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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7-16 12:32:30| 人氣2,09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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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以鬯可說是一位藝術小說作家,撰寫無數的實驗小說。無論是微型小說、短篇小說或是長篇小說,在他的筆下都會有獨特的結構,他的創意總會帶給讀者無限的驚喜。每寫一篇新的文章他都會轉換一個新的手法。他的寫作生命,可說是透過追尋蔪新的寫作方式,破除一貫寫作的格局而展開的。表現手法多元化不重覆,是劉以鬯先生作品的一個大特色和風格。劉先生的作品大多反影其時的香港社會狀況。反影社會現實,時代性很強,從中可見時代轉變。《對倒》便是體驗這兩種寫作特點的一個好例子。
《對倒》短篇小說改篇自一九七二年十一月十八日開始連載於《星島晚報.星晚版》,約十一萬字的長篇小說《對倒》。改成短篇小說的《對倒》,小說的獨特結構更為突出,讓讀者更深切的看到作者在表達方式上所用的心思。
《對倒》是一部採用了雙線平衡發展,「沒有故事」的小說。它沒有離奇曲折或纏綿悱惻的情節,卻極具創造性。雙線發展的結構並不罕見,但通常是一主一副的,就如《廉頗藺相如列傳》,但雙線而又平衡發展則是創新的。此乃《對倒》一文一大特點。作者說這個概念來自一九七二年於倫敦吉本斯公司華郵拍賣會中他所投得的,「慈壽九分銀對倒舊票」雙連。《對倒》是郵學上的名詞譯自法文Tete-Beche,指一正一負的雙連郵票。作者就從一枚郵票得到啟發,創作出以一中年男人和一年輕少女為主角雙線平行發展的小說。
改編而成的短篇小說《對倒》,全文分四十二節,初時單數節寫男主角淳于白,雙數節寫女主角亞杏,直至他們相遇後,情況逆轉,單數寫亞杏,雙數寫淳于白。故全篇間續地描述二者。以雙線平衡形式寫作,作者以兩個主角的截然不同來形成強烈的對比,以做到真正的「對倒」。兩位主角無論在年齡、身份、生活和思想方面,都有極大的差異,可說是剛剛相反。男主角淳于白與女主角亞杏,一個年老,一個年青; 一個依戀過去,一個憧憬未來,一個是來自上海的異鄉客,一個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這樣強烈的對比貫通全篇。
同樣見到「胖得像豬,搖搖擺擺走過來」的黑狗撒尿,男的想起昔日養狗的故事趣味萬分「不自覺地笑」,女主角則習以為常,且覺黑狗討厭。同樣目擊一宗交通意外,淳于白回想起從前曾差點被車撞倒的經歷,感同身受; 亞杏則視之為「生活中的一場戲」,毫無感受。對外界事物二者的感受是相反的,對於自己的生命亦不例外。看着鏡子。淳于白因「額角的皺紋加深了; 頭上的白髮增加了」而感慨萬分; 亞杏則因覺得「自己的臉型很美」而自戀。前者接著回憶作日的青春,後者則接著妄想未來的幸福,對比貫徹人物的外表與內在,全面地塑造人物性格,讓人物活生生的呈現讀者眼前。對比不只流於貫徹兩主角的內外,亦貫通全篇,令結構更嚴密。對比不只流於表面而深入至人物的思想是《對倒》的一個優點。
然而,《對倒》中的對比最精妙之處不在其「異」,而在其「異」中有「同」。雖然淳于白沉溺於零亂濃稠的昔日,亞杏則陶醉於輕快朦朧的白日夢中,好像迴異不同,但兩者均活在虛幻之中,脫離現實。對他們來說,現實是短暫漂泊而不真實的,但他們的「綺」夢比現實更脆弱和虛無飄渺。過去與未來沒有分野,今日的不能把握,滲發著莫名的落莫與悲哀。劉以鬯先生透過這樣的對比,帶出七十年代經濟起飛、社會繁榮,但人心卻空虛的實況。
作者讓相同的人和事在同一日不同的時間在兩位主角身邊擦過,從而讓那兩條逆向而走的平行線走上同一中軸,令毫不相干的淳于白和杏有了間接的關係。但見到同樣的景物並不一定能讓二角產生微妙的間接關係,從而令毫不相干的單數節與雙數節成為一個整體。假如作者安排二者同樣經過的場景是維園或大丸等,就不會產生同樣的效果。作者所挑選二人同樣經過的場景,經過細心精密的部署。他所選的場景人物都是瞬間即逝的或是移動的,令一切變得更巧合,和沒有故事的情節也能緊密的聯繫而產生一個嚴緊而自然的結構。劉以鬯的描寫風格亦對聯繫起單雙節產生了很大的作用。劉先生好用平淺的文字,仔細描摹小說中的串針引線人物,而刻意讓這一段文字重覆在不同段落之中,達至串連的果效。「瘦瘦高高的,長頭髮穿了一條『真適意牌』的牛仔褲,右手插在褲袋裏。褲子是藍色的。褲袋卻是紅方格的。」「牙齒咬著一枝細長的香煙」的男子於第十節在亞杏的生命冒出,於第十五節在淳于白的生活略過。同樣的人物加上相同描摹的文字,不但讓情節緊扣,亦產生了呼應的作用。
在劉以鬯的小說中配角都是無名氏,只有固定了形容他們的形容詞。這樣除了能突出配角的形象,亦令配角能成為一個真正疏離的陌路人。這一份疏離卻讓不相干的二人變得密切,實是篇章中另一個層次的「對倒」。
《對倒》充份展示了作者運用對比和反覆的熟練技巧,也顯現了作者獨特的描寫風格。
《對倒》中劉以鬯採用了電影的蒙太奇手法把形式或內容上相類似的鏡頭接連並列起來,產生一種節拍上的或聯想上的效果。第十二節的結尾寫亞杏「站在鏡前,睜大眼睛細看鏡子裏的自己。」第十三節的開端「凝視鏡子裏的自己」但物己轉換成淳于白。作者籍著一面鏡,穿透時間和空間。《對倒》彷如電影劇本而劉以鬯在不斷擺動鏡頭,捕捉七十年代都市繁榮骨子裏的落莫。
劉先生在他的小說作品《酒徒》的序說過:「現代社會是一個錯綜複雜的社會,只有運用橫斷面的方法去探求個人心靈的飄忽、心理的幻變並捕捉思想意象才能真切地、完全地、確切地表現這個社會環境以及時代精神。」本著同一樣的精神信念,劉以鬯先生在《對倒》中運用意識流的手法向小說中兩位主角的心靈展開探索,令小說不會流於表面。淳于白無論去到哪裏見到甚麼景物都會聯想起昔日的事,他在上海的時候。他不能回到故土卻又不能把它忘掉,身處香港這片新土地,卻又無法投入其中,於現實生活他的根抓不著一塊堅硬的土地,現實對他來說是虛浮的。靠著收租過,不用工作,令他的日子更不實在。他不能灑脫地說一句「棄我去者作日之日不可留」,只能沉醉於往事,但昨日不可再。亞杏不滿現實中她長得不醜,但卻沒有一個男朋友,整天沉醉在夢中,幻想自己成為明歌星,幻想自己一天中了馬標,飛凰騰達,甚至洗澡時「用手掌摩擦皮膚上的肥皂時,將自己的手當作別人的」。她渴望不勞而獲,但她的美夢是難成的。透過意識流的手法,作者能真正展現人心的空虛寂寞與及無奈,從而表現「生心」的不平衡。
劉以鬯的作品是極具時代脈膊的,他從兩位主角共同經歷的人事表現七十年代香港極速繁榮的步履和畸形的社會生活。金鋪劫案、交通意外都反映社會潛藏的不安和混亂。而人們炒金、炒樓、賭馬、賭狗、買彩票的景象,則意味著香港踏著浮板在海面上加速,其不踏實,去得愈遠,失足時跌得愈深。「四層的排屋」轉眼成了「高樓大廈」「石屎叢林」,環境變遷的快速令來了香港二十年的淳于白找不到一點親切感和安全感。兩位主角分別見到那臉色青癯的瘦子帶著一個七八歲的男童,男童吵著要吃雪糕,瘦子不許,男童說:「我要阿媽!」,瘦子說:「你去死!」的情節,更反映作為社會基本組織的家庭都在那世代變得殘破不完整的現實。
反映社會現實令《對倒》不為只玩弄寫作技巧而欠缺深度的小說。《對倒》的結尾,亦反映現實生活。在《對倒》的末部,兩位主角同時看一齣戲,並排而坐,兩人終在同一畫面出現,而亦終於相見。但他們並沒有與對方說過一句話,卻又回家後夢到與對方結合。淳于白夢到自己回復青春,亞杏夢到與「一個長得英俊的男人」(即回復青春的淳于白)都「沒有穿衣服」「躺在床上」。二人都在夢裏滿足了長久以來的慾望,淳于白重拾青春,亞杏滿足了她的性慾。但小說的結尾寫「一隻麻雀從遠處飛來,站在晾衫架上。稍過片刻,另一隻麻雀從遠處飛來,站在晾衫架上。牠看牠,牠看牠。然後兩隻麻雀同時飛起,一隻向東,一隻向西。」正象徵著夢醒時份一切又回到現實。他們的慾望滿足了,但心靈上的空虛卻不會被填滿,就像現實中那些炒樓、炒金的人,贏取的只能是物欲上的滿足,心靈仍是空虛的。劉以鬯雖然在結尾段前寫「初陽己擊退黑暗」但這並沒有代表曙光的出現,只是主角需回到現實。在小說中白天對兩位主角來說是苦悶且無聊的,黑夜(夢)才是刺激與多彩夢幻,光代表現實,黑暗代表夢,夢的幻滅是哀的。黑與白的「對倒」,黑白象徵意義的逆轉,讓現實社會更慘淡。
劉以鬯先生的作品,多反映社會現實,生活的矛盾,生命中的落莫與空虛。對於香港文學來說,他的作品是極具價值和意義的,因我們能從中察看舊日香港社會的風貎。在七十年代人們沉醉追逐金錢,表面歡樂,並未有意識到潛在的空虛,《對倒》一文無疑是有警世的作用。但到了今天的社會,內裏的空虛未改而表面亦不再榮盛,只反映現實而沒有挽救方法的小說,並不能治理心靈或產生積極意義。
《對倒》的寫作技巧及結構無疑是精奇,在手法上遠勝有著差不多結構的幾米作品《向左走.向右走》(九十年代作品) 。創作尋求手法上的突破是必須的,但亦需在思想感情上有所突破。《對倒》一篇,明顯地,手法較其思想突出。並不是說《對倒》思想浮淺,而只是層次不夠深。有思想並不代表有精神存在。劉以鬯的作品往往是欠缺了一點動力和積極,欠缺了推動生命的感染力。並不是說小說必須要有完美的結局,像魯迅的《藥》,雖然夏瑜死掉,醫不好小栓的病,但他的革命精神永存。結局悲但有積極意義,背後亦有不朽的精神。
藝術雖不應永遠是教育的附庸,而被剝奪發展的空間,但亦不能完全失去感染生命的力量!

04夏

台長: 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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