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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3-09 11:03:00| 人氣1,13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隨筆】哲人精神在伯明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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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選擇阿拉巴馬,而不是像哈佛大學那些名校去進行交換學生。我一開始啞口無言。心想要不是學校只跟這所醫院簽約,我也寧可選擇那些長春藤名校。但是兩個月的見聞,確實令我在心境和認知上都有不少的轉變。

那時候,醫院正為了年度評鑑的工作焦頭爛額。我和其他兩位同學因為建教合作計畫、醫學系李孟智主任的促成,以及王理老師的鼎力協助,而能有這個難得的機會。雖然不是有心自外於這場評鑑大戰,卻有幸在忙碌的實習生活中獲得片刻喘息。在簽證一再延誤,美伊戰爭一簇即發的肅殺氣氛中,我來到了伯明罕。

驅車往市中心的途中,王理老師告訴我說,伯明罕大約有百分之七十的居民是UAB的員工,其中又以醫院及相關企業機構為最。初春的伯明罕,天氣依舊濕冷。大學大道兩旁如巨獸般整齊矗立的醫院建築,一點詩意也無。正在萌芽的行道樹,白茫茫的一片,雖然壯觀,卻散發一股出令人不敢領教的魚腥味。

令人難以想像。如此旁然的醫院建築群,井然有序地坐鎮在一個灰濛濛的城市裡。宛如生物圈計畫中的溫室坐落在亞利桑那沙漠,火箭發射台聳立在休士頓曠野裡那般,矛盾的景象令人感到格格不入。但我心裡也有個譜:這座醫學中心如異軍般突起,必然有其理由可循。

一天下班後,我和同學到處尋找特別的「景緻」,打算拍些相片留念。那時已經是仲春,UAB的校園已經蔥綠一片。艷陽下,我們赫然發現平時捧讀的Harrsion內科學指引的作者本尊塑像。也才知道,原來Harrision博士曾在這裡任教,如今他已經成為UAB的守護神。

在林蔭裡,一條小徑、一處彎角,隨時都能發現一些令人驚奇的事物。雖然初臨此地,平板單調的城市印象有點令人失望。離UAB醫院最具代表性的歷史建築,Jefferson Tower的不遠處,坐落了一棟古典而雅緻的二樓層屋。「進階醫學研究中心」,被暱稱為Pittman House。傳奇色彩濃厚的Pittman House,是UAB人津津樂道的對象。不僅因為這棟研究中心所榮耀的對象,更因為它背後所代表的非凡意義。

Dr. James Allen Pittman, Jr,這位內科醫師以及臨床醫學教育家,1927年出生於佛羅里達的奧蘭多。他在Davison College和哈佛大學醫學院完成高等教育後,先後於麻州總醫院、國家癌症研究所、國家衛生研究所、喬治華盛頓大學醫學院、喬治城大學、哥倫比亞區總醫院等地進行研究以及臨床服務。1956年,他來到了阿拉巴馬,並於1974年成為UAB的醫學院院長。

Pittman教授除了身兼教職之外,更擔任內分泌學會、美國醫師學院、美國甲狀腺學會、美國化學物質學會、國家衛生研究院、國家典試員、國家醫學圖書館、阿拉巴馬公衛委員會、醫學繼續教育、美國醫學院學會等的要職。至今,他仍然在各種組織中扮演推手或其他各種重要角色。

1976的下半年,阿拉巴馬的商人Hall W. Thompson造訪了UAB。他為了回饋鄉里,跟Pittman教授建言道:「我們應該為這學校做點不一樣的事,一道設施,好刺激學生和醫師們能夠在醫學或者學業表現上,追求更高的成就。」這則建言,很快地便被採行了。其實在Pittman教授的心中,早就有這樣的藍圖。而這幅藍圖的靈感,來自於Tinsley Harrison教授,UAB的第二任醫學院長,首任全職醫學系主任。

Harrison教授曾經強調:「教與學,必須同時從智性與內心出發。教師的主要功能,是能夠激發學生一股強烈的學習欲望。這些,是再多課堂、教科書以及實驗所不能相提並論的。」當Harrison教授還在世的時候,他經常邀請學生們餐敘。雖然只是頓非正式的晚餐,他也會要求每位參與者輪流在餐後發表一則特定主題,半小時的醫學報告,然後進行討論。他的目的是,把學生們都趕進圖書館裡頭,隔天再請他們為自己提出的見解辯護,或是指出對方有哪些錯誤。因為這個活動,許多原本表現平庸的學生或臨床醫師,到最後都有亮麗的成就。

Pittman House則承繼了這個傳統。它被命名為「進階醫學研究中心(Pittman Center for Advanced Medical Studies,簡稱CAMS)」,Pittman House則是為了榮耀Pittman教授的貢獻所取的暱稱。這座擁有紅色磚牆、白色門柱,樣式極為古典的建築物,內部陳設包括大廳、圖書館、餐廳以及先進的隱藏式錄音設備,二樓則是學人宿舍的設計,至今,琅琅書聲依然不絕。它同時又身兼Tinsley Harrison醫學生學會、醫學生研究學會以及Alpha Omega Alpha學會的總部。Pittman教授清楚地說明了這棟建築的使命:「CAMS是一棟活的紀念館,它陳列著年長及年輕醫師們對於人類以及疾病的了解過程,對於疼痛以及受苦的免除。它提供了我們實現更高成就的靈感。」

其實綜觀其他美國的大學,由以長春藤學校為最,例如史丹佛大學、普林斯頓大學的醫學院,類似的設施不知凡幾。在台灣,也有許多醫學院設置主題館,陳設相關的人物誌,目的便是喚起一股「典範追尋」的風氣。而典範,尤其以白人為主,實際上算是中產階級活動的副產品之一。經由反覆的歌誦,油然而生的象徵性,證實能夠吸引一群特定領域中的追隨者,並且成為一個專業的指標、一則既定的慣性成規、一個框架。而我們經常為這些典範進行「加工」,譬如立傳、設置紀念館等等。有時候,我們會發現過度宣傳這些價值,的確矯枉過正了些。

但是在UAB,在校園裡隨處可見的,以各種名字命名的建築物,意義絕不只如此。伯明罕,這座特殊的城市,賦予了「典範」完全不一樣的意義。這是座號稱魔術的城市,十九世紀末葉,白人和黑人都在這裡尋找他們的未來。他們採礦、鍛鑄鋼鐵,延續著從南北戰爭以來就存在著的恩恩怨怨。南北戰爭、三K黨的源起、自由之旅,歷經多少時代變遷的痛楚,從一片蠻荒之地,變成工業大城。如今棉花田已經不再,許多鋼鐵工業已經廢棄。除了國家重點發展的航太事業外,伯明罕成為美國南方醫療的重鎮之一,醫學院更躋身全美第二十四名。說實在,我們的確不能不把這城市的歷史脈絡不當一回事。

UAB急診和外傷醫學的蓬勃發展,跟內戰、人權改革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一九六零年伯明罕的市街依然充斥著警犬、消防水柱以及爆炸聲。UAB負起醫者的當然使命,救命之餘,在醫學教育和臨床研究上自然有不少的開創。爾後,包括歷經經濟蕭條、包括更多的人權法案的通過,UAB醫學的走向,與每一位改革者息息相關。如今在價值崩解的年代,「領袖」或許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但端看阿拉巴馬的人種組成、飲食文化,甚至經濟條件,代謝症候群的研究、HIV臨床治療的突破等,絕對其來有自。

實習的空檔,我到處漫遊,跟醫院對話,也跟具有蒼茫歷史的城市對話。我跟帶領我的神經科助教談起醫療保險,跟護士們談起戰爭,跟病患聊他們的生活。這一切,令我定睛在一個城市的心塵往事所獲得的感動,遠遠大過膜拜這所醫院的神主牌所產生的啟發。讓我也不得不想起,那位跟Pittman教授建言的商人,他所懷抱的那股對於一個家鄉城市的企待跟願景。伯明罕,這個在南北戰爭之後所號稱為「Magic City」的工業城,因為UAB的醫學成就,又再度驗證了一次。

1950年,當UAB還在草創時期,元老之一的Kracke醫師曾經說過:「我相信,讓健康者去守護疾患者,本來就是現代文明的成規。文明的國家也都奉此為圭臬。」這並不是至高無上的利他主義,而是相當單純的施受原則。我想起居住美國的德裔Thomas Mann寫作《魔山》的用意:「只有在高山上歷經一切的孤立、高燒氣氛、疾病的磨難,我們才能擁有機會到在平地上永遠想不到的情慾、道德和思想領域去探險。」在伯明罕的兩個月,我雖不像《魔山》裡的青年漢斯,到「山莊療養院」裡去遭遇人間的形形色色,而獲得在智性與情感上的「提昇」,卻也以一個旁觀「健康者」的小角色,參與了城市的過去與現在、相當程度的偶然與必然。我介入了城市的歷史,當然,也介入了疾病。這些疾病雖然沒有賦予我一個小說的角色,卻啟發了我的現實觀照。

在母校實習的日子裡,醫學教育強調了「醫院醫學」、「實證醫學」的重要;在伯明罕,那些經驗的起源、發展跟相互關係卻提醒了我,不是只有「學院道統」能獨領風騷。我相信Pittman House不只是為了榮耀一位熱心教育的老教授。50年代,美國境內發生了嚴重的醫療資源短缺,迫使政府加速醫師的生產數量,而在一九七零年間負起醫師教育重任的Pittman教授,以「追求更高成就」開創新局。這一切不正如他自己為Pittman House所作的註解那樣?在擁有「實現高成就」的靈感之前,必要先了解人類、疾病,必要先領受痛苦,才知如何免除。

阿拉巴馬,揮之不去的除了肥胖的健康問題,還有居高不下的貧富差距、犯罪率的陰影。稅務、醫療保險依舊混亂。回到台灣,SARS正襲捲著全球,人心惶惶。但我相信,我們也將要從這場硬仗中獲得相當程度的提昇。銘記在心的,是伯明罕的醫學先驅們,焚燃自己所點亮的哲人精神;了然於胸的,是面對更複雜更細膩,更令人不安的問題時,我所看到更多的可能性,和更寬廣的思考空間。

台長: 吳易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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