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的拈了一柱香,雙膝跪地,喃喃自語;他站在後頭,眼神黯淡,不發一言。
她是我的母親,他是我的大哥,從小,我就是給他們帶大的,我沒有父親,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家了,沒捎過一封信,也沒留下幾分田產,就灑脫的走了。台灣這時給日本統治,只有少數台灣人靠著巴結諂媚,過的挺不錯,但大部分的人家,都窮,這我很能體會,那時靠媽媽一針一線給人家衲鞋底、補衣服,哥哥則在農忙時幫鄰居收割、在自家前種些玉米番薯,就這樣,家給撐了起來,我很幸運,母親和大哥掙的錢,給我註冊,唸公學校。
上課第一天,我就打破了玻璃,被日本人老師甩了兩巴掌,上課後一個禮拜,我拿椅子砸毀教室,上課後一個月,我夥同兩個同學,拉了條繩子橫在走廊兩邊,等老師一走過,用力一拉,那位曾經甩了我兩巴掌的日本倭寇,當場叩破了頭。
沒有等到放學,里正和三個警察押著我回到家,媽媽和大哥驚慌的衝出來,看到我和里正,就知道我又闖禍了,母親開始啜泣,大哥則入屋內,警察們本來要阻止,但他旋即出來,手上多了捆繩子,交給警察,我被五花大綁,扔到屋後的柴房去,然後一陣嘈雜,我就失去了知覺。
隔天被冷醒,發現繩子是鬆開的,我的身上卻出現一條一條的血痕,還有許多瘀青,太陽穴有個凹槽,上面還有褐色的血塊。我推開門,外面還濛濛亮,雖然是夏天,但屋外的溫度還是讓我著實打個寒顫,我搓搓手抖抖身子,推開後門走了進去,發現屋內靜悄悄的,媽媽和哥哥都不在,我找張椅子坐了下來,趴著發呆……,然後睡著。
睡夢中聽到媽媽和哥哥急切的哀嚎,我嚇醒,看到後門被風吹的吱嘎叫,我推們出去,發現媽媽和哥哥都在柴房裡,因為哥哥的鋤頭丟在外頭,「他們去叫我吃飯了!」我高興的跑進去,哥哥和媽媽果然在裡面,我撲上哥哥的肩頭,卻發現他一動也不動,只是伏著抽泣,媽媽也是,不管我怎麼拍打呼喊,她頭靠著哥在流淚,我繞過去前面,驚訝的倒退幾步…….我居然還躺在柴房的地上!
這時候有人走了進來,是昨天的警察。後面還跟著幾個男人,他們七手八腳把我蓋上白布,抬起來,和警察走了……。媽媽放聲大哭,一直喊叫我的名字,哥哥只是打著地板,手沁出血,仍然再打。
原來,昨天我被哥哥綁起來時,警察趁哥哥轉身,一個箭步衝向前,掏出槍擊斃了我,我死了……。
她靜靜的拈了一柱香,雙膝跪地,喃喃自語;他站在後頭,眼神黯淡,不發一言。
他們注視的焦點 ,那塊神主牌,照片裡發黃的人,則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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