若……
想到這個名字,輕歎一聲。
已經…不恨了。
敲敲扶手,道:“安寧,你在麼?”
雲繡衣袂從門中翩然而出,秀氣人兒步到我身邊,輕俯身道:“思歸,怎麼?”
我看向他,道:“通知了翩躚飛鴻沒?”安寧嫣然一笑,道:“已說了,從天水宮,翩躚山莊發出消息,知會了所有武林門派。”
我點頭,想起垂雲堡來。上次那個堡主還是忍不住,公報私仇,把垂雲箭借給了飛鴦他們。結果在我沒回來時給殷紅已一手撤換了,上了個新的。
抬眼道:“那個飛鴦和葉欣隨呢?”安寧抿嘴,輕輕一點:“得了吧,他們兩個,早不知被追殺到天涯海角去了。”
也是,朝廷,天水宮,還有殷紅已提點青門派是多麼的不檢點,教出如此弟子。上天保佑他們別死,這麼被追殺一輩子一定很有趣。
我站起來,笑道:“很好。”
如今輪到我調動武林,風行天下!


一百一十七章     召集武林


 我看著安寧,心裏突然有些歎意,道:“多謝。”
 安寧輕搖首,微笑道:“要謝也不是我一人,你今日怎的婆媽起來。”
 原本是我一人的事,我知凶險,不想扯上他們。這幾個人,卻一口咬定了要幫忙。拗不過,只覺擔心又幸福。
 安寧瞥著我,頓了頓又道:“殷紅已說的是,我們也覺得溫師父不是那等人,思歸…你自己酌情考慮。”
 我微笑,點點頭道:“現在有更急的事,放心,我自有衡量。”
安寧去了,我靠著,右手無意識撥了撥椅旁的安弦。溫文雅麼…先讓我冷靜下來罷。
想著想到藍回那個人,我沒忘了他。只是猶豫半日,還是沒遣人尋找。他若死了,我也替他報了仇。他若活著,更不能讓他回來,當一個奴隸。現在蕭國也控制不到他了,算是自由了。
 盡管,他一直把我的行蹤傳回蕭國,而且拼死保護我也可能是上面的命令,因為那個身體一死,不滅之魂接下來會附在哪誰也不知道。
 沈吟一會,起身出了院子。撥開花枝,來到一座小木樓前。一陣風擦過長發,卻見高處雪色紗綢飛揚,飄過來蕩過去。我喚了聲,漫天雪紗裏探出半張俏臉,笑道:“思歸,想我了?”
 這人真是沒半刻正經,我笑道:“是啊,想的不得了,快下來讓我親親!”吃吃笑聲響起,纖手一松白綢秋千,雪團般的撲進我懷裏,在臉上就是一啾。我抱抱他,松手放下來,道:“你真想好了?”
 天水泠泠笑道:“怎麼,他們你都不問,單問我一個?我就那麼不可靠?”
 我好氣又好笑,捏住他的臉扭呀扭,道:“你少給我裝傻,他們都是單身自在,殷紅以血魔的身份和垂雲堡也無關系,獨你一個偌大的天水宮都拋下不成?何況這本是我的事,牽連你也算了,若牽連到宮眾,你便是不負責的宮主了!”
 他哎喲哎喲叫痛,大眼登時霧蒙蒙的,扁著小嘴道:“好痛好痛…思歸欺負人,我要找安寧給我做主……”我想笑又憐惜,松手見粉頰都扭紅了。一手揉上去,一邊哼道:“少給我打馬虎眼,還不說!”
 他在我懷裏蹭來蹭去,咯咯笑道:“笨思歸,臭思歸,你想讓他們幫忙,我還不讓呢!我天水泠泠純粹是以個人的身份參戰,才不使喚別人。”
 我笑道:“這麼說便好,只是你小心了,我看他們忠心的緊。”
 過了幾天,三國之間戰火逼近,翩躚山莊也硝煙彌漫。
 翩躚飛鴻半笑不笑的站在我面前,道:“人都到齊了,藍大人,你還不出去麼?”
 我恩了兩聲,躺椅上翻個身道:“等我把這本書看完。”
 他盯著我手裏那本八卦雜志,臉有些發青……
 “還有沒,給我一本。”
 青之後轉微笑,恰然自得。
 我瞟他一眼,甩腕把書扔了過去,哼道:“你清閑去吧!”翻身站起,跨門而出,忽視身後的大笑。
 這些武林人在翩躚山莊集合,對他自然有好處的。心理影響之下,山莊的地位愈發的高。我晚點出去,也是有好處的。他開始忙,現在可清閑了,輪到我忙。
 不過,這些都建立在他對我實力的信任上。
 哎…我可是背上了重大的包袱啊……
 施施然走過長廊,來到偏院。只聽得人聲鼎沸,有人拍桌大聲道:“翩躚飛鴻你搞什麼鬼?進去了就躲起來?說什麼武林大會,又神神鬼鬼的不透露半點!我們等了半天了!再不給個交代,老子就要掀屋了!”
 我心裏暗罵,這個請貼是由翩躚山莊和天水宮共同發出,邀請武林同道的。翩躚飛鴻招架不住進屋去叫我,天水泠泠居然偷懶面都不露。
 又有人道:“還請翩躚莊主和天水宮主出面一敘,非常時期,武林帖並非兒戲!兩位將武林同道撇在院子裏,不怕招來眾怒?”
 抬頭看看天,好大的太陽,難怪他們眾怒。
 輕拍兩下手掌,我從廳裏走了出去,立在台階上笑道:“各位別動怒,若是把山莊掀了,翩躚莊主可要找我算帳,那麼大筆銀子,在下承受不起。”
 院子密密麻麻的人頭聳動,樹下湖邊坐的都是人,齊齊向我轉過來。各式各樣的目光落到身上。自感起了些雞皮疙瘩,我笑笑,道:“未給各位准備酒菜,也非翩躚莊主的過錯,此事緊急,諸位將就了。”
 右邊靠前一張桌上,青門派掌門緩緩立起,抱拳道:“閣下是何人,為何出頭?”我綰了水藍衣袖,笑道:“掌門真是貴人多忘事,前些陣子還說我是武林中最有名的人來著。至於為何出頭,這本是在下的事,我不出頭誰出頭?”
 “藍思歸!”人群中爆發小小一陣騷動。青門派掌門眼神一凜,道:“藍公子為何此副模樣?”
 無奈道:“我‘變身’也不止一次了,這是最後一次,掌門可記得那封信?”
 他頷首,我笑道:“信中秘密,不知掌門可有窺之?”
 他往兩邊掃了一眼,其余幾大幫派首領也貫注神情於此。他看向我,道:“不曾。”
 他們還真乖。
 我往院中掃了一眼,見人群的注意力都在這邊,複又提高了聲音:“那掌門一定也不曾聽過‘不滅之魂,凝神之鑰,合二為一,可平天下’!”
 人群嘩的湧動了起來,幾大掌門甚至立起身形。這句話他們沒聽過,但影響毫無疑問是巨大的。青門派掌門抱拳道:“這可是信中寫道?”
 我淡淡道:“沒錯。”
 竊竊私語聲加多,突然一只手攬住我的腰,翩躚飛鴻出現在身旁,對台下笑道:“那麼這位藍公子,便是可平天下之人了。”
 我嘴角抽動,暗暗伸手在後面掐他,卻掐到硬硬一片。媽的,這人出來還把八卦雜志帶在衣服裏。翩躚飛鴻含笑間已在我腰上摸了好幾下,我回指捏住他一點皮肉,使勁往上提拉,滿意的看到他臉上肌肉的抽動,然後手飛快的縮了回去。
 席間又有一紫袍人站起,看著我道:“不滅之魂,凝神之鑰誰也不曾見過,空口無憑!閣下請我等來究竟何意?突出此語,可窺野心!”
 武林中人實在,習慣用拳頭講話。這人帶起一陣語聲,句句皆在點上。我眯了眼睛上下打量,似乎是那個新的垂雲堡主,殷紅已選的人倒和自己挺像,只是戾氣先得打磨。
 “請各位來此,並不是我的野心。”我眨了眨眼,向他一笑,“現在三國間狼煙烽火,一觸即發,各位該清楚!諸位都是陵國之人,這戰一打,不但撈不到半點好處,反而有毀家滅國之虞!在下不才,願意召集有能之士,共同平亂!”
 此語一出,人群鼎沸。
 紫袍人看著我,淡淡道:“藍公子智計無雙,我等心服。但這句話,不是憑智計可以說出來的!”
 我笑道:“你說憑什麼?憑拳頭?”
 手一揚,嗆嗆之聲不絕。在場所有人腰間背後手裏的兵器齊齊飛出。在空中凝成一個奇大無比的銀球,寒光閃閃。我指略動,長劍之類飛到最上方,然後是刀,鏈,鞭,奇門兵器。眨眼空中巨鷹出現,神威凜凜,雙翅猛的一展,霜雪狠色,銀色厲光,望天一唳,卻是劍尖齊齊撞上!
 我手垂下,攏回袖子。銀光頓時一齊分散,兵器不偏不倚的飆過他們的臉頰,刷的回到原位。
 場中安靜的很,全都不可置信的盯著我。我淡淡道:“誰能照做一遍,我讓給他。”
 沒人應聲,我冷冷道:“這是為了你們自己!江湖兒女,連點血性也沒有?自願參與的站過來,我不強迫。完事後你們想幹嘛幹嘛,我沒興趣培植勢力!”
 一時無人出頭,突然一聲冷冽:“我黃顏願率天水宮五十部眾參加!”
 我差點吐血,見黃顏率眾少年落在場中,俏麗眉間冷色一片。完了,這家夥定是知道天水幹的事,直面對他們宮主說又會遭到拒絕,幹脆趁這個時間堂堂發語!天水幫我,因為是朋友。不要宮眾趟混水是對宮眾負責,也是怕他們參與危險!
 天水宮倒是上下一心,他們,想必也是愛著天水泠泠的。
 我一時猶豫,黃顏上前一步,冷道:“怎麼?藍公子想食言?”
 我瞪著他,他毫不猶豫的回瞪。我認輸,招招手道:“請諸位過來簽名畫押,白紙黑字,不可反悔!”說完見他舉步上前,微歎道:“黃顏,到時你們宮主找我算帳時,可得替我攔著點兒。”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我避入後堂,讓翩躚家的人去管報名的人。


一百一十八章     冉花林內


居我的估計,要不就都不來,要來一起來。
翩躚飛鴻忙的很,我清閑了一天也忙了,各有特長的分組,測試他們的能力,來決定隊伍的編排。然後還有訓練,最重要的是訓練他們的集體團結感。武林中人終究不比正規士兵,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來耍個性,到時可要害死人。各大門派雖然出了精英,但每派成一小集團,甚是令人頭痛,而且暗中防著我。一時也難以改變,我按能力把他們全部打散另外分組,其他的也懶的管,只要計劃不出差錯就好。
 搖搖擺擺回到院子裏,一屁股坐在躺椅上。這十幾天好熱好辛苦啊,我想洗澡……
 身後傳來一聲柔柔的問候:“思歸,可要沐浴?我替你准備好衣裳。”
 我想也不想的點頭,能進這後院的還有誰?橫豎不是害我的。
 但我馬上就後悔了。
 一桶冷水從頭淋下,直接將我澆了個透濕。長袍衣袖全都粘在身上,混著汗水,簡直令我吐血。想也不想,怒喝道:“你個死天水給我出來!”
 俏人兒挽著木桶,笑吟吟的繞到我身前。我繼續喝到:“還有安寧!”
 安寧抿著唇,出現在我右側,狀甚忍笑。
 我跳起來,啪的抱住安寧,把水全擦他身上,一邊瞪著天水道:“都是你,把我好好的安寧帶壞了!”天水泠泠咯咯笑了兩聲,道:“才不是,你天天欺負人家,我幫他小小報複一下!”
 我哼道:“要報複找你的部下去,那也不關我的事,誰叫他那麼積極!”天水泠泠一聞此言,柳眉頓時豎了起來,頗有種拿水桶敲我頭的沖動。我見情不妙,往安寧身後一跳,叫道:“我什麼都沒說!”
 天水泠泠哼了聲,道:“水是給你的,桶是給他的!”
 我幹笑兩下,把濕衣服拎起,道:“我沐浴去。”轉身,向後,進浴池裏發現衣衫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一旁,皂角等東西也准備好了。
 安寧就是安寧…本質是帶不壞的…嘿嘿……
 好好洗個澡出來,一身清爽。尋思了會,得給自己放一天假。
 一陣清風過來,幾片白色帶粉紅的花瓣飄到衣襟上。我一怔,拈起看了看,驀的心酸起來。
 那日手指修長,拂過我肩,帶下花瓣粉白。
 回首間,物是人非矣。
 一時出神,迎風緩緩走去,正是那個林子。白色帶粉紅的花朵開的正豔,還在花期內。我沿著小路走去,在花林裏轉了幾個分岔。這裏安靜,是個好地方。
 突然聽得左側有人聲,我一凜,靠在樹後窺去。
紅衣如血立在樹下,一雙眼睛看著樹上的少女。七日夕翹起一只腳坐在枝上,兩人正說話。
低沈的男聲響起,道:“你的手行麼?莫要逞強。”
七日夕將右手伸下來,在殷紅已眼前轉了兩下,笑道:“能有什麼事,多陳年的舊事了。又不是切下來過,一層皮罷了。”
殷紅已皺著眉,半晌道:“不能進廚房也就罷了,你生性也是強。”
七日夕收了手,笑道:“要是哪天沒人做飯給我吃怎麼辦,豈不餓死?”她頓了頓,放低聲音道:“這次…我回明國,還是有私心的。”
“許久不見,想看看,他們還記著我,我倒是挺高興。”她微笑了起來,“就是見我下跪改不了,不就是當年把他們都打敗了麼。”她五指張握,笑道:“一個個武功也上進了不少,都是鐵錚錚的好男兒!”
殷紅已唇邊有點笑意,溫和的靜寂。
“那老家夥還是那樣。我也不過和他鬥了會嘴,好歹收養了我七年。”
殷紅已皺眉道:“你過善了,下次叫我去!”
七日夕撲哧笑了兩聲,道:“他自家姬妾爭寵,把別人的兒子換成女兒,也不知我是哪裏抱來的。後來揭穿了,她們怎麼死怎麼鬧,卻扯上我一小孩。那天那女人把我帶到廚房,說是大家閨秀女紅烹飪都得會,然後把鍋子裏的湯煮沸,抓起我的手就往裏面一按……”
我心裏冰寒,卻見她舉起手看了看,道:“好在後面有他們幫忙,總算治好了,只是醜的緊,拿東西也拿不穩。現在過了十一年,終於看不出什麼痕跡了。”
醜的緊?七日夕說的輕描淡寫,但燙到東西都不能拿的地步,簡直是肌腐肉爛了,而她,現在居然有一手這麼好的鞭法。
“哎哎……”她蹙著眉頭,道,“後來我努力些,功夫也學出來了,就是那廚房怎麼也進不了,一進手就發抖,可氣死我。所幸現在也行了。”
七日夕下的苦功是何等艱巨,從那以後,那雙手能使鞭,能殺人,能抵千軍,卻不能進廚房,哪怕是往鍋裏倒小小的一滴油。
我此刻才知道,她所送給殷紅已的生日禮物,以及歡迎我回來做的清炒白菜,是多麼貴重的禮物。
一不留神腳下卡嚓,那兩人是何等閑,眨眼都盯過來。我幹笑,想著要不要以投降勢雙手舉起。
貌似我侵犯了隱私權啊隱私權……
七日夕眨了眨眼,突然指著我爆笑道:“藍思歸…你是要成親還是咋地?”
我眨眼,完全不明,只見少女笑的要滾下來,紅衣男子維持著表情風度。
“衣衫抖抖啦!”她指著我笑。我拉起一側一抖,紛紛揚揚的花瓣從頭上身上落下來,我瀑布汗……
看來…花期也快過了。
一時怔著,見那樹上一枝花開的正好,大朵大朵的燃燒般。便順口道:“小七,幫我摘那枝花下來,回去插瓶裏好看。”
豈知這話不說還好,一出口她笑的更厲害。本還在樹上,這還真滾下來了。殷紅已一手接著她,她還笑。
“你,你真要我摘給你?可不要後悔!”
我傻傻的看著她,又看看殷紅已,道:“難道有什麼秘密不曾?”
她好容易笑罷,指著我直搖手指,道:“藍思歸啊藍思歸,在陵國也就罷了,要是在蕭國,就完了,你可得多看看風俗志。”
“這花叫做冉,是蕭國風俗求婚用的。要是你想向誰求婚,就摘枝漂亮的送給他,他若是接下,就算答應了,你這個笨蛋!”
我登時怔住。
心裏一翻一攪,將畫面全部扯到眼前。心髒似承受不起如此大的悲喜,冰寒和火熱混合撕扯,胸腔仿佛要裂了般。
樹枝斷裂,我被他接住。
“師父,給你。”
修長微繭的指探過來,拈花在手,微笑而立。


一百一十九章     趕赴戰場


我怔了半晌,突然轉身,拔腿就往林外跑去。不是沿來時的路,是直接跑直線,翻牆跳到內院裏。沖開門!當一聲,把正看消息的安寧嚇了一跳。
“安寧…現在戰報怎麼樣了?”
他怔然看了我一眼,隱隱波光,道:“蕭國二十萬軍隊集結鎮南關,明國十五萬居雁關,陵國二十萬軍隊十七萬鎮南,三萬居雁,死守不出!”
蕭國偌大的威勢,竟逼的陵國分兵十七萬!我揚眉道:“三國的將領名單呢?”安寧輕拂袖,從架上抽下一疊蠅頭小楷來。我匆匆翻了翻,見後面細注著個人性格,特長,以往的戰績,使過的計策等。暗贊安寧的才華,不用真可惜了。
其實這些我心中多半有數,略略看過,更是皺了眉頭。
鳳自若新登基,舊人裁的裁換的換,新提拔上來的又年輕,哪有可用之人!他一人再厲害,總不過獨力難支。相反翻看明國與蕭國,明國沒有一代名將之類,但也是人才眾多,互相補遺。而蕭國……
第一頁第一個名字,堂堂寫著,原約憐。
只此一人,已可與鳳自若並肩!
我將卷一掩,在房裏走了兩步。不動,哼哼,二十萬只是士兵數目,這些士兵身後給養的,運輸的,還有國內維持生產手工的,少說也要再加幾十萬。拖個把月行,拖上一年看不拖死他們。陵國和蕭國總人口不會超過百萬,明國就更少了,要維持二十幾萬軍隊出征,經濟上已經很勉強了。這戰不可不速,他們總有一個要先動的,等那時候,便是我的機會。原本還有時間,現在,我卻等不及要去。
安寧輕輕邁前兩步,柔聲道:“思歸若要出發,現在便准備好了。”
回身見他溫柔眉眼,突然覺得很是抱歉。我幹的事就是規劃下大局,其余的瑣碎扔下去給別人,中間經手的,自然是安寧。天水他們各有各的事,別人我不放心,和我也沒那麼的默契配合,只是委屈了他一個男子,盡在我手下將方方面面都想到,像總管下人似的收拾妥帖。
走前兩步,抱住他,抬眼看著:“安寧,這段時間真的很忙,除了你我也找不到人,麻煩你了。等事情一過,憑你的才華,幹什麼不可以?”
安寧輕輕一笑,眼裏水紋蕩漾,點著我的額頭道:“傻思歸,這種關口,怎的說出這樣的話來?我的性子你也清楚,不順意,鳳自若也敢頂他的。偏生想的又多,常常注意些小地方卻是生性了。”他垂下睫毛,柔聲道:“替你做些事,又算什麼?”
安寧,安寧。
我最信任的人,卻獨有他。
發令下去,全體集合,兵分兩路。安寧殷紅已七日夕開去鎮南關,我和天水泠泠先去居雁。不為什麼,蕭國和陵國都是重量級的,鎮南的戰爭多半爆發在後面,居雁關是個突破口。
盡管心裏掂著溫文雅,我還是忍住了。
日夜兼程趕路,全部是一人兩馬,沿途換馬不換人,終於在兩軍爆發前趕到。
“好痛……”天水泠泠一張臉皺的像包子,勉強從減省到最輕便的行囊裏掏藥。我小心的揭開衣衫,苦笑道:“我也很痛……”
他提著氣,咬牙切齒的過來給我抹藥,道:“死藍思歸,要不是看著你的面子,我才不來受這份罪!”溫熱的藥膏一觸到大腿內側的肌膚,痛的我一哆嗦。
那些人估計也差不多,因為騎馬的原因,內側全磨破了,血肉模糊的。我叫道:“輕點輕點…哎喲……”給他瞪了一眼,苦笑道:“不勞你了,我自己包。”
他哼了聲,把繃帶扔給我,去顧自己的傷口。我紮好了,坐到帳篷口,掀開看了看周圍。帳篷下面有一排木架,使帳篷和地面之間有段距離。附近的長草都被割斷了,露出一片一片的空地。遠看就會被長草樹木攔住視線。其他人的帳篷一個個隔了些距離,都塗成了迷彩服色。
居雁關地靠東南,實際是很潮濕的一個地方,河湖縱橫。它本身建立在一條河流拐角處,又是高地,與左前方三裏處一個兩湖之間的陵國小營地遙相呼應,成犄角之勢。將明國大軍逼在數裏之外,不得前進。
我們繞了個遠路,從湖泊那邊潛過來,把小營地紮在居雁關和陵國小營地間,再靠後一點。人數充其量也就三百人。全部穿緊身綠衣,帳篷也是綠藍色,就差沒戴綠帽了。我也覺得太不厚道,一人給了條長迷彩布裹上,省的一個個都用抽搐的目光看我。
“餓了麼?”我回眼看向天水,他把衣衫拉好,咬著牙看我,突然一下泄了氣。回轉身去從包包裏掏,掏出幹炒的面顆,硬的可媲美石頭的餅子。然後一口一口,委委屈屈的咬著,好似眼淚就要下來了。我好氣又好笑,知道這東西難吃的緊,而且怕變質,是油也不放的。
扯過口袋,從裏面掏出幹肉來,也硬的能砸死人。拿了個小鍋,起身到外面樹林中小河裏舀了點水,又打轉回來。見各個營帳秩序井然的拿鍋做飯,小語聲有,喧嘩不大,感到甚是滿意。這一趟是苦了這些人,平素好勇鬥狠,血肉廝殺是家常便飯。一旦遇到大事,卻是一致對外的。我先前就警告過,這種緩慢的折磨難熬之極,也難為沒人來抱怨。
進了營帳,我也不撿柴火,用手捧定了鍋子,緩緩加熱。煙氣絕不能有,否則等於大聲告訴陵國和明國的軍隊,我在這裏,快來抓我。由於省略了那個幹肉要泡半天的過程,肉煮的半爛不爛,仍然硬的要死。我潑了水,蘸點鹽上去,撕一半遞到天水面前。
他抬起眼,瞟了我一眼,更委屈了。
我笑道:“天水,我有個笑話,不知你聽不聽?”他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道:“你說!”
我咳了聲,道:“從前有個囚犯越獄,可惜技術不高,又被捕頭抓回去了。縣官升堂申他,問,你為什麼要逃跑?那犯人道,因為夥食太差。那縣官又問,你是用什麼撬開監牢門的?”
他聽的認真,點頭看我,我笑道:“那囚犯道,中午的饅頭!”
天水撲哧的笑出聲來,差點把正吃的東西吐出來。橫了我一眼道:“安啦…我是那麼任性的人麼?壞不了你的大事!”
我笑道:“你自然分的清孰輕孰重,我是怕臉成了包子,再扭回來就醜了!”
他哼了聲,自顧自啃東西去了。我吃了幾口,把東西放下,道:“我出去一下。”傳令的還在外守著,我吩咐他可以去吃飯了。那人年紀挺輕,擅長輕功,一雙眼睛崇拜的盯的我發麻。
領頭的人,帳篷是有小小區別的。來到翩躚飛鴻的營帳外,還沒掀簾子,裏面已有動靜。
武林中人比士兵好的一點是,不用派人守衛,自己就是最好的守衛。
“前輩還好麼?”
我笑咪咪的進了去,見翩躚飛鴻靠在粗氈布上,苦笑著看我。


一百二十章     以火誘敵


他破天荒地的沒有反駁那個“前輩”,只是苦笑道:“藍思歸,我這次來可是舍命陪君子了。”我笑著拍他的肩膀,道:“仰仗你親自來,莫非真的老了麼?”
其他幫派未必掌門齊至,國內也要人坐鎮,傳遞情報提供後援。
他一身綠的樣子還真搞笑。我揚眉道:“情報回來了麼?”
他點頭,輕輕一招手,那只飛鴻鳥從角落鑽出來,落到他指尖。爪上綁著小竹筒,他細細解下,拆了蠟封,倒出個小紙卷來。
接過讀了,紙上極細筆跡,道蕭國明國內皆有騷動,只是不大,被軍隊鎮壓下去,陵國就頗為危險,朝堂上人心浮動不定,已有策反跡象。
兩國內騷動毫無疑問,是鳳自若派的臥底挑起。只可惜兩國王都坐鎮國內,尤其明國太子已定,地位穩固,無法從權利核心挑起內訌。陵國新君登基未定,鳳自若又是個狠辣的,朝臣人人自危,還有個大皇子,正好給別國一個挑唆的好機會。只是鳳自若坐鎮的話,那些人又如何會不穩?
我的眼睛往下移。
白紙黑字,他真的親征鎮南關,朝中由三皇子把握。
心念電轉,他此舉不外有兩個方向,一個是振作士氣,以鎮南關為戰爭的突破口,而命人死守居雁關。一個是表面上親征鎮南,暗地裏打算別的主意,聲東擊西,靈活應變。
說實話…以我對他的了解,耍陰招的可能性比較大……
為避免變數,我要占領先機。
撕了紙條,我向他告辭,回到自己營帳裏去。天水泠泠坐在一角,黃顏立在他前面,彙報什麼。我也不吵,等他出去了,坐到天水前道:“怎麼樣?”
他抖了張簡易居雁關內部圖給我,揚眉道:“查探完畢。在左前方五裏處有五千明國軍隊潛桓,與大部隊相去甚遠。居雁關內布防絕嚴,十步一崗,六個時辰一換班,只有左後方一排廢舊軍械房守衛稍松。”
明國等不了了,他們十幾萬大軍的補給線極長,人力物力耗費太大,難怪打算偷襲。陵國僅三四萬人馬,以逸待勞,占了不少便宜。
我點頭,對他道:“明國還沒有出手。”他頷首,笑道:“你想說什麼?”我亦笑道:“所以我們要先出手,局勢便在掌握。”
天水泠泠眼珠子一轉,歎道:“這個命是要我賣了,煙花火藥調過來。”我大笑,道:“好泠泠,回去請你吃飯。”他斜了我一眼,輕笑道:“我不要吃,你親我一口。”我忒的想笑,捧過他的臉啾了口,道:“便宜你了。”
“好思歸……”天水泠泠頓時笑逐顏開。我笑道:“先別忙,去叫翩躚飛鴻和鑰木深過來。”
這三百人有一百是翩躚飛鴻的人,有五六十是天水宮的人,還有一百多散碎人士,由鑰木深帶領。這一百多都是水性好,選拔出來的人士。
等了會兒,門簾一掀,首先跳上來的正是他,那個翩躚山莊前等不了先開口罵的。年紀輕輕,開口就是粗話。他大大咧咧往氈布上一坐,道:“找老子有事?”
天水和翩躚飛鴻隨後上來,鑰木深哼了聲。我知他看不慣天水和我親昵,又加上天水生的妖媚惑人,我這張臉也硬朗不到哪去,狀似苟且。但只要他明白大局,態度可以忽略。
我拍拍氈布,點頭道:“請你們過來,是想商量下計劃。”
鑰木深呸了聲,道:“什麼商量,還不是你說了算。”
我肚裏暗罵,臉上笑道:“鑰公子有什麼好主意可以說。”
他把臉轉到一邊,切了聲道:“得了吧,我說又有什麼用。他們哪個不向著你,大白天摟摟抱抱的……”
我保持微笑,道:“那我先說一說,鑰公子有意見可以提。”
他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死樣子,王八蛋。
夜幕漸漸降臨。
我立在一棵樹上,看向居雁關方向。靜靜的一大片黑暗,城樓上晝夜不滅的火把搖曳。再回頭看明國方向,都是安靜的出奇。
我們的營地,基本上空了。
突然居雁城樓的左後方騰起淡淡的煙塵,然後冒出一點兩點火頭來。火頭吞吐了會兒,往下一縮,突然向天吐了丈把高,熊熊的燃起,將居雁關上空燒的通亮。中間還時不時爆出火花,炸的劈裏啪啦。關內騷亂頓起,呼喊救火聲不絕。我凝目望去,見雖慌亂卻不失有序,顯然有人指揮得當,兵也是精兵。
陵國小營地這邊也發現險情了,火把一個個揚起,迅速整理軍備。我遙望過去,心裏暗暗數數,給你們這麼好的機會,不進攻就是白癡!
果然不出所料。
鼓聲震天,喊殺之聲迭起,只看到長草樹木搖動,刷刷聲震耳,明國五千埋伏軍士直沖向前,殺向小營地裏。陵國臨危不亂,火把信號搖動,鳴鼓指揮戰陣,兩方混戰成一片。黑夜裏也無所謂陣法戰術了,火把被扔在地上,刀劍聲碰響,慘叫聲一聲接一聲。然後又有撲通撲通,重物墜水,大呼之聲不斷。別忘了那邊上還有兩個湖。
開始了,開始了就別想收住!
探目遙望,明國主力的攻擊,也已開始!
擂鼓聲猛的響起,黑夜裏火把閃亮,身著重甲的士兵在前以長矛大戟沖擊,弓箭弓弩在旁邊配合掩護。在戰場上不論是單挑還是群毆,長兵器都絕對勝過短兵器。但敵人若沖進長兵器範圍中,便一無用處了,因此需要弓箭掩護。再後是輕甲的士兵,幾千人抬著樹皮都沒剝的木排往前沖。
我眯了眼睛看他們渡河。
陵國怎肯讓他們順順當當的過來。這時後院的火勢基本被壓了下去,矛頭便對准了前面。掩護木排的士兵多有被射倒,慘呼一聲就是個透心涼。木排被砰的擲入水中,濺起高高水花。十人為一組,拼死的往對岸劃。有些木排中途散了架,上面的人全部翻入水中,狼狽的抓著一根木頭扒。更多的是被射翻在水裏,血水染紅了一條河,慘叫喊殺聲,沖天的火血相交。
砰的一聲巨響,半徑兩尺的巨石落進河裏,爆出通天的水幕。抬頭看見高高城牆上士兵秩序井然,指揮者火把搖動。陵國早准備了高台,架起了投石機,一塊塊往河裏扔。光是帶起的波浪就卷翻不少木排。明國的士兵卻多擅水性,掉進去也沒全部覆沒,活著的繼續往這邊扒。
雲梯架起,開始艱難的攻城。
我數著時間,看明國攻城的軍隊一點點過河,直到過了一半。
河中卻還沒動靜,我驀的豎起了眉,混帳,不要在這種時候給我搞個性!
猛的跳下樹去,沖到營地中叫道:“來人!”留守的一人一閃而出,立在我身前。我狠狠的道:“速去通知鑰木深!他要破壞計劃,給我洗幹淨脖子等著去死!”

台長: 紫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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