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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10-03 02:05:46| 人氣30|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觀點﹞一則小說裡的罷工及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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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碧娥乘坐在一輛有武裝警察保護的火車到馬康多,在車上她發現旅客很緊張,沿線各城鎮都有軍事防禦,氣氛很不尋常……直到她抵達馬康多,才有人告訴她,席根鐸正在指使香蕉公司的工人罷工。……工人要求星期日不採香蕉,不搬運香蕉……這次罷工獲得勝利。……」

「(罷工)領袖個個在家被捕……可是,政府和香蕉公司對於該由哪一方來負擔犯人的伙食費這個問題無法獲得解決,不到三個月,就把他們釋放了。這一次是工人抗議他們住宅區沒有衛生設備,沒有醫療服務,工作環境太差。而且,他們說公司未真正發下薪資,卻以臨時購券代替,大家只能持券向公司糧食部購買為吉尼亞火腿。……」

「大罷工爆發了。栽種的工作半途而止……一百二十節的列車停在鐵軌上。……」

「上尉下令開槍,十四挺機槍立刻射擊。然而這一切都像鬧劇。機槍喀喀喀喀喀響,白熱的火花清晰可見,密集的群眾卻突然變得好像刀槍不入。既不喊叫,也不嘆息,只當機槍發射的是膠囊而不是子彈似的。猝然,車站一邊傳來死亡的慘叫聲,打破了大家著魔的狀態……『臥倒!臥倒!』……」

「席根鐸臉孔朝下躺在黑夜裡。他知道自己正在一列寂靜的長長火車上,腦袋上面黏著乾血塊,全身骨頭疼痛……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躺在死人堆裡。車上除了中間的甬道,根本沒有剩餘的空間。大屠殺約經過了幾個小時,屍體的溫度有如秋天太陽下的泥濘,也像在冷卻中溫溫的泥濘,帶著糊糊的泡沫似的,搬運屍體上車的人有足夠的時間把屍體像疊香蕉那樣疊起來。……席根鐸走到第一個車箱,跳到鐵軌旁黑暗的地方等火車過去。他從未見過這麼長的火車,貨車車廂將近兩百節,兩端各掛一個火車頭,中央還加一個。車上沒有燈……」

「『他們必定有三千人』,他喃喃的說。……「什麼?」……「死去的人,」他加以說明。『在站前廣場的人大概都光了。』……女人以同情的眼光打量他。『這兒沒有任何人死亡,』」

政府發出了文告,說工人都靜靜的回去了。之後,馬康多下了一場延續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的雨,最糟糕的是,霪雨損壞了一切,再乾燥的機械只要三天不上油,就會浮起泡沫;濕衣服很快就會生出一層紅色的苔蘚來。

以上摘自《百年孤寂》志文版,第15、16章,馬奎斯著,楊耐冬譯。

這是馬奎斯在小說裡,描述一則在拉美真實發生過的大罷工,由於我手邊的文件一時間不知去向,以致於我無法說明這是在哪一年發生的歷史事件。
我從來沒有見過還有哪一個文學家曾把罷工的事,寫的如此生動、如此殘酷而冷靜。

幾年前,國產汽車新莊廠由於老闆張嘲祥把公司的資金全數掏空(老闆把公司名下的錢,全部投入股市,然後賠得一毛也不剩。),而面臨惡性倒閉。工會和資方開了數次的勞資談判會議。要求公司不要將生產線關閉,不要重整,他們都希望能夠再繼續工作。

大老闆穿著黑色西裝,兩旁還有幾個壯碩的保鑣,站在會場上。和員工一來一往的說著,大老闆苦著臉說:「我就是沒有錢,現在連我的保鑣,都只好改行去賣便當。」

由於國產企業資產負債累累,其他的債主如接受土地抵押借款的銀行等,正虎視眈眈的想重組國產企業。於是,重整案送進了法院。然而,隨著重整案而來的卻將是大幅的裁員、人事縮編,以及更多、更長的無止盡惡夢。因此,工會提出資遣及提早退休的願望,希望老闆能拿出錢來,救救這些已經工作了十幾年的員工。

據聞,在國產掏空案爆發後,張家已經將多個名下的資產轉到其他較遙遠的關係企業去。當工會幹部這麼告訴我的時候,我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個下午,我去拜訪一位建築師,他是一個小有名聲的典型資產新貴。他告訴我,我今天是非常忙的,等一下還要跟朋友去打高爾夫球哩。沒多久,他那個朋友走了進來,是個頂著大肥肚中年人。建築師連忙跟我們介紹,這位可是來頭不小喔!他可是國產企業張嘲祥的小弟哩!

嘈雜的人聲、青冷色的燈光下,我好不容易想起,見到那個肥肚男是在爆發了國產掏空案之後。這個時候,張大老闆的眼角突然抽動了幾下。

他緩緩的開口,說:「我就是沒錢!各位的退休金也實在礙難照辦,不然,等一下十點五十五分的時候,我去站在停車場的中央,我讓你們打、你們踢,讓你們發洩,甚至你們就是拿石頭來丟我,我都不會有第二句話,但我就是沒錢。」

我轉頭,看著外面的晴空萬里,陽光打在停車場裡幾輛剛拼裝好、新出廠的汽車上,引擎蓋上反射過來的光,螫痛了我的眼。這次,現實比馬奎斯說的更魔幻。

台長: 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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