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區區的憂鬱 然而，只要知道你是快樂的 那就夠了...... 你知道我始終都站在這裡微笑看著你---- 即便是你狂奔而去的背影...... 如果你想飛 那就飛吧 沒有什麼能困住你 莫忘帶著我未曾改變的祝福 ☆圖文欲轉貼煩請先行告知，並註明出處與連結，謝謝

930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週末這天，下著牛毛細雨的漸沉薄暮時分。妳們──妳同妳學生時代的一個暱友，因為住得近，又正巧行程表上都沒給來得及排進任何約會，於是相約出去鄰近的夜市逛逛──表面上說是去隨便吃點東西解決基本口腹之慾，其實不如說是拉個寂寞得不相上下的人作伴，一併排解了倆個妙齡女子平日慣常排得密不透氣的生活中一下子遽然空下來，來得有些令人措手不及、惹人慌張的隱隱寂寞。「
就這麼說定囉！等會兒不管誰再打電話來約都不可以去哦！」「妳才是呢！可別見色忘友啊！」電話兩端的妳們開著無關性別、然一樣帶著佔有意味的玩笑，相互告誡約束彼此對此番黃昏約見守貞的必要性──其實心底都隱隱害怕著，若不如此，恐怕自己會不意變成這繁華暄鬧城市在週末夜晚唯一被孤孤遺下的人。


妳們終於還是排除萬難地在夜市入口處碰了面。這會兒下了一天的雨好不容易停了，薄夏的晚風正徐徐吹拂妳寬鬆的藍色碎花棉質洋裝，裙擺還頑皮地騷癢妳的小腿肚。不約而同，妳的死黨今天也穿了件相似於妳的類南洋風味豔紫色沙龍，隨意放長一頭甫浴罷濕漉漆黑的捲髮，也不束也不攏，和妳一般自在，閒蕩在這方混擬諸多形色人體和各種食物香味的擁擠街市裏。正猶豫著該吃廣東粥還是
蚵仔煎的當口，前頭惘惘人群裏走出一名女子叫了妳死黨的名字。是妳死黨的朋友。妳也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停住前行的腳步，耐心地擺出妳扮演過不止一百零一次每每稱職的溫婉微笑，除了安靜地等在一旁等待對話結束好繼續進行妳們的覓食之旅外，確是什麼也不能做的。

妳一逕保持禮貌但疏離的微笑，並不真的留心她們倆個女人激昂興奮的語調中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反正總不會和妳有太大關係的。妳想。於是妳只偶爾把眼光從遠處調回來，了無心魂地朝她們空茫笑了笑，表示自己並無不耐。私心裏妳其實也清楚女人這類不期而遇的偶發社交場合可能還得耗上不少時間。不過還好，妳這人別的不敢說，耐心還挺夠。畢竟也只能等了，不然怎辦？妳暗裏嘆嘆氣，想
著自己為什麼老是立於等待的角色──約會時老是等著遲到的男友、辦公室裏等電腦和影印機傳真機、就連遊覽勝地和百貨公司的女廁也老要排上半天……人生大半都無耐地花在等待上囉！不習慣也不成。一旁的倆個女人說笑著，突然妳死黨的那個朋友很突兀地打住她高亢的聲音，藏在粗框眼鏡後頭細長的一雙眼露出饒富興味的打量神情，定睛細瞧了妳們：視線先在妳死黨身上定了一定，然後又把視線調到妳身上也上上下下地掃了一圈，彷似在研究什麼或比較什麼。妳同妳的死黨都覺著了，半帶好奇下意識摒住呼吸，等待著。終於，那個朋友公佈了她的新發現：「欸！她長得有點像妳哦！」也不知是對著誰說的，模糊地指涉，收受客體不明，好似讓妳們倆個聽者自由心証去。說過這話，又像全然沒把它擱在心上，閒扯一會，說她還得帶東西回去給嗷嗷待哺的男友當晚餐，於是像來時般突然又一陣風似的走了。然而，說者也許無心，聽者卻都字字聽分明了，何只有意？那句看似無心的話──「她長得有點像妳」，約略同時在妳們這對手帕交各自的心裏丟下了威力等同的炸彈，煙霧瀰漫著叢生的疑惑和不以為然，「怎麼會？」「有嗎？不會吧？」妳雖說鮮少自足於自己的外貌，但奇怪地，在同身邊至交的長相比較下，又微微多了那麼一些不知打哪生出的自豪自信來了。此時此地，妳同妳的好友想的是同一件事：如何極力撇清倆人的相似處，因為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嘛。妳們心虛地對望了彼此熟悉不過的臉龐－－一樣略帶波希米亞風格淺淡憂鬱的眉眼輪廓和隨興的穿衣癖好、淺棕色泛光澤的年青健康肌膚、大捲放浪一肩的黝黑長髮……妳和妳的死黨同時有些尖銳地乾笑起來，一齊否認了她朋友剛剛才公諸於世的嶄新論點：「對啊！一點都不像嘛！」「我也覺得！」倆個人很有默契地聯手推翻了方才道聽塗說來的謬論，談笑間又同聲一氣了，身上因警戒豎起的寒毛一下子又都順伏地倒下。

「想吃什麼？」妳笑著問朋友。「蚵仔煎！」妳們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意識到這類常常發生在妳們倆個身上的默契又再一次毫無預警地印証了，妳和死黨放聲哈哈笑起來，一點不管經過的路人偶爾轉頭好奇地回望。畢竟是最好的朋友。思考過程的邏輯和否認的方式都如出一轍。妳們，說真的－－還蠻像的呢。

（作者按：原載於86.8.11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
圖片：Modigliani’s painting known as ”THE JEWESS (1908)”
www.art-katroz.com/pages_repros/ repro_juive.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