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鸝走進客廳,卻隱約地嗅到了夾雜於檀香中的一絲腐敗酸臭。她亮起了廳裡的燈火,想起了置放於客廳桌上那盒尚未吃完的飯包,在夏夜的冷氣房中,不知何時早已悄悄的發酸、腐敗。
她將飯盒丟置於廚房的垃圾桶內,走回客廳,卻仍舊嗅到了那股淡淡的腐朽氣息。她環視這槁白空間,在那尊鏡花水月的觀音像旁,瞥見了那正在萎謝的曇花……
一朵曇花謝了。
烟鸝拿起剪刀剪斷了花與枝的交界。一朵華美,靜靜地落在一地的白,散成了拼湊不回的青春……
她默默地收撿著「月下美人」萎落的殘辦,輕輕地捧在她白皙滑細的雙手中,而後緩緩地走進廚房,將它棄置於那早已乘載了冷飯殘羹的垃圾桶中。
「月下美人!在時間的消耗中,也終將歸於塵土……」烟鸝幽幽地說著。
烟鸝關上音響,熄廳裡亮晃晃的燈,轉身走進浴室。她開起了冷水,沖刷著那頰雜於掌心的屍臭。她看著鏡裡的自己,看著她那一頭烏黑的軟細長髮,卻發現一根藏匿於其中的一根白髮來……
烟鸝關上了龍頭,卻看見了洗手台上那包振保遺留新樂園。未曾抽過菸的她,拿起了一根新樂園,燃起了時間,緩緩地送到唇邊,幽幽地,吐出了這些年來的寂寞。
一根菸消耗了時間?消耗的,其實是愛情!
「或許,是該抽身的時候了……」烟鸝凝視著那根新樂園,悠悠的說著。
烟鸝熄了菸,脫去了一身的束縛,裸身走回臥房內。她關上了電腦,拉上了窗帘,關上了所有的燈火。這麼些年來,她其實是討厭光亮的。然而,原本這一屋的白,都因少了光線的映照,轉瞬陷成無盡的黑……
烟鸝睡在那綢緞製成的白色島嶼上。這是這麼多年來,她身旁少了振保的體溫卻能睡的如此的香甜。
夢裡的烟鸝淡淡的微笑著。
牆上的掛中仍舊依分一秒的前進著;浴室裡鬆掉的水龍頭正節奏性的數算著消耗的一切,而房裡、廳裡的那束白玫,正悄悄地、緩緩地,開始萎謝……
第二天的早晨是個陽光燦爛的日子,烟鸝慵懶的看著報紙。她抬頭看見就快趕不上的時間,倉促間,她抓了GUCCI的白色三環TOTE包準備出門,卻無心地撞翻了靜置於餐桌上那一半懸空的報紙。報紙悶生落地。烟鸝快速而又熟練地鎖上了家門。在鑰匙抽離後,那原本的缺,就只能再靜靜地等待,等待下一次被填滿後的圓滿……
無心的風,吹進了這一片死白的空間,吹開了落於地上的報紙,翻開了報紙角落裡的一則新聞。
台商佟振保昨夜在上海鴻益公關主任玫瑰家中被刺身亡……
浴室的水龍頭依然叨叨絮絮地泣訴著;昨夜那束盛極了的白玫只剩槁白地面上的一些屍瓣;廚房垃圾桶裡的腐敗仍舊細細的透出酸臭;而白牆上那一只掛鐘,仍舊在推移著時間後發出聲響。一秒、兩秒,一分、兩分,一天、兩天,月復一月、年復一年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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