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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26 00:18:42| 人氣1,31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隨筆】療傷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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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個月前,朋友們興沖沖地在捷運站聚集,佩戴著各種樣式的裝飾品、相機,準備為牽手的歷史時刻留下見證。廣場上,不論熟悉或陌生,人們互相寒喧,笑問對方從哪裡來。

兩個星期前,依舊是喧嘩的集會,但是浩浩蕩蕩的隊伍,舉著千篇一律的標語,龐大的陣仗呼嘯而過,宣洩著他們所想表達的情緒。而他們的表情,就像是呆板毫無變化的標語一般,只有憤怒和不滿。

天光未明,我循著既定的路線前往實習的療養院。二二八公園外面的道路封鎖,公車路線改道,每天我得更早起床。經過中正紀念堂站,依稀能聽見地面上的叫囂、汽笛喇叭。有幾個人在站裡飛步穿梭,交換眼神。彷彿電影《28天毀滅倒數》裡頭,人們以體液散播仇恨、暴力與死亡的場景。

彷彿身歷一場噩夢。春雨淅瀝,我輾轉未眠,想起四年前的中秋夜。那時我住在台中,公寓大樓緊鄰著改建的眷村。在聯歡晚會上,女立委戾聲呼喊著:「四年後,我們要報仇,打倒阿扁!你們說好不好!」昨夜在電視螢光幕上,又看到那位女立委爬上了宣傳車怒吼。同樣刻薄的語氣。

我不得不懷疑,這是個什麼樣的時代?感覺自己和熟悉的世界猛然離索。我以為社會還擁有那麼一點中道、自省、自清的力量,但如今它卻呈現著一副乖戾的風景。在漫天謠言的肅殺中,人們互不信任,沒有對錯。我想起了捷克小說家卡夫卡。

出版於1925年的另一部小說《審判》,卡夫卡描述了主角K在某年某日的某一天,突然被控訴有罪,他必須於每週日去接受審判。審判地點的破敗不堪、吵雜與人際的疏離,令他倍感狐疑。但最令他痛苦的,是他根本不知自己的罪為何。

周遭的人都知道他在接受審判,但是每當K問及到底自己何罪之有,所有的人,包括父親、同事、甚至與法官親信的人物,全都迂迴、隱諱、莫測高深地規避著。他疏離了周遭的人,最後終於莫名其妙地被刺死在外出的半路。劊子手說他「簡直像一條狗!」,成了他的罪名。

近日,被認為「疑雲重重」的槍擊案,定罪了一位「作票總統」。有人替元首著急,認為他太慢出來講話。並非他的拖延使得質疑更加可靠,而是如同小說所講的:「比起靜靜坐著,嫌疑人還是動起來的好。因為靜靜坐著的人,會再不知不覺間被放在秤上,和他的罪一起秤量。」

我們都活在卡夫卡所塑造的那個無望、沉淪的世界裡。多少,我們都有一些存在的焦慮和孤獨。我們無力去洞悉這個世界形成的構造,只能面臨終身無法平反的審判。在媒體宰制一切的亂象裡,我們喪盡人權,端讓「失落」、「冷漠」成了我們的共同性格。然而,這真的是我們的世界嗎?

若說卡夫卡是冷酷的,那麼同樣擅於描繪人的卑微處境,台灣的社會主義作家楊逵,便是熾熱的。在他自傳意味濃厚的小說《送報伕》裡,主角楊君在家變後,一個人到東京打天下,可惜所遇非人,受騙上當,身心俱疲。那也是個孤立無援的情境。從信件中,楊君得知母親過世的消息,在悲痛中,這位慈母的遺書卻仍然堅強地為主角打氣。這些轉機讓原本失意的主角有了前進的力量。楊逵藉此闡述階級萌生的不均、勞動者受資本家無情的剝削。

在《送報伕》的結尾,乘船返鄉的楊君「滿懷著確信,從巨船蓬萊丸底甲板上凝視著臺灣底春天,那兒表面上雖然美麗肥滿,但只要插進一針,就會看到惡臭逼人的血膿底迸出。」縱然命運無常,我們依舊可以選擇希望。我想起意義治療先驅法蘭可經常掛在嘴邊的:「不要問生命的意義是什麼,而要問生命對我的要求是什麼」。縱使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我們是否還有機會尋獲那痛苦對我們而言的意義?

廣場上的喧嘩未歇,敗選的打擊如同一個集體的傷痛反應。從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憂鬱到接受現實,其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我們的理性告訴我們,這樣的鼓譟終究會平淡下來。縱使我們的社會的確是幾近瘋狂的,我們是不是也能體會一位治療師在面對一個破碎家庭的時候,所必須把持的容忍?台灣就像是個組成多元的家庭,斯人是狂躁的,斯土是荒謬的。但我們必須學著從現階段互不信任的歧異中獲致意義,搭起橋樑。

「現在,是我們共同療傷的時刻。」晨會的時候,主任這樣感嘆。療養院窗外的五色鳥,仍然依著牠自己的頻律,咕嚕嚕地鳴叫。

─寫於台北象山山腳

台長: 吳易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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