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天便要舉行「寶田墟」。
午膳後，我還要主持同事的簡介會。逼不得已，都是要跑三更。
早上回到崗位，我的手根本沒有自主的一刻，不停地在兩個鍵盤上勞動﹕電腦鍵盤和電話鍵盤。
「JOJO，求您代我接電話。」我竟去乞求一位青年大使。
「說您去了哪裡?」
「說我失蹤了。」
「收到。」她向我敬禮。
雖然已向她下了命令，以為軍令如山，這個小聰明又懂得左右逢迎。
「找您。」
我做了一個口型表示不想聽了。JOJO按著電話筒，告訴我是「阿姐」打電話下來。我接了電話，一說下之，另一些新工作隨之而來。
看看牆上的大鐘，已是十二時五十五分。
「熱窩上的螞蟻」不足以比喻我的心情。不停在心裡用粗言穢語警告自己﹕「時間無多都不可以出亂子，否則便大X鑊。」對同事的語氣亦開始差起來，什麼好話都掩飾不了我那份著急。「謝謝」說得沒靈魂，「借過」說得極肯定，「不用客氣」說得不真誠。
他們既沒向我埋怨，也用不著找我報復。因為他們知道只要時針踏正九時，他們可以無重一身輕，兩袖清風離開堂口，比起對著我惡言雙向更令我難受。同事們樂於以憐憫的目光與我道別，真是雪上加霜。
整天就是糊里糊塗地滾過了。
耳鳴告訴我，已經人去室空，202室只餘下我了。關上燈，渴一口即沖咖啡，呆望著桌上的重擔，如同錘子般拉下我的眼皮。搓一搓眼，抬頭一看。
漫天飛星。
哪裡來多顆鑽石投映出萬花筒的光華呢?
不就是歌聲魅影中，大劇院中央的豪華水晶吊燈墜下，美豔的姬絲汀逃跑在眾多水晶搖晃之下驚心動魄的一剎嗎?
還是孫白颺知道爾淳小主守候天空轉晴多時，便派人送上走馬燈，令爾淳看著滿室流影浮光的頃刻呢?
我連忙注視著凌亂的桌面，掃開顯示器前的一切障礙，才知道今天又多了一顆綠色的。
五顆鑽石放在不起眼的一角，那個好讓讚石閃閃生光的一角。我把五顆鑽石抓起來，攤開在掌心，刻意移近顯示屏，又再用手指一顆一顆拈著細看，慢慢地推動每顆鑽石的光芒，圍繞著我寂靜的心迴轉。
不得不承認，彩石出現的時間，我沒有好好去為它找物主，亦不敢大事張揚。物主可能是一個痛失瑰寶的人，亦有可能是…送給我的? 我的貪念又來了。
我還要傻誇誇的戲言，稱它為鑽石。如果鑽石不屬於我的，何以又要一天一天地逃過我的重重深鎖而出現，又消失得不動聲息?自己卻害怕要向人解說鑽石的來歷，不停地把它收起，希望不會被人誤會我想把它據為己有。在這個事事都要申明的辦公室裡，收到了人家送上的濃情厚意，就算是呈請，表明自己犯不著人家的利益，都怕被人說是講非。
然而，在我眼裡，為我製造漫天流彩的鑽石，添了生活中短暫的快樂，的確非常短暫。但我深明不屬於我的東西，總有一天要還給物主。
我誓不會據為己有。
左腦知道右腦的貪念…
左腦壓住右腦的貪念…
左腦壓倒了右腦的貪念。
「小姐…您幹嗎?」
「呀!…呀!」
是誰?是魔王!
他那如刀片一般的指甲，抓緊了我的肩膀，把我整個人拉後，使我的右半身動彈不得。
我拚命地抓緊手上的五顆鑽石，與他的幽冥鬼爪角力，他試圖要把我拉倒。
「您為何要跟我鬥?您手上的東西根本不是您的。」
「難道又是您的嗎?就算不是我的，都曾於我的夾萬出現，定是某人有心放進來!」
「說到尾，就是貪婪囚著您，哈哈哈，所以您就是敵不過我。」
他的刀片指甲連同粗糙的酷手不停向我加力，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搖撼。
「小姐…小姐…」
「呀…魔王!」
「小姐，十一時了，回去吧。」原來是保安員何姑娘。看看她的手，心寒起來。
「魔王…」
「哎呀，一走近便嗅到濃濃的咖啡味。您都是少喝為妙啦，很燥熱呵…」
她一面檢查地方，一面向我介紹食療湯水。
「早點回去啦。」
「您有沒有看到桌面的彩石。」
「哪有?看到告訴您。」
發了一場驚夢過後的一天，「寶田墟」沒有因為魔王的幽冥鬼爪而出岔子。我卻在每一個思考放援的空隙念念不忘曾緊握著的鑽石。夕陽下，參加者的笑容告訴我，籌備多時的墟期一切大功告成。
回家後，泡了個熱湯浴，急不及待去還睡眠債。當我蓋好被，雙腳剛好回暖的時候，兩隻小貓不知在浴缸內踢著什麼，發出了令人心煩的雜聲。
我戴回眼鏡，探頭到浴缸去看﹕「寶珠，您們在玩什麼?您知不知我要睡了…」
噢!一，二，三，四，五…是那五顆鑽石!
當我把鑽石一一撿到掌心，簡直是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切。
「寶珠，芳芳，您們何以得來我一直牽腸掛肚的彩石?」
牠們同時抬頭看著窗。
在窗框的最頂端，竟站著口喙鑽石的燕子。牠一直在看著我嗎?牠將口一鬆，鑽石落到浴缸裡去，好奇的小貓都追著把玩那光芒四射的鑽石。
我把頭伸出窗，追問著遠飛的燕子﹕「嗨!是您把鑽石帶來的嗎?」
牠只管向前飛。
在青山公路的盡頭，我隱若看到閃閃生輝的人像。
文章定位：
人氣(8)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