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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04 00:50:18| 人氣10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殺人計畫-(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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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起床!」阿鳳被一個兄弟粗魯地叫醒。他用力地在阿鳳身上推了一下。

睜開眼,坐起身。阿鳳身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頭。傢俱少到令人驚訝的地步,整個房間空蕩蕩的。床墊、棉被、枕頭,一個老舊的三層抽屜櫃和一把椅子,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一丁點生活的氣息。

阿鳳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昨夜從福伯那離開後,到這的一路上都沒什麼記憶。他腦中除了當時的狀況外無法放心思在其他任何事情上頭。

他只記得自己依稀爬上了床,好像就這麼地昏睡了過去。

那個在他面前被幹掉的阿肥的屍體,經過了一夜好像已經失去了一定的真實感。

峰舅還在他們手上。他得去殺人。為了峰舅,和自己。

對,把那個使得他父親永遠離開他的人給殺掉。復仇的氣燄讓阿鳳清醒不少。

阿鳳站起身走向客廳。那裡已經有幾個兄弟正在吃著早餐。其中一個是昨夜揍了他一頓的那個男人。

「你的。」一盒東西被丟到一旁。他們某種程度上仍舊將阿鳳當作犯人一樣地看待。

阿鳳默默地吃起早餐。沒有人說話。他也不想主動和他們交談。感覺得到敵意散發在四周。畢竟對他們來說阿鳳和峰舅惹了不小的麻煩。犯了規矩。

這整間房連個垃圾桶都沒有。看得出他們並沒有在這裡長住的打算。阿鳳把吃剩的盒子丟到角落已經發臭了的塑膠袋裡頭。

一個小混混模樣的男人打開鐵門走進,手中拿了個看起來有些重量的牛皮紙袋。

「雄哥,東西拿來了。」阿鳳發驗那個昨夜毆打他的人叫做雄哥。他接過紙袋。裡頭是幾把手槍。雄哥拿出來端詳了下,十分熟悉地把玩了下並做了些簡單的測試。他覺得妥當地點了點頭。

「媽的,老大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然要我們也給這小子一把。」雄哥不屑地看了一旁的阿鳳一眼。「這小鬼連槍都不敢開,有個屁用。」

嚴格上來說他昨夜還是有扣下扳機的打算,只是他當時想殺的人是他們的老大福伯。不過阿鳳不想反駁這件事情。那看來只會帶來更多的麻煩。

「喂。小鬼。」雄哥拋了把槍給阿鳳。「你瞄準我試看看。」

阿鳳疑惑了一下。雄哥面無表情地等待著。阿鳳用雙手抓住槍柄,將槍口對準著他。

「連槍都拿不好,你這樣要怎麼去殺人。他媽的只會害死我們。」

雄哥看來十分自大。但沒辦法,這只是阿鳳第二次拿槍。而他昨晚殺了一個人,應當是又殺了一個人。就像打蒼蠅那樣一點都不會猶豫。應該早已有許多人死於他的槍下。

阿鳳和峰舅跟他們無可置疑地處於兩個不同的世界。而阿鳳現在被捲入其中了。峰舅也是。

「把槍舉著。」阿鳳照著雄哥說的做,他幫他調整了一下握槍的姿勢。「你就這樣給我舉一整天。」

其他人笑了,他們覺得雄哥沒有必要像教小孩一樣對阿鳳說這些。

「操!我可不希望他不敢開槍,讓哪個婊子在我身上再開一個洞。」雄哥掀開上衣,露出肚子上幾個凹凸不平的彈痕。還有些許刀疤。看來就是個有十足實戰經驗的人。「看到沒!小鬼。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不是家家酒。媽的!福伯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阿鳳正習慣著手上的那把槍。沉甸甸的。像是握住一塊鐵,裝上子彈後會再重一些。廉價而廣泛被道上弟兄使用的黑星,有八發子彈。想像瞄準一個活生生的人,扣下扳機。碰。

一個男人走進房間,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道上的兄弟。他們都有著一種像是野獸那樣可以讓人很快就分辨出來的氣味。阿鳳和他們即將要殺人。那個目標就正在他們樓下,那個阿鳳想殺的人。不清楚確切的時間。但是就快了。

「你可別搞砸了。」男人以流利的閩南語說著,語氣充滿鄙視。好像在看著一個沒辦法做些什麼的小孩玩著一把玩具手槍一樣。

男人直盯著阿鳳。更正確地說是一邊監視著他別胡來。

阿鳳在這裡算是同伴也算是人質,因為他之前犯下了道上的規矩,還被抓了起來,必須要做些彌補的事情來償還。通常以他所做的事情,是會被處理掉,也就是殺掉的。但就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一個他無法拒絕的機會使得他走到了這一步。

阿鳳不予以理會。他繼續想像著會突然冒出的敵人,對準他們,扣下板機。不滿意地調整了一下動作,成能夠好好控制槍的姿勢。他對於槍枝的操控仍屬生疏。

男人不屑地冷笑了下。轉過身關上門。一個玩槍的小孩子沒什麼值得擔心的。況且這房間除了門之外唯一對外的出口是裝上鐵欄杆的窗戶,他是無法逃脫的。

上鎖的聲音在房間內迴盪。

得要快速且致命才行,不然死的便會是自己。阿鳳試著去用最快的速度移動槍枝並且穩住,他瞇著眼看著的準星仍不斷搖晃。

對於一般人而言要好好駕馭手中的槍其實事件十分困難的事情。現實狀況可不像電影裡頭隨手就百發百中的主角那樣輕而易舉。

再一陣練習使得阿鳳發汗,他身上單薄的內衣濕了一片。真正去殺人的時候不會需要這麼久的時間。都是速戰速決。準備功夫需要扎實點才行。他沒多少時間了,然而那是他唯一的出路。

阿鳳起身敲了敲門。門的後頭傳來麻將互相撞擊的聲響。

「喂,我要打電話給峰舅。」他拉高音量喊了喊。

阿鳳彷彿在和空氣對話。門外久久沒有回應,他緊貼著門板聽著。直到聽見某個人贏了後帶著挑釁的歡呼以及輸了白花花鈔票的人的咒罵聲後,才有腳步聲慢慢來到門外。

門打了開來。外頭站著另一個男人,臉色不是很好看。想必是剛才在牌局上輸了的那個人。

「你問題還真他媽的多。」同樣的閩南語。阿鳳現在糾纏上的這一掛兄弟幾乎都以閩南語來交談。

阿鳳跟著不悅的男人來到客廳,那裡還有其他人圍在一張麻將桌旁。桌上散落著皺巴巴的鈔票。以及洗到一半的麻將。

依他們的規矩阿鳳撥了撥號碼,按下擴音鍵,將手機放在擺滿雜物的小茶几上。煙灰缸裡頭的煙屁股快滿了出來,像座佈滿火山灰的山頭。

男人坐回了位子。他們繼續洗牌的動作,連看都不看一下。在那麼多人面前阿鳳也無法玩什麼花樣。

通話聲響了一聲。兩聲。三聲。電話被接通。那頭肯定也是照著一樣的規矩。一群人一起聽著阿鳳和峰舅之間的對話。

峰舅是在別處的另一個人質。

「喂,峰舅,是我。」

「阿鳳,他們沒對你怎麼樣吧?」話筒傳來峰舅熟悉的聲音。

「沒有。」

沈寂的空氣。有太多話想說,卻哽在了喉頭。阿鳳打破沉默。

「別擔心,我會救你出來的。」

阿鳳還沒等到峰舅回應電話便被搶了過去。

搶過電話的男人要其他人帶些豐盛一點的東西過來輪班。似乎除了雄哥以外其他人都是像在工作一樣分班制。

電話掛上,阿鳳又被趕回去房間。

 

阿鳳的手在之前的練習下已經有些發痠,所以打算今天到此為止先做休息。他掏出身上的煙在窗前抽了起來,他慶幸著他們拿走他的手機時並沒把煙也一同拿了走。至少還有些事情可以做。

窗戶外直面對著另一棟老舊公寓。陰暗潮濕的防火巷。鐵欄杆。看不見夜空。把煙蒂丟出窗外後阿鳳去翻了翻床墊旁的小櫃子。裡頭有一台老舊的收音機。他插上電源,喇叭傳出沙沙聲。調整了一下頻率和天線,總算有了外界的聲音。

一個聲音渾厚的男人正在介紹一首接著正要播放的音樂。沒有聽廣播的習慣,純粹為了殺時間。所以乾脆就直接躺在床上,等待音樂的開始。廣播上的男人說是華格納的《女武神的騎行》。

節奏急促的笛子類樂器開了頭。心情跟著旋律開始不安起來。是一首之前就聽過但不知道名字的曲子。第一個出現在腦中的就是他即將殺人的時刻。

隨著是喇叭類的樂器發出聲音。阿鳳好像看到了他開上第一槍的畫面,一個一個人跳了出來。他拿著黑星朝他們一一開槍,硝煙冒起,彈殼落地。一槍一個,被擊中的那些人像是失去人操控的木偶一樣倒下。

跟隨著音樂的旋律他似乎在跳著一支舞,充滿力道以及鮮血四濺的殺人舞蹈。像是儀式一般。一槍一槍開得更加大力。然後追趕著那個他深刻在腦中殺父仇人的臉孔。直到追著他到了一個死角。

音樂開始激昂起來。整顆心臟,整個人好像被殺戮的欲望注滿。阿鳳開槍,在他的仇人頭上開了一個洞。他倒在地上,鮮血不斷地流著。

阿鳳在想像中殺紅了眼。他無法停下開槍的動作,彷彿自己的軀殼已經被另一個自己佔據,陌生的自己。

接下來浮現的是福伯的臉、雄哥的臉、還有那個噁心的歐吉桑的臉。都去死吧。開槍。開槍。開槍。想像中的手一直無法停下扣板機的動作。然後救出峰舅。舉辦一個充滿紅色的自由慶典。阿鳳和峰舅都笑了,詭異地笑著。雲做成的台子不斷上升,將他們一直送上高處。然後在屬於勝利者的碎花紛飛時逐漸睡去。

房門被打開。雄哥走了進來。

「唷,這麼享受啊?」雄哥看著躺在床上睡眼惺忪的阿鳳。

阿鳳睡著後不知又過了多久的時間。收音機正播放著另一首不知名的抒情音樂。睡著前那股莫名澎湃的感覺已經不知道去了哪裡。

雄哥領著阿鳳去客廳吃晚餐。他們說的豐盛一點也是阿鳳和峰舅之前會去慶祝的熱炒類餐點,加上幾瓶啤酒。至少在這方面他感受到他們和他似乎還是在同樣的世界裡頭生活著。雖然或許同桌的都跟雄哥一樣是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們呢。

「喂!小鬼。吃多一點。或許我們以後都吃不到了呢。」雄哥看似慷慨地說。似乎阿鳳已經不是他們半拘禁的人質一般。「要是哪個人在你肚子上開了一個洞,你不一定可以像我一樣繼續坐在這呢。」

一桌的人似乎也對他放下了些許敵意。阿鳳,和他們。似乎真的站在同一個陣線上頭了。面對他們共同的敵人,他們即將要殺的人。他們就要去殺人了。

 

或許是酒喝多了的關係,大家的話都開始變多了起來。其他人開始抱怨起他們的生活。他們所做的一切都和法律所規範的處於天秤的另一端。

然而這樣冒著險,得到的和平常人比起來雖然不差,卻也沒有好上多少。

他們大多數都想要見好就收。像是存到了足夠的錢後去開間檳榔攤糊口之類的,或是轉而去開些比較不用賣命冒險的賭博性電玩店。

頓時之間似乎他們稍早在阿鳳眼前展現的那股霸氣都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雄哥最後潑了大家一桶冷水,說他在這道上生活了這麼久。要是真那麼容易的話,自己早就在哪個地方過著逍遙的生活了。其他人試著反駁,然而這樣的話題漸漸地開始無力。

最後結束於現實無法改變的生活當中。

他們都像阿鳳一樣,自願或被情勢所逼簽了某種程度上的賣身契。對於所要做的事情除了必須做什麼之外什麼都不聞不問。

他們都欠了福伯人情,更恰當的說法是都欠了錢,為數不小的錢。

「我們什麼時候要動手呢?」趁著大家都有些酒意,阿鳳提出最迫切,簡單而直接的問題。

「不清楚,但快了。只要等福伯一下令,接下來我們就得動手。」

「那,那個人在哪?」那個殺了他爸的男人。有股怒氣湧上心頭。阿鳳現在就想對他開槍。看著他流血。就像昨晚的那團肉一樣。死去。

「這你倒不用擔心。我們已經確切掌握住他的行蹤了。」雄哥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好像在嘲笑他這個小鬼什麼都不清楚一樣。「他現在就在我們樓下。」

 

台長: Le f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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