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樓的飛翔 28樓大約是麻雀飛行的高度。 居住在半空中， 開始用鳥類的視覺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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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人家送的啦！」

在除夕前一天，開了三個半鐘頭的車子回嘉義，我拖下一車子行李，拿出一堆年貨、茶葉、糕餅零食、肉乾、茶點、年菜和兩大把花束，堆放在我家歐巴桑面前。

媽看到女兒拖了這麼多東西回家，待要發作那數十年相同的演講稿：「你幹嘛花錢買這些東西？！你要把錢存下來買房子！一塊錢都不能花！我和你爸賺錢不容易，你手頭倒是很鬆，輕輕菜菜就花了幾千塊、、、、、」

前幾年的我面對歐巴桑如機關槍的指責，老老實實坦承：「好啦，我下次都不買，兩手空空回家給你養好不好？！」

人性總是這樣，常面對相同的指責久了之後，就知道如何應變求生的法則。

於是，我便指著一樣樣東西解釋：「這是同事送的、這是一起爬山的朋友給的、這是某個製作人送的、這是我同學給的、、、、、、」我所認識的親戚五十、朋友一百全都變成了聖誕老公公，年節大放送，在一個女兒回家時，替她擋去了許多節儉心疼女兒花錢的母親的言語子彈。

「如果是人家送的就可以，如果是花錢買的，我就要罵你！」

歐巴桑半信半疑地把一拖拉庫的年禮一一收入她的廚房管轄區，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難逃被念一途！因為我遺漏了「拜拜花束」這一項！

誰會送我劍蘭、粉百合、康乃馨和菊花的花束啊？！

於是，在我趕稿累的要命開車回家之後的三個小時，我都要為這兩束拜拜花束低頭懺悔，並一再保證下次絕不再犯！

這位歐巴桑勤儉持家，才能有我在台北安穩自由的生活。不必煩惱家裡大小事，也無須擔憂經濟壓力問題。她一個女人家，把上一代坐吃山空的大漏洞漸漸填平，平地起高樓，蓋了我們小村子裡當年最高的樓，然後一一把我們送上大學、、、、、我自知在這方面，永遠不及、也永遠無法代替。所以，每當歐巴桑只能在錢這方面挑出我的毛病加以批評、要求改進時，我總低著頭，找不出任何來反駁。

歐巴桑很愛我。她都認為，三個小孩中，只有我會聽她的話，也只有我的個性跟她合的來，不會忤逆她。歐巴桑常說，我不結婚她不擔心，她老了後，要跟我住。所以，她現在只要將我老姐嫁掉，她就功德圓滿，老年人生一片光明燦爛了。

只是，我沒告訴歐巴桑，我老姐老了也想來跟我擠、、、、

而且，我也沒告訴歐巴桑和老姐，其實，我可能比較習慣一個人、、、、

我更沒告訴歐巴桑，我的人緣並沒有那麼好，免錢的、人家送的不到十分之一，我呈上的，只是一個「女兒賊」的心意。

因為，這個每次都被老哥取笑「只會搬家裡的東西出去的女兒賊」，永遠忘不了六年前的除夕----------

歐巴桑老淚汪汪地對剛從台北回家的我說：「我跟你大嫂不合，她總嫌我搬瓦斯桶的手很髒、、、、可是卻要我一定要去吃她煮的年夜飯！你哥打電話來一直催，要我一定要給他面子，否則他們初一就不帶孫子來拜年、、、他們住的房子還是拿我的錢蓋的！孫子的奶粉錢也是我出的！我有錢可以吃我喜歡吃的東西，為什麼我要去看媳婦的臉色吃這口飯？、、、、」

大嫂在生了我家的第一個孫子後，個性丕變，成了我劇本裡常寫到的「惡媳婦」。

哥哥也因為婆媳不合的問題，大吵大鬧要離婚。大嫂一氣之下，抱著小孩子要同歸於盡、、、、、最後，歐巴桑妥協了，因為她不願孫子失去母親。

只是，在除夕夜，歐巴桑卻怎麼也不肯再妥協了、、、、、、

那時的我，看到歐巴桑的眼淚，立刻說：「你不用去吃媳婦煮的飯！你沒有女兒嗎？！我帶了好吃的年菜回來了！我煮給你吃！、、、、、、」

「可是你哥那邊、、、、、」歐巴桑總擔心唯一的兒子會責怪她。

「哥那邊我去說！」母親疼兒子，但是，哥哥也疼妹妹。

我撥了電話，輕快撒嬌地說：「老哥，我回來了、、、我帶了滷豬腳、牛腱和獅子頭回來了，都煮好了，很香喔～你和大嫂要不要一起下來跟我們圍爐吃年夜飯啊？」

我明知道大嫂和老哥都吃素，卻故意刺激。（妹妹心機比較重～：P）

果然我老哥愣住：「我們都吃素ㄟ！」

我就順水推舟：「喔！那我就跟爸媽先吃了，你們那邊我們就不過去了～明天初一拜年時記得帶你老婆、兒子來，小姑姑我有準備紅包，還有給大嫂的禮物，記得來拿！～掰～」

大嫂要我們家歐巴桑給她面子，我卻要我哥給老妹我面子-----

最後，一家人，在除夕這一天，年夜飯各吃各的。

從那一次，每次回嘉義，我總花許多心思帶著討好老哥、大嫂、老姐、老爸、、、的小東西回去。希望他們看在我這個住在外面的「女兒賊」份上，多包容一下歐巴桑、多關心一下歐巴桑的情緒。（雖然有時我也會被念的很受不了！）

我的歐巴桑啊！

我知道妳為我好，不許我亂花錢，可是，要是花點小錢，就能讓這個年過的喜氣洋洋，有糖有餅有花有茶有開心、、、、明年，後年、大後年、、、、我可能還會再討妳一次罵！

聽妳元氣十足、批哩啪啦罵的我狗血淋頭，也好過看你淚流委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