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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攸跟在紅黎深身後走著，號稱大路癡的他完全不知道現在到底要走往何處，只是依紅黎深的個性，他是不會主動開口說明目的地的，而絳攸現在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問。

 

絳攸思索著方才楸瑛出現前的事。紅黎深則是苦惱著該如何對絳攸說說出這個事實，這個連他自己都不太能夠接受的殘酷事實。

 

「黎深大人，」在經過「錯綜復雜」的路程後看到眼前紅家馬車，絳攸不禁開口問了。「這是要去哪兒？」

 

「回家。」紅黎深用扇子推著絳攸上車。

 

「可──」

 

「沒什麼好可是的，從現在起，給我好好待在府邸，不准再去工作。」紅黎深強勢的語氣不容絳攸反抗。而這莫名奇妙的要求，也讓聰慧的絳攸立刻聯想到先前的推測，也更加擔心了。

 

 

 

 

 

再高級的馬車畢竟還是馬車，車內的搖晃還是難以避免的。這樣上上下下的震動始絳攸感到更加不適，胃已經痛得令他頭腦發昏，車身的晃動讓他有嘔吐的衝動，但深怕吐出來不是別的而是血。他閉上眼，蹙起眉，單手扶在前額，深深的呼吸著，臉色比在宮裡時還要慘白許多。

 

就坐在對面的紅黎深當然都看在眼裡，但他又能如何？他真的不曉得為什麼自己珍惜在心中、視如己出的養子會得到這種既無藥可救又得痛苦死去的病。他第一次覺得人生的無常以及驚慌失措的感覺是多麼令人害怕，對於一向把握得住任何東西的他來說，這次是多麼無力。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紅黎深先下了車，絳攸也撐起痛苦不堪的身子，緩緩的步下馬車。

 

「大人，」一進門，就有僕役迎上前來。「夫人在絳攸少爺房裡。」

 

「嗯。」紅黎深應了聲，隨即起步走向絳攸房間，而絳攸依然跟在後方。

 

 

 

 

 

「啊，絳攸！來來來，先坐下，我替你整理了房間，咦？黎深，你也坐啊！」一進房裡，百合就熱情的招呼他們坐下。「好久沒看到你了，最近會不會很忙啊？」

 

「是沒有特別忙，」絳攸回答道，並環顧了下四周。「這……」

 

這該怎麼說呢？

 

明明百合用的詞是「整理」，不過……放眼望去，這無疑是大掃除，而且除得十分徹底，所有公文、書籍、文書用品通通被掃得一乾二淨，連滴墨汁的影子都沒見著。比起這個只有床、桌椅的地方，以前那堆滿東西、亂中有序的房間絳攸還覺得順眼些。

 

現在這樣子，只讓絳攸感到空虛。

 

「絳攸。」紅黎深開口喚了一聲，卻也沒了下文似乎不知該怎麼接下去。百合則有點擔心的看看兩人，接著輕嘆了口氣，也是不語。

 

「不治之症……是真的？」

 

聽道絳攸這麼說，紅黎深和百合顯然都始料未及而有些驚訝。

 

紅黎深「唰」的一聲打開扇子輕輕的搧著，把臉側向另一邊，也算是默認了。

 

「絳攸……」百合擔憂的看向絳攸，她最疼愛的兒子。

 

絳攸什麼都沒說，只是閉上眼，靜靜地感覺胃部的劇痛正逐漸退去。

 

事實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出什麼反應。

 

強烈否認？就算如此，事實仍不會有所改變，況且百合知道這些事後一定很擔心，他不想增加她的煩惱。

 

欣然接受？他可不是大聖人，沒有這麼大的胸懷能夠認同這種突來的死亡宣告。

 

他沒辦法。

 

「24年的時光嗎？我的人生真短暫。」絳攸語氣平和面帶著淺笑的說。

 

「絳！」百合一聽，就再也忍不住，撲向絳攸，抱著他大哭。

 

「百合……」紅黎深皺起眉，表情甚是憂慮。

 

「沒關係，百合義母，」絳攸輕撫著百合，安慰著。「其實我能夠活到現在，就

已經……已經……」

 

已經夠了？這種違心之論，要他怎麼說得出口？

 

如冰經般剔透的淚珠，自仍帶笑著的絳攸頰邊滑下。

 

 

 

楸瑛，我要死了……楸瑛……

 

 

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