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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大榕樹怎麼倒了？」昨晚十一點底達樂生，被眼前的情景嚇了一跳。停好車，走近一看，是一枝大樹幹從中裂開，倒下的枝幹壓在佛堂階梯上護欄，阻斷佛堂廣場下的通道。

 

當時浮上腦海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棲蓮精舍的大樹幹──金爺爺要走了的徵兆嗎？

 

昨晚七點半，接到潘淑菁的電話：「老爹，爺爺快不行了，爺爺可能沒辦法等你們到明天中午了。」

 

女兒貼心的說：「爸爸，您去沒關係，阿嬤我可以顧啊！」

 

就這樣，匆匆開車北上。

 

剛過國三東山休息站就接到已先趕往樂生的彭仲達來電：「我看沒那麼快啦，爺爺還會跟我比腕力，力道還很大。」

 

進到福壽舍，跟新莊區留守的師兄打個招呼，然後在閉著眼的爺爺耳旁輕輕說：「爺爺，我是許明捷，我來了；您要念佛，要放下。」

 

爺爺眼皮動了一下，似乎想睜卻睜不開眼。我彎下腰來說：「爺爺，我知道您的掛心，您要放下，專心念佛。」

 

爺爺的手不時揮動著，似乎想說什麼，但無法開口。

 

午夜了，新莊區有師兄在這邊輪值，我就到隔壁的沙發躺著休息。快睡著時，突然手機傳來簡訊，是徐美蘭說，他們剛完成我請彭仲達做的工作，看看時間是零點三十分；我在這邊餵蚊子，她還以為我躺在圖書館吹冷氣呢！

 

整個晚上半睡半醒，不時聽到爺爺的呼喊聲。清晨四點半，耳邊傳來陣陣佛號聲，是樂生蓮友在做早課了。

 

天亮了，在佛堂前廣場看到了久違的晨曦。倒下的大樹枝幹上，松鼠悠哉地跑來跑去。仔細看了一下，是樹幹中心已腐爛，因而主幹一分為二裂開倒下；正走在人生最後日子的爺爺，不也隨時會揮別棲蓮嗎？

 

回到福壽舍，張麗琴來看爺爺。張麗琴說，昨晚七點多，爺爺看起來很危急，大家都以為爺爺要走了。

 

「金阿伯，我是琴仔！」

 

聽到張麗琴在耳邊呼喚，爺爺突然張開眼睛，然後開始講話，愈講愈有精神。大家圍過來聽他說，但沒幾句聽得懂。爺爺說有很多人來念佛，從四面八方來念佛。這句「四面八方來念佛」我聽得很清楚，重複一遍給爺爺聽，竟然，他的招牌語「對啊」脫口而出，而且是那麼的有力！

 

爺爺還拍著胸口說：「阿彌陀佛在心中，沒有離開過。」

 

早上，爺爺喝了一些安素，一些水。整個早上就是昏昏醒醒，醒來會一直跟大家說話。是好轉或迴光返照，眾說紛紜。

 

彭仲達夫婦午前到樂生，在等候他們時，出去繞了一下，拍拍蝴蝶、蜻蜓、蜥蝪，還有好像前年在佛堂門口螫我的大黃蜂；以及第一次在樂生山上看到的老鷹。

 

 

 

 

 

下午，德宣師父和三位常住師父來探視爺爺。宣師父除了帶來上人對老人家的祝福，也讚嘆爺爺對慈濟的貢獻。事實上，曾說過「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會講慈濟」的爺爺，今天還殷殷叮嚀當區的幹部要努力做慈濟，不要讓上人失望。

 

宣師父一行離開樂生後，下起了大雨。進福壽舍跟爺爺告假。潘淑菁指著彭仲達問爺爺：「他是誰？」

 

爺爺沒說話，抬手指向牆上彭仲達做的匾額，整個屋內的人全笑了出來：「爺爺的腦筋還很清楚的。」

 

我跟爺爺說：「爺爺，我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專心念佛。」

 

沒想到，爺爺竟示意我們不要走；再跟他說一次還是一樣。四個人商量後，回到圖書館聊天；四點左右再進去跟爺爺告假，這回，爺爺點頭答應了。

 

走到停車場，看著眼前倒下的大樹，心裏默默地說：「爺爺，在我們心中，您是永遠屹立不搖的大樹……」

 

2012.06.23端午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