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狂歡節 – 2
昨天聽竺道說今天他要舉行標記活動、邀請我們去時，我還一時不相信，因為畢竟他只有四隻駱馬；不像今年初我去的路易斯家，至少有四十隻山羊，而且需要野放，而竺道的駱馬，都是養在自家周圍的院子，沒有與別家動物混淆的機會。
實質意義不大，娛樂作興意義就大了。
中午瑟吉歐和我到了竺道家，已經有許多朋友坐在後院的樹下。其中有歌聲低沈、彈吉他的安德列雅、彈傳統手風琴的馬力歐，以及另外一位打鼓的新朋友蘇蘭娜。想當然，這個組合是為了標記活動不可缺少的現場音樂助興。另外有竺道的兒子、我們的好友特力巴，特力巴的妹妹瓦蕾莉雅，特力巴阿姨、也是開雜貨店的該卡，竺道的新女友、也是我瑜珈伙伴的拉拉，我們首都的好友蜜兒塔，在高山養羊、有豐富標記經驗的黑曼，以及許多其他的鄰居大小朋友，加上竺道家裡與跟著訪客來的狗往來穿梭。有人在幫忙準備午餐，有人在閒坐等吃等看戲。我屬於後者。
安德列雅不負眾望，開始自彈自唱。有人點samba、有人要聽tango；安德列雅低沈而自然流暢的嗓音，將阿根廷民謠詮釋地充滿韻味。我們或坐在椅子、矮凳，或橫倒的樹幹，在樹蔭與參差的陽光中，悠閒地聽著歌。這時馬力歐也技癢了，邀打牛皮鼓的蘇蘭娜一起加入。馬力歐的手風琴已經有六十年的歷史，厚重雕紋的金屬殼與複雜的按鍵，在馬力歐的巧手下，傳送出令人心醉的琴音。吉他、手風琴與牛皮鼓三重奏，將這土磚屋後、狗兒伴著人們的泥土地，瞬間變成最豪華的音樂廳堂，只為我們這一群幸運的朋友，提供獨一無二的音樂饗宴。
這個活動的熱場，在竺道與黑曼開始驅趕駱馬往標記的場地時被迫轉移場地，因為所有人都把注意焦點轉往駱馬了。竺道家有非常寬闊的前院與後院，房子在正中間；前院種有許多桃子樹、後院則是寬敞開闊的草地，標記的場地就在後院。只是竺道家的駱馬並不馴良，一看到人接近就跑；於是我們一群人開始了貓抓老鼠的遊戲，有人追趕、有人包圍，滿場都是大人小孩的叫聲，熱鬧又好玩；有四位壯丁在手中揮舞著套索、負責將駱馬抓住的任務，都是來幫忙的鄰居好友。首先目標鎖定在一隻駱馬與野生羊駝的混種；白色細瘦的牠，特別地顯眼，但卻特別地不好抓，因為牠跑得比任何一隻都快，而且狡儈的牠，居然每在套索臨頭時，猛然一低頭、硬是避過了套索；讓所有人嘖嘖稱奇，卻也玩性更起。我們在前院追到後院、又從後院追到前院，一直到竺道的套索終於套上了這隻精疲力竭的白駱馬，在與特力巴父子兩人合作之下，把駱馬掠倒、頭與頸部紮紮實實地押到地上；黑曼一邊指示，瓦雷莉雅把準備好的毛線球用針縫上駱馬兩個長長的耳朵；駱馬不斷地張口唉唉叫，令人有點不忍，但接下來黑曼割下耳朵的一部份、正式標記此駱馬為竺道所屬時，駱馬的慘叫與流出的鮮血染上了白色的毛，就更令人不忍卒睹了。標記的同時，所有的人都貼近圍觀，小朋友更是瞪大了眼睛好奇又害怕；在標記完成後，所有的人必須讓開，避免掙脫的駱馬飛奔而傷到人。
標記活動進行時，我們豪華三人大樂隊也在場地一旁繼續演奏音樂，為所有人助興。而活動另外有趣的一點，是在抓住駱馬、鎮壓駱馬以方便標記的時候，需要許多人一起幫忙，有時沒有壓好、駱馬一掙扎，標記無法進行；這時有一個拿著一缸酒與酒杯的人，在一旁隨時針對沒有負責抓好駱馬的人，奉上那麼一杯，當然更多時候，是一邊在場的人大叫「木塔、木塔」，就是處罰的意思。只要有人一叫木塔、所有的人都一起起鬨，硬是要灌他一杯，被處罰的人總是無奈又笑嘻嘻地接受；最後結果總是所有的人都喝到了、所有的人都在音樂聲中、動物的身旁，醉醺醺、也樂陶陶了。
標記活動的尾聲，是黑曼主持的儀式。他要竺道在地上挖一個洞，準備好的各種穀物、草麥玉米一一倒入，再投入收集好割下的駱馬耳朵部分，圍觀的人也紛紛抓一把穀物奉上祭祀；黑曼手拿羊皮鼓，邊敲邊獻上祭文，感謝大地之母帶來生命，並祈禱這片土地上飼養的人、畜生都能平平安安、繁衍不絕。結束時，是輪流共飲一杯酒，喝一點、到一點到洞裡，最後再蓋上一塊大石頭，來年牲畜繁衍、需要重新標記時，才會再重開這塊石頭。
標記活動結束，真正的派對才開始。該卡阿姨與蜜兒塔準備了許多餐點、好友吐勘收起了套索準備烤肉；從屋裡搬到後院的長桌已經坐滿了人，坐不下的人則到一旁的小桌坐長凳；竺道與吐勘到處走動為每個人提供香噴噴大塊的烤肉，該卡阿姨則為大家呈義大利麵；桌上則是各種沙拉與麵包，狗兒們則在桌下等待人們吃剩的食物。戶外烤肉、豐富的餐點，與所有朋友一起分享快樂的時光，這就是典型的阿根廷式派對。
吃到一個段落，我們的樂隊又重新組合起來，彈奏悠閒的民謠，為我們這鄉間午後飯餘提供難得的享受。間奏時，彈手風琴的馬力歐抱怨沒有人跳舞，正好路過的唐吉爾包進來與大家打招呼，竺道邀他坐下，他說不如就跳舞，並邀請該卡阿姨。該卡阿姨起初不願，但在所有人起鬨之下，還是欣然地走出長桌，接受唐吉爾包的手帕，兩人各揮舞一條手帕，跳起了手帕舞；兩位都是上了年紀的人，隨著音樂搖擺舞動、為自己也為大家助興，並在一曲結束時擁抱答禮，再接著下一曲。我們就在一旁，伴著音樂、伴著酒、伴著鄰居好友、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在這後院樹下，過了美好的一個冬日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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