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山北 山‧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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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枝掛繡球昨天才剝落苞片，今天地面上已經灑滿細細的白花，還伴著一股透明的香味。站在它的下方，花還不斷落著，似在淋雪。

 

一隻姬蜂不動聲色的停在阿里山榆葉背憩息，許是找了一夜佚失的夢，已然精疲力竭。

遇見一隻晨光中依舊在地面沉睡的小蟲，這是件很不尋常的事情，看來牠此刻已在另一國度潛行。

獼猴桃的花瓣也被前幾天的大雨打落地面，不少。在雨水的浸潤後，成了另一種透明。一整片的漢葒魚腥草合力把光黏著在葉面上，讓自己也隱然發光，猶如一面鏡。紫珠葉泡花的新葉是橘紅色的，和煦的，接近太陽滿足的落入山後頭，海下面那種。初夏最流行的當季新裝，就是所謂的洞洞裝了，植物葉子上的每個孔洞都有毛蟲獨特且無法取代的設計感，而葉子們也只能這樣無所選擇的穿戴了。

青背山雀、黃腹琉璃、冠羽畫眉唱著自己最拿手的那首歌，拚命練習著怎樣才能感動自己。山桔梗還有花苞，毛地黃是艷色無邊的筆直，阿里山五味子差不多在忙結果的事了，桑葉懸鉤子的花苞有的開了，有的仍緘默不語，念舊得緊。綠鳩捨不得人難過，總是發出好笑的聲響，逗人開心。四周都被一種繁密，而有著各色層次的綠充滿，甚至顯得擁擠了。藪鳥則大聲埋怨著我正站立其中，顯得突兀不堪，所以我是什麼顏色?

 

冠羽畫眉披著光竄上枝頭，像會飛的彩虹。停下記筆記的我和小狗互相驚嚇到對方，這種沒有必要的害怕，又是為何而生?還固執留在山桐子身上的去年紅果，已經逐漸轉成一種深沉的黑了。公平的大自然並沒有獨厚某一生命的私心，而是藉著四時的運轉，讓所有生命都有機會當好自己，並被看見，不管是被風、昆蟲還是天空，然後成為其他生命的養料，在扮演不同角色的過程中，學會一種同理心的視野。

 

一種脆耳像黃色的小牙齒般的，從地面土和木頭的交接邊緣咬向了天空，地面，還有滿掬的濕意。山枇杷葉背的脈絡，是海的延伸。腺萼懸鉤子把星別在胸口，山薔薇的花白色瀑布般流瀉綠波中，所有的植物們看起來都精神奕奕，空氣中有一種亢奮在蠢動，沒有人知道盡頭在哪裡?

你大概不會注意，其實山薔薇的花比想像中的都還要香，我撿起了不知被誰從空中摘下的一朵完整，嗅聞今晨一種最美麗的味道。

雨後，鬼傘成群如小鬼頭般的從樹幹上簇擁而出，透著一種轉瞬即逝的生意。原始林入口堆積的各色落葉，被大雨沖積成一種小丘似的散落，沫蟬把口水狀的蟲巢留在蜜蜂花身上，沿途開始出現許多小野菇，有裂得向花瓣似的，也有站得很高的，我站在原始林裡被聲音簇擁著，在稍暗的林間緩行挪移，追溯著一種獨自的心情。然後我在某個轉角地面暗處的木頭上遇見一堆好鮮豔金黃的菇，差點就驚叫出聲，那是一種燦爛仿如太陽的化身。

 

初夏的森林充滿驚奇和無邊想像的可能，吸滿了水的腐質層踩起來有一種發自心底的彈性，隨時準備好那樣的蓄勢待發的彈性。有點走迷了路，不似想像中會切回某個地方，上班時間的逼近讓我有點著慌。幸好仍有路跡可循，抓準了方向，不至於太過偏離，未帶手機在身上也加重了一抹不安全感。但我仍在七點半時尋回正路，而後轉入最熟悉的原始林，確認著誰的加入或離去。

 

這幾天雨水太多了，它們在原始林出口處草長的地面開了路離去，也沒有告訴誰。也許終日歌唱著替牠們掩護的莫氏樹蛙知曉。紫葉槭變成一種紅，但小心！那是它的背面而已，不是最真實的表情。我急喘著趕路，路的盡頭原本在地面散步的金背鳩旋身飛起，繼而揭開展新一天的隱形序幕。


七葉一枝花


 山枇杷的葉脈


長根小奧德磨


桑懸鉤子花與花苞



紫葉槭的背面



疑似小飛揚草的花與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