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咬牙切齒。
問她為什麼要生氣嗎？
她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了。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如果他對水滺的行為事事都要生氣計較，她一定很快就會下去跟閻王嗑瓜子下棋，所以她現在的修養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
可是……可是……
現在這種情形不管誰看了都會瘋掉的呀呀呀呀！
如果這是一場夢，就快來叫醒她吧！
因為這場噩夢真的太恐怖了啊！
她的帳房、書房……讓某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以烤地瓜為由，被燒了個一乾二淨！
「我花了一個月才算完的年末淨利帳本、十二家錢莊的債劵、七萬兩黃金的銀票、皇城要的貢品清單……啊哈哈哈哈……全部都完了……」朱兒開始狂笑，嘴角咧得好開，眉眼間卻是欲哭無淚的慘烈。
讓她瘋了吧，讓她瘋了吧。
好想殺人，最想殺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天曉得她為啥要這麼寵水滺這個破壞狂，疼他幹嘛？疼來讓自己內傷過度吐血而亡，還是疼來讓自己學習壓抑自殺念頭？
不管原因是什麼，她現在都後悔這麼疼他了！
跪在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書房前，朱兒雙手支地，揮不散滿頭的烏雲罩頂，連想哭都哭不出來。
神呀，讓她死了吧，她好想脫離這走得太慢的生命呀，嗚嗚。
如果現在天際劈來一道雷，她會希望劈死水滺，因為這死小鬼老是這樣整她害她！不過……
她最後十成十還是會擋在水滺面前讓雷先劈死自己，因為造成現在這種光景的罪魁禍首就是她！
是她自己把死水滺疼成這樣，劈死她的話，那她就不用見到現在這種慘況，也不用去想等一下要怎麼收拾善後，更不用決定是要掐死水滺那個混蛋還是對他的行為繼續不聞不問！
「朱兒……」拍拍她的肩，秦隨雁對她已經不是只有同情可以形容了，他非常非常可憐朱兒，這個可悲到不能再可悲的女孩真的不是普通倒楣，以前他就算再怎麼累，至少至少，水湅還不會來扯他後腿，可是水滺對朱兒所做的，已經不是扯後腿了，根本是陷害。「節哀順變。」
節啥哀呀，順啥變呀，她現在腦袋裡一片空白，整個人除了愣還是愣，師父難道難道看不出來嗎？
她不要再這樣當白痴了！她生氣了！她不管了！什麼水家莊、什麼產業、什麼朱姑娘、什麼生意，她通通不要理了！
「隨雁師父，請幫我找人去跟水家產業的各大商行重新謄份帳本回來，就說是我要重新比對用，別讓他們知道是被水滺燒掉的；再到錢莊拿一千兩銀票去買通李公公，拜託他再給我們一份清單；最後，把所有人都帶走，讓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靜一靜。」
她她她她在說什麼呀！她明明不想管了呀！嗚嗚！怎麼又說出這種話啦！
習慣真是一種恐怖的東西，連她這種非人的傢伙都不能倖免。
「我這就找人去辦，妳慢慢傷心，不要太難過喔。」摸摸朱兒的頭，秦隨雁斥退一干閒雜人等，留給她獨自深思的空間。
忍了很久，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嘆息。
從地上爬起，她拍拍衣裙，掉進絕望深淵的心情卻怎麼也爬不回原地。
抬頭看著黑成一片的斷垣殘壁，除了嘆息，她還是只能嘆息再嘆息。
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看這情況，水家莊的生意鐵定大受影響，弄成這步田地，就算她再怎麼名滿天下，有通天本領也無力回天呀。
她實在很想問問，那個笨蛋水滺到底想做什麼？整死她到底有什麼好玩？他如果喜歡放火燒房子，大可跟她說一聲，她一定立刻買成排房子給水滺燒個過癮，幹麼一定要來燒她的心血？
眼睜睜看著那把火燃燒的時候，她曾經以為被燒掉的是她自己的血肉，不顧火勢就要衝進火場搶救帳冊，若非秦隨雁牢牢抱住她，說不定她還能摸出幾張沒被燒透的帳本殘頁，可是最氣人的還是水滺在一旁抱怨他的地瓜被烤太焦了！
聽到他這麼說，她差點因為一時衝動把水滺推進火場裡跟他的地瓜一起烤焦！
事情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以為她最疼愛的水滺，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
她被他所痛恨嗎？如果不是，水滺又何必這樣欺負她呢？
越想越痛苦，越想越難過。
捂著心口，痛彎了身，朱兒只能忍到這個時候了。
好痛苦，心好像快要裂開了。
為什麼水滺總是做出讓她憎恨的事情呢？
先是把她最重視的人──他自己置身危險中，烤個地瓜都能燒成這樣，要是她晚來一步，水滺會有怎樣的後果，她想都不敢想。
然後再毀掉她費盡心血，用來證明自己存在的水家產業。
她不想要恨他，不想要恨水滺，更不想恨水家莊的任何人，這裡是她的家，她的生命所在，雖然一開始是被強迫留下，可是這麼些年，她怎麼可能會對這裡沒有感情，她喜歡這個地方，喜歡這裡的人，她不想離開，更不想要恨這一切……
她不要，不要，誰來阻止她，她不想要憎恨……
青綠色澤混合墨黑再度出現，不斷自朱兒周身輕湧漫延，她急喘低嘔，冷汗涔涔，滴落的汗珠牽引出大量水氣在她手中聚集，形成模糊影像，乍看之下猶如一柄利劍，迅速吞噬開始放肆的詭異色調。
劍身狂抖，朱兒狠顫，嗚咽劍鳴四處迴盪，朱兒幾乎握不住想從她手中奔逃的水劍。
「拜託……拜託妳……別讓我憎恨……我不要學會……」
雙手持劍，她難受地閉緊雙眸，跪了下來。
嗡嗡劍吼伴隨朱兒的低喃漸趨寧靜，無形水劍抽空纏繞朱兒的情感色彩，碧綠的恨、墨黑的哀，一絲一絲被啃蝕殆盡。
當一切消失無蹤，朱兒也再度陷入空洞。
須臾，黑睫輕搧。
「咦？」我又在想什麼了？
敲敲腦袋，她一臉茫然。
「我好像又忘記什麼了……」最近老是這樣，只要情緒一激動就開始恍神，生病了嗎？
咬唇深思，朱兒凝望眼前焦黑的殘景，「呀」了一聲，右手掄拳擊在左掌上。「對了！死水滺又給我找麻煩！」
唉唉唉，死小鬼老是闖些無厘頭的禍，烤什麼地瓜，真是受不了，弄成這樣又要她收拾，真討厭。
就為了他的三顆地瓜，燒掉的代價足以買下全天京十年來收成的所有地瓜了！笨蛋水滺！
朱兒甩甩頭，將腦袋裡的昏沉感給甩掉。
「不想了不想了！還有一堆事情要處理，看來今晚又別想睡了。不過……偷懶一下總可以吧？嘻！」
伸個懶腰，打了個好大的哈欠，朱兒直接席地而坐，烏溜溜的黑眸朝身處的房子環視：「話又說回來，這情形還真是盛況空前呀……」
黑成一團的屋舍，只剩下冒著煙的骨架留著，燒得什麼都不剩。
反正她也沒看過火燒屋，就讓她稍微欣賞一下這些殘骸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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