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乎死卡好死嘸做
「妳們人文真善美做資料時，千萬不要熬夜，不要太累……」成大醫學院的地下室，黃銀修對靜枝、小鳳殷殷叮嚀著……
熬夜，是爝娟的家常便飯。2003年剛推動「三合一」，在還沒發生屏東那個大白目想到就要提一下，讓我趁機拍拍屁股走人的「戰役」前，擔任窗口的我，為了將所潤的稿子趕時效上傳，經常半夜一、兩點還坐在電腦前。也常會在這時候接到爝娟傳來的媚兒。回覆罵她為何還沒睡，她會反問說：「阿爸還不是一樣……」
責任心重的她，為了做好工作，經常不知累為何物，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弄垮了身體。在得了胰臟癌，術後，身體狀況稍回復，又立即投入工作；即使在病中，甚至已走到生命盡頭之際，仍在牽掛著台南人文真善美的人事問題。
累、熬夜，自身的免疫力就會下降，對一個重症的人，更是無形的殺手。「為何要叫一個剛動過大刀，還在做化療的人去賑災，都沒別人可去了嗎？」家屬的微詞我可理解，因為連我都想罵人了！全省的人文真善美志工多如過江之鯽，為何非要找一個該好好調養，不能勞累的人不可？
知道她一直在跑玉井做紀錄，除了勸她，我曾對相關人員說，要跟合心的講一下，有些訊息就不要讓她知道，不要一個好好的人要把她累死。可惜，爝娟還是常頂著大太陽往災區跑，終於在災區中暑了！然後，之前都控制得很好的癌指數急遽上升，終至不可收拾！
爝娟是一個不懂得拒絕的人，給她任務，不會去考慮自己的身體狀況是否能承受。去年六月底，在背部疼痛，已無法躺平睡覺的情況下，她還是抱病到板橋參加全球四合一幹部的精進研習，經常是硬撐著疼痛在作業。
看爝娟那樣在做，我一直勸她不要那樣跑，她一直說不覺得累；當她覺得累時，卻已來不及了；她也坦承，是跑玉井累壞了身體。她是解脫了，但留下媽媽孤伶伶的一個人接受精神煎熬，教她情何以堪！
在慈濟常聽到「做乎死卡好死嘸做」，這應該是定義在身體健康時要好好做吧！當身體需要調養時，就要量力而為了。
當你在熬夜；在過度使用身體所能負荷的能量時，請深思爝娟在生命盡頭前所說的一句話：「我自己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沒有什麼事非你、非我不可；沒有你我，太陽明天一樣會從東邊升上來！
也要請相關人員多用點心，不要讓真正努力付出的人，在無意中被犧牲掉！
關懷的定義
2010年的12月29日晚上，在睡夢中被電話聲驚醒，話筒傳來的是佳玲氣急敗壞的聲音：「明捷爸，剛接到訊息，她們組內已發佈訊息，請有空的人排班去顧爝娟……」
這是幹什麼？在爝娟住院滿月的今天送大禮嗎！當下，立即打電話給當區的互愛組長，解說不宜排班去顧爝娟的原因；她說是層層下來的指令，她無法做主；於是，再去電給和氣組長，經詳細溝通說明，感恩她聽進去了，答應取消排班，我不用再往上溝通。
2010年11月初，爝娟偶然照全身鏡時，發現自己怎變得這麼瘦弱，就已開始封閉自己不願下樓。住院後，她更不願意人家來看到她已形銷骨立的樣子。所以，為了尊重她的意願，我請大家不要到醫院來看她。訊息很快傳開，絕大部份的人都能理解。
因為爝娟很善良、很貼心，只要有人來看她，再怎麼苦她都會硬撐著；她的苦我們知道，但來看她的人不知道。就像有一位師兄連續來幾天，每次都和爝娟談滿久；素娟看不下去了，那天師兄一離開，她馬上問爝娟這樣好嗎；爝娟說她撐得很辛苦。第二天師兄再來時，我就把這情況告訴他；他也很客氣地說感恩我的提醒，進去打個招呼後就離開，也很配合的就沒再來了。
但仍有少數人會執著要來看。雖然門上掛著「休息中請勿打擾」的牌子，不要懷疑，不敲門就直接打開闖入的一定是慈濟人！甚至有人還不顧爝娟在睡覺硬叫醒她！她好不容易睡著了，被叫醒後又得開始接受疼痛的折磨！
這一個月，不管是爝娟的媽媽、原生父母、親戚，都一定會先敲門再進來，只要看到爝娟在睡覺，除了媽媽偶爾想要她吃點東西會叫她之外，沒有人會去吵醒她；而一直自稱走在關懷道上的少數人卻是如此的無禮！
從爝娟住院後，夜班都是她的表妹姿妦在顧。12月5日，媽媽表示要請看護來顧，但姿妦堅持要顧夜班，因為她怕爝娟夜間不舒服時不敢叫看護，看護也無法跟爝娟輕鬆聊天。既然如此，我和素娟就跟媽媽說，早班就由我們來顧，美秀也表示她可支援。
從12月6日正式和素娟排早班，美秀一有空就會過來幫忙；中午大都由春妍或麗華師姊陪媽媽來接班；下午由爝娟的親戚照顧；佳玲則在下班後就來協助；姿妦專責夜班。由於照顧人員固定，從爝娟還可說說笑笑到她往生，這些照顧的人可說都已相當了解爝娟的需要，在她身體痛苦的時候知道該如何處理。
為何不要法親排班來顧？當然，有人會說，慈濟人都在關懷人家，自家法親怎能不去關懷？重點是，說話的人有沒有實際去了解狀況，需要怎樣的關懷？在不了解情況，只因覺得該去做就下指令，往往會造成反效果。
就像那天中午，看到兩位生手陪媽媽來，我和素娟都愣住了！爝娟需幫助的時候，她們知道該如何處理嗎？尤其在爝娟已走到生命盡頭，疼痛加劇之際，讓生手來處理，那不是等於在折磨她嗎？
隔天我交待佳玲，晚上陪媽媽來的人如果是生手，就請她不要再陪，讓春妍或麗華來陪，因為生手來這邊幫不了忙。問她敢不敢講，這位可愛的小女孩說：「敢！為了爝娟，我什麼都敢講！」而她也真說了；也很感恩聽者能善解配合。
還有，爝娟的導尿管不離身，需要清理傷口或消毒時，我都要迴避到病房外，由素娟、美秀幫護士處理。素娟說，一開始幫忙的時候，爝娟一定很不適應，但沒辦法，她一定得承受。如果讓組內排班來，難道要爝娟每天暴露在不同人的眼前，再一一去適應嗎？這置她的尊嚴於何處？
佳玲生氣地說：「那是人家的隱私耶！」連佳玲這位剛脫離慈青生涯不久的小女孩都懂的事，為何有些該懂的人卻不懂？
我們知道，大家都很關心爝娟，很想在她人生最後階段盡一點心力；但，真正的關懷是要先了解「他需要什麼」，而不是「我要給你什麼」。
掌握訊息，正確評估，這是承擔發號施令的人都該用心深思的課題！
2011.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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