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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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盞夜燈、一封手寫信，一個孤單的人，一間氤氳的房間，一段過往的回憶，在一個寂靜的夜裡展開。夜已深沉，時針分針已經轉至隔天，擺在書桌上的物品，仍然很少移動，電腦螢幕透亮，沒有說什麼，只是等待主人，把情緒寫入。而孤單的人，孤單到失眠，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在有雨的夜裡爬起，就像那時候我們還有愛，但你卻離開，我起床的時候，多希望那是惡夢，起床時，你還在身邊，那些不愉快，通通只是夢。而以為房間能維持你的氣味，其實不然，事隔多年後，已經隨著物品斷捨離，以及你的離去，回憶開始出現斷裂，與其說是不記得，自然是不願意記得，像過去那些手寫信，一封接著一封被拋向歷史灰燼，一去不回。

　那時候我們還有愛，你說。每天都是那樣正常的過生活，或許是那樣一成不變的生活，讓你覺得厭煩。通信，是我們特殊的管道，因為手寫信，透著溫度，也能讓內心的想法傾巢而出，完全不留。只是幸福離我們都還很遙遠，我們卻可以輕易的勾勒未來的藍圖，要計畫有幾個孩子，要計劃住在哪邊，要計劃房子是大樓或透天，然後裡面的格局要有多少。當然在那之前，是怎麼舉辦婚宴，怎麼風風光光的走向紅毯的那一端，然後到哪一國去度蜜月。幸福的語言，從來不缺浪漫。

　那時候我們還有愛，我說。每天醒來，就是望著彼此熟睡的臉，想著昨夜又徹夜一起吃消夜、看電影或談心，那樣的生活平凡，卻是單純的兩個人。偶爾，也得迎合彼此的生活圈，到彼此的家中坐坐，或是進入朋友圈裡當個裝飾品。會說裝飾品不是沒有原因的，畢竟沒有交集的人，你也很難插話。就是出席，用個親密的名義，然後當聚會的分母，或是大方的拿出皮包掏出錢來請客，讓旁邊的你有面子，覺得你是愛她的，為了她，你肯付出，為了她，任何事情你都願意去做。

　在許多許多日子後，你已不在，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愛。我說的這些，都只是片面的回憶，何謂片面，也就是我單方面的想法，因為再也無法與你分享，而你心中的過往，也或許不是那麼完美，但至少我們曾經擁有幸福，就已經足夠。當你離開，我當然想要挽回，不過沒了愛的彼此，早就已經形同陌路，對方也只是想盡速抽離這樣的世界，已展開新的生活，讓正常的日子可以延續，不要再被綁定。

　而我還有莫名的執著，以為一成不變的在屋子裡等著，反省自己過後，你的微笑就會回歸。事隔多年，現實戳破了我的想法。一盞夜燈、一封手寫信，一個孤單的人，一間氤氳的房間，一段過往的回憶，在一個寂靜的夜裡展開。那時候我們還有愛，所以幸福分外奢侈，奢侈到恣意揮霍，沒有想到未來，不計任何後果。

　天亮了，我把燈關掉，把信收好，新的房間，新的世界，那些過往已經漸漸消失，但不可能完全消失，因為有愛，就有回憶，就算不愛了，那些過往，也是回憶。

中華副刊2020.05.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