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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05-22 13:28:50| 人氣55|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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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那年冬至前後某夜，我在學校夜自習，約近十點，離開窗戶嘎嘎搖響的教室，走去無人的停車棚牽車，準備趕上午夜前自蘇澳開向新營十點十五分平快夜車，我向彰化市區駛去。

街邊巷子轉角，伊仰視的眼光射來，小男孩身上癱著深黑背包眼神張望著，骨碌眼珠不時轉動，一絲黏答的鼻涕隨呼吸在鼻孔時進時出，一隻腳趾無辜地露在起毛球的灰色小鞋外，左腳小叮噹長襪右腳短襪。我在離伊十公尺處掉頭，低頭瞄一下錶，十點鐘整。

「小朋友，你住哪裡，爸爸媽媽呢？」我突如其來的問題讓他呆望我數秒。
「我住在雲林，今天叔叔帶我出來玩，我在等叔叔買便當給我吃」伊低首看著地上，聲音有些模糊。
「你叔叔呢？」
「去了好久，他叫我在這裡等他。他走到那條小巷子去了」伊指著另一邊的暗巷。

我與小男孩同時望向巷子那頭，那巷子黑暗深處傳來野狗暗噁的聲響。

我拍拍伊肩膀，叫伊坐上我的腳踏車。伊遲疑了一下，稍微點點頭說好，我載著伊一路騎向八卦山下，他一手緊捏著我的衣角，一手握著後座鐵架的支桿。在一個路口，遇見兩位警察先生正在取締未戴安全帽，向他們說明原委，便匆忙地把孩子交給他們，我看看錶，望望孩子的臉龐，微笑向他道別，在最後五分鐘內疾駛向車站而去。

連忙在車站外停好腳踏車，衝過剪票口，在十點十五分平快車啟動前數秒登上車廂。我揀了靠窗的位置，氣喘不已，弓著身子拉上車窗窗櫺，冷風強勁透入，吹亂我的頭髮，呵出的熱氣宛如一縷魂魄旋即消逝在廣漠的天地之間。

火車離開彰化市區向南駛去，一邊是離得遠遠的八卦山脈，一邊是我深夜的彰化平原。我斜倚著車座，頭手整個伸出窗外，微微低頭，鐵道旁路燈的間隔讓我的影子忽明忽暗，感到頭髮在夜風中拂亂，像是把頭沒入水底，左右漂流在霜冷時間之河當中。

只覺被凍痛的，冷的清醒。望向遠方遼闊黑暗邊緣之外的聚落村鎮，我想到還有更多莫名的暗巷，有著更多同樣失溫失措的眼神，在這夜之大地上。


我要檢舉
台長： 寧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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