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429 禮拜五
【題目】
是早上看一個朋友F寫到跑步的文章〈新聞台 世界盡頭〉。在她的筆觸間，對於跑步的熟悉感覺又再復現。我好久沒跑步了，因為左膝總是隱隱作痛，於是我不敢再造次。那天看見一個同事在場區內跑步，一種好熟悉的陌生。那種孤獨、超越自己、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知曉的感覺，其實是很享受的。但以前，我只要超越那種孤獨、那種痛苦，那種超越就好了。現在則是，還得考慮這些超越之外更現實的問題：我的膝蓋還能用多久？所以一年跑一次就好了，或許也將成為一種奢侈。文章裡提到：「終點，沒有人在等。」我喜歡這個句子。而其實人生也在跑馬拉松，現在的你，在幾公里處？
【盲】
昨天晚上太累，邊聽著英文，就睡著了。早上起來才發現檯燈沒關、眼鏡沒拔、MP3則響了一夜，卻仍擊不破周公的無遠弗界。糟糕的是，眼鏡似乎就此人間蒸發。真是件恐怖的事，我用近視八百度的模糊視界，翻遍了整個房間，開始想像著自己得茫然看著世界的慘狀，那還是不管怎麼樣，都努力找出眼鏡吧！二十分鐘後，就在我幾乎決定出門去找救兵來幫我找眼鏡時，眼鏡才從被拉起的棉被裡飛向地板。一個人時，找眼鏡總是件麻煩事，還好，有驚無險。
【低落的N次方】
今天早上，我的心情很差。卻找不出原因，只想找個人好好大吵一架，或許是在想家，不然就是荷爾蒙這類莫名奇妙的東西在生理期時，剛好組合到最火爆的連結？於是八點出頭就把自己關到了樹苗室裡，那裡成為了我的堡壘，似乎這樣才是最安全的，我不會被觸動引爆，也不會把壞心情牽扯到他人。
第四床有許多標本，都是只聽聞過的稀有樹種，或是在福山熟悉的老朋友，原來他們一直在我身邊。我一棵一棵的撫摸、修剪，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卻還是很低落，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不想笑，不想思考，只是動著剪刀，咖擦咖擦。早上宥蓁姊臨時接了一個南和旅行社的校長隊。她詢問我們是否能接，SAMA姊答應了，由她和君仁帶。不過後來九點多時，她又打電話跟我說她臨時有事，問我是否能帶？而且告訴我說：「妳可以拒絕。」我的確蠻想拒絕的，因為今天我只想在樹苗室裡沉澱。卻還是違心的答應了，一方面期待下午的自己，心情會變好。另一方面，也沒什麼理由不接，如果壞心情算理由的話。雖然我並不喜歡這種突然到當天才臨時出現的隊伍。違背自己的心意，更讓心情提不起勁。
中午吃飯時很痛苦，因為必須裝作很正常的和同事開玩笑、閒聊。其實開心對於我已是一種習慣，就像寂寞之於夜晚。於是，這般莫名嚴重到完全不想理人的狀況，算是一種不正常。還好，午睡起來時，幾幾乎就正常了。
【瑞琦】
剛趴下去睡午覺，秘書就出現了。他敲了敲桌子，問我睡著沒。我撐起身子，聽他說話。他很興奮的說：「瑞琦考上研究所了耶！」「瑞琦？你說瑞琦還是汪汪？」我印象中只知道汪汪去考研究所，所以有點疑惑。「瑞琦。」「哦！然後勒？」「妳可以打個電話恭喜她呀！」「哦！那可不可以等我睡醒再說。」然後我又趴下去睡覺了。
對於興奮的秘書的分享這般冷漠，心裡覺得有點歉疚，畢竟他是真心的關心，就彷彿我們每個都是他妹妹一般的開心著我們的開心。但一方面是我還在低落的一觸即發的壞脾氣籠罩下；另一方面，因為我不知道瑞琦有去考，所以乍聽之下只感到有點錯愕。加上最近五點起來，午睡是下午最大的撐持，於是就自顧自的遁逃到午睡的罩沐下，沉澱。
睡醒後，我打了電話。瑞琦的聲音還是虛弱，她考上了暨大的人類學系，也許唸書目前更適合她，順便能調養她的身體。大家都很替她開心，她先前生病的陰霾，也許都能這般的雨過天青了吧！
【晨】
出門散步，經過草地，兩隻不知名的類竹雞那般大的鳥，被我嚇到，尖叫著飛跑走了。我也被嚇到，卻在怔忡後覺得好笑，兀自站在那笑了起來。人，永遠不知道一天會怎麼展開，即將發生什麼事。
聽見：冠羽、小鷹、藪鳥、白尾鴝、竹雞、白耳….。蘋果園裡的蘋果樹擺著各式姿勢，也許當我轉過頭去，他們就會動了起來。而我永遠也不會知道，或許，樹都是會動的，只是不喜歡被看見，他們也會旅行、流浪。
常常，車聲會從遠方公路穿越而來，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梨樹則已發出一樹樹嫩綠的新葉，起伏似的綠波，引人驚艷。遇見女鳥人金凱瑞正在看冠羽，她說她只在找冠羽，只看一種鳥的樂趣又不相同吧！
回宿舍前，在宿舍後柳杉上，看見幾隻冠羽像葉子一般墜下至另一棵樹，還有一種「ㄍㄨㄍㄨㄍㄨㄍㄨㄍㄨㄍㄨㄍㄨ」的鴿子聲響，又有新朋友來了嗎？松鼠八了滿地的柳杉樹皮，脆落了滿地。宿舍門口護侍的兩株檜木裡，忽然衝出幾隻冠羽，像放煙火一樣，也是驚喜。
【運動】
閒聊間SAMA姊說以前有個陳宗老師，下午都要求場內所有人員一律下田“體會”。我覺得這是很棒的事，畢竟當你親身接觸某些事，你才能真正知曉其中甘苦，並站在那樣的立場，著想。
聊到大廚，SAMA姊還說了個八卦。某一次大廚很生氣很生氣時，曾拿菜刀追砍一名同事。因為相處久了，嫌隙日深。而以前有個欺人太甚的同事，也曾被拿著菜刀威脅，追跑。沒想到看起來溫溫和和的大廚，也有這麼“血性”的一面。但把人家逼得得拿刀子追你的話，首先該檢討的就是自己了吧！
【下午】
那隻高雄校長隊三點多才出現。當看見他們魚貫走進教室，我還是裝上了我的笑臉，直到投入了工作，於是自然的忘了先前的低落。講完簡報，有幾個校長衝向前來說：「妳還『在學』嗎？」我回以：「你是要問我是否未滿二十歲嗎？」「嗯。」挺開心的，連續兩天賺到五歲。
「小學校長」，本來會讓你感覺頗嚴肅。但實際上除了穩重、有氣質外，他們還蠻活潑、樂於分享的。我帶的很開心。尤其因為是小學校長，在講到一些不錯的原生樹種，像是小實女貞、黑星櫻、台灣蘋果等時，就可以建議他們在校園綠美化時考慮。尤其每次在解釋「小實女貞」這四個字時，我通常是說「小孩子比較誠實的『小』『實』，女生的『女』，貞潔的『貞』」，但因為今天帶的是校長隊，我想他們一定另有一番體會。於是後頭又加了句「但是不是真的這樣，就不一定了。」結果下班後，在迷宮旁撿種子的心怡聽見我的解說，回來告訴我說，「我知道怎麼介紹小實女貞了，就是『小孩子比較誠實，女生比較貞潔，但真的是不是這樣就不一定了。』」我又沒說後面那句，可見連親耳聽見，都會有如此大的誤差。不過也許下次這般介紹，也能令人印象深刻吧！
而校長就是校長，看見高麗菜完全沒有前一天的瘋狂失控場面。離開前，甚至還鼓勵我說講得很幽默。我告訴他們自己台語不好，有幾個就說，你就盡量講，別人聽得痛苦的話，你還是得折磨他們，這樣慢慢就會變好了──真是明智的建議，只是可憐了之後會被我帶到的學員。
【晚上】
洗了澡，一半居然也沒了熱水，好冷。明天得想辦法自己換一桶瓦斯，到哪找救兵呢？晚上心怡燙了麵給我吃。吃飽後莫名又感到低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打算什麼人都不見，只想自閉。但後來心怡打了電話來，說阿雄在她們那間小木屋，要我過去面見一位「大師」。因為是阿雄來邀，結果我還是過去了。看見一個陳老師，不知道名字，自稱「真人」。因為感覺對，於是我就開始耍起寶來，後來心怡說其實我也蠻適合社交的，只是我自己不願意承認。也許是吧！但也是要感覺對的人，我才辦得到。而這般耍寶後，我的鬱悶似乎也消佚了。
是否投緣，其實都是很純粹的感覺問題。但後來我知道他平常在美國，是做園藝、建築、設計的，也會畫畫，自稱是西洋文化的買辦，而梅峰許多展示館、慈濟許多學校、建築，都是透過他的手。看著他那雖中年卻仍發出年輕光芒的眼睛，談天中包藏許多人文思維，真是獲益匪淺。老師還提到，早期學園藝的被看不起，但實際上，他們卻是影響這個世界很重要的一小群人，包括我們桌上、日常生活可見的食物，都是在試圖改變自然。他是因為在美國，天天吃速食，吃了十年，身體開始發出警訊，於是才學會思考，而轉向大自然學習。
我們聊了台灣的文化，他曾做過的二二八紀念造景：一部分的樹都種成四十五度，這表示他們雖然傾斜，但最終仍會往上。另一部分的樹，頭下腳上，表示受到嚴重的傷害，但可能的話，他仍會撐過艱困，繼續往上生長。一切都是得期待、等待，才能知道最後結果的發展。我覺得是很有力量及內涵的設計，雖則老師說，最終仍是無法被台灣和美國接受，卻已引起一些突破和想法。而他參考楊逵的〈壓不扁的玫瑰〉，取名：「壓不倒的真善美。」
台灣有沒有文化？除了先民的水牛、斗笠….，現代的台灣人有沒有自己的新文化？如果你來台灣觀光，什麼紀念品才能代表台灣？台灣有令人驕傲、附有美感的建築嗎？老師說如果現在要他拍台灣，他會拍「台灣之醜」。胡姊說，從台灣北到台灣南，你總是可以買到一模一樣的東西，是不是別人有什麼你就要有，卻忽略了每種物品都該擁有自己獨一無二的特性，而其需要時間的焠鍊。老師還說，台灣人是海盜的後代，於是骨子裡就缺少了，美感。什麼東西都是求表面、暫時，只要撐一陣子，隨時就要離開一般。於是造成了今日大部分台灣人敷衍苟且的態度。但是，我們都已經在台灣這麼久了，還隨時準備要離開嗎？我們那莫名的不安全感，究竟何時才能獲得補全呢？
雖然目前科學成了一種宗教，但我們還是應該轉而向生態學習，因為無論是任何人，對於大自然所能引起的感動都是相近的。雜草是天神派下的天兵天將，爲了保護已遭受破壞的土地；蜂鳥爲了擁有每年橫越兩千英里的能量，採摘了一千多朵花的花蜜，也達到替花傳粉的目的，自然告訴我們，不只是爲自己想，只有互助合作，才能永續；化糞池裡，得靠著許多細菌，才能幫我們把排泄物分解，但我們卻使用藍藍香等消毒劑，殺死許多細菌，那麼那些排泄物又要如何分解？氟化物，只是資本家，拿了一個很不成功的例子，說某一個村莊裡，幾乎都沒蛀牙，所以是因他們飲水含氟化物的功勞。但實際上，弗也算是一種毒，我們因為資本家的玩弄，吃下了多少毒物？；紅火蟻吃了某種孢子就會死亡，但如果牠們吃過一次，知道會死，下次就不再嘗試。於是就給牠們吃菌絲，因為菌絲很好吃，吃了又不會馬上死，螞蟻甚至會把菌絲帶回巢裡，等到菌絲產生孢子，螞蟻就全死光光了，大自然裡許多方法都很省錢、省力，但人卻花了雙倍力氣違抗自然；葉子，就是最好的太陽能板；蜘蛛吐的絲，是我們一般花了許多燃料、力氣、時間煉出來的鋼絲的五倍堅韌，只有轉而像自然學習，才是道理。
而我們許多對大自然的觀念都是錯的。我們不斷的殺死細菌，但當地表少了細菌分解，腐植質不再形成，有一天這塊土地再也種不出東西，才是一件真正可怕的事情。懷著感恩的心吃任何食物，他們都是會很甘願而樂於分享的….。
在這段談話後，我又比較清楚於自己想要前進的方向。其實我從沒後悔自己念台灣文學系。因為只要我看見的，都算是台灣文學。而能努力的，就是參予建立台灣文化，試圖透過解說影響某些什麼，在我能影響的範圍內，建立美感。
遵循自然，才是道理。總是短視近利，不去思索結果，最後得到的，也只是一團不知所以的粗製濫造吧！但這也是一種莫名的忽然的熱血沸騰。我還離得很遠，就像對於生態，M的解說，才更貼近、更能感動人心。只是總可以努力吧！妳們也可以，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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