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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21 13:33:09| 人氣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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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資人退行記:或在VC做Sourcer,或在CVC做廠工


40多度的高溫,邵洋身着一套淺灰色的工作服,頭戴藍色安全帽,手裡拿着硬殼記事本,一邊走一邊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麼,不時間偷偷湊到技術操作人員身邊「監工」。

巡視完車間後,回到一間大約10平米的辦公室,裡面是一張桌子和一堆尚未整理的文件,車間主任的物品占了桌子的一大半,留給邵洋的只有放筆記本電腦的空間。這是他現場盡調、整理匯報資料的臨時辦公點。

在這個突然膨脹又驟然緊縮的大資管時代,學習知識的速度追不上風口轉換的速度,投資的速度追不上行業「消失」的速度,VC行業的各種滋味,恐怕只有生存在其中的年輕人最清楚不過了。

2016年,初見邵洋是在華貿中心某知名風投機構的辦公室,「我剛從硅谷回來,主要看TMT賽道,你可以叫我Sean」,西裝筆挺、意氣風發、中英夾雜的少年,決定在風投圈創造出屬於自己投資神話。

時隔6年,Sean離開了VC行業,投身於一家產業CVC工作。再見面時,昔日少年眼中已無光,對於工作變動輕描淡寫的說道:「本來沒打算離開的,薪資不錯,混一下日子,等下一個風口到來也很好,怎奈風口變得太快,基金『喜新人厭舊人』被優化掉了。」

像邵洋這樣的 VC 從業者,在中國大概數以萬計。

當年,外表光鮮的 VC 行業吸引着履歷不凡、野心勃勃的年輕人,紛沓而來,為行業帶來過剩的智商、荷爾蒙和廝殺。

時過境遷,滿懷希望而來的他們,如今也積攢了不少失望,或離開VC行業,或前往CVC尋求穩定做一名投資流水線上的「廠工」, 或繼續留在VC安於現狀的做一名Sourcer。

VC光環,時代的產物

「但凡有點追求的投資人,都有,有朝一日證明自己的夢想,都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下一個沈南鵬,創造屬於自己的投資神話。」小賈說。

VC光環是時代的產物。

時間回到2014年,那個屬於VC的黃金時代。電商行業一發而不可收,聚美優品、京東、阿里巴巴連續在納斯達克上市。

第一個笑開花的人是徐小平。聚美優品先於京東和阿里巴巴登陸美國證券交易市場,4年前他投資陳歐的18萬,如今獲得了數千倍的回報,賬面收益近3億美元,這也成為他迄今為止回報最高的投資。

第二個要屬徐新了,京東一役,奠定了她中國「風投女王」的名號,獲得了100億美元的收入和超過150倍的賬面回報。

投資人從幕後走到了台前,他們成為創投圈自帶流量的明星,頭頂上的光環甚至比所在的機構還要閃亮。

據北極光創投創始人鄧鋒回憶,有一次他邀請徐小平一同前往美國高校看項目,華裔學生們雖然知道北極光在北美投資圈的名氣,但一見到徐小平,還是一擁而上地圍了過去,一堆優質案源,就這樣眼睜睜看着被真格基金「橫刀奪愛」了。

「這是完全不可能重複的。」在胡博予看來,做投資,你沒有運氣是萬萬不行的,你只有運氣倒是可以的。

在 DCM 當投資經理時,FA把快手推到了在胡博予面前,他和創始人宿華、程一笑在Costa咖啡見了一面,幾天後投委會通過了。他在DCM工作4年,投了5個案子,4個項目上市了(美菜、51talk、快手、優信拍)。

2014年在好友胡磊勸說下胡博予離開了DCM,與其共同創辦了藍湖資本。

群英扛鼎,鴻鵠再舉,一批已有成績的投資人,紛紛離開老東家,創立新基金,幾乎每個月都有明星投資人離職單幹的消息傳出來。

曹毅辭去紅杉資本副總裁的職務創立源碼資本;IDG資本一家出走了4位投資人,2012已在心中萌芽創立新基金夢想的張震和高翔毅然離開,創立高榕資本;IDG資本原合伙人毛丞宇創立雲啟創投、以及原投資經理鄭蘭創立博派資本。

劉二海離開君聯資本創立了愉悅資本,原鼎暉合伙人王暉創立弘暉資本,原華興資本高管劉浩創立浩悅資本,明星也加入了風投的隊伍,李冰冰、黃曉明、任泉在2014年成立了的StarVC。

孤注一擲的青年成為投資圈眾人仰望的大佬,他們的出走也改變了中國整個創投圈的故事走向。

從時間角度而言,明星投資人、明星投資機構的出現與中國移動互聯網的時間線非常吻合。(2009年工信部正式發出三張3G牌照,2010年中國的移動互聯網發展進入元年,2012年中國逐步轉入互聯網與經濟深度融合的時代。)

輪轉的風口,抓不住的成就感

「VC是極度奉行結果導向的行業,最大的成就感,無疑來自於投出好項目。」邵洋向鈦媒體創投家表示。

2013年雷軍用,站在風口上,豬也能飛起來,來形容創業時機,自此,風口二字也被帶到了創投行業。

2014年至今,電商、O2O、企業服務、文娛、新消費、K12教育、人工智能、元宇宙、AR/VR、半導體、合成生物、生物製藥、航空航天、新材料、ChatGPT……層出不窮的風口挑戰着投資人們的認知。「每一次風口輪換,感覺就是課本還沒學明白,又換新教材了。」在邵洋看來。

2018年解決卡脖子問題的號角吹起, 2019年科創板開板,VC圈集體更換成硬科技的「教材」, TMT投資人不懂硬科技的故事就此拉開序幕。

「2018、2019年左右,很多原來不看這個方向的機構開始創立針對垂直賽道的基金,一些在這個方向長期布局的老牌機構動作開始不斷變大。比如芯片、半導體,2016年之前大家會懷疑類似的創業項目是不是騙子,2018年左右似乎就變成了機構的標配。」動平衡資本先進製造組投資總監葛健回憶。

「TMT時代,行業不同,商業模型還能套用,硬科技時代真的是要從頭開始學習。」上一代投資人小賈向鈦媒體創投家表示。

互聯網時代是新技術帶來的指數增長機會,並不是時刻都有,但互聯網絕不會是最後一。「上一個時代翻篇了,現在拼的是科技認知和產業認知。」在阿爾法公社創始人許四清看來。

「硬科技投資最大的挑戰是認知挑戰。比如新能源電池項目,做鋰電負極或者是做固態電池,有很多技術路線,對很多機構的投資者來說,最大的問題是去判斷哪個技術路線合適,誰未來更有產業化機會。」梅花創投董事總經理談文舒分享道。

「我還是想證明自己可以的。」邵洋在2018年通過研究生同學的關係,挖到一個處於實驗室階段的新材料項目,在團隊內部強推了2-3次,老闆以商業化不知猴年馬月為理由pass掉了。他遺憾的說道,那個新材料項目如今已是獨角獸了。

小賈也在調整自己的預期,「該找項目還是繼續找吧,只是對於『出手』不再報有高期望了。硬科技的項目融資額高,技術壁壘高,從接觸到投資要過很長一段時間,不是說兩句就能決定的,有時候還會邀請專家團隊一起討論、研究。」

進入硬科技時代後,邵洋沒有出手過一個項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黃金年代,但每個人也只有一個屬於自己的黃金年代。回想TMT時代,每周有3-5個項目過會,也出手過幾個不錯的項目,邵洋心中充滿了落差。每次一個人在樓下抽煙的時候會問自己,投不出項目留下的意義是什麼。

當倖存者偏差不再奏效,身處VC光環中的投資人們依然不舍離場。

留在VC做Sourcer

無法通過投出項目來證明自己,那就換個方式獲取成就感。

「我開始放平心態,不再急功近利的向老闆推薦項目了,換了一個思路,向老闆進行過程匯報,匯報創始人的動態、項目發展的動態,行業動態,我只負責提供信息,最終投不投交給老闆決定。」這是邵洋在VC的新生存方式。

剩下的時間,邵洋決定自己研究行業,補齊硬科技的知識,為下一份工作做準備。

關於晉升,邵洋說:「對於新入行或還沒有升到合伙人的投資人來說,上一個投資時代已經結束了,下一個時代可能和你也沒有太大關係。」

他解釋道,以前機構只有分析師和投資經理、副總裁和投資總監、合伙人三個層級,現在每個層級間加了不止一個職位層級,VC黃金時期,砸中獨角獸的一小撮人,必然成為晉升合伙人的首選,如今我們再怎麼努力,晉升的速度趕不上階級固化的速度。其實,在互聯網紅利消失的時候,機構內部的晉升通道基本已經關閉了。

「現在不是一個進入 VC 行業的好時機,既證明不了自己,也改變不了世界,只能當個工具人。」離開VC的小賈說道。

剛入VC行業2年的周南深有同感:「每天的工作是通過各種渠道找項目創始人的聯繫方式,然後聯繫到對方,了解項目、匯報,大部份的工作集中在前期 sourcing 上,本來以為是研究行業,沒想到是考驗 social 能力。」

項目的價值由老闆判斷,如果老闆不看好,不用繼續跟進,這不僅是周南一個人面臨的狀況,是投資機構里執行層的集體尷尬。

「硬科技項目的創始人比我們更都懂行業,問趨勢、問市場空間,顯得自己像一個傻子一樣。」在周南看來,比這更致命的是,即使成為了項目的股東,投資人和項目創始人也沒有平等對話的權利,「我跟的項目該融下一輪了,給創始人發微信、打電話一概不理,或者只回復兩個字『在忙』,合伙人一發消息,創始人馬上回復。」

權力的翹翹板開始向創業者端傾斜。

「錢和錢沒有什麼不一樣,有選擇權的創業者更喜歡,聊得來的,懂行業,價值觀相似的投資人,最好還可以為項目解決商業化驗證。」邵洋說。

對比互聯網時期,硬科技時代的項目並不會滿天飛,反而需要投資人去一線挖項目,挖科研院所,挖同學關係,挖創業者的好友,以此為原點開始層層挖掘背後的潛在可投資項目。

邵洋說:「我們也稱自己是內部FA,以前是FA追着我們給項目,現在是我們求着FA先我們項目。」

從追求高增長,到追求高成長,向半導體、人工智能、航空航天、新材料等硬科技賽道的轉換,時代迎來了新一代投資經理。

「招博士或者以前搞科研的人來做投資,他們對行業的了解是優勢,但也會沉浸在技術細節里,落腳點往往會忽略營業收入、利潤。無論差異如何,最終大家都是Sourcing的命運『撈項目』。」 邵洋感嘆道。

留在VC,忘掉做一個「有追求」投資人的念頭,安安心心地做Sourcer。

去CVC做「廠工」

「去產業CVC工作後,心裡變得踏實了,不再是一個『追風者』,而是明確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努力。」邵洋說道。

硬科技時代,CVC成了VC從業者退一步的「避難所」,也被稱為有「編制」的VC。

「從VC到CVC是有落差的。首先是薪資收入的落差, VC行業初級崗位的分析師2萬起,有一定經驗的3萬起,去CVC薪資就要打個8折、7折。其次是工作環境的落差,從出入寫字樓,變成出入新能源、半導體類的工廠盡調,有的廠子地理位置偏遠,居住條件也差,那一刻感覺自己和『廠工』沒什麼區別。」邵洋說。

在CVC已經待了4年的李奧告訴鈦媒體創投家:「這只是九牛一毛的差別。整體而言,VC工作很簡單,受人之託,拿錢辦事。CVC完全不同,這是一個大的人際場,而且個人能出手投項目的概率比VC還低,這取決於CVC的組織架構。」

李奧表示,CVC的『投決會』由集團公司一把手、戰略投資部一把手、財務部一把手、法務部一把手、各個業務部一把手,等成員組成,他們才是決策的參與者,投不投和投資經理基本沒什麼關係。

一般來說,CVC的合伙人往往不能獨立做出投資決定(當然也有一些例外),他們需要與母公司的高級領導層、業務部門和各種內部利益相關者進行協商,從而造成審批流程冗長,投資節奏緩慢。

CVC在企業內部的存在不是單一價值,而是有多重「責任」。譬如,把一些成功的外部創新帶入企業內部,並有可能提高企業的競爭力;通過合作、併購戰略,獲得影響企業核心和鄰近業務的新技術、商業模式和趨勢;通過CVC投資表明公司的創新能力,改善公司的公關和品牌形象;利用CVC打擊經常影響大型上市公司戰略的短期季度業績思維;從CVC投資中獲得豐厚的財務回報,增加母公司的每股收益等等。

「每一筆投資是權衡之後的結果。」李奧說道:「有的時候某一個業務部的一把手是有項目否決權的。比如,你推的項目與某業務部正在研發的項目衝突時,業務部門老大直接說,這個我們也能做,沒必要投。他們業務能力比我們專業,更具有說服力。」

「CVC是一個非標品,每家CVC在具體業務協同上的訴求是不同的,和企業運作一樣,沒有完全相同的一家企業。」輾轉了2-3家CVC的小可告訴鈦媒體創投家。

通常大多數公司設立CVC,是出於戰略和財務回報的核心因素。譬如,聯想創投以端、邊、雲、網為投資的主線,所投項目與產業協同的比例逐步從20%增長到50%,TCL創投投資產業協同項目的占比大概三成左右,其它為創新探業務探索和價值投資,海爾資本是產業協同+產業集群構建產業生態的路線。

小可說:「當你就職多家CVC後發現,投資經理在CVC的工作大多是徒勞無功,只是緩解老闆的焦慮罷了,幫助老闆了解外面新的商業世界,探索新的商業物種,為老闆思考組織內部的業務創新提供支持,只是一個Sourcer。」

李奧也表示認同,CVC就是一個大的工廠,在裡面的投資經理也只是其中一個「廠工」罷了。

「逃去」 CVC的意義又在哪裡?

「對於Carry是的玄學,投資靠BB的VC,CVC能為一個新入硬科技行業的人豐翼羽毛,自帶實驗場景、行業資源、行業人脈、行業理論與實踐之間順滑銜接。社交能力強一點的,多向業務負責人請教學習,即使投不出項目,也會讓你在硬科技時代,比同在VC的投資人更具有『含金量』,對於打一份工來說,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以為下一份工作加分。」這是李奧的切感受。

投資的意義

答案藏在風險投資先驅們的身上。

硅谷風險投資教父,紅杉資本創始人唐·瓦倫丁並未上過任何商學院,從小被稱為「不聽話」的孩子,第一份工作是在南加州海軍基地打水球,退役後在仙童半導體和其競爭對手的半導體公司擔任推銷員,逐步晉升,用自己的資金開展副業風險投資。

他是一位有實際經驗的商業運營家,激進且謹慎,「讓投資標的變得風險可控,才敢拿自己的錢去冒險」,是他早期投資的座右銘。

1972年唐·瓦倫丁投資的名聲已經十分響亮了,他被一家投資公司邀請開創風險投資業務,成立了紅杉資本。

一頭長髮,不修邊幅的喬布斯找到唐·瓦倫丁融資時,他將喬布斯推薦給了34歲的,正出於退休狀態的邁克·馬庫拉,他曾在仙童公司和英特爾工作多年,後者上市之後,憑着股票期權賺了幾百萬。與喬布斯洽談後,過去的資歷讓他意識到未來電腦市場的潛力,個人投資了喬布斯9.1萬美元,遊說其他人投了60多萬元風險資金,還以其信用幫助蘋果從銀行借了25萬美元的貸款。

1998年,硅谷創投教父,保羅·格雷厄姆(34歲)以5000萬美元價格將自己創建的Viaweb公司賣給了雅虎;2005年創辦YC(Y Combinator),他稱這是一種新型的創業方式,後來挖掘出Airbnb、Dropbox、Stripe、reddit、OpenSea等一系列明星公司。

他們身上的共性是:上過一線,親自帶隊創造過商業價值,無論是在企業內部,還是獨立創業,並在某一個領域擁有自己的的認知,且願意拿出資金去承受風險,陪伴初創企業成長。

引援《風險投資史》中唐·瓦倫丁的觀點,風險投資不是上帝視角看世界,也是創業,是和創業者一起創業。

用認知獲取高額回報才是風險投資的本質,而不是撒胡椒麵式的用LP的錢,押注同賽道的不同企業,指望「命中」獨角獸。

行業的焦慮是市場理性的回歸,隨之而來的是淘汰和自我升級,投資人們必須接受這是一種常態,並與之相處。而真正甘於潛心研究、沉澱自我的人們,或許才能走到最後。(文中小賈、邵洋、Leo、周南、李奧、小可均為化名)-鈦媒體-

台長: 聖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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