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貨大街熱鬧非凡，看到人山人海的景象令我不禁懷疑是全市的人都來這裡辦年貨了嗎？雖然想也知道不可能就是了。
「人也太多了吧……」劉公嗣呆呆地望著多得誇張的人潮喃喃道。
「…我想回家了。」原來徐元直除了怕麻煩之外還怕人多的地方。不過人多的地方本來就有麻煩的要素，所以也不意外就是了。
「不行啦，阿直！大家要一起行動啦！」關維之很明顯一副人來瘋的樣子，眼神中迸出興奮又期待的訊息。
「又不是幼稚園……」徐元直整個死魚臉。
我不管他們的一來一往，逕自從口袋裡掏出購物清單，開始腦內規畫要從什麼東西開始買：「先買…春聯好了，順路。」
他們三個看看我，倒也沒有意見，跟著我逛起春聯攤。
「渼妹家都買現場寫的還是印刷的？」關維之問。
「不一定，看我心情。」我在春聯攤之間小心地避開人群，一邊挑選看得順眼的設計和春聯字句。
「還有賣小飾品耶！超吉利！」劉公嗣一手大紅色中國結吊飾，另一手一串閃亮亮的金元寶，雙眼閃爍著開心到不行的情緒。
「……。」徐元直雖然沒說話，但不知何時他手裡已經捏著幾張「春」、「福」、
「滿」之類的四角小春聯，看樣子逛著逛著也激起這位死魚臉仁兄的購買慾了。
我最後挑了一副字句中含了今年所屬生肖的對聯，圖樣和字型都非常對我的味。就決定是這幅了。
「國渼會看平仄嗎？」看我挑好對聯，劉公嗣突然探頭問我。
「嗯？」我愣了一下：「會啊，學校不是有教過嗎？」
「我記不得……」劉公嗣脹紅了臉，乾笑。
「這種市售的春聯裡面會附上張貼的範例，所以就算不會看也不用擔心啦！」我晃了晃手上的春聯解釋：「畢竟一年才貼一次，要不是因為剛學過怎麼分辨平仄，不然我應該也不會分吧。」我試圖想解除劉公嗣的尷尬。
「原來如此……」劉公似聽完，脹紅的臉瞬間消退不少，而且似乎非常感動：「時代在進步呢……」
「這跟時代在進步有關係嗎……」關維之低聲吐槽。
我們分別結了帳，踏出春聯攤。
「接下來…」我重新拿出購物清單：「買些糖果好了。」
稍微往前一點就可以看到好幾攤並排在一起的各式糖果點心，一大堆一大堆的，花花綠綠，令人看得目不暇給。
「來～自己挑自己選喔～」攤位前好幾個工讀生專門負責將打開好的塑膠袋遞給顧客，我順手接過一個，開始挑起喜歡的糖果，一把一把的往袋裡裝。
「我也要買我也要買！」關維之也要了一個塑膠袋。
「……。」徐元直也默默伸手，工讀生非常機伶的將塑膠袋遞給他。
「唔……」猶豫了一下，劉公嗣最後還是接過了塑膠袋。
「幹嘛？」徐元直雖然依舊一副死魚臉，但開口關心了一下剛剛不知為何猶豫的劉公嗣：「你不能吃糖？」
「前陣子才剛去補蛀牙。」劉公嗣訕訕地。
「哎唷沒關係啦！」關維之糖果一把接著一把，抓得非常豪邁：「難得過年，吃點糖果不過分啦！」
「是這樣說沒錯，不過買太多回去還是會挨罵，所以…一些些就好。」劉公嗣的買法和關維之正好相反，非常客氣地將每一種想吃的糖果都裝一點點。
「咦？阿直你怎麼都挑軟糖？」關維之眼尖地發現徐元直的塑膠袋裡都是同類型的糖果。
「我討厭吃硬的。」徐元直面不改色。
「好像老人……」我忍不住吐槽，被徐元直瞪了一眼。
「這麼多種混在一起，等一下會不會不好算錢啊？」劉公嗣裝到一半突然想到。
「一律均一價，用秤重的。不然這種人潮還要分類算錢的話大概會忙死吧。」我拎著已經裝滿了的塑膠袋，一邊回答劉公嗣的疑問，一邊準備去結帳。而他們三個也跟在我後頭，一起排隊。
正在隊伍中等候時，突然有個年約兩三歲，穿著有熊熊耳朵的厚棉外套小男孩鑽過來又鑽過去，然後咚地一下，撞上了排在我後面的徐元直。
徐元直低頭，小男孩抬頭。
小男孩的個頭只到徐元直的膝蓋高一點點，兩個人站在一起，形成一幅非常奇妙的畫面。
「……。」徐元直一手拎著一袋軟糖，一言不發，只是默默盯著小男孩。
「……。」而小男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初生之犢不畏虎般，直愣愣盯著徐元直，沒兩秒，他伸出小手朝著徐元直，張開手心。
小小的手心裡，有一枚元寶巧克力。
「……？」徐元直動也不動，只是繼續看著小男孩，但看得出來他不知道小男孩想幹嘛。
「送──你！」小男孩似乎是想把那枚元寶巧克力送給徐元直，那隻手伸得直直的，沒打算放下的樣子。
「……。」徐元直這下真的愣住了，而他的表情居然是不知所措。
也許他沒什麼跟小小孩相處的經驗吧？我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心裡默默想著。而關維之和劉公嗣排在徐元直後頭，滿臉看好戲的表情。
然後，非常令人意外地，徐元直他──伸出了手，而且稍稍彎了身子，讓小男孩能夠輕易地將巧克力放到他的手上。
「…謝謝。」徐元直向小男孩說。而且非常非常難得的──他露出了算是微笑的表情。不是平常那種冷笑，或是惡作劇的淺笑。
「不客氣！」小男孩綻出燦爛的笑靨，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只有阿直有耶～原來你有小孩緣喔～」關維之一見小男孩離開，馬上笑得很壞，調侃起徐元直，畢竟這種好機會不多。
「煩欸。」徐元直馬上恢復死魚臉，剛才那個會對小孩微笑的徐元直馬上像退駕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突然劉公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好餓喔～」大概是肚子叫了。
「對喔，我們還沒吃午餐呢。」終於輪到我結帳，我遞出手中的整袋糖果，讓負責結帳的櫃台小姐幫我秤重。
「這附近有什麼好吃的嗎？」看樣子大家都餓了，關維之也開口問我。
我一邊從背包裡拿出錢包，一邊偏著頭想了想：「附近有小吃攤，賣米糕之類的，要吃嗎？」
「好。」我明明是回答關維之的問題，但搶先一步跟我應好的居然是徐元直。我看了看其他兩人，他們也跟著點頭如搗蒜。
我說的小吃攤即使過了吃飯的尖峰時刻，仍然是高朋滿座，我們只好選擇打包外帶，到附近的小學校園內，找了顆榕樹，就在樹下席地而坐，各自吃起自己點的食物。雖說已經是冬天了，但氣溫並不是很低，算是非常宜人的氣候。
「好吃耶！」劉公嗣單手托著裝了米糕的便當盒，吃得津津有味。
「渼妹之前都自己來採買不覺得很累嗎？人山人海的。」關維之買了鹹湯圓，似乎很香Q可口。
「嗯……」我也吃著米糕：「是不輕鬆啦，但是一年也就這麼一次，所以還好。」
「真賢慧。」徐元直不知道是認真的還是在酸我。我瞄了他一眼，他正在吃他買的綜合湯，除了有鹹湯圓外還有看起來鮮甜多汁的丸子，讓我看了忍不住有點後悔剛才應該也要點上一碗來吃。
「吃完再戰！」朝著年貨大街的方向，劉公嗣興致勃勃地。
「還要進去啊……」徐元直大大的嘆了口氣，活像不想陪媽媽去菜市場的小朋友。
「阿直打起精神來啊～我們還要陪渼媽媽買買唷～」關維之一口吃掉一顆鹹湯圓，很故意地在我名字後面加上媽媽兩字。
「欸誰是媽媽啦！」我不滿地大叫。
陣陣徐風吹來，灑下幾片黃葉。
遠遠地，傳來一陣鞭炮聲，彷彿炸響了整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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