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0-05-05 06:48:18| 人氣14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戲劇:《時間與房間》一場失敗的對話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你說你去看了《時間與房間》,而且很喜歡。你說著,彈了一下煙灰,然后嘆了一口氣。午後的陽光斜斜地從窗玻璃里投射進來,有金黃色的灰塵在空氣里漂浮著。

我沒說話,因為突然覺得整件事──你,你彈煙灰,嘆氣,陽光和,灰塵──有一種過于熟悉的感覺。難道我夢過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對話嗎?我想著。

然后我得到了答案:這不是夢,這真的發生過,在過去的某一個時間點里,在某一個類似的咖啡廳空間里──不,不,就在這里,就在這張桌子,你坐在那個位子,我坐在這個位子,你說你看了一齣戲或是一部電影或是一本書──現在我想起來了:你說你看了王家衛的《東邪西毒》,而且很不喜歡。你說著,彈了一下煙灰,接著嘆了一口氣。陽光從窗玻璃里照射進來,金黃色的灰塵在空氣里漂浮著。

然后我告訴你我的記憶,你說這叫「既視現象」,Dejavous,就是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我笑了起來。這不是似曾相識,這是人類的記憶,這是我的記憶。在我的記憶里,這真的發生過。我說。

這的確發生過,可是你還是記錯了。你說。坐在這個位子說不喜歡《東邪西毒》的不是我,是瑪麗。我坐在另一個位子上。

真的嗎?可是我明明記得,瑪麗是在另一家咖啡廳,另一天下午,說她不喜歡《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也許吧,我真的想不起來了。然后你又說,難道你不覺得這就是《時間與房間》最有趣的地方嗎?人類的記憶,其實是靠時間和空間來當座標的。

很有趣,可是沒有效。我說。沒有意義,看不懂。

啊哈!你坐直身體,我趕到一隻獵犬嗅到了牠的獵物。你想看到什麼意義呢?你說。難道你不覺得無意義本身就是一種意義嗎?難道你不覺得《時間與房間》的文本就是在呈獻一種人類記憶或生活的無意義嗎?你越說越急,不小心在桌面上掉了一大截煙灰。像你這種觀眾啊,難道你覺得看不懂的東西就不好嗎?你說。

我還記得,瑪麗在說《愛情萬歲》的時候,越說越急,不小心在桌面上掉了一大截煙灰。

我點起一根煙。身為一個觀眾,我總是相信劇場的正義,對了,Justice,我根據我所看到、聽到及想到的一切,來跟演員、導演、劇作者,乃至于整個演出溝通──至少試著去溝通。我當然覺得無意義無非就是另一種意義,不溝通其實就是一種溝通,但是我不覺得無意義「就是」沒有意義,更不覺得無意義就該看不「懂」。我說。

你靜靜地看著咖啡杯,不說話。你的某種標準姿勢。無論在哪一個時間或空間里,只要你依擺出你的標準姿勢,我就知道你在思考,思考你正聽到的話。于是我繼續說,就好像在無數記憶里的相似狀況一樣。

我們看貝克特的戲,常常「看不懂」劇中人在幹什麼,沒有意義,對不對?然而如果演出和觀眾,也就是我們之間是有效的,我們將會感到一些「什麼」,這些「什麼」就是貝克特想傳達的某種無意義的意義,因此我們就算「看不懂」劇中人在幹什麼,但到最后我們將終于「看懂」這齣戲倒底「想」幹什麼。它的意義。

我停下來喝口咖啡,你動了動唇。但就跟某次和你在我家討論《米蒂亞》一樣,我自顧自的又說下去。我知道你會開始生氣,雖然你還是在聽。

但是我「看不懂」《時間與房間》倒底想幹什麼?我說,溝通沒有效,我看到的是沒有意義,而不是無意義。其實就像看完《重慶森林》一樣,所有人都會問──不論是問自己還是問別人:為什麼王家衛要把這兩段故事擺在一起?不會只是因為一時興起吧?那為什麼Botho Strauss要把這樣的第一幕和第二幕放在一起呢?

你果然生氣了,抿著嘴唇不說話。但是我知道你知道答案的,就像你之到我永遠不會因為你生氣而閉嘴。

很明顯的,這兩個部分──第一幕和第二幕──在意義上彼此依附,互為鏡射的。我說。第一幕和第二幕只有一個唯一的共同點:那就是「曖昧」。第一幕雜沓來去的人凸顯了時間的混亂脫序,地二幕移動不停的柱子代表空間的模糊不清,以及人自身就是空間組成一份子的這個本質──連續八景的瑪麗(我懷疑是不是我們共同認識的那個瑪麗?!)是或不是同一個人,永遠沒有人知道。而時間和空間的雙重曖昧,恰恰指涉了人類記憶和生活中最最幽黯難明的灰色地帶。The Twilight Zone.

你好像在替史蒂芬‧金的小說打廣告。你突然說。好現象。同時我想起了他那本同名小說里,那個迷失在時空座標中的可憐主人翁。

其實《時間與房間》的恐怖是很史蒂芬‧金的。我說。就像《現代啟示錄》最后,寇茲喃喃自語著:「那恐怖,那恐怖……」。我調整了一下坐的方法。但是,那畢竟是文本上的意義,那演出呢?我們看到導演和演員又是怎麼樣來表現這樣「恐怖」的文本?

你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你說。沒什麼表情的。

我看不懂。我說。我看不懂導演為什麼要這樣處理,看不懂為什麼演員要這樣表演。我看到成功的第二幕,和慘不忍睹的第一,相乘相加的意義等于沒有意義,我看不懂。

慘不忍睹的第一幕?你挑著眉。又一個標準姿勢。

我看不到曖昧。時間重疊割裂的曖昧,人被放在時間長流里蒙昧不明的無意義──這些我都看不到。我看到演員不是活生生的人,只是從劇本里剪貼下來的角色,我感受不到他們的情緒和,恐懼,我只「聽」到了他們的思維──更糟的事,那聽起來只是台詞。曖昧是什麼?曖昧是似真非真,似發生未發生。但是在完全無法讓觀眾認同投入的失真贏得全面壓倒性勝利時,一切的曖昧也被殺得乾乾淨淨,片甲不留。我說。演出亦然,所謂無意義的意義亦然。結果就是完全的沒有意義。所以你知道,我其實不是「看不懂」,而是「有看沒有懂」。可是這齣戲不該是這樣的。不該的。

你捺熄煙。那恐怖,那恐怖。你只是這麼說。陽光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減弱了很多,灰塵變成某種黯淡的金謝。

我們都沒有再說話。就像過去或未來我們曾在或將在這個或那個相似或不相似的地方所做的一樣。

一樣。


《時間與房間》
12/21/1994
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
表演工作坊

台長: J.C.
人氣(145)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藝文活動(書評、展覽、舞蹈、表演)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