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12.20
夏天的一個傍晚，全家人坐在一起吃晚飯，這是一頓很普通的飯：素燒茄子，肉末兒燜扁豆，西紅柿炒雞蛋，炖排骨，還搭上盤豆製品和兩瓶燕京啤酒。頭頂上一個小型的吊扇在忽悠忽悠的轉，帶來了一絲微風，我和父母胡亂的拉著家常，很隨便的扯到了我的身上，父母對我半是教育半是聊天的語氣我早已習慣，我邊用筷子夾扁豆邊向我爸一口咬定我沒交女朋友，又邊吃豆製品裏的花生米邊跟我媽討論裝修屋子的事情。不知不覺的談到了學校的問題上，大學荒蕪中學暗淡，似乎都沒什麼可說的，回憶起小學的一些爛事兒，回憶了半天只有感嘆，恨自己當年太小，不懂事兒，竟被班主任壓制長達六年之久。我用筷子挾起塊排骨啃著，父親喝光了碗裏的啤酒，頭上冒了些汗。我說我小時候為什麼思維不透徹？目光不敏銳？想法不像現在一樣直接、激烈呢？小學六年，那是怎樣的一種階級社會？那個班主任像帝王一樣的高高在上，下面是大隊長，中隊長什麼的仗勢欺人，她們僅僅是左胳膊上帶了一個白底兒紅杠兒的軟塑料牌子，就開始管理我們這群平民。當時我怎麼會認為這是應該的呢？其實我的能力，我的水平，不比她們這群道貌岸然的人差，為什麼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卻沒有得到一些回報，或是說“分一杯羹”呢？我吧嘴裏的骨頭吐在桌子上。大概是因為我不會做人的緣故吧，那群班裏的學習委員，紀律委員或者是什麼狗屁委員們，大多是憑著自己在同學中的地位胡拉關係，在班主任面前大拍馬屁，誰最能當班主任埋伏在班裏的內奸，誰就能被班主任賞識；誰最能好煙好酒的伺候著班主任，誰就最能被提拔。我有些失落，我說我自己不懂事，太小，當時總想好好學習好好表現，混個小隊長當為家裏添添彩，其實那些都不過是胡鬧罷了，什麼他媽的狗屁隊長？我想當我有資格當我也有能力有信心當，但是為什麼班主任一再冷落我，排斥我？還不就是丫狗眼看人低麼？我媽理解我，沖我笑笑，我幾筷子扒乾淨碗裏的飯。我說我不比她們差，小學六年誰比我看過的書多？誰能和我比背誦唐詩宋詞？誰能跟我比拼文言文的理解？誰能跟我比作文水平？那些班主任手下的中隊長們，她們成麼？她們有這個能力麼？不是我看不起她們，她們的真實水平，連普通同學都不如，還一個賽著一個的驕傲，仗勢欺人真是不假，她們仗了老師的勢阿！我當時不懂送禮的，只知道遵守校規校紀，天天上學放學，見老師敬禮問好，該安靜的安靜該淘氣的淘氣，努力做社會主義接班人和國家棟樑，可是他媽的這校規校紀；他媽的這接班人；他媽的這棟樑，都是放屁。班主任天天教育我們這個那個，沒一句是真的，她自己拿了工資獎金，假惺惺的回家了。還裝大丫挺的，畢業前夕她跟我們入夥兒說：“你們畢了業後，肯定有人白眼兒狼，不說老師好話”，當時我們這群傻瓜一個勁兒的爭著說：“老師，不會的，您對我們最好了”。從此大家沒人說班主任壞話，以至於三年後一些傻瓜不忘班主任的“恩情”，聽說班主任有個小病兒，竟拿著水果要去看她，一個勁兒的腆著臉問我去不去，我說：“丫死不死阿？”。這個四五十歲的更年期，她待別人都好，唯獨待我不好，一個學期請我家長數十次。上課說話被她發現，別人是挨批評，輪到我這兒，準保是請家長。那個時候我小，最怕我爸，班主任一說請家長，簡直就是被判了死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說句話，下課在樓道裏跑跑，沒按時完成作業有什麼值得請家長的？我的錯誤（其實根本不算是錯誤）我自己會改正的，並且隨著年齡的增大慢慢懂事了就不犯了，為什麼讓家長不辭辛苦的來學校為我分擔呢？班主任你直接找我談話不就成了？我說改就改下不為例，頂多寫個檢查不就成了？當時我畢竟是一個孩子，不懂事。假設我帶著現在的思想去回倒小學時代上課，班主任請我家長，我就會跟她不客氣的說：“請什麼家長？你是教育我還是教育我爸”？其實當時的一點屁事，無關緊要的屁事，拿到現在，在我們這一代裏算是錯誤麼？現在上課我把腳放在桌子上和周圍聊天，下課隨地吐痰臟話連篇，外面還交著女朋友，留長頭髮和胡子，也根本沒寫作業這個概念，如果是在當時，甭說班主任，學校非得把我開除了。可是我就不明白，當時為什麼非要搞那個形式？非要努力成為那些德智體全面發展三好生呢？為什麼？現在我好好的活著，不也挺痛快麼？當時為什麼就非得澄清了好與壞的概念，美與醜的分別呢？我站了起來，跟我爸我媽說：“那個時候我還是小，不懂事，如果當時有現在一樣懂事，我就和學校老師對著幹。”
敢於站出來攻擊自己的老師和學校，在父母眼中算是有些犯上，因為流傳著這樣一句老話“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過我爸我媽誰都沒說我，他們也許是默認了我的意見吧。我一邊刷碗一邊闡述自己的最後一個理論：“我沒錯！錯的是老師！”，我爸終於開口了：“你沒錯！其實老師也沒錯，錯的是那個年代的教育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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