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走在繁忙的八德路上
萬安演習突然就來了
警報聲和警察的哨音尖聲鶴唳
路上車子慌亂地向左右靠齊
還好我是行人 只要鑽進小巷子裡 不必靠邊停
五分鐘後城市突然變得陌生
是一種超現實的安靜
察覺到這點後
我才恍然 這一刻 整個城市的引擎聲都消失了
「好不可思議啊！好不可思議啊！」
台北的夜半也無法這麼靜悄悄 好像影片畫面停格一般
動態的台北突然凝成了一張圖片
如果是極光追殺令的電影
這時侯最適合把全體市民的記憶消除
把迪化街調到南京東路旁邊，
讓金城武和大餅互換身分，把孫芸芸變陳菊
當時間開始運轉
微風廣場的大海報上站著搔首弄姿的肥碩陳菊
卻不會有人覺得怪
靜謐異常的午后
陽光篩落樹影 細碎分明
公園裡的搖搖小馬好像很久以前就存在那裡
一個小孩也沒有 只有時間格外漫長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午睡時間
當我還只是個只需要上半天課的小學生
吃完午飯，我會乖乖地躺在媽媽身邊佯裝睡著
等媽媽發出規律的鼾聲
我就悄悄摸下樓
搬張椅子坐在屋簷下
瞪著對面鄰居的客廳 靜靜等待漫長的中午時間過去
發白的陽光和屋簷短短的黑影形成強烈的對比
巷子裡好安靜
一個小孩、甚至一個大人都沒有
整個世界都墮入沉沉的睡眠
只有我一個人溜了出來
免於午睡的小孩 卻沒有遭遇特別幸運的冒險故事
我只撿到過一隻剛死掉的麻雀
豐盛的羽毛覆蓋著硬梆梆的身體 像標本一樣
那是我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凝視死亡
不知基於甚麼心態 我把牠用舊毛線包了起來
偷偷地安置在家中的頂樓角落
南部的陽光總是很強
牠一天一天地乾掉 終究只剩下瘦弱微小的骨頭
我並沒有特別傷心
只是認識了死掉這回事
還有一次我爬上頂樓
看見了巷子尾的稻田黃澄澄地壓彎了腰
被風一波一波地吹擺成浪
沙沙沙盪過去 沙沙沙浪過來
風裡面還有微微的香味
我看得入了迷
只是當時我不明白
還不是秋天，
怎麼稻米不像課本上寫的”秋天是豐收的季節”就任性地黃了呢？
隨著都市發展，家鄉的稻田一塊塊地快速縮減，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台灣的社會變動，劇烈得好似急著要把每個人的記憶都抹除
難得一見的稻田成了我對童年時光的鄉愁
看電影「無米樂」時，
我的感傷除了來自勞動農民的血汗之外
恐怕更多的是自己的小鄉小愁吧？
演習的最後五分鐘，回公司的路口被管制了
我只好坐在小公園裡抽菸，
巧遇認識一整年卻沒說過話的同事
因為這五分鐘
我知道了天天會見面的他和老婆是在生活工場打工認識的
他們還有一個兩歲的小孩
雖然我從來都不喜歡午睡
但是我們應該鼓勵台北市定時午睡
讓呼吸休息 讓刷卡機休息 讓紅綠燈休息 讓新聞報導休息 讓吸收資訊休息
城市午睡 對市民的健康有益
只要開放腳踏車行走就好
喀拉喀拉喀拉…
緩慢的機械齒輪聲 在安靜的城市裡迴響
或許會讓這個城市的居民想起甚麼
他們的失憶症也許能因此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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