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台獨意識形態當道，不但竄改地圖學，也竄改歷史學，於是中國成了外國，竄改者在玩的，其實就是篡奪原住民身分。
文◎南方朔 editor@new7.com.tw
稍早前，日本交流協會政治組有一位年輕的組長諮訪先生，這位諮訪先生長得很有幕府時代那種秀氣官吏的特性，無論儀表、言談、舉止，都相當出眾。
在有次交談裡，我對「諮訪」這個姓氏覺得非常好奇，問他是否因為先人曾經擔任過「諮訪使」這樣的官職，後來遂以「諮訪」做為家系的姓氏，他對有此一問覺得驚訝，但不排除有此可能。這位諮訪先生後來升調到了中國大陸。
幕府地籍圖 有權力鬥爭陰影
在幕府時代，幕府中央有「諮訪使」這樣的官職，它代表幕府巡查各藩，流傳下來許多有關「諮訪使」的故事，有些還被改編成了時代劇。
在那個時代，幕府與諸藩之間曾長期處於權力摩擦的緊張狀態中。由於那個時代的地形地籍圖已成了顯示實力大小的指標，因而諸藩之中的強藩為了隱藏實力，遂在上繳的圖冊裡多所改竄，而「諮訪使」的任務之一，即是透過各種方式來加以核實。由於這項工作裡已具有權力鬥爭的意涵，因而「諮訪使」的官職遂高度的危險，他們經常會被武力阻撓，會被誘惑收買，甚至可能被刺客殺害。日本「諮訪使」的這種故事，乃是地圖史上最獨特的例子，顯露出地形地籍圖裡有著權力鬥爭的某些陰影。
地圖在古代，無論東方或西方，它都具有某種神義的符號性，一個國家被征服了，投降者就必須獻上地圖，獻上地圖就等於獻上全部，我們讀《史記‧刺客列傳》，讀到荊軻刺秦王的那一段，即可體會到獻地圖的旨意。荊軻以燕國特使身分，攜帶燕國大將樊於期的首級，加上燕國「督亢之地圖」，始得於被召見，而出現刺秦王的機會。我們可以想像到秦王躊躇滿志的滾動著地圖的圖卷，他萬萬沒想到地圖圖卷的最末端裹著一把匕首。
因此，對地圖，人們始終有著一種符號性的地圖崇拜，它和語言上的「名的崇拜」相同。由於有著「崇拜」，圍繞著地圖這個問題，當然也就出現了許多自以為是的胡說八道。
人類用線條、圖形來描繪人文與地理的空間活動，它和人們用聲音、記石號等語言來做表達，有著類似的關係。也正因此，地圖的繪製和語言相同，都具有某種「表意性」。
因此，無論東方或西方，古代的地圖除了因為經驗和技藝的限制，而有其障礙與瓶頸外，做為表意系統之一的地圖，當然也同樣凝聚著古代的心靈與認知的格局。西方稱製繪地圖為「摹寫」(Drafting)，中國三世紀時的西晉裴秀在《制圖六體》中曾稱為「制」，這些基本的定義裡，都將地圖的「人為表意性」宣示了出來。
因此，在投影地圖出現前的歐洲木版及石版、銅版地圖裡，地圖近似於「風俗畫」的延長。地圖當然談不上精準，但山川、樹林、草場等自然地形固然一目了然，更重要的乃是城堡、舟楫、關隘、奇風異俗、教堂修院等的附注。人類根據「差異」原則而認識外在世界，「差異」的觀念當然成了地圖繪製的最主要信息來源。無論歐洲的風俗畫地圖、中國的山水畫地圖、日本的浮世繪地圖，其中的存世精品，在思維方式，手工細膩精美的程度上可謂皆相當。我曾見過中國古代縣宰使用的精美長幅地圖，它穿金戴綠的畫法，以及精細的裝裱，與高級書畫無二。
古地圖的台灣 完整度有瑕疵
不過，用水墨山水畫的方式來繪製大跨度的地圖，它在空間的體驗上，即難免隨著繪圖者自己的觀察位置而設定，其次，則是古代交通困難，認知有限，加上有些問題並沒有那麼迫切，因而顯得馬虎。這些由於時代侷限而造成的障礙，遂難免也都反映到了地圖的繪製上。而所謂的台灣古地圖，這方面的痕跡可謂最為明顯。
例如從明代一直到清末，古地圖裡有關台灣的方位、形狀，甚至整個台灣被呈現的完整度，大概都是有瑕疵的。
因此，在古地圖上，我們遂看到了各種造型奇怪的台灣，由於台灣的開闢史主要是從西海岸為始，背對海洋，面向西海岸這種視角的台灣，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成為主要的表現方式，意思是說東部向上，西向下，台灣被躺平了下來。
例如，台灣的開闢之初由西南開始，濁水溪一度成了首要的天然阻隔線，在不正確的理解下，台灣島就變成了被濁水溪切開的兩個島。這種把台灣一分為二的圖形，甚至荷蘭人所繪的地圖也出過這種狀況。
因此，從大趨勢而論，用地圖來呈現地理空間，它和用語言來描述真實世界相同，都是一種發展中的過程，由模糊扭曲而逐漸變得較為準確。古地圖裡的台灣，最先被畫得較精確清楚的乃是西海岸，東部一片朦朧，而後才隨著時間而一點點地較為清楚起來，和今天的地圖相當接近的台灣圖形，要到了西學東漸的清末才開始出現。
然而，無論用語言說世界，或者用圖形來說地理，它們都是一種「代表」，而非「實體」本身，而既然是「代表」，要說那一種「最」具代表性，難免就涉及另外一個層次的爭論。就以發韌於西方十六世紀，而後被科學探測不斷加強的投影式地圖為例。它以歐洲為中心，它本身就因此而被拉大，側面的東方即會因投影之故而被相對地縮小，所謂的「最精確」裡，其實也有不精確，而認知上的歐洲自我中心，也就隱藏其中。除此之外，由近代混沌理論，我們早已知道，我們所謂的海岸線，在它的實體層次，也絕不是我們所想像的是條「線」，毋寧更是個複雜錯綜的「裂縫」(Fracture)般的界面。所謂「線」也者，不過是種大體上的近似性而已。由圓錐投影地圖，再到近代的近東、中東、遠東，它當然也都有著延伸出來的意識形態內涵。
算古地圖老帳 是現代的阿Ｑ
然而，近代地圖雖然在其發韌處，以及總體的呈現上，有著過去歐洲中心主義的因素，但隨著人們對世界認知的增加，國際互動的頻繁，以及現實上的約定俗成等一切因素，過去的那種歐洲中心主義早已被大幅沖淡，而現實世界上則是它更被「美國中心主義」所取代，現在正是全世界都在「反美國中心主義」的時候，因此，如果有一個人無聊當有趣地要把世界地圖側轉九十度，把南北直軸變成橫軸，把東西橫軸變成直軸，目的是要藉此側轉，讓躺在中國大陸旁邊的台灣番薯一下子就變成在大陸上方，過癮嗎？當然很過癮；無聊嗎？這真是全世界最無聊當有趣的「想像」！它是「政治口水」被潑到了地圖上，變成一大灘「地圖口水」。
當今的台灣，泛權力的野蠻虛無主義當道，於是，每個人都可以用「想像」這個招牌，而去做著各式各樣無聊當有趣的胡思亂想。於是，有無聊的人把自己「想像」成「世界的中心」，把台灣「想像」成是在中國大陸的「上面」，為了讓這種胡說八道的「想像」好像很有學問的樣子，他們會說古代地圖裡的台灣都被畫得不成樣子，代表了台灣被扭曲、被歧視，這真是最胡扯的「地圖口水」了。在古代的地圖裡，人們受制於時代的限制和能力的限制，不準確的東西多著啦，甚至連最先說「福爾摩莎」的荷蘭人都會把一個台灣畫成兩個台灣，還有什麼好驚訝的？藉著算古地圖的帳，最後企圖倒轉天線地軸，要把台灣變成大陸的「上面」，這無以名之，祇能說是現代的阿Ｑ。其實何必那麼麻煩呢？規定台灣每個人在學地理時都要戴一副眼鏡。左眼用墨水全部塗黑，右眼的鏡片則全部換成放大鏡，把眼鏡的中軸對著台灣海峽，左邊再怎麼大，全都看不見，右邊的台灣島則被放大，這樣的地圖學豈非更讓人覺得過癮嗎？
台灣式地圖學 滑稽可笑無聊
台灣式的地圖學，近年來已愈變愈滑稽可笑了，當地理這種客觀的存在不能改變，就去改變地圖學，要用「想像」把台灣放大，把台灣從「旁邊」變成「上方」，這當然無聊透頂，但如此乾坤錯亂，對選票卻顯然大有幫助，於是一堆人就日以繼夜這樣惡搞下去。再過幾年，或許全台灣的人在讀了這種地圖學之後，連東南西北都會全部給搞亂。
近年來，台獨意識形態當道，不但竄改地圖學，也當然竄改歷史學，而歷史地理又都同一掛，把台灣變成「上面」和「中心」，目的當然還是要替「歷史」服務，於是從明鄭到清，中國都成了外國，當然也就成了「外來政權」。但就在這樣的竄改裡，這些竄改者卻都忘了自己。在台灣唯一有合法身分來指責「外來政權」和「侵入者」的祇有原住民，而竄改者在玩的其實就是篡奪原住民的身分。
因此，教長杜正勝在那裡把地圖學胡扯八道，這當然是一種無聊當有趣的阿Ｑ式行徑，但換個角度看，他在胡搞「想像」的同時，除了搞壞下一代的腦袋外，也注定將祇是一種無結果的徒勞。他們的那種地圖，沒有人會理睬，他們所寫的歷史也將會被丟進垃圾筒。權力再大，也還沒大到可以改變歷史和地圖的程度。當自己以為可以用「想像」來替「權力」服務，因而對地圖和歷史胡說八道的時候，他們其實已在替權力的崩解做著準備。
地圖是種表意系統，它和語言相通，都有建造的大法、傳統，以及地圖和現實對應的關係。企圖在地圖上用赤裸裸的權力「想像」來畫出一種符合自己要求的地圖，它和政治上藉著口水來拉扯一切道理要為自己的利益服務，以及要製造一個符合自己定義的世界，都是同一種法西斯思想的產物。不為台灣做更多實質的努力，而祇是玩口水、玩地圖上「中心」和「上面」的遊戲，台灣已更加注定了就在這樣的無聊當有趣中走向徹底邊緣化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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