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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07 17:05:59| 人氣15,612| 回應2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我看朱西甯《鐵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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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漿故事一開始便告訴我們有一件死亡事件發生了。這死亡事件是一條新聞,一條在下了兩天零一夜雪放晴後鎮上人民所收到的新聞。他們那座小鎮上的其中一個居民死了,那個死去的人叫孟憲貴,一個生前給居民的印象是整日在廟堂的廊檐下燒泡子的閑人,在不知任何原因下離奇的死了。這樁死亡事件只是大家在這時候獲知的一樁新聞,是新鮮,就如同那下了兩天零一夜的大雪般,給大家生活中添了那么一點的茶余飯后,暖暖心窩,解解無聊。我們現在每天生活不也一樣嗎?報紙上最近每天報道伊拉克戰爭與非典型肺炎事件,雖如此的「真實」卻是新聞──「新聞報道」,我們雖感覺悲傷和恐慌,但卻不至于撕心裂肺,只因為這并不是我們「生命圈子」里的死亡。大家都抱著只要不是我,那么便……,真正感受到的也或者只有死亡後的死人。

  朱西甯把孟憲貴的死描寫得如此的細膩,我最喜歡文中的一句:「一只僵硬的手臂伸在狗皮外邊,劃在僵硬的雪路上,被起伏的雪塊給擋住,又彈回來,不斷的那樣劃動,屬于什么手藝上的一種單調的動作……」,如此的描繪,我仿佛真的看到那么一具尸體被拖著,聽到那條手臂與雪地碰擊後所發出的沙沙聲,象一幕幕畫面般的播放在我們眼前,卻又如此的諷刺,令人唏噓。文中還有一句這樣說道:「尸體蜷曲在一堆凌亂的麥穰底下,好象死時有些害羞;要躲藏也不會躲藏好,露出一條光腿在外邊。」這就象老師說張愛玲給死的解釋:「死要躲藏起來,卻藏也藏不了,真實就象毛毯,如不是冰冷的臉,就是可憐的腳趾甲。」這也令我想到了紅樓夢中的《好了歌》:「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生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兒孫忘不了,癡心父母古來多,孝順子孫誰見了。」生命如此之渺小,像孟憲貴搬可以在死後得一具薄倌以掩飾會腐爛的尸具,不就已經非常好而且了嗎?

  故事接下來卻回到了二十年前,那個剛要建鐵道時的情景。火車──對當時鎮上的人民是一種怪物。文中有趣的描寫到:「一個巨大的怪物要闖進來了,……冒煙又冒火,吼著滾著,拉直線不轉彎,專攝小孩子的小魂魄,房屋要震蹋,墳里的老祖宗也要翻身」看到這里我禁不住笑了出來,是如此巧妙的諷刺啊,卻又如此的真實。不只是對火車,也不限于那個時代,就如現今的社會,我們都會對任何一樣「新」的、「陌生」的事物產生恐懼、排斥、不安等等,大至社會,小至個人,都是同樣的道理。在這個時候,人通常會把不安托付給看不到「力量」,從中找到慰藉與希望,如文中鎮上的老太太們在洋人筑鐵道的這件事上便到廟里上香以尋求菩薩的保佑。──「……在那么多慌亂拿不住主意的人們當中,大約只有老太太們沉住氣些;……笑瞇瞇的菩薩沒有拍胸脯給人保什么,總讓老太太們比誰都多謝指望。……道臺大人也跟菩薩一樣笑迷迷……。」道臺大人詹老爺也成了當時鎮上居民的菩薩,居民們都寄望他可以因其地位與權勢阻止到鐵路這“恐怖玩意”的建立。

  在鐵道建筑的同一個時間里,鎮上也發生了另一件事情──孟沈兩家爭鹽糟的整個事件發生過程。朱西甯在這里使用了蒙太奇 手法,在爭鹽糟的過程不時的穿插了火車汽笛的鳴聲。在接下來的故事中,朱西甯把孟沈兩家爭鹽糟的事件描述得非常的仔細,如他們接二連三的比試──用刀刺小腿、切手指都一次又一次給我們一個血肉交織的場面。結果在爭到最後,孟憲貴的爸爸孟昭有為了一洗上一代爭不到鹽糟的恥辱,也為了使到他的獨子孟憲貴將來生活過得富裕無憂,一咬牙便把整條命給拼了…就只為奪得此次的鹽糟。故事在這里達到高潮,孟昭有在眾人面前就這樣把整臼的鮮紅鐵漿劈頭的淋了下去。「大家眼睜睜,眼睜睜的看着他把鮮紅的鐵漿像灌進沙漠子那樣的灌進張大的嘴巴里……鐵漿劈頭蓋臉澆下來,一陣子黃煙裹著乳白的蒸汽沖上天際去,發出生菜投進滾油里的炸裂聲,那股肉類焦燎的惡臭隨即飄散開來。」孟昭有用了他這身臭皮囊來取得這次的交易,他只是以自身的性命換取另一他所認定的生命,這是交易,不是死亡,是一個死亡後的從生,如是而已。人生就是這樣,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須知物物交換這個道理。而孟昭有這個角色從故事中來看是可悲的,他是名副其實的癡心父母,他的想法是如此的傳統,他一味的認為只要他爭得此次的鹽糟就取得了勝利,光宗耀祖并且為後代取得安逸,而不聽洋狀元的一番勸告。但勝利是沒有永遠的,一切都會隨着時代而轉變,舊的傳統也將隨著時間的軸而被新的代替。

  「鐵漿迅速就變做一條條脈絡似的黑色固體,覆蓋著他赤黑的身子。凝固的生鐵如同一只黑色的大爪,緊緊抓住這一堆燒焦的爛肉。」這一小段,老師在課堂上解釋「鐵漿」凝固後的脈絡就像分散在中國版圖上的各個火車鐵軌,就如我們人體內的血脈般,是我們生命的管道,分向四方也通向四方。

  「火車」環繞著整個故事的交通,被朱西甯以蒙太奇的手法不時的穿插在故事中。火車是新文化、新時代的象征,「它」對保守的鎮上人民來說是如此的陌生「它」速度之快也意味着一個新時代來臨之快速,「它」發出囂張的長笛鳴聲就為了向我們宣布它的到來,「它」是先進的、科技的。火車之所以能行,原因在于它的工具──鐵道。鐵道的建筑是新舊文化與時代的交替過程,是一個新文化、新時代的利刃,「它」帶著火車(文化…)通向各個所在地。那座小鎮人民的不安、恐慌則是舊時代結束新時代開始的過程中的矛盾,這是一個必經的掙扎。孟昭有的死如果說是充滿愚昧的無謂,那么隨着時代的更替而隨波逐流的人們所體現的生命又是如何?還不也是無奈?如白先勇的《臺北人》中的人物都是隨著國民政府從大陸來臺灣這一小島,這些來到臺灣人們都有自己的一段難忘的過去,他們向時代妥協了……留下的只是幾絲的長嘆……。我們人或許生來就有妥協的本能,對每樣「新」的事物都能隨著時間而適應…進而不覺的溶入。但不妥協的犧牲又是否無謂呢?這幾乎得看我們個人是選擇如何完成個人生命的意義了。

  朱西甯《鐵漿》這篇文章不斷的告訴我們「死亡」──人的死亡,思想的死亡,舊文化的死亡,時代的死亡……但死亡既是「從生」──生命的從生,思想的從生,新文化的從生,新時代的從生。《鐵漿》這篇文章開始與雪地,也結束于雪地……白白的雪花由血淋淋的過程作為點綴,這樣的配搭是如此的鮮明。朱西甯用文字所筑成的語境使我對《鐵漿》這篇故事發生的種種印象深刻。

  人生無一處不是起跑點,為完成那或許是那么少許無奈的生命,還是必須接納與承受,從中逐漸擁有個人的認知,便是生命義務的完成了。


                            2003 年

台長: 夢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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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肉肉
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
我很喜歡你做引用的部分
2006-11-17 13:21:48
威爾剛
很讚的分享!

http://www.yyj.tw/
2020-01-07 11:41:48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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