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喜歡林世仁
－－先說說他的童詩集《宇宙呼啦圈》
／林煥彰
我，一直很喜歡林世仁；喜歡他的人，也喜歡他的作品；不！應該「倒(正)過」來說才對，因為以前、很久以前(其實，也沒多久，了不起是十多年而已) ，我還不認識他的時候，就先喜歡他的作品；喜歡他的作品，包括童話和童詩；如果他也寫其他文類，如散文、小說、故事等，我相信、也敢給自己保證：我也一定都會喜歡。
喜歡一個人有時是說不出什麼道理的，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的作品，有時也是不一定能說出什麼道理，喜歡就是喜歡；當然，我喜歡林世仁和他的所有的作品，都是有道理的，而且可以說出很多很多大道理；當然，那又得花很多很多的文字、很多很多的時間，現在不允許！我，只好省省吧！只先說說他的童詩集《宇宙呼啦圈》。
《宇宙呼啦圈》是林世仁的童詩集，2004年10月由民生報社印行；算算已經有四年多了，好像沒有看到台灣兒童文學界的學者來談它？我長久以來一直懷疑我們台灣兒童文學界的學者，似乎不太看重兒童詩；不批評、不討論、不研究、不關心；是嗎？大概是吧！因此，林世仁的童詩集《宇宙呼啦圈》，還沒有人來評介它、評論它，我覺得好可惜！
我是一個寫作者，不是研究者，不是學者，要僭越我的「本職」來說說我喜歡的一個人的一本詩集，是不得已的；因為我只能用我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談它；不是評論、不是評介、不是研究，什麼都不是啦！只純粹的喜歡。
這本童詩集，出版社將它「定位」為「詩畫集」；畫者是法國人(Olivier Ferrieux) 定居在台北，中文名叫歐笠嵬，是酷酷的全職畫家，畫酷酷的畫。詩，當然是林世仁的，有「世仁風」，既有創意、有童趣(遊戲性很強)又有隱藏的嚴肅主題；如假包換。全書計收十三首童詩，數量不多；好，就不必多。因為不多，所以我要把全部篇名列下來：
1.＜紙張的環保宣言＞、2.＜顏色跑到哪裡去了？＞、3.＜大腳巨人的詩＞、4.＜心裡的動物園＞、5.＜自由女神＞、6.＜星星收童＞、7.＜顛倒夢＞、8.＜雨中的公車＞、9.＜塞車時想到的事＞、10.＜啊！夏天＞、11.＜宇宙呼拉圈＞、12.＜換衣服＞、13.＜那就值得了愛＞。
從這十三首童詩來看，第1.2.5.9. 四首主題與環保有關，表現作者關心「環保」議題，合乎現今當下全球都在關注的問題；這個問題，既是過去人類生活過度開發所造成的後果，是現在的，也是將來的；做為兒童詩的主題，具有相當正面的意義；有社會教育作用，但絕不會有「教訓」、「教條」的毛病；現當代華文兒童文學界、兒童詩壇，我所看到的，林世仁是最懂得、也最擅長掌握「遊戲手法」處理嚴肅的課題；更準確的說，林世仁是最懂得、也最擅長運用「遊戲手法」來寫任何題材、任何主題的詩。但在我這種籠統、概念的說法之外，更具體的，我應該說，能成就他所寫的每一種題材、每一種主題的每一首詩的魅力的，就是他發揮了毫無框架限制的豐富、飛躍的想像力，讓每首詩、每位讀者都能有機會獲得遼闊的想像空間，並且可以延伸或衍生出意外的閱讀、樂讀的「遊戲」方式；這裡我就根據個人的閱讀方式，先選＜自由女神＞這一首為例，和大家分享我讀後的想法和玩法；首先請看原詩－－
誰知道臭氧層為什麼會破洞？
自由女神！
你看她把手舉得那麼高
誰知道雨林為什麼會越變越小？
自由女神！
你看她把手舉得那麼高
誰知道流浪狗為什麼滿街跑？
自由女神！
你看她把手舉得那麼高
誰知道人類為什麼愛打仗？
自由女神！
你看她把手舉得那麼高
自由女神什麼問題都想答
她最愛舉手回答：「我知道！」
只可惜
自由女神統統答錯了
你看
她被上帝罰站那麼久
手還不准放下來
地球上的問題很多；其實，也不僅是地球上的問題很多，因為地球上問題很多，宇宙、太空也跟著倒楣，出現了更大的問題；「臭氧層破洞」、「雨林越變越小」、「流浪狗滿街跑」、「人類愛打仗」……這些總的歸咎起來，都是人類製造出來的問題，追根究柢，要減少或撲滅(哪有可能？不是我悲觀，是無能！) 這些或所有的問題，就是「改造人類」的課題。詩人總是悲天憫人的，明知理想的實現是不可能，但還是天真浪漫的存有一絲「希望」，希望把寄托放在下一代的下一代，所以我們就寫詩吧！
自由女神一直高舉著她的手，好累！是真的她被上帝處罰嗎？還是被人類的愚昧所詛咒的？
自由女神矗立在美國紐約港口，是全世界所矚目的焦點，是美國立國的基本精神象徵：象徵自由、民主、平等、博愛，是全人類努力追求的終極目標；但成為這首詩的大意象(主意象) ，作者哪來的「魔力」？只輕輕用一支筆尖就將她「轉化」成讀者(不分大小) 人人所熟悉、在課堂上要回答問題時舉手的標準形象；尤其在純真的兒童心眼裡，那是多麼的認真、多麼的勇敢、多麼的自信、多麼的神聖……多麼的不容置疑！可是，可是－－「只可惜」詩人洞察的結果，給我們的答案卻說「自由女神統統答錯了」，而且她還被上帝罰站，從一開始到現在(也將直到永遠；除非把她毀滅掉！)手還不准放下來！這「玩笑」可真開大了，但你能說不是嗎？
不能改變的「事實」就一定有它的道理；「道理」不能改變的，就會成為「真理」。因此，我心悅臣服，接受這首詩在輕鬆愉快閱讀之後所得到的真理。
你想「玩」這首詩嗎？沒問題，那就找幾位志同道合、氣味相同的同學朋友來玩，最好是整班的在課堂裡「玩」；討論一些嚴肅的話題，當然也可以嬉皮笑臉的「玩它」；假設你就是自由女神，你手一直舉高，不得放下，因為你沒有一個可以答得出來，手舉久了你會有什麼感覺、什麼感受？你會有什麼樣的思維、什麼樣的反省和改變？
如果一首詩是這樣「玩」的話，那就太不好玩了；作者大概也不希望是用我這種「老頭子的餿主意」來玩，因此要玩嘛就得由你自己來想辦法；一定可以想出好辦法來。
這十三首童詩，每一首我都喜歡；但要每一首都拿出來在這裡談，我是辦不到的；最多只能再談一首，那就再談一首吧！請看第一首＜紙張的環保宣言＞：
一首好的詩是神聖的
一篇好的散文是神聖的
一部好的小說是神聖的
一本好的故事書是神聖的
因為它們都是寫在樹的身上
一首不好的詩是該打屁股的
一篇不好的散文是該打屁股的
一部不好的小說是該打屁股的
一本不好的故事書是該打屁股的
因為它們都是寫在樹的身上
至於那些亂印廣告單和亂出書的
都該排隊到森林裡罰站
對著神木鞠躬道歉三千次
再把小學課本抄三遍
誰教他們全忘了
不能在樹上亂刻字
這篇「紙張的環保宣言」寫得怎麼樣？我的意思是：做為「宣言」，它是寫得夠清楚、夠明白了！小學一兩年級生都可以看懂，大人就應該都沒有問題了吧？因為我認為這世界上的所有的問題，都是大人製造出來的；所有的問題都應該由大人來承擔、從大人身上來解決。當然，就詩論詩，我們還是來談談詩吧！
也是我很尊敬、很喜歡的台灣現代詩人詹冰(1921-2004)，他寫現代詩也寫兒童詩；他曾在＜兒童詩隨想＞中說：「兒童詩的作者要有詩心、童心、愛心。」對！就是這三顆心就夠了，我們就足於拿來對照林世仁寫的童詩；當然，針對這首＜紙張的環保宣言＞也完全適用。
讀這首詩，「詩心、童心、愛心」這三顆心作者是完全派上了，也讓我們活生生的見到了；因此，我讀這首詩的感覺是：好玩、輕鬆。但讀這首詩的感受就不同了；最少是不是那麼「好玩」，因為詩的主題是嚴肅的；透過好玩、輕鬆的閱讀來思考、省思嚴肅的議題，讀者應該有所啟發；也正如美國已故現代桂冠詩人佛洛斯特所說的：「讀得很愉快，讀過以後感覺自己又聰明了許多。」這種讀詩的作用，是多麼珍貴啊！做為一個寫作者，讀到這樣的一首詩，也是具有警惕和激勵的作用，希望自己不必被打屁股，不必到森林裡罰站，不必對神木鞠躬三千次……
世仁能寫出這樣的好作品，就是有良知、有智慧、有愛心、有詩心的最佳表現；所以，我是一直很喜歡林世仁；喜歡他的人，也喜歡他的作品。也希望大家都跟我一樣：喜歡他的人，也喜歡他的作品。
(2009.05.31／21:16研究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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