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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5 14:56:41| 人氣1,206|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古靈 - 泡哥哥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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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她就是喜歡找個高大英俊的帥哥當老公,有誰要給她管?
而且,人家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就忍不住……
想把他綁回家「那個那個」,她當然要想盡辦法拐到他,
讓他對她「動心不忍性」羅!可是,
如何才能讓那個高高在上的大沙豬注意到她這個「幼齒」呢?
她左思右想、胡思亂想、東想西想……
終於,她決定心動不如馬上行動--
她自動送上門,對他說清楚、講明白,
「請你老實開出你的××需要什麼條件?」
如果是做他的情婦、暖床的工具,
或是貼身小女奴,她都會流著口水答應,
可他居然說出嚇死人不償命的胡言亂語,

「如果你沒有boy friend,我們倒是可以湊成一雙!」
啥?!她有沒有聽錯?他他他……
居然願意讓她跟他有一腿?要和她一起做愛做的事?
耶!萬歲,她立刻二話不說,
包袱款款就跟他一起落跑。只是,
「先有後婚」真的是有一咪咪小小的缺點耶!
她發現他居然跟別人的女人有兩腿、三腿……
N條腿,我咧!她立刻決定「自力救濟」,
拿出他媽的B--BCALL!
火速通知CIA、FBI、KGB……等鬼單位,
讓他們盡快來抓奸在床……
真是他媽的B--BCALL!


第一章

  當凌若馨和朋友聊天時,她敏銳地感覺到他的存在,不由自主地轉身,在宴會上四處尋找著到底是什麼令她湧起一股既刺激又危險的感覺。

  然後,一雙同時蘊含冰冷和熱情的矛盾黑眸鎖住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充滿力量和驕傲的眼神,精明、深沉的睿智眼眸,讓若馨斷定他將近四十。

  他的注視使她全身泛起一陣奇異的問抖,這是向來不乏男孩子追來的若馨從未有過的情形,她與男孩子們交朋友、遊樂,但從未對他們有過任何感覺,更遑論這種刺激的感受。

  算不上英俊的臉冷酷又無情,但她幾乎可以看見他身上有股令人難以忽視的熱情火焰,雖然,都被他嚴酷的自我控制結掩蔽了。但她不察猜想,一旦他體內那股熱情被引發後,不知會有何等的狂烈。

  若馨著迷地與大廳另一頭的他對視著,中間隔著偌大的場地,還有數十位賓客來來去去。

  她真是個誘人的小東西。

  不太高,身材勻稱,筆直烏黑的垂肩長髮襯托得臉孔上那對活潑亮麗的雙眸更加出色。傅維任由凌天豪那兒得知,她今年二十一歲,淡大英文系三年級,而從她身上所激發出來的奇特魅力與女性嬌柔著實令他心動不已。

  自從經過蘇珊娜及貝蘭之後,將近二十年來,他都不曾再對任何女人產生過興趣,雖然在他成功後,有不少女人主動上門來誘惑地,可是,他就是不怎麼感興趣。

  但就在他看見她的那一刻,傅維任立即決定該是為他自己找個妻子的時候了,而凌若馨就是那個人選,雖然他們之間年齡相差額大,但凌若馨的一切都使他產生強烈的反應,他就是想要她!

  若馨無法移開視線。

  他就像她狂野的夢中那個始終隱沒在陰暗中的黑影般,既危險又蠱惑人。她沒法解釋,但就是覺得他那潛在的危險氣質非常迷人。

  她體內逐漸升起一股陌生的興奮,驅使她想要不顧一切地接近他,並得到他!

  他獨自站在與群眾隔開的角落,直盯著她,手中的香檳僅只端著,視線毫不稍瞬地緊盯著她。他幾乎沒和任何人聊天,若馨只看到他和她的父親說了幾句話,然後,他的視線就一直跟隨著她而當她即將要承受不住那種緊繃的壓力時,他卻悄然地朝大廳出入口走去。

  他要離開了!

  若馨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她強忍住想追著他去的可笑念頭。他接過持者手上的大衣,若有所覺地回轉身來,隔著遙遠的距離,他們的視線再度交纏許久。

  然後他微微頜首,轉身走出大門,消失在門後。

  她默然仁立良久,然後長吁口氣。

  「回家後,我得找機會好好問問爸爸他到底是誰,然後……」若馨喃喃道:「設計個最精密詳盡的計劃好用來……」

  誘拐他!

  週日早餐桌上,是全家人唯一聚集的時刻,凌家人團聊著一周來的「大事」。

  「爸,」若馨狀似沒不經心地隨口問道:「禮拜三晚上,在宴會裡和你講話的那個男人是難啊?」呼!終於有機會問出來了。

  「誰啊?」凌天豪捧著稀粥猛吹。

  「那個—直站在角落裡,從不和人打招呼的男人啊!」若馨嘌父親一眼。「就你跟他談過幾句話而已。」

  凌天豪做一思索後恍然低呼一聲。「哦,他喔!」

  「是啊,他!」掇若鐸馨不耐煩地喝說:「他到底是難啊?爸。」

  凌天豪好奇地望著她。「你問他做什麼?」

  心臟「冬!」了一下,若馨忙解釋,「好奇啊!你也知道,所有的賓客當中就他最奇特,當然想知道一下嘛!」

  凌天豪聳聳肩,「傅維任。」輕輕喝了口粥後,又繼續往粥上吹氣。

  「傅維任?」凌天豪的妻子尤珊如驚呼。「瑞帆總裁?他也去了?他不是從不參加宴會的嗎?」

  「他去了?媽。」若馨再度不耐煩地問道:「爸,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他為什麼從不參加宴會?」

  凌天豪把粥放到若馨前面。「幫我吹涼。」

  「好,你快說吧!」若馨雙手捧著粥,兩顆眼珠子卻直盯著凌天豪。

  凌天豪雙手抱胸略一思索。「傅維任是匹孤獨的狼,除了自己,他從不信任任何人,總是自己掌握一切。瑞帆超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股分都掌握在他手中。至於,他為什麼幾乎從不在公共場合中出現,應該是他孤僻的個性使然。」

  「孤僻?」若馨喃喃重複。這下可有點麻煩了!

  凌天豪沉思著點頭。「他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所有的人對他來說只有認不認識的分別,他幾乎是偏執的將自己孤立起來。」

  若馨皺眉。「為什麼所有的賓客裡,他只和你打招呼?」

  「我們合作過相當多次,我想……」凌天豪輕笑。「也許他認為我還算是個值得他打招呼的人吧!」

  凌家次女凌雪莉冷哼。「這麼傲慢的人,為什麼還要跟他合作?」

  「他不是傲慢。」凌天豪微笑,「只不過是個極端孤僻的人而已。」

  凌雪莉噘噘嘴。「只顧著自己的人值得信任嗎?」

  「他不是自私,只是自我保護設限得太過嚴密強硬罷了。」凌天豪反駁道。

  「真有那麼孤僻的人嗎?若馨喃喃自語。「感覺起來不像啊!」

  「他的生活圈除了公司,就是公寓。」凌天豪說:「從兩年前開始,聽說他連公司都不常去了,幾乎都獨自待在公寓裡。真不知道他怎麼忍受得了?」

  「那……爸,」若馨強自按捺下心中的煩躁。「你還知道些什麼?」這麼孤僻的人,該怎麼拐他啊?傷腦筋!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凌天豪沉吟。「二十多年前,當他剛進麻省唸書時,聽說和一個外國女孩交往過一陣子,後來發現那個女孩子只是在玩弄他而已。

  「大部分的人都會很傷心生氣,可他不是,他反而以四年的時間完成了大學課程,共同時取得三個碩士和四個博士學位,然後毫不留戀的束裝返國。當然,這跟他本身原就是個天才也有關係,他十七歲那年就從台大應用數學系畢業了。

  「他一回國就被台大延聘去做教授,結果不到一年,他的父親竟然無聲無息地帶著美絕秘書拋下兒子、放棄整個公司跑掉了。據說,他父親在失蹤前已經欠銀行和幾位好友非常龐大的一筆債務。而且所有資產,包括不動產、動產都已質押變賣完了,留給他的,僅是如山的債務。」

  「哇!」尤珊如驚呼。「後來呢?」

  「這是個企業界的傳奇,他不但在令人咋舌的短時間內償清了他父親如山的債務,又從一無所有中重建其父的公司。」凌天豪讚歎道:「簡直就像個奇跡!」

  「聽起來滿厲害的嘛!」傻雪莉啪啪道。

  「接著他遇上了貝蘭。」

  女人?「貝蘭?」若馨輕呼。「那是誰?」

  凌天豪惋惜地歎了口氣。「維任的經商管理能力一流,但是他對人際關係卻毫無天賦。貝蘭追求維任一年多後他們就訂婚了,可是半年後,貝蘭卻又和他解除婚約,跟著一位外國財團的副總裁跑了。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維任不過是貝蘭的踏板而已。」

  「那個貝蘭要是能預知今天傅維任會變成跨國財團的總裁,她應該就會留下來吧?」凌雪倫冷笑。「能逃過這種女人未嘗不是件好事。」

  「嗯!」尤珊如贊同道:「不過,打擊是滿大的。」

  「可也不需要如此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竟然杜絕了所有人的親近,並不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像那三個人一樣啊!」凌雪莉反駁道。

  「真可憐,三個最親近的人都背叛了他,他一定把這些當成生平最大的教訓,」

  若馨沉吟道:「所以,才會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尤珊如若有所覺地瞪著若馨。「若馨,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若馨裝無事地眨著眼。「沒有啊,我有在想什麼嗎?」

  尤珊如皺眉。「我養你這麼大,至少也看得出來你有什麼不對勁,說!你沒事問起那個傅維任做什麼?」

  若馨撇撇嘴。「我說過,好奇嘛!」

  「你為什麼不對別人好奇,獨獨對他感到好奇?」尤珊如步步進退。

  「拜託,媽,你問爸就知道了,那天就他最引人矚目,雖然他誰也不理。可每個人的視線就是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又不是只有我—個人感到好奇。」若馨不耐地說。

  「可是,你從來沒有對任何男人感到好奇過,而且……」尤珊如雙眉皺得更深了。

  「我看得出來,你絕對不只是好奇而已。」

  若馨聳聳肩。

  尤珊如向丈夫使了個眼色、凌天豪會意地輕輕咳了兩聲。「若馨,維任已經是四十歲的成熟男人了,相信他不會想要一個小他一半歲數的小女孩去煩他的。聽爸爸的,離他遠一點,嗯?」

  若馨看著繼父,她瞭解繼父的意思:他已經四十歲了,不適合你?少去惹他!

  從母親再嫁給繼父後,繼父一直很疼愛她,甚至毫無血緣關係的兩位繼姐都把她當成親妹妹般看待。雖然平時總是喜歡小小的戲弄她一番,但是,有好吃、好穿的總是會讓給她。她一直都知道,她的繼父和兩位繼姐是真心的接受她、愛她。

  十多年來,繼父一直任由她發展她個人的性格與看好,從未加以抑止,她有任何要求,也從未被拒絕過。如今,對他難得一次的要求,她該怎麼辦呢?

  順由自己的心意而拒絕他,然後傷他的心?

  或是順從他,然後讓自己鬱鬱寡歡?

  「若馨,你不是對他有興趣吧?他小不了爸爸幾歲耶!」凌雪倫反對道。

  「對他感興趣?」尤珊如驚叫。「老天!若馨,他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哪!」

  「他不是沒有感情,珊如,」凌天豪為朋友抗議。「可是,若馨,姑且不論他和你在年齡上的差距。我剛說過,他對人際關係沒有什麼天賦,稱得上是個相當死板、枯燥無味的人。以你的個性跟他在一起,不出三天,你就會因無聊而死。而他呢?則會被你活活煩死。」

  「什麼叫做不論年齡上的差距?」尤珊如責問。「他們足足相差十九歲耶!不管是在思想上、觀念上,都有極大的距離,你想和一個有代溝的男人在一起嗎?當你想吃麥當勞時,他卻說要上高級西餐廳;當你想去郊遊烤肉時,他說他走不動了;當你想去看電影、唱KTV時,他會回你一句幼稚而且以他的成熟能力,如果他有心,足以將你整得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絕對是屍骨無存!」

  凌雪倫接著說:「那種以事業至上的男人最可怕了!在他們的心目中。女人只是洩慾兼生產機器。尤其以他這種年齡的男人來說,有個兒子繼承事業才是最重要的,上床時,說不定也是死死板板的,完全不顧你的感受,自顧自的辦完事後翻個身就逕目睡著了!他絕對不會是那種深情款款、羅曼帝克且忠貞不二的好伴侶!」

  「雪倫!」凌天豪喝斥。「你在胡說些什麼?」

  凌雪倫吐吐舌頭。

  「不會的,爸、媽,你們太多心了吧?」凌雪莉搔搔若馨的頭髮。「若馨有那麼多同學在追她,哪會看上那個陰陽怪氣的男人。就算她不喜歡那些毛頭小伙子,爸爸公司裡也有好多年優秀人才等著她挑。如果她嫌他們太死板也沒關係,我認識的人裡多得是爽朗大方的男孩子,只要若馨說一聲,哪個不搶著追她?」

  「也對。」凌雪倫頗黨有理地應了聲。「我看,准又是小妹的同情心開始氾濫了。」

  尤珊如狐疑地看著若馨。「若馨,是這樣嗎?」

  「他的情況是挺讓人同情的,不是嗎?」她答非所問,至少能先蒙過這一回。

  尤珊如聞言長長吁了口氣。「那就好。也不早說清楚,害我白白擔了半天的心!」

  「咦?」凌天豪東張西裡。「小子呢?」

  小子也,仍指尤珊如為凌天豪生下的凌家獨子凌子強,十三歲。

  「他上桌兩分鐘後就下桌了,爸。」凌雪倫好笑地看著父親。「他早端著飯碗去守在電腦前面了。」

  誘拐酷男第一步:電話——

  通俗、自然,而且可免於尷尬、不自在的神情呈現在對方眼裡。

  「喂,傅先生嗎?我是凌若馨,凌天豪的女兒。家父委託我交給你一份文件,不知傅先生何時有空,好讓我將它交給你,順便解說一下我爸爸交代的事項?」

  「那就麻煩你了,凌小姐,不知談完話之後,是否可以讓我請你吃頓飯,略表感激之意?」

  「好啊!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以上為若馨想像中的場景。

  多麼順暢美好的開始阿!

  若馨帶著夢幻般的笑容拿起電話,撥了號碼。

  「喂,傅先生嗎?」若馨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她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粗啞難聽?

  「我、我是那個凌、凌天豪的女、女兒凌……凌若馨……那個家父要我…那個……」她垮著臉,努力制止可笑的結巴。

  「凌小姐?」維任低沉柔和的說:「要找令尊嗎?請等一等,我請他聽電話。」

  嗄?若馨愕然。

  「喂,若馨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有什麼事嗎?」凌天豪爽朗輕快的聲音由電話那端傳了過來。

  爸爸在那裡做什麼?

  出師不利,一盆冷水頓時從頭虎下,若馨—句話都說不出來!

  誘拐酷男第二步:偶遇——

  路上「偶然」碰見,基於「禮貌」,若馨當然得上前打一聲招呼。

  「嗨!傅先生,我是凌若馨,凌天豪的女兒,那次宴會上見過的,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凌小姐,真巧,沒想到能在這兒碰上你。」

  「我來找朋友,可是她不在,我只好自己隨便逛逛羅!」

  「這樣……那我能請你喝杯咖啡嗎?」--想像場景二。

  要偶遇,當然不是那麼輕而易舉的事,因為傅維任在家工作,也不喜歡交際應酬,實際上,他幾乎不出門。但是,若馨並不氣餒,國父每一次革命都得準備上好些日子呢!

  他不出門,若馨使守在他居住的大廈附近等待機會。他總要吃東西、買日常用品吧?若馨每天早上九點就到大廈前的小咖啡店報到,直到晚上十點打烊才離開,這樣持續了四天(當然也蹺了四天課),在第五天下午兩點剛過不久,若馨終於看到傅維任出現在大廈門口。

  若馨愣了三秒,隨即扔下一張千元大鈔,衝鋒陷陣般的向目標殺過去。當她喘得上氣接不了下氣地站在傅紙任前面時,一輛積架同時也在她身後停下來。

  「嗨——我是——凌若馨……」若馨辛苦地喘著氣說:「真…真巧…居然能在…這兒碰、碰上你……」

  維任眼光深黝地俯視著她。「凌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我——找——找朋友——」

  一個恭謹的聲音不知趣地插了進來。

  「總裁,就是這份急件需要您及時處理。」從積架下來的中年人抓著一份文件焦急的說。

  耶?!若馨錯愕地瞪著中年人,跟我搶男人?!

  維任伸手接過。「交給我吧,你可以先回去了,我會再通知你來拿的。」

  若馨聞言鬆了口氣。

  「不行啊!總裁!」中年人說,若馨霎時以欲碎屍萬段的眼光破殺他。他當然是毫無所覺。「這裡面的問題太嚴重了,我必須親自向您解釋—下才行!」

  一桶冷水兜頭淋下,若馨苦惱地望著蹙眉的傅維任,中年人滿臉的惶急,她能怎麼辦?好的女人該是成就男人的事業而不是破壞,所以,她只能勉強擠出笑容。

  「既然傅先生有事,那我就不打擾了,我……嘿嘿!要去找朋友了。」革命再次失敗,同志仍需努力!

  維任若有所思地深深注視著若馨離去的背影。

  誘拐酷男第三步:求助——

  「傅先生,不好意思,能不能請你幫一點小忙?」

  「什麼事,儘管說吧!」

  「是這樣子的,我有一個同學,家境困苦,她需要找個夜間工讀來賺取學費,我知道傅先生某些子公司有夜間工讀的名額,所以……」

  「沒問題,既然是凌小姐開口的,當然沒問題。沒想到凌小姐這麼有同情心,我想……」

  「嗯?。

  「或許我們應該好好聊聊,彼此互相瞭解一下。」——想像場景三。

  若馨花癡似的傻笑了好一會兒,再一次拿起電話。

  「喂,傅先生嗎?我是凌若馨。」聲音輕柔自然,若馨滿意地對自己點點頭。

  「凌小姐?」電話那頭頓了頓。「上次真抱歉,我……」

  若馨對自己聳了聳肩。「沒什麼啦!反正我只是經過而已,不過,這次我倒是真有事想請你幫幫忙。」

  「哦,什麼事我幫得上忙的?」

  「是這樣子的,我有個同學家境不太好,需要找個夜間工讀來賺取學費,」若馨笑容更深了,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我聽說傅先生某些子公司有名額,所以,想請傅先生幫一下忙,不知道傅先生……」

  「沒問題,我只要打個電話聯絡一下就可以了,不知道凌小姐那位同學的芳名是……」

  若馨得意地一笑,她早就想好了。「蔡靜婷,她叫蔡靜婷。」蔡靜婷的家境的確不太好。

  「蔡靜婷……」他沉吟了一會兒。「如果我沒記錯,凌小姐,你那位同學已經是我公司裡的夜間工讀生了。」

  若馨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哦?」

  「是她舅舅來請我幫忙的,那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

  「舅舅?」若馨呆呆的重複。

  「會不會是凌小姐記錯了。」

  「記錯了……」若馨淬然回神。「是、是,我記錯了,當然是記錯了,應該是…

  …是…」她慌亂的在空白的腦中摸索人名,隨便一個都好……「啊,應該是蘇玉欣,對,是蘇玉欣!」

  「蘇玉欣——」繼任再次沉吟,這次微帶點困惑。「你說的不會是曼洋電腦總經理的獨生女吧?」

  「耶?」若馨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蘇玉欣?她提蘇玉欣做什麼?「啊……應該是柳月,對,我又記錯了,應校是柳月才對!」柳月的家境好像也不太好,聽說她爸爸過世許久,就靠她母親一個人養大她和妹妹兩人。

  維任沉默一會兒,才又從電話筒那端傳出聲音。「是新榮營造廠老闆的繼女,柳月嗎?」

  「啥?她媽媽什麼時候再嫁了?」若馨脫口驚呼,隨即摀住自己的嘴。

  「三個月前吧!」嗓音醇厚還帶著笑意。「我大約是那時候接到喜帖的。」

  真丟臉!若馨緊閉上眼。「傅先生,我、我有朋友來了,下、下次再請你幫忙好了。」

  不待對方回應,她便掛上電話,頹喪地癱在沙發上,勇敢的承受一整池北極來的冰水淹沒她!

  革命尚未成功,國父便壯志未回身先死!

  若馨可不想死不瞑目,她的耐心已盡,於是,宴會過後一個月,若馨直接打電話告訴維任,說她要見他,然後堂堂進入這棟位於忠孝東路商圈內的二十一層頂樓公寓。

  通過大廳警衛那關之後,她進入電梯,在電梯操作板上按下維任在電話裡告訴她的密碼。到了頂樓,維任才出現,他用最精簡的話引她進入書房後又出去,不一會兒,使端著托盤進來。

  這是一間冰冷卻優雅的書房,但是這兒的安靜與平和,令她不由自主地暫時拋開心裡的緊張,品嚐馨香的頂極凍頂烏龍茶,談些像他在麻省唸書時的雜事,或她高中時和同學跑到老師家搗蛋的趣事。

  「還要再來點茶嗎?」維任開口問道,他的聲音柔和、深沉。

  「哦!好,謝謝。」若馨心不在焉地回道,心裡則加緊盤算著該怎麼向複雜難解的維任提起她心中的想法。

  若馨端起茶來吸了口,悄悄地偷覷著他冷峻的五官,他為什麼都不問她的來意呢?

  僅只是兩通尷尬的電話,一次的「偶遇」,然而他卻如此自在地接受了她的貿然來訪,甚至愜意地與她聊天說地,彷彿他們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

  奇怪,爸爸不是說他是個冷漠無情的人嗎?當然,他可能只是單純的以他惡魔般的自制力控制住他的詫異,因為不願讓朋友的女兒感到難堪。

  有沒有可能,那種強烈的吸引力是雙方面的,所以,他並不排斥她的來訪?

  但如果她是錯的,那麼她的目作多情只會帶給雙方莫大的難堪。

  誰會料到正值青春年華的她,會被一個年長她一倍的男人所吸引呢?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

  她曾經為此而深切自我檢討過,但她找不到適切的解釋,只是更深層的領悟到,就是他!他是這輩子唯一會讓她心動的男人,無論他多老、多醜、多詭異。所以她明白來這一越是必須的,只是……

  她必須好好的想一下,如何開口才不會讓他感到太過突兀怪異。

  譬如她當然不可能直截了當地對地說:對不起;先生,我很抱歉我迷上了你,但是既然你少個老婆,或許你願意考慮娶我?

  他不會生氣,但是他絕對會拍拍她的頭,再拿根棒棒糖哄她回家找媽媽喝奶去。

  那麼,她到底該怎麼說呢?

  第一眼見到她時,維任就對自己許下諾言,他一定要設法使她成為他的,不管他們年齡有多大的差距,或者有多少人反對。

  有人反對幾乎是必然的,即便算得上是朋友的凌天豪,也不會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年歲足以做她父親的男人。一個花樣年華的甜美女兒絕對有資格得到一個比他年少多情的男孩子來愛護,而不是他這個老男人配得上的,即使他有再多的財富也一樣。

  若馨仍在攢眉苦思,絲毫沒感覺到維任凝注在她身上的視線。

  既然她已經自動上門來了,那麼,只要他能秉持一向的耐心和毅力,再加上若馨的自我意願(如果不夠堅定,他自然會給予刺激加強),她終究會成為他的女人的,維任告訴自己。

  當維任再度對自己作下承諾時,並沒有料到毋需耐心,也用不著任何努力,成功就自動送進他的手掌心裡了。

  若馨終於硬起頭皮開口,胃也不禁緊縮起來,她非常小心地將茶杯放回小碟子上。「嘔,傅先生……」

  「如果你願意,請叫我的名字。」維任從茶杯杯沿上窺視她。

  若馨深感意外地愣了下才深吸了口氣,再吞下卡在喉嚨的口水,「我!維任,」

  她再喘了口氣,「是這樣的,我、我、我聽我父親說,說你——你還沒有……結婚?」

  維任放下茶杯,往後靠坐在椅背上,他的雙肘撐在椅子扶手上,手指相觸成尖塔狀。「沒錯,我是還沒結婚。」

  若馨緊緊抓住椅子扶手。「你是……沒有結婚的意原,還是……」

  他把下顎抵在指尖上,直盯著她。「沒碰上合意的人選。」

  「哦!那……」若馨深吸了口氣,「不知道你有什麼樣比較——特殊的條件?」

  「條件?」維任瞇了瞇眼。「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有特殊條件?」

  「據我所知,雖然你不常參加社交場合,但是仰慕你的女性還是很多。聽如……」

  她偷看他。「還有某些小姐倒追你。」譬如我!

  維任半合上眼,垂視自己的手指。「你想錯了,我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條件。或許,我和那些小姐們只是單純的不投緣而且,這點你沒想過嗎?」

  「不投緣?」若馨蹙了蹙眉,什麼意思?

  「是啊!難道你不知道這種事也是需要一點緣分的嗎?」

  「緣分?」若馨不可思議地喃喃道。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只不過,」她狐疑的瞥了瞥他。「像你這麼正經嚴肅的人講緣分,似乎有些……怪異。」

  維任的黑睫毛遮蔽了他的眼睛。「或許我不像你想像中那麼嚴肅。」

  她當然知道他的嚴肅冷漠是他的自我防禦,他的熱情都隱藏在那副漠然的面具下。

  「那……如果說……」若馨雙手握成堅定的拳頭。「當然,僅是如果而已。如果像、像我的女孩子呢?」雖然她極力的控制自己,仍不免讓一抹淡淡的紅暈偷偷溜上了她的雙頰。

  「像你?」維任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女方不會覺得嫁給我太委屈了些嗎?」

  「當然不會!」若馨脫口而出之後立刻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她遮掩性地清清喉嚨。「我是說,呢、你的條件那麼好,應該不會有人拒絕你的。」

  「是嗎?」

  「當然,咳咳咳!」若馨及時咳了咳,中斷再度脫口而出的回答。「嗯……你的意思呢?」

  維任雙眼間過一抹有趣的神來,他柔和地說:「或許,等到真有條件像你這麼好的女孩子自願委屈嫁給我時,再問我吧!」

  卡住了!若馨皺著周。

  維任再度拿起茶壺為兩人斟茶,同時用眼角餘光偷窺她懊惱的神情。

  若馨的手指緊緊交纏,她知道自己整個手掌都汗濕了。

  罷了!讓他恥笑也罷、丟臉也罷、心碎也罷,她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她想要嫁給他的心意是那麼的強烈,強烈得她願意捨棄所有的自尊、強烈得幾乎想要拿槍逼他娶她。嘔,當然,那是不可能的,她還沒有瘋狂到那地步。現在,她必須凝聚所有的心力,準備做最後的出擊。

  反正最糟的情況也不過是他拒絕她,然後她躲到某個深山叢林隱居十年八年的,呢,或許一輩子,才足夠她補綴好她的自尊和破碎的心。

  她清清喉嚨。「嘔,傅先生……」

  「維任。」

  「哦!維任……呢,這事似乎比我想像中更……」

  「別緊張,」維任溫和地安慰她,「就算你說錯了什麼,我也不會吃掉你的。」

  若馨緊張的笑了笑。「呢,好吧!那我就直說了。我是想…這個……這個——」

  「嗯?」維任以鼓勵的眼神凝視著她。

  若馨僵了一會兒,接著,突然會上雙眼,「對不起,繼任,我很抱歉我迷上了你,但是,既然你少個老婆、或許你願意考慮娶我?」她不顧一切的一口氣說出。

  「啊?」

  啊?這是什麼回答?她睜開眼,臉都丟盡了,她不介意再多出醜一次,所以她急切地向前順了佩,「情婦也可以。」

  維任挑了挑眉,然後笑了。

  笑?這又算是什麼回答?

  「好吧!我承認我很笨,不懂你的暗示,請你明白告訴我,你……」她懊惱地瞪著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恥笑我嗎?」

  「我願意和你結婚。」維任非常輕柔地說。

  若馨瞪著他瞧。「你願意和我結婚?就這樣?」

  維任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但眼神中多了一點稍早沒有的愉悅。

  「你很投我的緣。」

  對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結果的詫異感,壓過了原有的緊張與羞怯。

  「你不需要再考慮—下嗎?」若馨追問,彷彿希望他能改變主意,先和她打上一會兒太極拳再說。

  「我想你也應該瞭解投不投緣這種事,第一眼應該就可以決定了。」他若有所指地凝視著她。「或許我該問你,你有沒有交往中的男友?」

  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若馨覺得這樣跟他說話實在很累。她當下決定。如果他們真的能夠結婚,那麼,婚後第一件事就是改善他的溝通能力。

  她呼口氣。「沒有,跟你一樣,沒有投緣的追求者。」

  維任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少了很多麻煩。」

  「你絕對不能這麼想,」她曾告你。「大麻煩還在後頭呢!」

  「我知道,」維任瞭解地瞧著她。「令尊、令堂。」

  「你怎麼知道?」若馨訝異地看著他。

  「稍微有點腦筋的人都想得出來。」他謙虛地說。

  她懷疑地瞪著他。「我希望你這麼說不是在嘲笑我。」

  「絕對不是?」他保證。「我怎麼可能嘲笑我未來的妻子呢?」

  「那就好。」可這個不是最重要的,她想。

  「現在,能不能告訴我,既然你已經聰明的想到最大的麻煩是我的父母,那麼請問你,可有想到絕佳的辦法來解決?是請殺手暗中宰了他們,然後埋在後花園某處?還是用火箭把他們送到火星上?」

  維任仔細考慮了一下。「我想那麼做可能稍嫌麻煩了點,有很多技術上的問題不容易克服。或許,你願意考慮一個比較簡便的方法?」

  「哦?」若馨興致勃勃的將上身往前傾,以便聆聽他的同見。「什麼方法?」

  維任看著她。「說服他們。」

  這算什麼高見?若馨不可思議地瞪了他一會兒,然後不耐煩地揮揮手。「算了,還是我自己來想辦法吧!」隨即又抬眼瞥視他。「當然,必須在你十分確定的情況下,我才會去動那個腦筋。」

  「我決定的事從不更改。」他肯定地說。

  若馨這時才真正鬆了口氣。「那麼,我可以開始想辦法來說服我父母了。」說得倒容易,做起來才知道會有多麻煩。唉,頭又開始大起來了!

  「也許,由我來開口比較好。」看得出她的為難,他體貼的表示。

  若馨懷疑地看著他。「如果是,你打算怎麼『說服』他們?拿槍對著他們?」

  「我會盡量以實際上的說法來勸服他們,如果真不行,我答應你會採納你的建議。」他摸摸抽屜,「正好這裡面有一把尚未使用過的點三八,是我在美國的友人送給我的。追查起一比較不容易,或許……我應該順便帶去?」

  若馨張大了嘴巴。

  「怎麼樣?我該順便帶去嗎?」維任耐心的徵求意見。

  若馨的驚恐在捕捉到那抹極快飛過維任雙眸中的幽默後消逝不見,她眨眨眼。「也許那樣真的比較好。你知道。免得你的說服力不夠,還得再跑一趟回來拿槍,不但麻煩,而且說不定他們會有所準備,像衝鋒鎗、死光槍什麼的,這樣一來,區區一把點三人可能製造不了什麼效果吧?」她挪逾道。

  「死光槍啊……」他若有所思地歪著頭著她。「你認為我是不是應該下單去訂顆核子彈呢?」

  「我有個更好的建設。」若馨憋著笑。

  「哦!能好心提示我嗎?」維任客氣地問。

  「呢,訂艘太空竣,我們可以移民到月球上。」

  「啊!挺好的主意。」維任正經地點頭同意。「沒有空氣污染沒有交通阻塞沒有人口爆炸的問題。最幸運的,是沒有足夠的氧氣供應,也沒有人提供我們食物。」

  若馨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哦!老天,他們還說你是個枯燥乏味的人,」她拭了拭眼角的淚水。「他們還警告我不出三天就會無聊死,我看沒笑死就算運氣好的了!」

  維任起身來到她身邊,送給她一張紙巾。「希望不是我的枯燥乏味令你感到這麼悲傷。」

  他靠坐在書桌上,雙手撐在桌邊,欣賞著她樂不可抑的歡樂笑容。她笑要的興趣之一。

  好半晌,若馨才漸漸抑止住笑意。「還是我去說吧!要是讓你去,包準他們會認為你在和他們開玩笑。」

  「你會改變主意嗎?」他的眼光深奧難測。「我是說,和他們談過之後,也許……」

  「被他們說服而放棄你?」若馨詢問地望著他。

  維任點點頭。「類似。」

  「有一點我和你相同,」她站起來想面對地,讓他看清她眼中的堅定無悔,可惜效果不佳,她太矮了,只能看到他的下顎,而他也只能看到她的頭頂。所以,她往後退一步,頭再高高仰起。「我決定的事也從不更改。」

  為了證明她的決心,她向前一步,惦著腳,在他下顎親吻一下。她原來的目標並不是那兒,可是,她只能親到下顎,再往上一點的位置,就得拖張椅子來墊高了。

  他宛如岩石般僵硬地站著,極力自製著,然後他做了一次深呼吸。「如果這表示你的決心,我不得不說,你的決心似乎無法令人感到有多少信心。」

  「哦?」她低語、臉上泛起一陣紅暈。「那要如何才能讓你對我感到有信心呢?」

  「像這樣。」他乾啞地說道,緩慢地將她拉進雙腿之間。

  她只象徵性地略微抵抗了一下,然後便愉悅並放縱地靠著他。她雙手搭在他的胸前,眼中閃爍著渴切,雙唇因興奮而微啟。

  他低頭輕輕地覆上她的雙唇;飲著自她唇上傳來的性感激流,她嘗起來就像他想像中那般情新、甜蜜,強烈的助長他已撩起的慾望。

  若馨的雙臂滑向他的頓後交纏,以深沉的飢渴迎向地,身軀無法自主地顫抖著。

  這是一記緩慢、醉人的吻,既急切又充滿耐心。半晌之後,他強迫自己緩緩的移開,她模糊地低響著。

  「什麼?」他低語若,用他的舌尖沿著她的嘴唇曲線游移。

  「一點也不枯燥乏味。」若馨顫抖地說。

  他輕笑。「很高興你這麼認為。」

  「現在,你已經表現過你的決心,是不是該輪到我有所表示了?」她渴盼地抬眼向。

  「如果你願意。」他溫柔地說。

  她急切地點頭。「是的,我要、我願意。」

  他的手輕輕地探進她的發裡扶住她的頭,他的嘴再一次覆住她的雙唇,他看見她的睫毛垂下,聽見她愉悅的歎息,感受到她的心跳和呼吸,她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呻吟應和著他的呻吟,形成一首輕柔的戀曲。

  他終於抬起頭來時,已氣喘吁吁,若馨也是熱血奔騰,仰頭看著他喘息著說:「我的決心足夠了嗎?」

  「是的,足夠了。」他輕柔地說。

  「是嗎?」若馨喃喃道:「可是,我覺得好像還不太夠,或許我們應該重新再來一次,你知道、讓你對我更有信心一點……」


第二章

  除了一再的試探,若馨絲毫風聲也不敢透露。爸、媽、雪倫、雪莉,甚小弟都在她的試探範圍之內,可是結果實在悲慘得緊!

  「離傅繼任遠一點兒!」爸說;「除非我死,否則絕對不准你和那個男人在一起!」媽警告她。

  「爸媽是為你好,還是聽他們的吧!」雪倫苦口婆心勸她。

  「除了富有之外,我認識的男人統統都比他好,來,告訴姐,你喜歡哪種?姐負責幫你找到。」雪莉阿沙力地承諾。

  「你有老爸管你上半輩子還不夠嗎?」小弟受不了地斜睨著她。「還得嫁個『爸爸』來管你的下半輩子?」

  一丁點兒的軟化跡象都沒有!沒有人會幫她,除了扯她後腳之外。

  老天,這些日子來,為了避免引起家人的懷疑,她甚至只敢偶爾和維任通通電話,根本不敢冒險見面,飽受思念煎熬的結果,卻是一無所得。

  而最最最恐怖的是,在她屢屢試探的一個月之後,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為了苦苦思索如何說服父母而半夜睡不著的若馨,正無精打采的見到廚房準備倒杯果汁喝,沒想到卻因而聽到驚天陰謀!

  「若馨真的很不對勁。」從主臥房裡傳來母親的低語聲,恰巧被正從主臥房門口經過的若馨聽到。一聽到自己的名字,若馨本能的把耳朵緊緊貼在房門上,查探詳情。

  「我也這麼覺得。」凌天豪歎了口氣。「恐怕她是迷上那個傅維往了。」

  「那可不行!」尤珊如的聲音提高了些。「我不管,你得負責想個辦法。」

  「早想過了,珊加。」凌天豪的聲音傳了出來。「若馨下禮拜就期末考,等考完後,就把她送到國外去,一了百了!」

  反對聲差點衝口而出,若馨立即緊摀住嘴。

  「可是,」尤珊加遲疑地說:「她會乖乖的讓我們把她送走嗎?」

  「簡單!」凌天豪購有成竹地回道:「先勸服她參加某個旅行團旅遊一番,好轉移她的在意力,等一、兩個月後旅行結束了,她對傅維任的興趣想來也不再那麼濃厚,屆時,我們再設法說服她留在國外,應該就會簡單得多了。

  「嗯……」尤珊如沉吟著。「找個年輕人比較多的旅行團——」

  若馨沒再聽下去,匆匆溜回房裡,驚恐地喘息著。

  陰謀!天大的陰謀啊!

  若馨逃掉了英文詩選的課,匆匆忙忙跑到維任的住處。

  維任把手肘分放在兩旁的扶手上,雙手指尖相對成金字塔型,眼光專注地望著在書桌前踱來踱去的若馨。

  「他們竟敢這樣對我!」若馨憤慨地叫道。

  「他們也是為你若想。」他平靜地說。

  「可是,他們不應該不顧我的意願就這樣隨意地擺佈我!」若馨揮動雙手強調她的不滿。

  「要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維任贊同道。

  若馨倏地停下腳步,犀利的視線不客氣地射向他。「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以為你說過你的決定從不更改。」

  「我是這麼說過,」他靜靜地說:「而且也無意破壞我的習慣。」

  若馨瞪著他。「你確定?」

  他溫柔地回視她。「非常確定。」

  「那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冷靜漠然?」若馨低聲咕噥。「彷彿你一點也不在乎似的。」

  維任往後靠在椅背上。「我只是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罷了。」

  「哦?」若馨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好奇地審視他。「你早就預料到了?」

  他點點頭。

  「什麼事都逃不過你的估計嗎?」她頗感興趣地問。

  「我盡量。」他謙虛地回答。

  「盡量,嗯?」她仍然打量著地。「那麼,我能不能借問一下,你的盡量裡頭可有包括這件事該如何妥善處理呢?」

  「我想,這件事最重要的取決點在於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我不是說過我的決心也不會更改的嗎?」

  「我不是指你的決心。」維任緩緩地說道:「而是在處理這件事上,或多或少總是避免不了會傷到你家人的感情,你……可有考慮到這點?」

  「早就想到了。」若馨沮喪地垂下頭。「若真避免不了,也只能期望把衝擊減到最小。」

  維任瞭解地看著她。「另外,還得看你是想長期抗戰或是速戰速決。」

  若馨想了一下,「若是長期抗戰的話,恐怕非得耗上一、兩年不可,弄不好三、四年都搞不定呢!」她撤撤嘴角。「我生平什麼都不缺,就是缺耐心。」尤其是對他,不先拐到手,被別的女人連跑了怎麼辦?

  「那就是速戰速決了?」

  「只有這樣了,不過,」若馨警告地盯著他。「最小的傷害!」

  「當然,」維任頜首。「難道你不相信我有辦法把這件事處理得很完善嗎?」

  「我相信你絕對可以。」若馨由衷說道。

  維任爾雅地微笑。「很高興知道我未來的妻子對我這麼有信心。」

  「那可不,」若馨得意地說:「你可是我親自看中的人選耶!」

  維任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若馨立即恍悟到自己說了什麼。真丟臉!她略微尷尬地輕咳兩聲。「呃,你打算告訴我怎麼進行了嗎?」

  維任沉思片刻。「你還是按照令尊的安排去旅遊。」

  在若馨還未來得及開口反對,維任便接著說:「我會去找你。」

  「我們可以在國外結婚,順便度蜜月,當你打平安電話回家時,可以約略透露想自行在國外找學校唸書的意願。」他沉吟地說:「我相信他們會認為你是被國外多采多姿的生活給吸引了去。」

  「漂亮!然後呢?」若馨身體前傾靠向桌面。

  「在蜜月途中,你可以順便觀察是否有中意的學校。」他謹慎地說。

  她挑挑眉。「真的要繼續唸書?」

  「有機會唸書時,能多念點總是好的。」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還有任何疑問嗎?」他禮貌地間。

  「有,你的公司呢?」她隨即又懷疑地瞅著他。「你不會是不是想度完蜜月後,就把我一個人扔在國外吧?」

  「我的老婆自然要我自己照顧。我在全世界各處都有分公司,何況,你大概知道我一向喜歡持在家裡工作,兩台電腦足以控制我所有名下的公司業務,有問題時,再親自跑一趟就行了。」

  「我們不會待在國外一輩子,永遠不回來吧?」

  「當然,」他戲謔地看著她。「等你念完書回來後,他們看見你並沒有因我的枯燥無聊折磨而死,或是被我某些不為人知的怪異惡習荼毒得不成人形,或許,他們就比較能夠接受我了。」

  若馨微笑。「你又在尋我開心了。」

  維任嘴角激揚,一派紳士。「盡我所能。」

  若馨雙眼一亮。「或許一個小外孫能大大改變他們的看法,你認為呢?」

  「或許吧,但是我希望你能先完成你的學業。」

  「我不在乎。」若馨慷慨地說。「能不能完成學業,對我來說並不是很重要。」

  「我在乎。」他說。

  「怎麼?」若馨挪愉,「怕我知識不足,言語無味?」

  維任莞爾一笑。「你不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談得很好了嗎?」

  「那倒是。」若馨輕咬下唇,若有所思的觀察他。

  「有問題嗎?」

  她想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問道:「我能不能問你一些私事?」

  「我相信夫妻之間若能互相坦白,應該是互信的良好基礎。」

  若馨翻了翻白眼。「受不了!你講話總是這麼文謅謅的嗎?腦袋裡沒有一台翻譯機,還真不知道你在講些什麼呢!」

  他笑了。「你太誇張了。」

  「你知道嗎?你笑起來很性感耶!」若馨雙肘撐在書桌上、雙掌托著下巴,著迷地盯著他。「為什麼你不愛笑?你知道嗎?認識你的人都說你是棺材臉呢!」

  維任聳聳肩。「或許是為了減少增加皺紋的機會吧!」

  若馨噗一聲笑出來。「少來了!你才不是那種整天抹面敷臉的娘娘腔男人。」

  「很高興你對我有這種瞭解。」

  若馨忽然神秘兮兮地把腦袋湊向前去。「我爸說你有一些機密的人事資料,是不是真的?」

  維任蹙眉。「只是一些基本資料。」

  若馨瞇著眼。「我爸說那是因為你不信任任何人,是不是?」

  維任防備地審視她一眼。「我不覺得輕易相信他人是件好事。」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揮揮手。「我的意思是,那我呢?你信不信任我?」

  「不久的未來你便是我的妻子了,我當然相信你。」說話的同時,維任也頓悟自己說的是實話。毫無道理地,他就是信任這個才第三次見面、即將嫁給他的小女孩,雖然他不應該這麼輕易地相信人。

  若馨頗為高興的笑起來。

  「能聽到你這麼說,真是很安慰。想想,要是晚上睡覺時,還得費力去猜測枕邊人到底在想些什麼,那可真是非常煩人的事。沒吃過羊肉,總見過羊滿山跑;雖然我沒結過好,也知道夫妻間不應該是這種情形吧?」

  「你說得很有道理。」維任贊同道。

  若馨滿意地點點頭,「或許,我們的婚姻會比我想像中更美好。」她樂觀的預測。

  「滿足妻子的願望將會是我往後努力的目標。」

  「如果你能說一些白話文,我相信我會更快樂。你知道,我的IQ可能沒你想像中那麼高。」若馨調侃道。

  維任莞爾。「如卿所願。」

  若馨一拍額頭。「更糟糕了!你還是回復原來的說法吧!至少那個我還聽得懂。」

  維任開心得笑了。

  和諧地說笑了會兒,若馨忽顯不安地看著地。她真的不希望漏掉了什麼,導致事情不能順利進行。

  「別擔心,小女孩,我會料理所有的事。」維任安慰她說,好似他已看出她的心思。

  「我不會讓事情有任何出錯的機會,畢竟,這和我能不能娶老婆有莫大關聯,不是嗎?」

  若馨離去後,維任坐在暗下來的書房,注視著電腦螢幕繁複混雜的亂碼,經過一連串的程式輸入、密碼試測,它可以由一團毫無意義的字碼變化成一份機密資料。

  這才是他真正喜愛的事。

  除了兩位主管上司,沒有人知道他為美國政府情報單位作研究,及發展解析技巧的工作,偶爾也會依照美國國防部武器研發中心的要求,設計一些敏感的程式。從在麻省修博士時,他就開始這個工作到今天。剛開始只是好玩,到後來卻變成枯燥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近二十年前的某個不值得紀念的日子,當他得知父親帶著瑞帆的資產和別人的錢財,夥同他美絕迷人的女秘書逃遁無蹤時,他的一生就改變了,當時他二十一歲。

  放棄了到美國太空總署工作的夢想,再經過一段生命中最灰暗苦澀的時期,他終於清償了所有債務,並將瑞帆擴展為世界知名的跨國財團。儘管不能完全不管瑞帆財團的業務、但他還是盡力使自己不必再像掌管初期時那樣事必躬親。兩年前,他開始改為在家中遙控監管。

  但是一直到今日,他依然不喜歡商界,實際上,他厭惡得很,這輩子他最不想當的就是生意人,他在商界傲人的成就並沒有改變他的想法。他只是不得不一頭栽了進去且不得脫身,除非他有兒女來繼承這一切。

  認識他的人都認為他為人乏味無情,那是因為他的生命—直處在厭煩無奈的環境下。

  只有當他沉浸在五彩雜亂的線條圍形、神秘且錯綜複雜的亂碼中時,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高度挑戰性、醉人的滿足感和成就的喜悅。

  然而,不久的未來,溫柔、甜美、熱情美妙的若馨,將會為他的生命中帶來另一種滿足、另一類歡愉。為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與期待,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她將會帶給他什麼樣的異樣情懷。

  維任忽然領悟到,他一生當中從未如此期盼過某件事,期盼到令他自己感到恐懼,害怕會被對她的渴望控制住。

  長久以來,他一直是自己世界裡的主宰。他早就深切瞭解,擁有決定權,才是安全的。而且,只有在他以耐心與自製建造而成的屋裡內才是安全的。

  即便是若馨,他最渴望的女人,也不能妄想操控他。他會疼她、寵她,但絕不會卸下武裝去愛她。

  絕不會!

  一番假意推拒之後,若馨在六月底加入到加拿大洛機山脈的旅行團。剛到美國的翌日,若馨便托詞離團往內華達州飛去。在拉斯維加斯的Excalibur與維任會會。

  高台的第五天中午,維任與若馨在當地的Weddingchap-sls交付二十七塊美元的手續費後,成為正式夫妻。

  是夜,在華麗的蜜月套房裡,當他修長的手溫柔地摟住她時,她輕輕靠向他,並環往他的腰,然後仰頭迎上他的視線。他的雙眼就像夜空中閃閃發亮的星子,閃耀著承諾,其中更有無法隱藏的飢渴誘惑著她。

  他開口時聲音沙啞。「你準備好了嗎?」

  若馨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她點點頭,希望他能明白她無聲的意願。

  他親吻她的喉嚨,輕輕咬著,飢渴地舔,於是她知道他明白。

  「哦,若馨,我的小女孩,」他輕聲低語,熾熱的呼吸吹在她的頸項。「我等待好久了!」

  然後他的唇覆上她的,她歎口氣團上雙眼,若馨全心全意迎接他的嘴給予的溫柔侵斷……

  這輩子她不會比現在更愛另一個人了。

  若馨從維任佔有性濃厚的摟抱中小心翼翼地掙扎出來。

  「還說什麼辦完事後就會翻過身逕自睡去,根本就是胡扯!抱得這麼緊,我還以為得用鉗子才扳得開呢!」她低聲嘟噥著。

  她推開糾結成一團的被單,輕手輕腳地溜進浴室沖了個澡。出來後,隨意拉了件維任早先穿的襯衫套上,然後跪坐在床邊,用浴巾揉擦著濕發,邊讚歎地觀賞面前的睡美男,她的丈夫。

  粗獷性感的黑髮散落在結實的肩膀四周,帶有貴族氣質的五官透露出權、自負,但他長長的睫毛使整體感覺柔和不少。

  她的視線溜向頎長有力的身軀,寬闊結實的胸腔、強勁有力的雙臂,到平腹、窄臀及修長勁健的雙腿,即使正在睡覺,他的男子氣概依然絲毫未減。

  瞧著瞧著,她情不自禁地咧嘴便笑出來。

  他不英俊,但百分之兩百性感!幾乎忍不住要高呼三聲萬歲,若馨心中歡唱著,他終於是她的了!

  他沒有張開眼睛,只是揚起嘴角微笑。「希望你看得還算滿意。」

  她被維任低沉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很快地轉向他。「我以為你還在睡。」她小聲說著。

  「你一起床,我就醒了。」他張開眼睛,窗外透射進來的清冷月光映在他眼中。

  「哦!」她的臉越來越熱。他會怎麼想呢?他剛娶到手的老婆是個淫蕩的小騷包?

  偷窺狂?趁他睡著時欣賞他是一回事,他醒著時要她自在地面對他的裸體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起身靠坐在床頭看著她。「還痛嗎?」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他是真的關心。

  老天!她相信現在只要有一點火花,她的臉就會起火燃燒了,他似乎一點都不在乎自己全身赤裸。當然囉!擁有這種身材又何必在乎呢?若馨心有不平的想,如果我也有那麼健美的身材,我也可以裸著身子到處亂晃。

  「小女孩?」

  「早就不痛了。」

  「是嗎?」他把手伸向她。「過來。」

  若馨溫馴地把手放在他的手掌上,他輕拉過她,讓她背靠著他結實、強健的身軀,同時環住她,她感覺他的鼻息呼到她耳朵裡。

  「今晚是我這輩子最值得紀念的一晚。」維任的吻若有似無地落在她臉上。

  她輕喘,有種奇異的感覺在身上蔓延,好似她的骨頭關節全被拆卸下來,只能靠著他的力量支撐著。

  她慢慢地在他懷裡放鬆,她告訴自己沒什麼好羞怯的,他是她的丈夫,而她是他的妻子,夫妻之間赤裸相對、互相欣賞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她很希望他對她,能像她對他一樣的滿意。

  「你在發抖。」維任在她耳邊磨蹭,拉下襯衫,一路吻向她的粉肩。

  「有嗎?」她在他強而有力的懷裡呢喃著。維任輕咬她的耳垂,他的一隻手伸進她的襯衫裡,撫摸著她的腹部,「也許你需要一點溫暖。」

  「我想也是。」她嬌羞地低喃。

  「或許,一些適當的運動?」他開始解開襯衫鈕扣。

  「呃,適當的運動很好!」她微微喘息著。

  「兩人合作的運動?」他揉搓著她的胸脯。

  「兩人合作的……更好……」

 

第三章

  紐約大學的第一學期,就在若馨認識新環境和忙著拒約應接不暇的仰慕者中展開。個性外向的她,很快的和同學熟稔起來,而曾是淡江英文系高材生的她,在語言溝通上更是沒有多大的困難。

  若馨是個甜美動人、活潑亮麗的東方小美人,因此,即使她頻頻鄭重聲明已是有夫之婦,仍止不住有心者的熱烈追求。但是,若馨最喜愛的,還是在大廈頂樓住家裡,與丈夫依偎在一起,俯視中央公園的時刻。足以容納一支軍隊的偌大空間裡,除了兩天打掃一次的清潔女工外,只有他們夫妻兩人。

  即便是三餐,若馨也要求自理,她打算讓維任瞧瞧她的手藝。但是令她驚訝萬分的,維任居然也有一手不輸於她的高明廚藝。當維任邀請她一起進行清晨的慢跑運動,又提議教她打網球,還有游泳,甚至瑜珈時,若馨這才瞭解,他那媲美模特兒的身材是如何而來的。開學後第一個假日,若馨就拖著丈夫帶她去格林威治村見識一番。同學告訴她那裡很有趣。

  在格林威治村中,處處可見對對男男女女,旁若無人親密地牽手走在大街上,當若馨帶著驚異的眼神瞪著他人直瞧時,別人還以大驚小怪的眼光回視她,而義登廣場上的兩座男男、女女的雕像,更是令她瞠目結舌。

  他們硬若頭皮在克裡斯多夫街上,專供同志聚會的酒吧坐下,結果不到三分鐘,他們就逃竄而出。倒是在彩虹旗,若馨花了不少時間,最後還買了幾本關於同志的書。在維任怪異眼光的注視下,她靦腆解釋道:「增加一點知識嘛!」

  維任十分寵愛她,也像個完美丈夫一樣體貼關懷她,若馨過著彷彿天堂般的幸福生活。除了尚未與維任互許愛的誓言!還有深埋在心底對家人隱瞞事實的愧疚不安外,一切似乎是完美無瑕的。

  ***

  他們第一次的意見不合在婚後四個月的某個夜晚。

  若馨偎在維任懷裡凝視著五十寸的電視螢幕,她太過於專注了,以至於忽略了她一直沒法隱瞞住的事實。

  當不斷輕柔撫摸她的手掌停頓在她微隆的腹部時,她依然毫無警覺。

  「你沒有吃避孕丸?」溫和得很危險的嗓音響起。

  「沒……啊……」單字剛出口,若馨立即摀住嘴,但已來不及了。略顯驚慌的大眼睛梭巡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孔。

  「為什麼?」他冷靜的問。

  心虛地瞟了他一眼。「我想要嘛!」她委屈地囁嚅道。

  維任實在很想嚴厲的責備她,但一看到她委屈的模樣,就實在硬不起心腸。「我是為你好啊!不想讓你那麼早就被孩子困住。」他輕歎口氣。「你才二十一歲,還有好多地方你想去好多事想做,拖個孩子綁住你的腳步,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我不在乎什麼事都不能做,也不在乎哪兒都不能去,就算我現在只有十六歲,為你生個孩子仍然是我最大的願望。」她雙手環著他的腰,偎靠在他厚實的胸腔上。「你還不明白嗎?我……我愛你啊。」

  維任整個人靜止不動,他的手仍靜靜的放在她背上,然後他開始輕撫她的頭髮。

  「我知道。」他平靜地說。

  若馨蹙眉,「你知道?」她仰頭看他。

  「你知道?就這樣?」她凝視他許久。才開口說:「難道你不相信?」

  維任沉默無語。

  「你怎麼知道。」若馨扯著他的襯衫質問。「還有,為什麼你不相信?為什麼?」

  維任謹慎看著她。「你說過你迷上我了、你要我,但那並不是愛,只是純粹肉體上的吸引力,你可能……誤會了。」

  「該死!」她猛捶他胸膛一記,然後跳離他老遠,「該死的你!你把我當什麼?花癡嗎?見到男人就想上、就湊上去黏著人家不放嗎?」

  他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嗯?」若馨怒不可抑地低吼著。「追我的男孩子都可以成打成打來計算了,我幹嘛挑上你?」

  他搜尋著她臉上的表情。「或許……我比較特別!」

  「該死,你當然特別,每個人哪是特別的,但只有你能打動我的心。讓我發瘋似的跑去向你求婚啊。」

  維任盯著她。「那是你想要我。」

  「因為我愛你,所以才想要你啊,在我們頭一次見面時我就愛上你,然後我就一直想著該怎麼去……呃、誘拐你。」

  「誘拐我?」

  「呃,你知道,總得誘拐到你,才能拐你和我結婚啊。」

  「可是你不是……」

  若馨恍若未聞。「能和心愛的人結婚,是每個女孩子最大的心願,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而且……」她歎了口氣。

  「我嘗試過了!但是你的生活實在大隱密,我根本無從誘拐起。」

  「小女孩……」

  「既然無法誘拐你向我求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完全拋棄自尊向你求好了!」

  若馨的聲音微微顫抖著。「我真的是很愛你,才願意拋捨一切向你求婚、讓你帶我走,而你……你居然說……說……」

  帶著某種酸楚的感動,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拉過來,按向他的胸膛,「馨,我的小女孩……」維任的聲音沙啞感性,他緩緩低頭覆住她的唇,她則雙手環繞住他的頸項。

  令人心動的柔情難以抗拒的吻,他的溫柔撫慰了她,過了許久……

  「你相信我是真的愛你的,是不是,老公?」她靠他胸前呢喃。

  「是的,我相信你愛我。」他摟緊她。「我發誓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我知道。」她輕輕搔抓他的胸膛。「老公?」

  「嗯?」

  「你也愛我,是不是?」若馨輕語。

  維任身體倏地僵硬。「小女孩……」

  「嗯?」

  「我……我發誓會全心寵護你、疼惜你……」

  若馨仰頭凝視他。「我知道。」

  「而且……而且絕不會背叛你。」

  「很好,」若馨蹙眉。「再來該說你愛我了。」

  「該死、小女孩,你……」維任無助的咬牙道:「你還不瞭解我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若馨驟然跳開他的胸膛坐正。「說你會疼我、寵我,可是不會愛我?」

  「天殺的,小女孩,」他胡亂地爬爬頭髮。「我不會讓任何人有機會控制我,你懂嗎?」

  控制?

  若馨愕然,隨即若有所悟地凝睇著他。難道他認為會被所愛的人控制?這真是太離譜了、但是……他似乎真的那麼相信著。為什麼會這樣,和他的過去有關係嗎?

  和那兩個遺棄他的女人有關係嗎?或是他父親……

  但是……至少他現在會笑了。她瞧著他苦惱的神情、困擾的眼色,不禁微笑起來。他也有七情六慾的表現了,她想,不再老是以前那副棺材臉。或許,不久的將來,她就可以挖掘出他所有真正的內在與熱情,當然,那可能需要點耐心與時間。

  一個人到底能不能吃掉整頭牛呢?答案是可以,一次一口,總有吃完它的一天。

  就讓我一次一口、慢慢吃下他吧,她決定了。

  「我瞭解了。」若馨安撫著說,靠回她專用的位置上。

  維任謹慎地看著她。「你真的瞭解了?」

  「瞭解了。」她溫馴地點點頭。

  「你相信我會照顧你一輩子的,是不是?」

  一次—口。「是的,老公。」她乖巧地回道。

  維任吁了口氣,「那就好。」

  「老公。」

  「嗯?」

  「聖誕節假期我們去埃及好不好?」

  寬大的手掌佔有性地覆蓋在她的腹部上。「帶著這個?」

  「為什麼不可以?那時候也不過五、六個月而已嘛,」

  維任翻翻眼。「太危險了。」

  「老公……」

  「撒嬌也沒用,是誰說不在乎哪兒也不能去的?」

  「商量一下嘛!」

  「沒有商量餘地!」

  他倒抽一口氣。「小……小女孩。」

  若馨嘴角噙著一絲詭笑,逕自施展她的十大酷刑之一。

  他的呼吸逐漸加深、變粗、濁重,直到他開始喘息,蠕動,他呻吟地仰靠在沙發背上。「噢,天!」

  「能不能商量!」她粗魯地問道。

  維任睜開眼睛準備回答,但若馨卻不給他回答的機會,征服欲正驅使著她。她俯下身子,將蠕動的慾望納入濕潤的口中。

  「天!不要停!」他在她終於抬起頭時呻吟道。

  若馨犀利地盯著他。「埃及?」

  維任全身顫抖著,「好、好,埃及、埃及。」他暗啞地低語。

  若馨綻開勝利的笑容,她感覺自己好像剛剛贏得一項大獎。

  現在,看看是誰在操縱誰?

  這是征服這個男人的第一步!

  最後,她一定會讓他擠出那三個字的!

  ***

  聖誕節假期,當維任帶著小妻子徜徉在尼羅河西岸的古埃及金字塔時。尤珊如打電話到紐約,通知女兒回台灣參加兩位姐姐的婚禮,誰知道卻只得到答錄機中俏皮的留言。

  「抱歉,旅遊中,請假期過後再聯絡,若有聖誕禮物,請勿私吞。」

  於是,當若馨站在位於吉沙金字塔旁邊的斯芬克斯,一座最大的獅身人面像前瞻仰時,渾然不知她將錯過兩位姐姐的婚禮。

  維任坐在沙發上,無奈地看著剛剛聽完答錄機上的留言而四處跳腳的小妻子。

  他們晚了四天才回來,因為若馨堅持順道去看看埃及南鄰的蘇丹皇宮,就在這四天裡,她親愛的姐姐們結婚了,難怪她憤憤不已。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一屁股坐到維任的大腿上,她拿著無線電話,開始撥著台灣家裡的電話。

  「喂,媽啊,我是若馨啦!」

  「若馨?」尤珊如尖叫一聲。「你跑到哪裡去了,你姐姐要結婚,結果怎麼找也找不到你,這下好了,在自己姐姐的婚禮上缺席,我看你怎麼向大家交代。」

  「對不起啦,人家到埃及看金字塔去了嘛。」若馨自知理虧的先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缺席就是缺席了,道個歉就算了嗎?」尤珊如仍然怒吼著。

  若馨瑟縮了一下,維任撫慰地拍拍她的手臂,她朝他可憐兮兮地一笑。

  「那你要我怎麼樣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哪有人結婚前一個禮拜才通知的,又不是先上車後補票,那麼急匆匆的做什麼?」想到自己連通知一聲也沒有就偷偷結婚了,若馨不由得吐了吐舌頭,維任無聲的笑了。

  沒想到電話那頭卻傳來一聲無奈的歎息。「你真是烏鴉嘴,不過……」

  「不會吧?」若馨愕然問道:「真是那樣,是誰?難道兩個都是?」

  「是雪莉,都已經四個月了才決定要結婚,所以,只能匆匆忙忙的舉行婚禮了。」

  「老大呢?她幹嘛湊這個熱鬧啊?」

  「什麼老大,是大姐,別亂叫!」尤珊如斥責道:「一來是因為雪倫已經訂婚很久了,而且為了掩人耳目,希望人家不要懷疑為什麼雪莉會匆促的結婚,所以就湊在一起羅!」

  「有用嗎?」聽起來只有欲蓋彌彰的效果而已。

  「盡點人事羅!」

  「肚子很快就會大起來了,」若馨拍拍自己的肚子,維任忙拉住她的手,若馨白了他一眼。「到時候還不是一樣會穿幫。」

  「我剛說過,只是盡點人事罷了。」尤珊如又歎了口氣。「我就不懂,既然愛面子,又不肯早點做決定,她早該知道越拖就越容易露餡兒的。」

  「好了、好了,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不要再去煩惱它了。」樂觀的若馨安慰母親道:「她們有沒有去度蜜月什麼的啊?」

  「她們的工作都不容許她們請假太久,只能先到日本去晃兩圈,等有長假時,再補度蜜月了。」

  想到自己的蜜月,還有每次假期時維任總是不違誓言的帶她四處逛,心中得意不已的若馨,不禁舉起兩根手指頭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她們還評斷嫁給維任將不知有多淒慘,結果呢?快樂得不得了!

  「那……好吧!等她們回來後,我再打電話向她們道歉好了。」

  「等等!」尤珊如急叫。

  「還有什麼事嗎?」

  「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我?」若馨訝然問:「怎麼這麼問我,我才……哦、我知道了,雪莉和雪倫都結婚了,你和爸怕寂寞,是不是?還有小弟在嘛。」

  「胡扯,」尤珊如斥道。「雪莉她丈夫是孤兒,所以他們會住家裡。」

  手上無聊地玩弄著維任的襯衫鈕扣,若馨接口道:「那很好啊!幹嘛一定要我回去!我現在每次有假期就跟、呃、同學到處去旅遊觀光,快樂自在得很。你放心好了,等我有空時,一定會回去看你們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若馨拍掉維任正在撫摸她腹部的手。

  「呃、你……你還記得傅維任嗎?」聽得出來,尤珊如問得很猶豫不決。

  玩弄鈕扣的手霎時頓住了,若馨瞥了一眼丈夫。「傅維任?」

  「你還記得他嗎?」

  當然記得,他就在我身邊嘛,「記得啊,他是爸爸的朋友嘛,」她更用力地拍掉撫弄她胸部的手。

  「就這樣?」尤珊如不放心的追問。

  「難道還有什麼需要我特別記得的嗎?」若馨斜睨著老公,人家正在說你耶,少來毛手毛腳的。

  尤珊如似乎鬆了一大口氣。「沒什麼,聽說他出國去了,而且會有好一陣子不會回台灣。」

  「哦,」若馨擰著胸前的耳朵,把它的主人從她的胸脯上拉開。「那又關我什麼事?」

  「我是想……呃,你還是回來念完淡江好了,念完以後,如果還想出國,那時候……我們再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來這招?「我考慮考慮。」

  「好吧,那……你好好想想,盡快給我們消息。」

  「知道了,媽。」

  「好好照顧自己。」尤珊如依依不捨地說。

  「你也是,媽。」

  放下電話後,若馨若有所思的盯著維任。

  「怎麼了?」維任伸出食指點點她的唇。

  「看樣子……」她認真地考慮著。「還有好一陣子不能回台灣了。」

  「我本來還想生下寶寶後,回家去探探口氣的,可是……」她沉吟著。「剛剛聽我媽的口氣,他們還是避你避得緊。」

  「其實,如果你真想回去也是可以的,」他摸著她的肚子。「連孩子都有了,他們還能反對什麼?」

  若馨蹙眉思索了片刻。「不,我還是覺得不太保險。你知道,現在離婚流行得很。當年我媽還不是帶著我跟我爸離婚,說不定她還會說,瞧她再嫁之後變得多幸福,或者說我們結婚的時間還不夠久,你的狐狸尾巴還沒來得及露出來等等。」

  維任失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吧?」

  「不是,」她盯著他瞧。「我的生父大我媽十五歲,結婚兩年多,才開始出去找女人,之後就是一連串的侮辱打罵。」

  維任愕然瞠視。她的生父已經過世許久,所以,他也沒想到要去查些什麼,沒想到卻是這種情形。

  「你的資料裡沒有嗎?」若馨嘲諷道:「我以為你會把我調查得很清楚後才娶我呢。」

  維任皺眉,「小女孩……」

  「現在你知道我媽為什麼會那麼反對你了吧,」若馨苦笑。「當年大家都說老夫疼少妻,而且我生父長得不錯,又是世家子弟,我媽也挺喜歡他的,所以,就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他。剛開始雖然沒有什麼疼少妻的表現,但至少是平靜過日。」

  若馨回憶道:「我生父不喜歡我,因為我是女孩子,然後我媽又流產了幾次,接著我生父就開始往外發展。他常常喝醉酒回來就借酒裝瘋打罵我媽,剛開始我媽還硬逼著自己忍受,畢竟那時候離婚並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後來他連當時才四歲的我也開始責打,我媽就受不了了。」

  維任眉峰緊蹙,沉默的聆聽著。

  「半年後,他們就離婚了,我媽只帶著我離開,什麼金錢補償、衣服首飾統統沒帶走。不到兩年,我就聽我媽說,我生父和人家搶女人被殺了。」

  「小女孩,我……」

  若馨微笑著撫摸他的臉頰。「我知道你跟我生父不一樣,可是我媽不知道,我不能怪她為我擔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時間來證明我並沒有看走眼。何況,」她眨眨眼。「我還沒玩夠呢!」

  維任審視她許久。「等你想回去時,再告訴我好了。」

  「就這麼決定,」她愉快地說:「下次長假,我們到墨西哥去!」

  維任瞠目結舌。「墨西哥?!小女孩,你的肚子……」

  「或者是西班牙也可以。」

  「小女孩,你……」

  」阿根廷,紐西蘭?葡萄牙……」

  「小女孩……」

  「剛果?」

  「剛果絕對不可以、小女孩,我警告你……」

  ***

  直到懷孕八個月,若馨才允許維任不用再帶她出國遊歷。

  但這並不表示絕任可以鬆懈下來,進入懷孕後期的若馨,仍以那足以令一個男人筋疲力竭的精力四處走動。當然啦,當她在床上有如此的表現時。這絕對是個令人愉快的筋疲力竭。

  五月時,若馨二十二歲生日剛過—個月,一個綜合父母優點的小胖娃。在父母緊張的期待下誕生了。

  若馨接受醫生的建議,採取母乳哺喂兒子,雖然有專任保姆,但是溺愛兒子的父親不但搶著換尿布,替寶貝兒子洗澡更是他莫大的樂趣之一。

  兒子斷奶後,維任並沒有因為擁有了寶貝兒子,而疏忽對小妻子的寵愛。在假日裡、他依然帶著小妻子到世界各國遊覽,順便巡視分公司,只不過,身邊多了兩個跟班,小寶寶跟保姆。

  但是,寵溺妻兒到極點的維任,卻依然不肯鬆口說出那三個字。

  沒關係,一次一口,若馨心裡始終這麼想著。


第四章

  我不相信!

  一條牛吃了快兩年還吃不完,還差點拉肚子!

  若馨把自己關在幼兒房裡上了鎖,然後氣忿地坐在寶寶床邊,回想著適才在書房裡的爭吵。

  她端著一盤剛蒸好的珍珠丸子,特地拿到書房孝敬老公,而維任依然像往常一樣守在電腦前面。

  若馨常常會忍不住去猜測,要是讓他在電腦和她之間選擇其—,他到底會選擇哪一個?

  選兒子!

  剛滿一歲,已經能夠搖搖晃晃到處搗蛋的兒子,才是維任心中最大的寶貝,若馨忍不住要吃起兒子的醋來。

  她吃了快兩年連一條牛也吃不完,兒子卻在不到一年內就吃光一隻象,而且連皮帶骨外加象牙都吞下去了!

  真他媽的窩囊!

  若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酸澀,靜靜地把盤子放在書桌上,悄悄地來到凝神專注在電腦上的老公後面。

  咦?那是什麼?怎麼不太像是商界業務資料,倒像是……

  維任驀地轉過頭來瞪著她。「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沉喝怒問。

  「咦?」若馨雙眼睜得大大的。「什麼時候開始書房變成禁地了?」

  他肅顏瞥她一眼,「以後你進來前要說一聲。」他按下一鍵,剛剛的畫面立即轉變為商業數據資料。

  「我?」若馨不敢置信地瞪著他,指著自己的鼻子。「進來前要說一聲?」

  「沒錯。」他冷冷地說。

  「我是你老婆耶!」若馨雙目圓睜。「你以為我去偷了你什麼資料去賣嗎?」

  「你出去!」他冷冷地用簡單的三個字趕人。

  「你叫我出去?」憤怒像冰水般沖刷過若馨全身。「去你的!傅維任,莫名其妙的書房變成了禁地,接著又把我當成商業間諜什麼的,然後你問也不問我進來做什麼,就命令我出去,你以為我是誰?你的屬下幹部嗎?」

  他挑挑眉。「你進來做什麼?」

  一股沒來由的衝動讓她端起了盤子,「請你吃這個!」盤子裡的丸子像乒乓球飛射而出,然後像狗屎一樣黏貼在他驚愕的臉上、身上,和他的寶貝電腦上。

  若馨滿意的點點頭。「好吃嗎?」

  在他尚未回過神之前,她已迅速的衝出書房,跑到兒子房裡躲起來了。她知道不管他有多憤怒?也不會做出像大聲敲門、甚至踹開門這種會嚇到兒子的事來。

  這兩年來,他對她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除了他死守著那三個字不肯說以外,他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個零缺點的完美丈夫了。

  但是最近這兩、三個月來,他有點陰陽怪氣的。

  有時候他在講電話,一看到她走近,不是揮手示意她離開,就是乾脆掛斷電話。

  近半個月來,更是天天說要到公司去,連假日也不例外,結果根本就沒去。要不是有一次恰好她的車壞了,打算叫他去接她下課,打電話到公司去找人,秘書卻說總裁大半年沒去公司了,她還被蒙在鼓裡呢!

  而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多了一支手機。他還嚴重警告道,那支手機除了他以外,誰也不准接聽!最明顯的是,他強調公司有點問題,所以暫時無法帶她出國旅遊。

  暫時?恐怕是一輩子吧!

  真不想在那方面去猜測,但是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很難不朝母親的舊時軌跡想去。

  如果當面問他,肯定得不到什麼答案,說不定還會被大大嘲諷一番。

  但是,也不能任由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別說她沒那個耐心去等待一個未可知的結果,就算真是那種可恨的情形,她也不打算像母親一樣忍氣吞聲。她打算先發制人,所以,她必須取得先機。

  而要取得先機,就得先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最好的辦法就是……

  跟蹤!

  ***

  六月中旬的某個星期三上午,時報廣場中央的電子看板下,一個年約四十歲、挺拔頎長的中國籍男子,與一個金髮同年的美貌女子會合後,相偕往四十三街走去。

  蘇珊娜!

  怎麼會是她?震驚無比的若馨不敢置信地瞪著兩人攜手進入一棟公寓裡。

  若馨曾在維任的相簿裡看過他和蘇珊娜的合照,當時她還嫉妒的直向那個被他親熱地擁在懷裡的女人是誰,他淡淡瞥了一眼,隨口應道:「蘇珊娜,麻省的同學。」

  他的初戀情人!

  蘇珊娜改變得並不多,除了更添成熟嫵媚外,舊日的美麗依然存在,難怪能夠那麼輕易的就舊情復燃。

  爐火中燒、滿腹怨恨的若馨守在公寓對面的咖啡館裡。直到傍晚時分,才看到他們從公寓中走出來,蘇珊娜還親暱體貼的整理維任的服裝。

  太好了!若馨咬牙切齒地在心中怒罵,居然換了一套衣服,看樣子兩人在一起很久了。

  蘇珊娜扳下維任的腦袋,熱情地親吻著他。

  該死!若馨的雙眼幾乎冒出火花,怒火蒙蔽了她的雙眼,使她看不到維任用力扳開蘇珊娜的手並推開她。

  若馨依然跟蹤著離開公寓的維任。

  不久後,又在第五大道的蒂芬妮珠寶店門口,看見維任親密地掛著一個美艷中國女人低語。

  貝蘭!

  那張訂婚照中的女人!難怪他一直捨不得丟掉那張照片。

  在看著維任熱烈擁吻貝蘭,接著又摟著她進入蒂芬妮後,若馨毅然轉身離開。

  夠了!難怪他不肯說愛我,原來他真的從沒愛過我!

  是我傻、是我笨、是我自作多情、是我自以為是——

  總之只能怪我自己!

  ***

  午夜一點,若馨抱著顆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上,視若無睹地盯著電視,就連維任開門進入的聲音也並未使她轉移視線。

  「怎麼還沒睡?」他邊扯開領帶邊問道。

  她依然盯著電視。「等你啊!」

  維任蹙眉。「等我?我告訴過你不必等我的。」

  若馨緩緩轉過頭來。「想看看你啊!「最後一次。

  忙著脫外套的維任沒注意到若馨怪異的眼神。「不是天天都見面嗎?幹什麼特意等我?」

  當維任轉頭斜睨她時,她立刻把臉偏向電視。「又是開會到這麼晚?」

  維任沉默了一下。「最近公司有點問題,必須和他們多研究討論—下。」

  若馨沒說話。

  「晚了,睡吧!」

  「你先去睡,我要看完這個再睡。」

  ***

  翌日早上。

  「瑪莉呢?」維任喝了一口稀飯後問道。

  若馨端著碗、舉著筷子。「我今天沒課,放她一天假。」

  「今天不是星期四嗎?你應該有課的。」他夾著皮蛋到碗裡。

  她仍然沒有動筷。「教授請假。」

  維任又喝了口稀飯。「你要出去嗎?」

  若馨始終盯著他。「或許吧!」而且永遠不回來了!

  維任忽然抬頭,若馨迅速低下頭喝稀飯,但是維任依然捕捉到了一點她的眼神,像似絕望又哀傷。

  他皺眉。「你怎麼了?」

  她埋頭夾著配菜往嘴裡塞。「沒有啊!」

  維任凝視她半晌。「過一陣子,等公事忙完了,我會再帶你出國去玩。」

  帶她們去吧!「隨便。」

  維任眉頭皺得更深。「小女孩,我……」他欲言又止。

  怎麼?要攤牌了嗎?若馨心中苦笑著,連讓我用自己的方法下台都不行嗎?

  終究,他還是什麼也沒說。「我到公司去了。」

  「嗯!」

  ***

  兩個鐘頭後,若馨把簽好名的離婚證書,連同他親密摟著蘇珊娜的合照以及和貝蘭的訂婚照片放在書桌上,上面擱著一張簡單的字條——

  我現在才知道你為什麼不肯說愛我,因為你從沒愛過我,你愛的一直是她們,我不知過她們之中你比較愛誰,但是既然她們上台了,那麼,就該是我下台的時候到了。我相信你自己會做一個最好的選擇,但是看在夫妻兩年的情分上,給你一個良心的建議,千萬不要腳踏兩條船。

  我想,我還是比我媽好一點,至少你從沒打過我。

  十分鐘後,若馨抱著寶寶坐在計程車裡,留戀地注視著曾經帶給她莫大快樂的住處。

  經過一夜冷靜思索,她不再憤怒,只有無盡的哀傷與綿長的苦澀。

  計程車急馳而去,若馨猶仍不捨地轉頭往後車窗望去……

  ***

  整日忐忑不安的維任,心中有著不祥的預感,連一向只顧自己不顧他人的貝蘭都發覺到他的坐立不安。

  當貝蘭詢問他是否不舒服時,他立刻藉詞離去。

  維任開門進入黑漆漆的家裡時,心中的不安倏地達到最高峰。

  片刻後,從書房裡傳出維任的悲吼——

  「不!小女孩,我愛的是你,一直都只有你啊!」

  ***

  四十三街的公寓裡。

  「到底怎麼回事?已經有一個禮拜找不到他的蹤影了,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CIA探員山米焦躁地踱來踱去邊喃喃嘀咕著。

  「我已經通令各地探員尋找,一有消息,他們會立刻打你的手機回報。」另一位探員海特說道。

  「要快啊!那女人快要離開了,好不容易搭上線,絕不能讓它輕易斷掉!」

  海特轉向蘇珊娜。「蘇珊娜,你不是他的初戀情人嗎?你應該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怎麼不聲不響的就不見了?」

  慵懶地斜倚在沙發上的蘇珊娜瞟了海特一眼。「我們有二十年沒見了,我哪知道他現在在想什麼。」

  「該死!早知道他這麼不穩定,就不要找他了!」山米恨恨道。

  蘇珊娜冷笑一聲。「除了他,你也沒別人好找了。」

  「為什麼?」

  「第一,他和貝蘭曾經訂過婚,貝蘭不會懷疑他。第二,他是國際知名企業主子,貝蘭最喜歡這種人。第三點則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個設計只有他能解,因為是他把它設計出來,並且『鎖』了起來。」蘇珊娜斜睨著山米。「如果不是他有先見之明,預先把程式『鎖』起來,那女人早就將它轉手賣出了。」

  「貝蘭上面還有人,我們最主要的是要抓到那個首腦人物,貝蘭還是其次。」

  「不會吧!你們CIA追了兩、三年,就只追到一個不是頭頭兒的貝蘭啊?」蘇珊娜輕蔑地說。

  海特瞪她一眼。「這已經很不簡單了,你不是這行人,少來做批評!」這女人漂亮歸漂亮,卻討人厭得很!

  蘇珊娜輕哼一聲。

  手機的響從山米口袋裡傳出,山米立刻掏出答話。

  「喂,怎麼樣,找到了嗎?」山米猛一皺眉。「找老婆兒子,他老婆兒子不見了嗎?」

  海特詫異地望著他。

  「告訴他這樣亂找沒用的,」山米當機立斷地吩咐。「叫他馬上回來繼續任務,我們會負責幫他找回老婆孩子。」

  「你說了,然後呢?」山米眉頭皺得更深。「他才不管這他媽的任務。該死,他真這麼說?叫他聽電話……他不肯?好,那你問他,怎麼樣才肯回來繼續這個任務?」

  山米屏息等待。「什麼?除非我到他老婆孩子還要得到他老婆的諒解和同意?見鬼!那時候貝蘭早就跑得不見蹤影了……他知道怎麼找到貝蘭?你確定他是這麼說的?」山米訝異地問:「確定?無論何時?你再問一次!」

  「無論何時,他都找得到貝蘭……好,這個任務先放下,一半人員盡量跟緊對方的人,一半人員開始動員去幫他找老婆孩子,記得先問清楚他老婆可能的去處,動作快點!」

  山米收起電話。「當初是誰說不要讓他老婆知道的?」

  海特望向蘇珊娜,蘇珊娜轉開眼。

  山米審視她許久。「你有私心,對不對?」

  蘇珊娜白了他一眼。「我能有什麼私心?」

  山米冷笑。「你就是期待他老婆誤會跑掉,你好乘虛而入,對不對?」

  蘇珊娜不安地坐正。「無聊!」

  「是不是你自己心裡有數。」山米冷眼瞪著她。「你最好搞清楚,這件任務有沒有你根本就無所謂,當初只不過是讓你帶我們來找他而已。既然現在他已經開始出任務了,或許,你該回太空總署了。」

  蘇珊娜聞言立刻道:「不!」

  「瞧,我沒猜錯吧?當初是你甩了他的,現在又想回來追他,怎麼?是你年紀大了,怕沒人要?還是看他現在是個大富豪,巴不得趕快嫁給他過—些好日子?」山米嗤笑一聲。「可別告訴我你還愛著他。」

  蘇珊娜咬著下唇不說話。

  「我勸你還是算了吧!瞧他現在的樣子,就知道他愛他老婆愛得很,你是絕對插不過去的。人家年輕可愛,又替他生了個兒子,也沒有背叛過他,你有哪一點比得上人家啊?」

  山米瞧她一直不出聲,不禁冷下臉來。「我可警告你,這件任務萬一搞砸了,最好不是因為你,否則……」他冷哼兩聲。「到時候你一定會後悔莫及!」

  下唇咬得幾乎快出血了,蘇珊娜心中怨恨不已。

  我已經四十二了,再不久,就真的沒人要我了。而且,我辛苦工作了那麼多年,為什麼不能奢望一點豪華的生活享受?最重要的,我是真的愛他,至少,他是我所有愛過的人當中最愛的一個,我只是在當年做了一個錯誤的選擇而已,現在,我設法矯正過來不可以嗎?

  這是我最好的機會,我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

  紐約皇后區,位於曼哈頓島東北方,緊臨著世界上最大的黑人社區之一布魯克村,在曼哈頓工作的白領階級大部分都居住於此。

  一度曾是高級住宅區的公寓大樓,如今是人行道上樹影稀疏的中產階級區。公寓二樓,內有一個小廚房、客廳及雙人床的小房間,雖然不甚豪華,卻也十分整潔舒適,公寓原先已附有傢俱,若馨把不大的空間徹底清掃過後,便帶著兒子搬了過去。

  這裡幾乎比維任頂樓公寓的儲藏室還要來得狹小老舊,但以若馨的預算來說,這已是她住得起最好的居處了。

  既然沒有通知家人她已結婚的事,當然更不可能以離婚的身份回台灣去,至少在目前是不可能的。或許等過幾年後,她能昂首挺立於家人面前告訴他們,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她不後悔,也沒有被擊敗,而且活得更好,那時,她才會回去。

  她只通知家人她已搬出以前的住處,請他們不要再打以前的電話找她。然後又告訴他們,她和同學一起到歐洲做自助旅行,所以暫時不能常和他們聯絡。

  接著,就是最令人頭大的工作問題了。她連大學都沒畢業,雖然有綠卡不必擔心居留問題,但是坐吃山空,又不想委屈兒子和她吃苦,一個能兼顧兒子、薪水又不能太低的工作是必須且急切的。

  半個月後,她和鄰居都已相識,甚至附近的居民們都知道那棟公寓二樓新搬來一位甜美開朗的東方女子,而且她還有個聰慧可愛的胖兒子。

  但是,她依然找不到適合的工作。

  週六中午,她來到公寓附近的一家小雜貨店,高大的店主布萊克老先生正在整理水果。

  「午安!」她微笑著。「我想買點水果給我兒子。」

  「剛好,早上進了一些新鮮的木瓜,」他透過窄小的老花眼鏡微笑著指給她看。「又大又甜喔!」

  「太好了,」她挑了幾個。「等我找到工作,我會再回來多買一些,我兒子最喜歡吃水果了。」

  「你還沒找到工作嗎?我想……」他沉吟著。「或許有個工作你可以考慮一下。」

  「真的?什麼樣的工作?」

  「是這樣子,」他推推眼鏡。「我侄女在華爾街一家餐廳工作,她告訴我,她工作那家餐廳的女侍們想要合聘一位代班者,你知道,就是那種代替請假的人上班的。」

  若馨點點頭。

  「在華爾街出入的都是一些大人物,那些女孩子們總是夢想著能有朝一日飛上枝頭做鳳凰,所以,對一些約會都是來者不拒,這樣一來,對她們的工作就有很大的影響了。」

  他搖搖頭。「三天兩頭請假,代班者不一定請得到,調班也不是次次都能很順利。所以,她們約莫有十位左右的女侍決定聯合聘請一位代班者,這樣一來,不但她們的工作不受影響,甚至連全勤獎金也保住了。只是……」他難以啟齒地看了她一眼。「因為是她們私底了聘請的,不能算是正式員工,所以沒有保……」

  「沒關係,」若馨爽朗的笑笑。「只要薪水夠就行了,怎麼樣?想來薪水應該不會太低吧?」

  「是不低,而且……」他眨眨眼。「小費高得不得了!」

  若馨笑得更開心了。「我就知道,在華爾街出入的人,出手都不會太小器的。」

  「那你的兒子……」

  「奧漢太太願意幫我照顧,她很喜歡我兒子,老是說要收他做干孫子呢!」若馨掩不住得意之色。

  「是啊!那真是個好小子!」他笑笑。「那麼,我就和我侄女說找到人了?」

  「當然,拜託你了,如果沒問題的話,我一定煮一鍋紅燒牛肉請你。」

  布萊克老先生立刻眉飛色舞起來。「就是上次你請大家吃的那種嗎?」

  「是啊!怎麼樣?好吃吧?」

  「好吃,好吃極了!為了那鍋牛肉,事情不成也得成!」他的雙眼明亮,口水直流,好像那鍋香味四溢的牛肉已經擺在他眼前似的。

  「為了那鍋牛肉?」若馨揶揄道。

  「為了那鍋牛肉!」布萊克老先生精神十足地大喊。「加油!」

  ***

  三天後,若馨開始上班了。她的勤勞彌補了生疏的手腳,樂觀開朗的天性,使她成了大家的開心果。她不是什麼大美人,但是燦爛明麗的笑容,讓她在短短時間內便贏得了最受歡迎的女服務生頭銜,同時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高額小費。

  接著,開始不斷有男士邀約她,她總是笑咪咪他婉拒對方。

  「雖然我已經離婚了,但是,我還有個兒子要照顧,我建議你找別的較適合的女孩子。」

  經她幾次拒絕後,大家都知道她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約而放棄了,但是其中有一位頑固的追求者,卻始終不肯接受拒絕的答案。

  紐約金融界新崛起的商業鉅子寇德布萊克,大多數待在華爾街的辦公室裡,只有偶爾到所擁有的九家公司巡視,確定每件事都正常運作。

  金髮碧眼的寇德,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他的精明能幹,同時也使他成為許多企業界長者屬意的最佳女婿人選。

  他風流但不下流,彬彬有禮、風趣幽默,圓滑地周旋于小姐女士們之間,就和他的事業一樣,從無敗績。雖然他尊重她們,也盡力愛護她們,然而,他卻從未放下他的心,一刻也未曾。

  當若馨首次拒絕他時,他認為她在擺姿態。第四次被拒,他覺得這東方小女孩挺有個性的。第六次,他不覺得喜歡上她,決意要她做女朋友。若馨第九次婉拒時,他覺得她似乎有資格做布萊剋夫人。

  若馨上班將近三個月,第十四次推辭寇德的邀約。

  他盯視她良久,突發驚人之語。「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若馨微微一愣,隨即笑出聲來。「你約了我幾次?」

  「不知道,沒算過,」他想了想。「十幾次吧?」

  「你一定覺得很沒面子,是不是?」她俏皮地眨眨眼。「憑你這麼英俊瀟灑、年輕多金的男人,居然約了十幾次還約不到像我這種平凡小女人?」

  寇德微蹙眉。「你想說什麼?」

  「你是個成功的男人,大多數像你這樣的男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固執不認輸。」

  寇德仔細看著她。「我不否認。」

  若馨微笑。「你有不認輸的個性,越被我拒絕,你就下意識的越想得到我不可,即使不擇手段。而剛剛,你便使出了最後的手段。布萊克先生,你下的賭注太大、太瘋狂了,你很快就會後悔的。而我,如果就這麼傻傻的相信你,也就太蠢了些。」

  「我不……」

  「別急著否認,我一直沒有加入這場遊戲,所以我看得很清楚。你回去好好想想就明白了,我這是在幫你免除將來後悔的時刻。」

  「可是……」

  「請您慢慢享用午餐,布萊克先生。」若馨微微欠身後便轉身離開了。

  寇德盯著她嬌小的背影。

  或許他剛剛說愛她真的沒用上幾分心,他不知道,也沒刻意去想過。但是,就在她柔笑著轉身的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願意用他所有的一切去換來她的心,因為,就在那一剎那,他真的愛上她了!

  而他,卻把一切都搞砸了!

  ***

  維任沒有到台灣去尋找若馨,他知道以若馨的自尊,她絕不會就這麼逃回家裡去舔傷。

  她會堅強的面對現實、以她一向的毅力與樂觀去開創自己的未來。

  然而山米還是派人去台灣察看,得回來的消息確如維任所猜測的,她沒有回去、甚至她的家人也不知道要如何和她聯絡,因為「她到歐洲去作自助旅行去了」。

  除了離去那天她提領了一筆款項外,她沒有再使用提款卡,也沒有使用信用卡,更沒有工作跡象,任何旅行、飛航、住宿紀錄通通空白。維任問遍了她所有的同學、教授,沒有人知道她的蹤跡。他只能在他曾經帶她去過的地方仔細尋找,美國境內找不到,他就開始在國外找。

  海特一直跟著維任,因為他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妥,既憔悴又邋遢,全身散發出濃烈的痛苦絕望,常常自言自語、喃喃咕噥著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話。白天他像個瘋子似的,到處詢問有沒有人看到他摯愛的妻兒,晚上就抱著酒瓶喝到醉死為止。

  蘇珊娜也執意要跟著他們,這是她最好的機會,她當然不能錯過。然而,維任對她完全視若無睹,彷彿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在他身邊繞來繞去似的。他看不見她關心的眼神,也聽不見她溫柔的勸慰。甚至對自動躺在他身邊、赤裸裸的嬌軀也一無所覺,就好像他身邊只是多了一尊石膏像般。

  他昏倒在澳洲的街道上,海特立刻把他送到醫院去。醫生診療的結果是:悲傷過度、體力透支、高度營養不良、輕微酒精中毒、加上重感冒拖太久沒有治療。

  「他至少需要住院半個月療養身子。」醫生憐憫的看著躺在病床上昏睡的東方男人說。

  但是兩天後,維任一恢復清醒,馬上拖著他孱弱的病軀,搖搖晃晃地走出醫院,繼續踏上他尋找妻兒的路程。

  他不曾間斷的尋找,世界各地到處找,只要他帶她去過的地方,他就去那兒找。

  但是,他只想到要往外找,卻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地方——

  紐約,他們夫妻住了兩年的地方。

 

第五章

  當維任像只無頭蒼蠅到處亂撞地尋找她時,若馨卻過著平靜安詳的日子。她一點兒也不認為維任會找她,相反的,她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不需要花費什麼工夫,她就識趣的自動走人了。

  當然她會想念他,但是她總是硬生生的把思念壓在心裡最深處。如果忍受不了,她就放縱自己攤開相簿,纖指愛憐地觸摸著他的影像,回憶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再好好的大哭一場。然後收拾心情,傲然的挺起雙肩,走出房門,踏入現實。

  她有個勝任愉快、高薪又加上小費多多的工作,相處和諧的鄰居,健康乖巧的兒子,若馨實在不能有更多的要求了。

  除了寇德帶來的困擾外。

  寇德瞭解自己的感情歸向後,他痛定思痛,決心要改變自己、循規蹈矩的追求若馨。

  他每日固定到若馨工作的餐廳用午餐,觀察她工作的情形,從她的同事那邊探聽她的個性、喜好、家庭狀況,決定追求她的態度和方法。

  一個星期後,他在用完午餐後,招手請若馨過來。

  「布萊克先生,您還要點什麼嗎?」若馨微笑著問。

  「凌小組,」寇德神情嚴肅地說:「我知道我給你的印象很不好,希望你能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可以嗎?」

  若馨訝異地瞧著滿臉正經的寇德。「我不懂,布萊克先生,我並沒有……」

  「至少,讓我們做個朋友,可以嗎?」

  若馨微微蹙眉。「布萊克先生,我覺得這樣並不太妥當。」

  「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朋友,難道你不相信我嗎?」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她猶豫了一下,「我沒有意思要交什麼男性朋友,那很、呃、麻煩的。」

  「我懂了,」寇德微笑。「我不否認我想追求你,但是我發誓,絕對不會勉強你半分。現在,我們只要做純粹的朋友就好,你甚至可以把我當成女的。」

  若馨笑了。「你要是女的,恐怕很多女孩子都要鬧同性戀?」

  「怎麼樣?朋友?」

  若馨遲疑著。「我不覺得……」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勉強你來接受我,只要你能把我當成朋友,我就很滿足了!」寇德舉著右手說。

  若馨又考慮了一下。「不勉強?」

  「絕不!?」

  於是若馨答應了。

  一個體貼的溫柔的紳士就此產生。

  寇德從不過問她的過去,他總是以最完美的態度帶她和寶寶出去郊遊。寶寶需要曬曬太陽,他說。

  然後,他會在她輪晚班夜歸的時候,體貼的開車送她回公寓,那附近到了晚上不太安寧,他又說。也常常帶一些寶寶喜歡的水果到公寓探訪他們。順便幫她通通水管、修修烤箱什麼的。小事情交給他就行了,他再說。

  這就是若馨最大的困擾。

  除了維任,她心中再也不可能容納得了其他男人了。於是,寇德對她的好,就變成無可償還的人情。

  她開始後悔了,但是卻也不能毫無理由的就把一個零缺點的朋友一腳踹出門去。她怎麼也沒想到,寇德居然會為而她改變到這種地步。以前同事們都說寇德雖然相當體貼女人,但是也有個限度,譬如他絕不會委屈自己,也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他是個富家子弟,卻來幫她丟垃圾、幫她作大掃除、陪寶寶玩一些無聊的遊戲、陪她去超級市場限時大搶購、在餐廳門口等她,只為了送她回家,而他們甚至沒碰過手!

  但是這一切終歸是無意義的。她和寇德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將來,然而現在事情卻搞成這樣,她真是後侮莫及。她不禁暗暗苦惱,究竟該如何喊停呢,事情拖得越久越難解決,或許她該對他直言,讓他明白他作的是徒勞無功的努力,同時也讓他明白這兩個多月來,他帶給她多大的困擾。

  也許這會傷了他的心,但是,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該找個好時機和他談談,可什麼時候最好呢?

  ***

  那年聖誕節過後不久,難得冬日出現太陽,若馨又毋需代班,寇德一大早就拎了個野餐籃子來敲公寓的門。

  「走,帶寶寶曬太陽去!」他一見面就說。

  若馨還未回話,寶寶早已大叫著衝過來。「昂可(叔叔)!昂可!」

  寇德一把抱起寶寶。「他穿得這樣不夠,給他拿件外套,我在車上等你。」

  若馨瞪著寇德的背影。

  什麼嘛!這種天氣就算出大太陽也暖不到哪裡去,何況只不過稍微看到點太陽而且嘛!出去幹什麼?去做冰棒嗎?

  若馨歎了口氣。沒辦法,兒子都被綁走了,做母親的還能不跟上去救駕嗎?她懶懶地換衣服,拿了件寶寶的厚外套,考慮了一會兒,又多拿一件,這才不情不願地出門去。

  天哪!這麼冷,笨蛋才會出門!

  走出公寓大門,若馨不禁抖了科,把衣領拉得更緊一些。她看見寇德正和寶寶在車上玩得不亦樂乎,不由得歎息得更大聲。

  大、小笨蛋!

  若馨很快地縮進開著暖氣的車裡,順手把寶寶抱過來。

  「拜託,寇德,這種天氣走到哪裡都會變成冰柱,你居然要去野餐?你發燒了嗎?」若馨抱怨道:「躲在被窩裡睡大覺不更好?」

  寇德從後視鏡裡瞥了她一眼。「懶豬這麼好的天氣,不用來野餐才是傻瓜!」

  若馨白了他一眼,不再理會地,逕自抱著寶寶閉上眼想補個回籠覺。

  一路上寇德不停的吹著口哨,若馨不知不覺地真的睡著了。當她感到有人輕搖著她時,她還喃喃嘀咕著。「別吵我嘛!老公,再讓我睡一下嘛!」她說的是中文。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若馨,已經到了,睜開眼看一下,若馨……」

  不是維任?若馨立即睜開眼。「哇!好美!」她脫口驚呼。

  一個足足有兩層樓房高的玻璃花房呈現在她面前,四處佈滿各式各樣的花,真的是美呆了!

  「怎麼樣?」寇德滿臉得意之色。

  「了不起!」若馨猛一點頭。「太美了!」

  「花,花……」被寇德抱著的寶寶指著玻璃花房叫著。

  寇德點點寶寶的鼻子。「對,花,漂亮的花,跟你媽媽一樣漂亮。」

  若馨臉微微一紅。「呃,我們最好過去吧!外面冷得很呢!」

  十五分鐘後,寶寶坐在毯子上與蛋糕奮戰。若馨和寇德沿著花房散步,邊欣賞四周各種珍奇花卉。

  「這是你的嗎?」若馨指指花房。

  「我母親的。」寇德說。「她一向喜歡花,我父親特別為她造了這座玻璃花房,平常聘有專人照顧。」

  「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母親。」

  「嗯,他們是我見過最恩愛的一對夫妻。」寇德忽然笑了。「恩愛到有時候我都覺得有點噁心。」

  若馨也笑了。「他們自己不覺得噁心就好了。」

  寇德看了她一下。「我一直很希望也能擁有那種女人,能和我一輩子恩愛到老的女人。」

  若馨望向另一邊。「每個人都這麼希望。」

  寇德暗暗歎了口氣。也許還不是時候,他想,再多等一段時間吧!他轉頭看著正在對付芋泥蛋糕的寶寶。「寶寶滿像你的。」

  若馨也轉頭看向寶寶。「他像他父親多些。」

  「你不喜歡提起他父親?」寇德小心翼翼地問。「你……恨他?」

  「恨他?」若馨詫異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恨他?」

  寇德蹙眉。「不是他……」

  「是我離開他的。」若馨靜靜地說。

  「你離開他?你不愛他?」

  「我愛他,我好愛好愛他,我這輩子只愛他一個人。」若馨感傷地說。

  寇德深吸了口氣,強忍著心中的刺痛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離開他?」

  若馨苦笑。「他不愛我,他愛的是別的女人。」

  寇德揚揚眉。「怎麼……」

  若馨瞥了他一眼。「你搞糊塗了?」

  「沒有。」寇德盯著她。「我明白,這只有兩種可能,他變心?或是一開始他就欺騙了你。」

  「都否定,當初是我向他求婚的。」若馨歪一歪頭。「沒想到吧?」

  寇德愕然地瞪著她。「你向他求婚?」

  若馨笑笑,然後轉頭看著正在玩沙拉的兒子。「一開始,他就表明他只是要娶個妻子幫他生孩子,可是因為我愛上他,所以我就乘機去向他求婚,然後他答應了。」

  她微微歎口氣。「我一直希望婚後他也能慢慢地愛上我,我也以為他是,因為他對我真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結果他不是?」

  若馨聳聳肩。「他不是,他碰見以前的未婚妻和初戀情人,那兩位才是他愛的人。」

  「所以你成全他們?」寇德聲音裡有著抱不平的味道。

  若馨忍不住輕輕拍拍他的臉頰。「不必這樣,我心甘情願,只要他快樂就好。」

  寇德正要握住她的手,她卻收回去了,他咬咬牙。「他有多完美,值得你這樣對他?」

  「完美?」若馨咬著指甲深思。「對一般人來說,他絕對沒有你英俊,跟你差不多高吧!個性也滿怪異的,如果由他的下屬來評斷,他的脾氣是百分之百恐怖。還有,我不知道你幾歲,但是他肯定比你大很多。

  「大很多?我三十三歲了!」

  「哈!我就知道,他大你十歲了。」若馨以勝利的口氣說道。

  「四十三?老天,若馨,他大你十九歲,可以做你父親了!」寇德驚叫。

  若馨瞟他一眼。「那又怎麼樣?」

  寇德張了張嘴。對啊,那又怎麼樣?依麗莎白泰勒還嫁個年紀比她小很多的男人呢,以現代人眼光來看,連性別都不是問題了,何況是年齡。

  「那……我……他……」

  若馨噗嗤笑出來。「你看起來好好玩喔。」

  寇德尷尬地收起呆愣的表情。

  若馨笑著笑著,聲音慢慢減小,然後消失,她看著寇德好半晌。「寇德,我想……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寇德微微一愣。「我不懂,什麼不能這樣下去了?」

  「我是說……」她不安地瞥了他一下。「你最好不要再來找我了。」

  「為什麼?」寇德急叫。「我做錯什麼了嗎?告訴我,我會改的,若馨,告訴我!」

  「就是這樣,」若馨苦惱地看著他。「你對我越好我越難過,你不應該把你的感情浪費在我身上,我告訴過你,我只愛寶寶的父親,我不可能再愛上別人了!」

  「沒關係,我願意等,」寇德焦急地說,「即使永遠都等不到也沒關係,讓我在你身邊陪伴你就夠了。若馨,我只要求你這點,讓我能常常看到你就好了,若馨,難道這麼一點小小的要求,你都要狠心的拒絕我嗎?」

  「這樣對你不公平,」若馨搖著頭。「你應該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不應該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了。寇德,茜雅小姐才適合你,不是我……」

  「茜雅!」寇德截斷她的話。「她去找過你了?該死!我非……」

  「寇德,別這樣,她又沒對我怎麼樣,她只不過是去用餐而已。是同事告訴我你本來是要和她訂婚的,寇德,她愛你,別輕易放棄地,她……」

  「別說了,我不會和她結婚,我也不會放棄你!若馨,我答應過你不會逼你,我願意等你,不管多久,就算一輩子都沒結果也無所謂,只要讓我陪著你就夠了,若馨,求求你……」

  若馨緊皺眉頭。「寇德,你最好再仔細考慮一下。」

  「我考慮好就可以了嗎?好,我考慮過了,事情就是這樣,就這麼決定。我要去救寶寶了,他快被那堆食物給淹沒了!」寇德剛說完就跑到寶寶那邊去了。若馨直歎氣,怎麼又回到原點了!

  ***

  當所有若馨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卻依然毫無她的蹤影時,維任幾乎要崩潰了。他把自己關在旅館房間裡痛哭,海特在房門外聽得直搖頭歎息。蘇珊娜噙著淚水後悔不已。

  其實若馨跟蹤維任那天,她早已發現,但是她沒有警告維任。她希望他們夫妻分開,然後她就是准傅太太、准瑞帆財團總裁夫人了。然而她卻沒有料到維任竟然那麼深愛他太太,愛得令人心動、心酸,她根本一點機會也沒有。

  因為她的自私,造成兩個人的痛苦,而她也沒能得到什麼。她這算什麼?破壞的第三者?沒想到她竟會淪落到成為眾人唾棄的第三者!她好後悔,後悔當初嫌他長相不夠英俊、嫌他不夠富有、嫌他不會甜言蜜語、嫌他……能力比她好。

  但是,被他深愛的人好幸福啊!

  她錯了!如果有機會,她願意不計任何代價去彌補她造成的錯誤。

  維任哭了整整一天,而後他振作精神,再花一天的時間處理半年多未曾聞問的公事。

  瑞帆的狀況很穩定,因為他們早已習慣總裁的遙控管理,雖然總裁半年未有任何音訊卻依然能維持年百分之二十的固定成長。這都歸功於維任有超佳的識人之能,每家分公司的負責人都是精明能手而又忠心耿耿的強者。

  接著,維任二話不說地冒著寒冷的風雪繼續他的旅程。這—次,他要到她曾提過卻未有機會前去的國家尋找。就算要花上一輩子,他也要找到她!他發誓!

  唉!今年的冬天好冷!

  另一方面,山米因為花了半年時間卻連一個平凡的普通女人都找不到而感到恥辱不已。

  雖然這半年來,因為接手其他任務,尋找凌若馨的人員減少很多,但頂著CIA的名號卻找不到一個單純的女人,這實在丟臉得很哪!

  他懷疑他們找錯了方向,開始仔細思索維任告訴過他關於凌若馨的一切;再加上一直沒有任何凌若馨離開美國的跡象,又不可能偷渡出國,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還留在美國本土。

  如果是在美國本土,那不是他們找得不夠仔細,就是有某些地方被遺漏了。他考慮了一會兒,決定從美國東部開始,重新再找一次,這一次,不管維任有沒有提過,所有的地方都不放過。

  整個美國都把它翻過來找,他就不相信還找不到區區一個東方小女人!

  ***

  元旦時,若馨曾打電話回台灣報平安,母親告訴她有人找她,若馨推測可能是紐約大學的同學,只是不知道是誰,還有找她有什麼事。

  她依然無法擺脫寇德,如果他無賴一點、可惡一點,或許她三兩腳就把他跟到大西洋去。偏偏他是這麼無話可說的溫柔體貼、這麼令人無法挑剔的紳士,他幾乎是個十全十美的男人,除了她不愛他。

  或許,寇德曾經去找茜雅談過話,總之茜雅不再來找她的麻煩了。然而,同事們卻開始問她什麼時候要請喝喜酒?鄰居們則探問她喜歡什麼樣的結婚禮物?

  老天!她頭都大了!

  ***

  元旦過後沒幾天。

  「傅先生,請立刻回來,我們找到你太太了!」山米興奮地對著手機叫著。「不用問這麼多,你回來就知道了。」

  他關掉手機,望著華爾街對面的餐廳,「聰明的女人,或許該請她加入局裡才對。」

  他喃喃自語。

  ***

  第三天的上午九點,從甘迺迪國際機場到曼哈頓中心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銀藍色轎車以高速急駛著。

  「告訴我,她到底在哪裡?」維任幾乎是大吼著。從見到山米開始,他就—直重複著這句話。

  但山米總是回以同一句話。「待會兒再說。」

  維任想掐死他!

  山米從後視鏡看出維任已忍耐到極點了。「她一直在紐約。」

  「紐約!」維任驚詫地叫道。

  「她租住在皇后區。」

  維任皺眉。「皇后區?」

  「在華爾街的一家餐廳工作。」

  「工作……」維任憐惜地重複著。

  「還有,」他從後視鏡裡打量了一下維任骯髒邋遢的模樣。「你最好清洗整理一下再去見她。」

  聽得出山米的口氣有些異樣。「告訴我。」維任直接問道。

  山米頓了一下,「你知道寇德·布萊克這個人嗎?」

  「不但知道也見過,」維任沉吟道:「紐約新崛起的商業鉅子,年輕英俊、行事強悍、手腕幹練,是個能幹的人物。」

  「他在追你太太。」山米很乾脆地說。

  「什麼?」維任怒吼。「他敢追我太太!我殺了他!」

  「冷靜一點,否則我什麼都不說了!」山米警告道。

  喘了一會兒氣,額上青筋暴露,維任咬著牙。「你說!」

  山米看了他一下。「聽說他為了你太太改變了許多,癡情得令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吃驚不已。華爾街所有的人都在預測,他們究竟何時會舉行婚禮。」

  「該死!」維任咬牙切齒地詛咒。

  「回去整理一下,嗯?」山米勸道:「聽說寇德·布萊克每天都會去報到,你不想被比下去吧?」

  維任整張臉繃得緊緊的,哼了一聲。「回中央公園。」

  ***

  華爾街的餐廳在中午用餐時間是最忙碌的時刻,每個人都來去匆匆,服務生一桌跑過一桌,累得快要塌下去了,還得擠出半死不活的笑容,要是個性不夠堅強、體力不夠健壯,還真有點支撐不下去。

  但是精力充沛的若馨總是笑得最真誠、跑得最快、服務得最周到,也是最受歡迎的服務生。尤其現在,每個人都知道寇德在追求她,她幾乎已成了華爾街最出名的人物。大家都在猜測,麻雀什麼時候會飛上枝頭變鳳凰。

  維任一走進餐廳,幾乎是立刻就找到正在清理桌面的妻子,他忘情地想開口叫她。

  「先生,請這邊坐。」

  維任硬生生收回幾乎脫口而出的呼喚,他瞥一眼身旁的服務生,點點頭隨她走去中間的餐桌。中途他對著幾位舊識頷首示意,也發現坐在最裡面一張餐桌上的寇德·布萊克正癡癡地望著若馨。

  維任坐下來,點過餐後,便直盯著若馨。

  若馨收拾好餐桌,中途和兩位客人聊了幾句,又和寇德交談片刻才走入廚房。

  不—會兒她拿著新桌巾出來張鋪,維任始終盯著她。她為客人加冰水、更換餐巾,他盯著她;她端飲料給客人、和客人說笑,他盯著她;她和同事說話、和寇德聊天,他盯著她。

  慢慢的,有些坐在他鄰近的客人感到有些不太對勁,開始看著維任;寇德也敏感地覺得有些異樣,同樣看著維任;服務生們耳語著,也看著維任。一股詭異的氣氛逐漸蔓延整個餐廳,靜默緩緩籠罩下來。

  正和客人熱叨討論幼兒經的若馨停頓了下來,她和客人詫異地互看一眼,同時轉頭察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若馨順著所有人的視線看過去,當維任出現在她眼中時,她不由自主地重重倒抽一口氣,雙眼不敢置信地睜得大大的,雙手緊摀住嘴巴。

  維任站了起來。

  寇德頭一個反應過來,他衝過來保護性地擋在若馨面前瞪著維任。「你想幹什麼?」

  他沉喝。

  維任緩緩走過來。

  寇德臉色更加陰沉。「你……」

  驀地,從他身後傳來一聲隱含怒氣的命令。「走開!」

  寇德震驚地回頭瞪著若馨。「若馨,你……」

  若馨怒目瞪著他。「走開!」她更大聲地命令。

  寇德猶豫一下,不得已慢慢讓開,但仍留在一旁看守著。

  寇德一讓開,若馨便看到日思夜想的男人出現在她面前。只一眼,她就發現他變了好多。她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撫觸者維任消瘦的面頰。

  「天啊!你怎麼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她心疼地輕呼。

  「我在找你,」維任的聲音微微顫抖著。「從你離我而去的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到處找你。」

  他瘦得整個臉頰都凹過去了,皺紋增加了好多,原本沒有的銀絲出現在鬢邊,他滿臉的哀傷,一身的疲憊,雙眸裡除絕望、痛苦,再無其他。

  淚水盈滿了眼眶,若馨抖著唇開口問道:「你找我做什麼呢?」

  兩人都以中文對話,沒有人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每個人都被他們之間那份濃烈沉重的哀傷給震懾住了。眾人不由屏息注視著全華爾街最出名的女服務生和國際知名的財團總裁,猜測著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發展。

  「我要告訴你,」維任深情專注地凝視著她。「我愛你,當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愛上你了。我從沒有愛過別人,蘇珊娜沒有,貝蘭沒有,只有你,我愛的始終只有你一個人。」他伸手抹去若馨臉上滾滾落下的熱淚。「小女孩,我好愛你。」

  若馨啜泣著。「哦!維任……」

  「小女孩,你……」維任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恐懼,他遲疑地開口。「你還愛我嗎?」

  「我愛你!」若馨叫著衝進他懷裡,緊緊地摟住他的腰。「我始終愛著你,從以前、到現在、到未來,我不可能停止愛你,直到我死。」

  「我的小女孩。」維任閉上眼,隨即又睜開,他雙手捧著若馨的臉蛋,雙眸緊緊鎖住她的視線。「答應我,小女孩,別再離開我。我願意把我所擁有的一切奉獻給你,我願意把生命放到你的手中,只求你別再離開我,答應我,小女孩,答應我。」

  「是的,我不再離開你,我答應你,維任,我答應你!」

  維任鬆懈地輕呼一聲,雙唇旋即重重覆蓋住若馨微抖著的唇。

  抽氣聲、驚呼聲接連響起,所有人,包括剛進來的客人,全部目瞪口呆的瞪視著眼前出人意料的一幕。那個東方女孩不是屬於寇德的嗎?

  而最吃驚的莫過於寇德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連手也不給他牽的若馨竟然與這個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熱情的擁吻!他瞪著他們,這個男人到底是誰?他腦際忽地靈光一閃——

  若馨的丈夫!

  寇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知道若馨對她丈夫的感情,如果她丈夫來找她回去,他絕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

  餐廳內細語紛紛,不知道過了多久,夫妻倆才依依不捨的結束那個傾注半年多來所有思念愛戀的熱吻,卻猶癡癡地互視彼此。

  寇德咬著牙。「若馨,他是誰?」

  維任把視線挪向寇德,手臂佔有性地緊摟住若馨。「她的丈夫。」他低沉地說。

  簡簡單單四個字,卻彷彿投下一顆原子彈般,整個餐廳轟的一聲,大部分人都不認得這個突然蹦出來的男人到底是誰,少部分的人卻已開始為寇德搖頭歎息,但是每個人都同樣驚訝、好奇地拭目等待後續發展。

  兩個男人互相打量評估著,寇德不得不承認,對方磅礡的氣勢是他遠遠比不上,而那睥睨一切的尊貴氣質更是他遙遙不及的。

  他看一眼小鳥依人般偎在對方懷裡的若馨,心中的苦澀與不甘越來越深。他傾心愛慕的女人,為什麼是以那種滿含歉意的眼光望著他?為什麼她不能像他一樣回以愛戀的眼神?

  他真的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你是誰?」他粗啞地問。

  幾乎是以憐憫的眼光看著對方,維任感覺得到他的不甘願。「傅維任。」

  他傲然的回答,不!對方不值得憐憫,任何敢動若馨主意的人都該死!

  一陣的驚呼聲、惋惜聲,依然是為寇德而發。

  寇德的准新娘在一瞬間便變成別人的太太,而這個人更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足以變動華爾街走向的瑞帆財團總裁。他在全球商界是赫赫有名的奇才、傳奇人物,寇德別說跟他拼,連比都沒得比。

  凌若馨,眾人心且中的麻雀,原是華爾街最有名的女服務生,竟赫然變身為瑞帆總裁夫人。這簡直是太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

  寇德驚視對方良久,最後黯然退去,默默離開餐廳。

  滿懷歉意的若馨想開口呼喚他,卻又不知喚了他後又該如何去安慰他。

  「小女孩,」維任搖搖頭。「讓他去吧!男人療傷的時候需要獨處。」

  「老公,可是他……」若馨欲言又止。

  「我明白,我都明白,但是也只能這樣。你……沒有愛上他吧?」

  若馨柳眉倒堅。「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是那種三心兩意、戟秦暮楚的女人嗎?或者腳踏兩條船!嗯?」

  維任目光深沉難測。「他比我年輕得多。」

  她狠狠捶他胸膛一下。「你成熟睿智。」

  「他長得比我好看。」

  「你性感迷人。」

  「他比我健壯。」

  「嗯!你是太瘦了,不過沒關係,我會用歐羅肥餵你,三個月後,你再來說這句話。」

  「愛我不變?」

  「至死不渝!」

  「小女孩。」

  「嗯?」

  「觀眾都很滿意了,我們可以下台了嗎?」

  袋鼠跳躍也沒有若馨來得高、來得遠,一張俏臉蛋紅得幾乎滴出血來。「你……你……你怎麼不早一點警告我?」她怨聲抱怨。

  維任無辜地看著她。「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放屁!」若馨迅速瞥一下四周。「你……你快回你的位子吃東西,我還有工作要做。」

  維任皺眉。「小女孩,你不……」

  「別說!」若馨警告地瞪著他。「你要是敢叫我中途蹺班,我就先把你大卸八塊再說。」

  他歎了口氣,「好吧!」緩緩走回自己的位子。

  「吃!你太瘦了,要多吃一點!」

  於是,維任拿起刀叉開始吃著已經冷卻的食物。沒關係,找到若馨就已經足以使他的心頭熱烘烘的,全身更是像被火爐烘照般溫暖。

  今年的冬天畢竟還是溫暖的。

  ***

  午餐巔峰時段過後,若馨向老闆告假,老闆帶著滿臉諂媚笑容直哈腰。

  「請便、請便。」他連聲應道。

  若馨憋著笑讓親親老公摟著離開餐廳,一進入轎車內,維任按下按鈕,與司機座位之間的液晶隔音玻璃便變為暗色。

  「唔,老公,你想……」

  「什麼都別說!」維任抱著她直喘氣,親吻像雨點般落在她臉上、頸項上、唇上。「已經半年多了,我已經忍耐不下去了……」他在她唇邊咕噥。

  「可是……」

  他拉扯著她的外套、毛衣,「沒什麼可是,我快爆炸了!」他更用力地脫扯她的長褲。

  「該死,幫我,小女孩,我快死了!」

  若馨吁口氣。「沒見過你這麼猴急的。」

  「小女孩……」

  「好、好,這不在幫你了嗎……」

  ***

  四十分鐘後,勞斯萊斯加長型大轎車緩緩停到公寓門前,鄰居們紛紛探頭出來察看是什麼大人物駕臨,小孩子更是跑到車旁驚歎地撫摸黑亮的車身。

  司機下車來打開後車門,一個頎長瘦高的東方男子首先下車,他站直身,望一眼公寓微微蹙眉,隨即轉身伸手扶出一位身材嬌小玲瓏的東方女子。

  「是凌小姐!」驚詫的叫聲此起彼落。

  若馨領著維任來到二樓尾間輕敲房門,一會兒門便打開了。

  「咦?若馨,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奧漢太太問道,邊打開門讓若馨進。

  一進門就見到寶寶坐在地毯上快樂的啃著奶酥,一邊還指著電視上的101忠狗咿咿唔唔的。「狗狗,要狗狗,奶奶,要狗狗。」

  奧漢太太訝異地望著隨後進來的維任。「這位是……」

  若馨才剛張口,一聲稚嫩的歡呼先行傳了過來,「媽咪!媽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便衝到若馨身前,若馨回身抱住寶寶。

  「抱抱,媽咪,抱抱。」寶寶叫道。

  若馨在寶寶充滿香味的面頰上親了一下。「寶寶,認得這是誰嗎?」

  她指著同樣蹲下來的維任,維任微顯微動地盯視咬著手指頭困惑地望著他的兒子。

  寶寶腦袋歪來斜去地打量面前彷彿有點記憶又很陌生的傢伙。

  「他不可能記得的,他還那麼小……」維任感傷但諒解地說。

  若馨歉疚地看著他。「對不起,我沒考慮到……」

  「啊!」寶寶雙眼陡地一亮,他快活地掙脫母親的懷抱,轉向那個和他打水戰、餵他吃果果(水果)、被他噴了一臉尿水還笑嘻嘻的傢伙。「爹地!爹地!抱抱,爹地!」

  他頭一個會說的就是這兩個字,爹地,他大玩具的名字。

  「寶寶?」維任驚喜地抱住兒子。

  「爹地,洗蹦蹦(澎澎),爹地,玩水水。」太棒了,他的大玩具回來了,他又可以玩個痛快了。

  維任噙著淚水笑了,「他想洗澡、打水仗。」他把兒子緊緊摟在懷中,「太好了,他還記得我,他居然還記得我,寶寶,我的兒子……」他嗚咽著。「他記得我……」

  滿眼眶的淚水閃閃發亮,若馨也哽咽著。「是啊!他記得你,你最疼他的不是嗎?」

  從寶寶叫著爹地時,奧漢太太便明白了那個男子的身份。看樣子,他們會復合,可是,那個布萊克先生就可憐了!

  良久,維任抹去淚水,抱著兒子起身,另一手則摟著若馨。

  「奧漢太太,很感激你這半年多來對我太太和兒子的照顧。」維任感激地說。

  奧漢太太暗暗打量面前成熟英挺的男人。「哪裡!寶寶聰慧得不得了,照顧他簡直就是種樂趣。」

  看得出來奧漢太太是真心的喜愛自己的兒子。「我們以後會常常帶他來看你的。」

  維任應允道。

  奧漢太太有著明顯的黯然。「當然,一定要常常帶他來看我啊!」

  整理好衣物後,維任帶著若馨和兒子,和所有鄰居們一一道謝、告別。回程的車上,維任一手抱著熟睡的兒子,一手擁著黯然神傷的妻子。「我們會常常來看他們的。」他允諾。


第六章

  父子倆終於有機會再—次玩打水仗了。

  兒子歡樂的叫聲、丈夫爽朗的笑聲,頻頻從主臥室裡的浴室內傳出,竄入正在整理帶回來的衣物的若馨耳裡。

  「你們有完沒完啊?以為有暖氣就不會感冒嗎?」若馨叫著。

  「再一會兒就好,小女孩,再一下下就好,是不是,兒子?」丈夫回叫道。

  「一下下,一下下。」兒子也學著叫。

  若馨翻了下白眼,「老天!」她嘟噥著。「還好我先洗過了,要不然恐怕要等到明天才輪得到我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若馨的衣物都整理好了,父子倆依然在浴室裡嘻嘻哈哈的,毫無出來的跡象。

  「老公!」若馨大吼。

  「來了、來了,」維任叫道:「兒子,媽咪生氣了,我們快出去吧!」

  兩條光溜溜的大小身影,毫無預警地從浴室裡沿路灑著水滴衝了出來。

  若馨大驚失色,「你們幹什麼?」她迅速扔一條浴巾給丈夫,再抓一條往兒子身上包起來,「這種天氣,你們就這麼光溜溜的跑出來,找死啊!」她忙著擦乾兒子,再一一把準備好的衣服往兒子身上套。

  維任不在意的接住若馨扔給他的浴巾圍在腰部,再另外取一條浴巾擦拭著頭髮。

  「不會啦!暖氣這麼強。」

  若馨瞥了他一眼,手上頓了頓,「你太瘦了。」她不知道自己已經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她繼續為兒子穿戴,眼角卻不由自主的溜向丈夫的胸部。

  原本寬厚結實的胸膛,此刻卻隱約可見一條條的肋骨,胳膊上、大腿上的勁健肌肉所剩無幾。為了找她,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維任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聳聳肩無所謂地說:「還好。」

  「還好?」若馨挑了挑眉,隨即搖搖頭,把兒子塞到被窩裡,點點他的鼻頭。

  「睡覺!」她命令。

  兒子乖巧的閉上眼睛。

  若馨接過維任的工作,把他推坐在化妝椅上,開始輕柔地揉搓著他的長髮。「你都到哪裡去找我?」

  維任沉默了會兒。「該去的地方都去過了,就是沒想到要在紐約找人。」

  若馨把濕浴巾扔到髒衣籃裡,換取另一條繼續擦拭。「你……真的不愛她們?」她沒頭沒腦的問。

  但是維任懂。「從來沒愛過。」

  「你去找她們做什麼?」

  維任蹙眉,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事還挺複雜的。「有人請我幫忙。」這大概是最確切、也最適合的回答了。

  「叫你幫忙把馬子?」若馨不客氣的問。

  維任轉過身,「小女孩,我不是……」

  「坐好!」若馨推他。

  維任只好轉回身子。「小女孩,我並不願意那麼做,可是……有的時候,事情並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的。」

  「我不懂。」若馨拿出吹風機來,開始細細吹著維任的長髮。

  「總之,我不會再幫他們的忙了。我已經告訴他們,除非得到你的諒解和同意,否則那件事就要靠他們自己解決。」

  「他們?他們是誰?」若馨淡淡地問。

  維任再—次沉默。

  「CIA。」他終於說了。

  「CIA?」若馨怔愣地重複,一時無法意會。然後……她整顆腦袋驀地從維任肩頭伸到他的面前。「那個CIA?」她驚叫。

  「那個CIA。」

  若馨關掉吹風機扔到化妝台上,整個人跑到維任前面盯著他。「那個……那個CIA?」

  維任笑笑。「那個那個CIA。」

  「哇!」她跪坐在地上,有點茫然地看著他。「CIA……」

  維任把她拉起來坐在自己大腿上。「怎麼了?」

  「怎麼了?」若馨大驚小怪地叫著。「你還問我怎麼了?CIA耶,不是CIA,也不是CIA,是那個CIA耶!」

  「所以?」

  「所以?」若馨又叫,忽而又低下聲來。「他們要你幫什麼忙?」

  維任為難地看著她。

  若馨瞭解地點點頭。「機密?不能告訴我?」

  「不是不能告訴你,而是我不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要是由我來告訴你,我絕對會從頭到尾說詳細,但是這中間是不是有什麼不能隨便透露的事,我並不能決定。所以,最好還是讓他們來告訴你比較妥當。」

  「他們會告訴我?他們為什麼要告訴我?」若馨詫異地問道。

  「我剛剛不是說了,」維任親她一下。「我告訴他們,除非我老婆能諒解而且同意,否則這件事我就不管了。」

  若馨斜睨著他。「真的?」

  維任再親她一下。「當然是真的。」

  「哇!」若馨有點得意忘形。「我不知道我竟然這麼偉大,CIA竟然要來徵求我的同意,真是……太爽了!」

  維任失笑。「這樣就爽了?信不信我能讓你更爽?」他曖昧地說。

  「去!」若馨輕輕的捶了他胸膛一下,「還沒完呢!說,你的書房裡到底有什麼秘密?為什麼我進去還要報備?哼!還對我凶得跟什麼似的!」

  「啊!這個嘛……」他垂目想了下。

  「怎麼?又是什麼機密?又和CIA有關?」

  「是太空總署。」維任微微一笑。「跟國防部也有點關係。」

  「太空總署?」若馨驚愕極了。怎麼又是CIA,又是太空總署,再加上國防部?她的老公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複雜、那麼……了不起?她不由得崇拜起來。

  維任摸摸她柔嫩的臉頰。「你知道我小時候的志願是什麼嗎?」

  若馨搖搖頭。

  「太空人。」

  「太空人?」若馨訝異地重複。

  「是啊!」維任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到了國中快畢業時,我決定不做太空人了,我要進太空總署。我比較喜歡研究問題、解決問題、告訴人家該怎麼做,而不是讓人家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有志氣!」

  「所以報進入麻省後,所有有關太空科學以及電腦工程的科目,我統統都包了。」

  「帥!」

  「我想我念得還不錯,」他謙虛地說。「因此我在修博士學位時,美國情報局委託我幫他們做一些解碼工作。」

  「情報局?」若馨喃喃道:「不只念得不錯吧?」

  「總之,後來他們委託我做的工作項目越來越多,但大部分都是做一些解析及防解析的工作,還有一些系統分析工作等等,偶爾,也為國防部武器研究中心設計一些導彈系統程式等有關項目。

  「而當我快得到博士學位時,太空總署也開始和我聯絡,希望我加入他們的研究行列。我真的很興奮,願望終於可以實現了。」維任頓了一下。「沒想到……」

  若馨同情地握著他的手。「你父親。」

  維任苦笑,「是啊!所以我只能被迫進入我最厭惡的商界,做一個無聊的商人。於是,情報局交付於我的工作變成我生活中唯一的樂趣,這二十年來,如果沒有情報局的工作為我的生活做調劑,恐怕我早就瘋掉了!」

  「你在任何方面都是最頂尖的。」

  「做每一件事,我都是全力以赴,不管我喜不喜歡。」

  「所以雖然你痛恨做商人,卻也成為企業界的傳奇人物、商界的奇才。」

  維任眨眨眼。「好像是吧!」

  「少來!」若馨笑罵。「太空總署呢?還沒說完呢!」

  「也沒什麼,」維任聳聳肩。「當年我雖然沒有接受他們的職務,但是這些年來,我一直沒有中斷和他們的聯絡。只要我有空,就會配合他們做一些研究。當他們開始發展『深空』計劃時,希望我抽空配合他們做離子動力推進器方面的研究,我答應了,或多或少也有點成績了。」

  若馨指指書房方向,「在那裡面?」意指書房裡的電腦。

  「是啊!」

  「怕我偷了去賣?」若馨揶揄道。

  維任以奇異的眼光看著她,「怕你知道了會對你有危險。」

  若馨訝然問:「危險?為什麼?」

  「因為我設計出來的東西雖然是推進器,但同時也可以作為武器,一種威力強大又很輕便的武器。當然要成品做出來、實驗過後才能確定,但理論上是如此。」

  若馨雙眼睜得很圓,嘴巴也呈O字型,她緩慢地從維任身上站起來,然後一步步後退。

  維任蹙眉看著她怪異的舉動。「怎麼了,小女孩?」他站起來。

  「Stop!別過來!」若馨舉起雙手擋在前面。

  「小女孩,我……我把你嚇到了嗎?」維任憂慮地問。

  「嚇到了?哈!這不叫嚇到了,這叫震驚!」若馨輕叫。

  「小女孩……」

  「想想……」她開始踱步,「你是個商業天才,我卻連殺價也不會,我最好的商業知識就是如何到超級市場做限時大搶購。」她又轉身往回踱。「你是個科技天才,我卻連插頭壞了都團團轉,電線要是冒出點火花,我包準從曼哈頓這一頭躲到另一頭。」她停住。

  「好吧!就算我是個女人,女人只要在家裡行就好了。我的廚藝不錯,而你……」她猛地轉身指控地指著他。「他媽的,這你也要跟我拼!你的廚藝居然也跟我一樣好!」

  維任哭笑不得。「小女孩,我……」

  「還有!」若馨吼叫一聲,維任立刻閉上嘴。「你拿了好幾個博士、碩士,而我呢?卻連該死的大學也沒畢業!」

  「小女……」

  「至少讓我做個比你好的媽媽吧!可是,你也要搶著做最佳爸爸,怎麼?這可以領獎狀的嗎?」若馨挑眉瞪著他。

  「可是……」

  「真可怕!」若馨一臉恐怖。「要是哪天有人問我:『喂,若馨哪!你老公那麼厲害,怎麼你卻是只三腳貓啊?』我該怎麼回答?嗄?」

  「不會……」

  若馨毫不理會維任滿臉的無奈,兀目說道:「我是不是該回答她:『這你就不懂了,就因為我老公是個大大的天才,所以才需要我這個大大的笨蛋去調合一下。』你說,是不是?」

  維任長長歎了口氣。「可是,小女孩,這個大大的天才如果失去了那個大大的笨蛋,他就活不下去了!」

  若馨滿腔的忿忿不平瞬間轉化為感動與柔情,「哦!老公……」她慢慢走到維任面前仰望著他,「再告訴我一次。」

  「我愛你,小女孩,」他伸手撫著她的臉頰。「我好愛你,失去你,我就不知道該如何活下去了!」

  「老公!」她感動得熱淚盈眶,雙手環抱住他的腰,把臉頰緊緊地壓靠在他胸前。「我也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維任看了一下床上睡得正熟的兒子。「讓我把寶寶抱回房去睡,我們才好『談』些正經事,嗯?」

  若馨放開他,羞怯地點點頭。

  當維任回到主臥室裡時,房內的大燈已熄,只剩下床頭兩旁深幽迷濛的小燈,他的小妻子早已鑽進被窩裡等著要『談』些正經事,兩顆大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地眨呀眨的。

  維任輕笑一聲,拉掉腰間的浴巾,迅速地溜進小妻子身旁,長臂一攬,滑嫩如脂的嬌軀已然在抱。

  「現在,讓我們來談點正經事……」

  「老公,你好瘦喔!我都摸得到你的骨頭了!」若馨憐惜地觸摸著他的胸膛。

  「我以後多吃點就是了。」

  「我叫你吃什麼你統統要吃光喔!」

  「好。現在先別管那些,我們有更重要的事……」

  粗重的呼吸聲與陣陣嬌喘逐漸盈滿室內,片刻之後……

  「老公……」喘息不已的嬌音輕呼著。

  「嗯……」他粗嘎的回應著。

  「你……還是有些……地方……沒瘦耶……」

  ***

  翌日,若馨無班,但她還是一大早就起床,準備好父子倆的早餐後便出門大採購。她還特地跑到蘇活區的中國城去買了些補藥,準備燉一些人參雞、藥燉排骨什麼的給老公補補身子。

  將近中午時分她才回到家,一進門,便看到兩個陌生人和蘇珊娜坐在客廳,維任則抱著寶寶和他們談話。

  寶寶眼尖,一看到母親拎著大包小包進門,立刻溜下父親的大腿,衝到她身邊——的袋子翻找著。

  「媽咪、媽咪、吃糖糖,吃糖糖。」

  若馨毫不客氣的拍一下他的小屁屁。「想吃糖?下輩子吧!」

  寶寶嘴一嘟,回頭找大玩具告狀去也。「爹地爹地,媽咪打我,痛痛、痛痛……」

  維任笑著抱起寶寶。「好了,爹地摸摸,不疼了喔!」

  寶寶想想還是不甘心,摟著父親的脖子撒嬌。「爹地,打媽咪、打媽咪……」

  若馨大大哼了一聲。「打我?他敢!我不打他,你爹地就該偷笑了,還敢打我!你這不孝子!看我不找個爹地不在的時候好好整一整你,我就不叫媽咪!」若馨邊狠狠說著,邊把大小袋子統統放到大門旁的矮鞋櫃上。

  看到母親一副凶凶的模樣,寶寶直往父親懷裡鑽。「怕怕,爹地,怕怕……」

  「不怕、不怕,爹地抱抱,不怕。」維任安慰著寶貝兒子。

  若馨走過來坐在維任身邊,先送兒子一記白眼,再轉頭打量二位客人。

  三位客人正興味十足地瞧著他們一家三口,雖然他們聽不懂中文,但是看著他們一家三口的肢體表情大概也能猜個七、八分了。

  「我想你們應該都認識我太太,就不必我多做介紹了。至於你們的身份,最好還是你們自己向我太太解釋吧!」

  山米點點頭,他朝若馨開口說道:「傅夫人,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山米戴斯,是CIA行動小組組長,我身邊這位是海特克萊爾,我的小組成員之一。至於那位小姐……」

  「我知道她是誰。」若馨瞥了維任一眼,維任苦笑了笑。「蘇珊娜小姐。」

  山米笑笑,「她是美國太空總署,太空動力數值研究中心的人員。」

  「咦?」若馨頗感意外地看著蘇珊娜。「她是太空總署的人?」

  「我是。」蘇珊娜說。

  「哦……」若馨發出了一聲疑問。

  似乎明白妻子的困惑,維任伸手摟過若馨。「聽他們說,你自然就會懂了。」

  山米清清喉嚨。「我還是長話短說好了。差不多七、八年前,國際間出現一個稱為『紅蕃』的組織,他們專門盜取或強搶機密性高科技武器,甚至是生化武器,然後再以比價方式賣給出價最高的人或國家。」

  「我們一直在追緝他們,但是效果不彰,只能抓到一些小角色,真正的首腦人物卻一直隱藏在幕後,無從追尋。直到兩、三年前,我們才追蹤到一個真正能接近首腦人物的人,那就是貝蘭。」

  「貝蘭?」若馨驚呼,「老公,你以前的未婚妻居然是罪犯啊?」

  維任尷尬地咳了咳。

  不必聽懂若馨的話,只要看看維任的尷尬表情,就知道若馨正在損她老公了。

  山米憋著笑繼續說道:「我想傅先生應該告訴過你,關於他和太空總署的關係吧?」

  若馨瞟維任一眼。「昨天才告訴我的。」

  「好,那我就明說了,他送到太空總署的設計原圖被偷走了。」

  「啊?被偷走了?」若馨再—次驚叫。「『紅蕃』嗎?」

  山米點頭。「是『紅蕃』,因為那是一件很可怕的武器,所以太空總署立刻通知CIA。我們立即展開調查行動,然後從蘇珊娜小姐這邊,我們得知傅先生和貝蘭的關係,所以,就請蘇珊娜小姐引領到們來找傅先生,希望他能幫我們的忙。」

  「哦!我懂了,你們要我丈夫去接近貝蘭,想辦法揪出那個首腦人物,對不對?」

  山米點頭。

  「難怪他們叫蘇珊娜帶他們來,原來他們也知道蘇珊娜一拜託,你一定會答應了。」若馨又開始說中文了。「初戀情人開口了,怎能不急著討好她呢?」她酸溜溜地說。

  維任皺眉。「不是這樣的,小女孩,是他們說服我,只要抓出那個首腦人物,這個世界上死於恐怖活動的無辜犧牲者就會減少很多。」

  「啊!不必解釋了。」若馨揮揮手。「我瞭解,初戀情人總是最難忘懷的。我會盡量忍耐,只要你偶爾記得我就行了。」

  維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山米立刻發覺到情況不對,他想補救,但是維任已經先開口了。

  「這件事我不管了,你們回去吧!」

  包括若馨,每個人都瞪著維任。

  「傅先生,你不能……」

  「為什麼我不能?我又不是CIA的人,要不要幫忙是我自己決定,不需要你們的同意。現在,我不耽誤你們的寶貴時間,你們請回吧!」維任冷著臉說。

  蘇珊娜知道問題出在她身上,要想消除若馨心中的疙瘩,就必須由她親自和若馨說明白不可,「傅太太,我能單獨和你談—下嗎?」

  若馨一愣,維任蹙眉。「你想幹什麼?」他冷聲問。

  若馨瞟他一眼,隨即轉向蘇珊娜說:「可以啊!我們到娛樂室去聊。」

  維任眼睜睜看著兩個女人一前一後走進娛樂室,關上門,他的眉頭越皺越深,臉色陰鬱不安。

  他瞭解蘇珊娜的個性,雖然她不是什麼壞人,卻也相當自私。從再一次見面之後,他就感到蘇珊娜似乎有意和他復合,他一直不予理會,而現在,誰知道蘇珊娜會和若馨講些什麼?

  「傅先生……」

  維任冷凝著臉色朝山米投過去陰寒的一瞥。「寶寶餓了,我要去弄點東西給他吃,你們自便。」說完,就抱著一臉好奇的寶寶進廚房去了。

  山米、海特只能面面相覷,搖頭苦笑。當若馨和蘇珊娜出來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

  若馨東張西望尋找老公。「我丈夫呢?」

  「帶寶寶去睡午覺了。」海特說。

  「哦!」她回頭朝蘇珊娜友善的笑了笑。「來,我們先坐下再說。」

  兩人坐下來,相互一笑,蘇珊娜說:「你還有什麼疑問,可以請教山米,我相信他一定能給你滿意的答案。」

  若馨點點頭。「好,戴斯先生,我丈夫會不會有危險?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他們是罪犯,誰知道他們要是發現我丈夫的用意之後,會對我丈夫施展什麼樣的報復手段。」

  「請你叫我山米,傅太太。我不否認傅先生多少會有一些危險,但是我保證,我們會在暗中保護他,絕不會讓他發生任何事的。而且我們對傅先生的期望是,希望他能從貝蘭口中套出主謀者的身份,之後他就可以立即脫身,其他的就交給我們來進行了。」

  「哦……」若馨思索了一會兒,「可是你們又怎能知道貝蘭會告訴他,說不定,他就是跟她耗上一整年也挖不出半句話來。你們也知道,我丈夫並不是什麼俊男帥哥之類的,他還曾經被貝蘭甩過呢!如果不是真心喜歡一個男人,又怎麼會把重要的事說出來?」

  「啊,這可就要問你了,若馨!」蘇珊娜拍拍若馨的手。

  山米與海特訝異地相視一眼。怎麼?兩個情敵居然開始叫起名字來了?

  「問我?」若馨感到莫名其妙。「為什麼?蘇珊娜,我怎麼會知道?」

  「我剛剛不是告訴過你,維任現在變得很……特別,非常特別!」蘇珊娜強調。

  「他有一些非常迷人的特質是以前所沒有的,尤其是他那種冷漠倨傲的眼神、危險而又神秘的氣質所引發出來的性感味道,嘖、嘖,真令女人流口水呢!老實說,若馨,你不就是因此而迷上他的嗎?」

  「嘿嘿!」若馨不好意思地笑笑。「他真的很性感、很迷人,不是嗎?」

  蘇珊娜眨眨眼。「讓人想一口吞了他。」

  若馨往前湊了些。「可要細細品嚐才行。」

  「怎麼樣?」蘇珊娜將腦袋挪過去。「味道怎麼樣?」

  「令人回味無窮。」若馨的腦袋和蘇珊娜的幾乎黏在一起了。「像毒品一樣,一吃就上癮。」

  兩個女人不約而同的嬌笑起來,而且笑得花枝亂顫、東倒西歪。

  性感迷人的男主角這時從幼兒房出來,極度困惑地看到兩個CIA探員呆愣地瞧著兩個瘋女人癲笑不已。

  「你們是怎麼了?」維任往她們那邊走去。

  「哦!是你啊!寶寶睡了吧?」若馨仍然笑著。「幫我們弄點飲料過來吧!」

  剛走到一半的維任只好轉身往廚房走去。

  「喂、喂,弄那個你最拿手的、加很多蜂蜜的那種!」若馨在他後面叫著。

  維任沒答話,他聽到若馨在問蘇珊娜,「他的廚藝很棒耶!蘇珊娜,他以前也會下廚嗎?」

  接著他聽到蘇珊娜回答,「以前他只會泡咖啡,很濃、很濃的黑咖啡,那可只有他自己才喝得下去。」

  兩個女人又開始莫名其妙的笑起來。

  維任暗暗搖頭歎息,女人!

  若馨把銀盤裡的飲料分送給客人。「來,喝喝看,保證味道一流、獨家特製,在外面絕對喝不到!尤其是我們傅大總裁親自調煮的,說出去都光榮。」

  兩個女人又開始亂笑成一團,維任朝山米投過去詢問的一瞥,山米聳聳肩表示不知道。

  沒有人誇讚飲料味道如何,因為大家都忙著在五分鐘之內,把自己瓷杯裡外加玻璃壺內的飲料都喝光。而蘇珊娜還硬是讓玻璃壺裡最後的幾滴也到了她的杯裡後,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玻璃壺。

  若馨笑著說:「我讓我老公把做法抄給你,如何?」

  「謝了!」蘇珊娜開心的說:「這個飲料一定能幫我釣到好男人,而且是很多。」

  又說笑一陣之後,山米瞧氣氛不錯,便直接把話題導入正事。

  「傅太太,我想你不會再反對傅先生幫我們的忙了吧?」山米詢問道。

  「我不……」

  「基本上是沒問題,」若馨打斷維任的拒絕。「只要你們能保證他的安全,這才是最重要的。」

  「你放心,我們不希望也不敢讓傅先生出事,瑞帆財團的影響力可不是我們承擔得起的。」

  「好,不過我有一些建議。」若馨看看大家沒有反對的意思,便開始提出她的看法。「這是蘇珊娜剛剛說的話提醒我的,我覺得我丈夫在接近貝蘭時,不能太主動,最好用一種若即若離的態度,那時候的他,是最吸引人的。」若馨與蘇珊娜英雌所見略同的一笑。

  「他那種冷漠神秘的氣質,絕對能誘使女人為他發狂。」蘇珊娜贊同道。

  「還有,女人在有競爭對手時,最容易不顧一切。所以我建議讓蘇珊娜也加入,讓貝蘭感受到威脅性,讓她用盡各種方法來討好我丈夫。而我丈夫呢……」她抱住維任的胳臀。「他就得表現出一副無從選擇的樣子,兩個都好,兩個也都不好。偶爾凶一凶她、偶爾給一點甜頭,嘻嘻,這個他最拿手了。」

  維任垂首閉眼,搖頭不已。

  「或許,我也得出場一下。」若馨沉吟道。

  維任猛抬頭,雙眉揚得高高的。「你?絕對不准!」

  若馨斜睨著他。「你是怎麼跟她說我的!」

  維任張一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

  「夫妻個性不和,對不對?」若馨勝利地瞧著他尷尬的表情。「我們偶爾也要讓她明白一下我們夫妻有多麼不合,給她一些希望,讓她感到她有坐上瑞帆總裁夫人寶座的希望。一個性感的丈夫加上榮華富貴的未來,絕對能使她暈頭轉向。」

  維任盯著若馨。「你都想好了,是嗎?不後悔?」

  「只有一點。」若馨臉色突然變得非常嚴肅。

  維任謹慎防備的看著她。「什麼?」

  「你絕對絕對不能和她上床!」若馨凶狠冷冽地威脅說:「你要是敢和除了我以外的女人上床,我就閹了你!」

  維任膛目結舌地瞪著她。

  「懂了嗎?我一定會閹了你,如果你敢和她上床!」


第七章

  瑞奇蒙,又稱斯坦頓島,位於曼哈頓西南方,它與其他各區被紐約灣給隔開,與新澤西州之間也被狹長的水道隔離,是紐約市中人口最為稀少的恬靜住宅區,多數居民為荷蘭後裔。

  在住宅區外圍有一棟仿維多莉亞時代建築物。很少人知道這棟外觀富麗堂皇、典雅精緻的家宅是一家私人俱樂部,薔薇心是它的名字。它的內部一樓是交誼廳、餐廳、酒吧、小舞廳等,二樓是賭場,三樓則是隱密休息室。

  薔薇心的主持人是一位美艷神秘的東方女人,每兩、三個月會來俱樂部巡視一次,或者當俱樂部出現較特殊的客人時,經理會通知她,她就會來看看是否值得她「特別關懷」。

  CIA沒有查到薔薇心的主持人是貝蘭,因為俱樂部的登記所有人是一位知名參議員,他的背景清白乾淨、為人親切熱心、作風乾脆明快,沒有人會懷疑到他身上。

  農曆年過後不久,俱樂部經理送出一份消息,瑞帆總裁攜帶女伴出現在俱樂部,次數頻繁。

  之所以過這麼久維任才開始行動,自然是應若馨的要求。在那一個多月中,若馨向餐廳請假在家拚命為維任進補,補得維任一看到食物就害怕,一聞到中藥味就抱著寶寶溜之大吉。

  因為寶寶總是捏著鼻子說:「臭臭、臭臭……」

  尤其農曆年是中國人團聚的重要日子,若馨當然不願意這時候老公竟然是窩在別的女人懷裡。所以,過完農曆年再行動是她的重要條件。

  當若馨瞧著維任總算比較像個人了時,她才答應讓維任開始行動。

  貝蘭曾在無意中提起薔薇心,而且是以擁有者的口吻提及,或許她自己都沒注意到,但是一向心細如髮的維任自認是牢記在心。

  他聰明得不會直接去指明要找貝蘭,反而帶著蘇珊娜頻頻造訪俱樂部,讓她來找他比他去找她要來得漂亮。

  貝蘭在二月底時出現在俱樂部,她穿著一襲紫羅藍色輕紗晚裝,把她豐潤誘人的玲瓏身材完全顯現出來。綰高的黑髮,飄落幾綹髮絲在額際頸邊,襯托得她更加嫵媚動人。年近四十的她,卻保養得仿如少女般細嫩。

  她倚在吧台邊,以妒恨的眼光打量著角落處的男女。

  他瘦了些,卻更顯出他淡漠的氣質,令人心動不已。他俯首在金髮女郎耳邊輕語幾句,然後閉上眼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懶性感的神態,令人心癢難耐。

  「她出現了,我最好裝作沒看到她,讓她來找我。」維任在蘇珊娜耳邊輕語的是這些話,隨後他便閉上眼睛假寐。

  蘇珊娜趴在他胸前,「我最好做點讓她嫉妒的動作。」她的手緩緩解開他的領帶,又解開襯衫鈕扣。

  「不要太過分!」維任警告。

  「相信我,」蘇珊娜把手伸進襯衫裡摩挲著,「我會讓她想宰了我,」紅唇緩緩在他頸邊蠕動著。「好把你搶到她床上專用……吻我!」當她眼角瞥見貝蘭走過來時立刻說道。

  以他們熱烈親吻的程度,絕沒有人會想到他們連嘴巴都沒張開。貝蘭看到的是維任緊摟著金髮女郎,兩顆腦袋緊密黏合在一起,她的手在他襯衫裡揉搓著,他的手在她背後捏揉著。

  牙齒幾乎咬斷,貝蘭才忍住一把抓住那女郎的頭髮,甩她一巴掌、再一腳踢出去的衝動。

  她怎麼也沒料到,當年被她當作踏板、連正眼也沒仔細瞧過一次的呆板年輕人,如今卻是個令人為之心蕩神馳的成熟男人。

  他不算英俊,但是他那股冷傲淡漠的氣質,目空一切、睥睨自豪的氣勢,讓人心折不已,身不由己的被吸引。

  半年前見到他時,她便被他深深吸引,加上他的身份——瑞帆財團總裁,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她當時就想著,如果她能嫁給他,她的後半生將可無憂了。而他的妻子根本不算什麼,只要她耐心等待,他遲早會是她的。

  但是沒想到不到兩個月他就斷了音訊,從此失去他的蹤跡,半年多後他才再次出現。當她興匆匆地想來和他重續前緣時,他身邊卻多了一隻金絲貓!

  她絕不允許!從沒有過的酸意由胃部急遽上湧,強烈得足以殺人的嫉妒逐漸囤積。他是她的,她下半輩子的快樂與享受全在他身上!

  這男人只能屬於她!

  她深深吸了好幾口氣,強壓下心中的爐火。「嗨!維任,好久不見了,你最近好嗎?」

  維任懶懶地放開蘇珊娜,緩緩回身瞟了貝蘭一眼。「是你,貝蘭,好久不見了。」

  他雙手橫放在兩旁椅背上,胸前衣襟半敞,蘇珊娜兀自在上面磨踞著,兩顆碧綠眼珠子還不停瞟呀瞟向貝蘭。

  貝蘭瞇著眼。「維任,你不向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是誰嗎?」她用中文問。

  維任聳聳肩。「蘇珊娜,我在麻省時的同學,你知道,我的初戀情人。」為了讓蘇珊娜瞭解情況,他回以英文,但在貝蘭感覺中,卻是他體貼蘇珊娜的表現。真是歪打正著。

  眸中寒光一閃,貝蘭微笑道:「初戀情人,嗯?」

  「是啊!」維任似寵溺又隨意地摸摸蘇珊娜的頭。

  「嗨!我知道你是誰,」蘇珊娜愛嬌地說:「你是他以前的未婚妻,不過,他現在還是覺得我比較好。」

  「是嗎?」貝蘭盯著維任,維任無所謂地聳聳肩。於是,貝蘭笑了。

  而蘇珊娜兀自說道:「是啊!前陣子他病了,都是我在細心照顧他的他知道我對他有多好,對不對?維任。」

  「是吧!」維任淡淡地說。

  貝蘭滿意地笑笑,「維任,那麼久沒見了,或許我們可以找個時間聚聚,你……你的行動電話號碼又變了嗎?」

  「沒有,還是原來那支,半年前我出國了,沒帶出去。」

  「那我就打那支電話和你聯絡?」

  「隨便。」

  蘇珊娜不高興的嘟著嘴,「維任,你幹嘛要和她聚會?有我陪你就夠嘛!」

  維任冷哼一聲。「我最討厭女人管我的事了!」

  「維任……」

  「你真煩!」

  貝蘭心中得意,大方地說:「那你們好好輕鬆一下,今天我請客。」她微微頷首示意,隨即轉身離開。當她聽見後面傳來的對話時,唇邊不由泛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你瞧瞧人家多大方!」

  「可是人家吃醋嘛!」

  「有什麼醋好吃的?有時候你陪陪我、有時候她陪陪我,這樣才不會很快就厭煩了,你懂不懂啊?」

  「可是……」

  貝蘭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魚兒上鉤了。」維任說。

  「真有趣,說不定我會辭了太空總署的工作到台灣玩玩。」蘇珊娜俏皮地眨著眼。

  維任皺眉道:「你瘋了!」

  「那可不一定!」她眼珠子一轉,「說起來若馨還真厲害,差不多都照著她的劇本上演呢!」

  眸中泛起一抹溫柔寵溺,維任無奈地說:「她就是喜歡這些奇奇怪怪的冒險事。」

  蘇珊娜仔細端詳他。「你愛她愛慘了!」

  維任歎了口氣。「我想就算我否認你也不會相信。」

  「答對了!」蘇珊娜笑著說。

  維任苦笑。

  蘇珊娜好奇地看著他,「你不想承認,為什麼?」

  維任看她一下。「我不喜歡被人控制住的感覺。」

  蘇珊娜很訝異,「被人控制住?」

  維任聳聳肩。

  蘇珊娜觀察他良久。「其實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還是愛她、你還是被控制住,但是,她也一樣被你控制住。我想這不應該叫控制,應該說你們的心互相被牽絆住。」

  維任似懂非懂地看著她。

  「你愛你的兒子,但是你覺得被他控制了嗎?不是吧?你只是心被牽絆在他身上罷了。不管你做什麼,你都會為他設想,你會因為可能對他不利而改變你的做法,但這並不是表示他把你控制住了吧?你只是在付出而已,付出你的愛、你的關懷。」

  「或許有些人會無恥到利用他人的愛去做一些無理的要求,但是若馨絕對不會。這一點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才對。」

  「她是不會。」維任若有所悟地喃喃道。

  「我相信她對你的愛絕不會比你少。」

  「她是很愛我。」

  「你會利用她的愛去控制她嗎?」

  「當然不會,」維任頗受侮辱地忿聲道。

  蘇珊娜微笑不語。

  維任眨眨眼,恍然大悟地「啊!」了聲。

  「明白了吧?」

  維任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笑。「謝謝你,蘇珊娜。」

  「不客氣,算是我對你的補償。」

  「嗄?」維任困惑地看著她。

  「沒什麼。」蘇珊娜搖搖頭。「還是回去問問我們的編劇,下一場戲該怎麼上演吧!」

  ***

  翌日,貝蘭便打電話給維任約他吃飯。

  「我只有兩句話,」若馨編劇說:「若即若離,吊她胃口。」

  於是,一場午餐在賓主盡歡之下結束。然而,維任隨即推說有事離開,然後在遠得貝蘭不應該會注意到,而又近得如果她有心就絕對會看到的距離下,和蘇珊娜來個相見歡。

  貝蘭立刻決定她的腳步不能太慢。

  一場漂亮的拉鋸戰就在貝蘭和蘇珊娜之間堂堂展開。蘇珊娜盡情施展她的狐媚演技,貝蘭也如眾人所願地更加積極接近維任。

  於是,維任輪流和貝蘭與蘇珊娜頻頻出入公共場合,狀極親密、曖昧,所有的人都感覺得到兩女爭一男的味道;也開始議論著維任的婚姻關係是否有問題,暗暗猜測維任何時會離婚再娶。

  而若馨雖然在維任的堅持下辭去了餐廳的工作,但是因為離下一學期開學尚有一段時間,所以只要她方便,她依然偶爾到餐廳去代代班,算是打發時間。

  寇德在出國旅行散心後回到紐約,他仍然固定到若馨工作的那家餐廳用午餐,偶爾也會碰到去代班的若馨。剛見面時或許有些尷尬,但依兩人同樣開朗大方的個性,那些不自在不多時便煙消雲散了。兩個人會在餐廳不忙時坐下來喝喝咖啡、聊聊天,做個單純的朋友,互相體貼關懷一番。

  這天寇德一走進餐廳,若馨就覺得他的臉色不對,似乎很不滿、很憤慨。他朝她勉強地笑一笑,坐下來點過餐後,便望著窗外發呆。

  若馨特地把他點的餐食送過去,順便關心問道:「沒事吧?」

  寇德猶豫一下。「待會兒聊聊好嗎?」

  「好啊!」

  巔峰時間過後,若馨端著兩杯咖啡過去,坐在他對面關切地望著他。

  寇德又猶豫了好久,終於下定決心開口。「你丈夫,傅先生他……最近很忙?」

  若馨有點奇怪他會問起她老公。「是啊!他最近是比較忙。」

  「你知道……」他瞥她一眼。「他都在忙些什麼?」

  驀然間,若馨明白他為什麼提起維任了。真糟糕!他要是真的提到了維任的「外遇」,她應該怎麼反應才好呢?

  「若馨?」

  「嗄?哦!公事,他都在忙公事!」完了!他一定會提起,到底該怎麼反應才對?

  「他是這麼告訴你的嗎?」

  「嗯!」像上次一樣,離家出走?不幹,她會好想他的。

  「你……難道都沒懷疑過嗎?」

  「嗯!」怒氣沖沖、大罵一頓,表示要找老公理論?好像滿誇張的。

  「若馨,我不想傷害你,但是……」

  「嗯!」做個哭哭啼啼的怨婦?惡!她做不來,寇德也不會相信。

  「……有些事你還是要有點心裡準備比較好。」

  「嗯!」不相信?我老公不會做那種事?太假了!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傅先生在外面有女人……」

  「嗯!」裝傻?對!就這麼辦!嘻嘻,沒想到真的有我登場的機會。

  「若馨,這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而且……」

  好,該我上台了。「不會啦!或許他是跟女客戶商談公事什麼的。」

  「我親自問他的,他就在那女人身邊說他和他太太感情不合,所以……」

  「哈哈哈……」臨時編導真累!「他就是愛開玩笑,我們沒什麼問題啦!」

  「若馨,你不要這麼單純好不好,傅先生的女人不只一個耶!」寇德氣急敗壞地說。

  「客戶、客戶,一定是客戶,他不會對不起我的。」會不會裝得太過頭了。

  「若馨……」

  雖然是—場戲,但是若馨也很感動寇德對她的關懷。「你放心,」她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沒什麼事發生,我過得很好,一切OK!」

  寇德動作迅速地反握住她的手,若馨想掙開,他卻抓得更緊。「若馨,我要你記住,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等著你,永遠!」他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

  若馨在心中哀叫,怎麼又變成這樣了?

  ***

  當晚,寶寶睡著後,在頂樓寓所的客廳裡,維任陰沉著臉聆聽若馨的敘述。

  「哇!他還挺癡情的嘛!」蘇珊娜笑著說。

  「我宰了他!」維任惡狠狠地道。

  若馨拍拍他的大腿。「別這樣,人家是好意……」

  「是不懷好意!」維任雙眼直冒火。

  若馨憋著笑。「好啦好啦,這不正在告訴大家,讓大家一起想出個好主意嗎?」

  「什麼主意也不用出,」維任做下結論。「我不幹了!」

  「傅先生,請不要這樣,已經進行到現在了,你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山米急道。

  「對,傅先生,一切情況都符合我們的預測,再堅持一段日子就會有結果了。」海特同時勸道。

  若馨揮揮手。「別管他,有的男人偶爾就是得發發小孩子脾氣他才爽,你們放心,我會搞定他!」

  維任輕蔑地斜睨著她,一副看你能拿我怎麼樣的神情。

  「耶!瞧不起我?」若馨忽然把小嘴湊到老公耳邊嘀嘀咕咕。

  只見維任的臉孔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紅到幾乎要冒煙了!

  山米、海特和蘇珊娜都驚奇萬分的瞧著這一幕,這個已經四十多歲的成熟男人,還是個外間傳聞的無情者(現在看起來倒不怎麼像),居然被幾乎小他一半歲數的小妻子耳語幾句,臉就紅成這樣?

  若馨說完後,坐正身子,得意地睇著老公。「怎麼樣?老公,去不去『埃及』啊?」

  「咳咳……」喉嚨清了半天,維任才勉強擠出兩個字。「去、去。」

  若馨比出一個勝利的手勢。「搞定!」

  蘇珊娜以崇敬的眼光望著她。「若馨,我崇拜你!」

  山米比一比大拇指。「傅夫人,厲害!」

  海特則同情地望著維任。「我瞭解,傅先生,我太太也是這樣,她總是有辦法讓我答應她任何事。」

  維任只能苦笑。

  「好,現在一切要加快手腳進行,免得傅夫人那邊不好應付。」山米說:「傅先生,你那邊有什麼問題?」

  「我這邊最大的問題,」維任掃視眾人。「就是我該怎麼樣讓她主動對我提起那個主謀者?」

  「啊!」山米看看海特,海特聳聳肩。

  「我總不能就這麼去問她,我想找你的首領,麻煩你告訴我好嗎?」維任嘲諷道。

  大家都沉默下來,只有若馨一直若有所思地瞧著維任。

  「我一直在奇怪,」若馨突然開口。「我丈夫的設計原稿被偷走了,為什麼你們都不急著找回來呢?那不是一種很可怕的武器嗎?」

  「偷走了也沒用,他們解不開我設下的守門系統。他們偷得太早,光碟才剛送到就被偷了,如果等解開了守門系統才被偷,大家就有得擔心的。」維任解釋。

  「你確定他們解不開?」若馨謹慎地問:「如果真像你所說的,那可是會傷害人命的武器啊!」

  「我確定!」他想了一下。「不過,為了讓你真正放下心,」維任靠向若馨耳語兩句。

  「真的?」若馨雙眼睜很大大的,驚訝盛滿其中。

  「自然是真的,本來只有我自己知道,現在加上你了。」

  「老公,我崇拜你!」若馨佩服得五體投地,換了是她,就不可能想得這麼周到。

  「謝謝!」維任當仁不讓地說。

  「喂、喂,讓我也崇拜一下嘛!」蘇珊娜說。

  夫妻倆互視神秘地一笑。「抱歉,閨房裡的話不適合告訴他人。」

  「好吧,現在言歸正傳。」山米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向他後才繼續說「我有個辦法,不過……」他看一下若馨。「恐怕需要傅夫人稍微委屈點。」

  「哦?沒關係,說來聽聽看。」若馨往前湊。

  山米清清喉嚨。「這個……如果……傅先生能和貝蘭……嗯……幾次之後,在枕邊,任何話題都會無所顧忌,然後……」

  維任皺眉,才剛開口準備說話……

  「放屁!」若馨猛拍桌子大吼—聲。「你居然敢叫我戴綠帽子?」

  「嗯!若馨,這個……女人不叫戴綠帽子。」蘇珊娜吶吶道,若馨凶起來真可怕!

  「去你的!」若馨怒吼,「綠帽子、綠手套、綠襪子,管他去死!反正就是叫我戴綠色的東西!」

  「傅太太……」

  「你閉嘴!」若馨吼叫,「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戴?乾脆你去和貝蘭上床、你去套她的話,你們不就皆大歡喜,我警告你,不要動我老公的主意!」

  看她氣得實在不像樣,維任想安撫老婆的怒火。「小女孩,我……」

  「你想去?」若馨活像吞了十顆炸彈。「好!你去!你去找貝蘭上床,我就去找寇德上床,你讓我穿綠襪子,我就讓你戴綠帽子,大家公平!」

  維任臉一沉。「你敢?」

  若馨頭一揚。「你敢我就敢!」

  「我先殺了你!」

  「我也閹了你!」

  眼看就要爆發世界大戰了……

  「我收回、我收回,」山米忙道:「這不是個好主意,事實上,這是個爛透了的主意,我們另外想辦法、另外想辦法……」

  但是若馨仍然橫眉豎目。「他想去找別的女人上床就讓他去,我一點兒也不在乎!他前腳出門,我後腳也不會稍慢—步!」

  「很好!」維任站起來。

  若馨也跟著站起來。「隨時候教!」

  倏地,他毫無預警地抱起她,然後將她丟在肩膀上。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五秒後,她尖叫起來。「你幹什麼?放我下來!你這混蛋!放我下來!」她手舞足蹈,捶他的背、踢他的肚子。

  維任用手壓住她的腳,扛著她往臥室大步走去。「我找女人上床啊!」

  若馨頓了一下,隨即更奮力地掙扎。「我才不跟你上床!你去找貝蘭上床,不要找我!我要去找寇德上床!放開我!」

  「我會讓你沒力氣找寇德上床的!」維任自信滿滿的說。

  「放屁!放我下來!你這混蛋!我閹了你!我……我……」

  「你要跟我上床。」

  「死也不!」

  三個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主臥室的門「砰!」的一聲被維任反腳踢上,若馨的掙扎怒吼聲也同時消失。

  哇!這房子的隔音效果似乎太好了些。

  ***

  維任終於讓若馨放棄了找寇德上床的餿主意,呃,或者是沒力氣了。

  同時她也提供了一個讓貝蘭自動招供的方法,只是,這個方法對維任來說似乎有些危險,所以若馨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讓老公去冒這個險。

  直到山米再三保證絕不會讓維任受到任何傷害,發毒誓兼詛咒,若馨才答應讓這個計劃進行。

  這個方法其實很簡單,只需要一點說話技巧就行了。

  薔薇心的四樓是貝蘭的私人禁地,從沒有任何男人進去過,維任是第一個,應該也是唯一的一個。

  良久,維任的眼睛仍然閉著,酒杯依然在搖晃,呼吸也沒有任何變化。貝蘭蹙起眉,停下了誘惑。

  「有什麼心事嗎?」她柔聲問。

  他煩躁的說了聲,「煩哪!」

  貝蘭的聲音更柔媚了。「有什麼心煩的,要不要說出來,讓我幫你解解煩憂?」

  他粗魯地推開她的手,坐起來一口喝乾酒,然後把酒杯隨手一扔。「恐怕我得離開一陣子了。」

  「為什麼?」貝蘭驚聲問道。

  「還不是……算了!」維任站起來開始踱步。

  貝蘭起身坐到臥榻上,皺眉望著他來回踱步。「告訴我嘛!說不定我有辦法幫你解決問題,旁觀者清嘛!」

  「說了你也不懂!」

  「試試看啊!維任,我真的不想你離開我,哪怕只是一時半刻。」貝蘭幽怨地說:「上次一分開就是半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維任停下來睇著她思索片刻。「算了!你不懂的!」他又開始踱步。

  貝蘭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胳臂。「維任,不要這樣嘛!我們一起來想辦法……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維任輕蔑地瞟她一眼。「你進得去才怪!」

  「你可不能小看我,維任,」貝蘭傲然挺挺胸脯。「很少有地方我不能進去的。」

  「太空總署你進得去嗎?」維任不相信地問。

  貝蘭大大一愣。「太空總署?你去太空總署做什麼?」

  「還不是閒著無聊,自己給自己找了麻煩。」維任厭煩地躺到臥榻上,雙手枕在腦袋下面。

  「維任,說嘛!」貝蘭撒著嬌。

  維任閉上眼。「你知道我在麻省念的是什麼?」

  貝蘭蹙眉想了一會兒。「好像是……是什麼……太空……太空……」

  「太空工程,」維任斜睨她一眼再合上。「我的指導教授一直很欣賞我,本來要推薦我去太空總署工作的,後來……你知道,反正就是那麼回事。」

  他撇撇嘴。「前兩年,太空總署要發展離子動力,那個指導教授記起我對那方面很行,就讓太空總署的人來找我,我閒著沒事就答應了。結果……」他歎了口氣。

  「沒成功?」貝蘭猜測,沒成功才會這麼洩氣吧?

  維任大大唉了一聲。「就是成功了才糟糕!」

  「咦?你成功了?」貝蘭深感意外,「成功了為什麼會糟糕?應該高興才是啊?」

  維任睜開一隻眼看了她一下,「所以我才說你不懂嘛!」又合上眼。「基本上我是設計了一個離子推進器,但如果稍微改裝一下,它也是個很驚人的武器。」

  貝蘭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武器?」她喃喃道。

  「是啊!我設計好了就讓他們派人來拿了過去,沒想到卻被偷走了!」

  「被……偷了……」原來那是他設計的!真想不到!

  「對啊!真倒楣,辛辛苦苦搞了大半年就這樣全沒了!」維任抱怨著。

  「你……沒有留備份嗎?」貝蘭小心翼翼地問。

  「什麼備份?我又不是專門研究那個的,我幹嘛留備份!我只是偶爾插一下花而已,玩票嘛!我怎麼知道會搞出這種飛機來?」

  「那……研究資料呢?」

  「全清除掉了!一乾二淨!」維任乾脆地說。

  「呃,東西被偷了……」

  「嘿嘿!偷去了也沒用。」維任得意地說:「這是習慣問題,我從大學時代開始,做任何研究或筆記統統都會上一道『鎖』,你知道,免得被別人偷了我的研究報告。所以,我設計的東西當然也得上—道『鎖』羅!」

  維任眼睛微微打開一條縫,偷窺著貝蘭詭異的神色。「而我上的『鎖』。當然只有我自己才打得開羅!」

  「不可能都沒有人解得開吧?」

  「或許可以,不過……哼!他得慢慢耗,我看他要耗上多久才解得開!」

  「你沒有教太空總署的人如何開『鎖』嗎?」

  維任嗤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教,東西就被偷了,我教了又有什麼用?」

  「那現在……」

  「他們要我再去幫他們設計一次。老天!叫我待在那裡大半年我怎麼受得了?我真後悔當初一時好玩幫了他們的忙!」

  貝蘭咬咬下唇。「什麼時候要去?」

  「再一個禮拜他們就要派人來接我了,唉!我得想想怎麼拒絕才行。」

  「或許……」貝蘭沉吟著。「我可以幫你想個辦法也說不定。」

  維任立即睜開眼睛。「如果是,那就太好了!」

  「你放心吧!我會幫你想到辦法的。」貝蘭溫柔地說。

  ***

  維任一離開,貝蘭馬上撥電話。

  「立刻幫我查一查一年前太空總署『圓形貨物』的主人是誰?」

  「不行!只能給你二十四小時,多了不行!」

  「曝光就曝光,無論如何,明天一定要回報!」

  ***

  「很好,為了查傅先生是否真是原設計者,他們在太空總署的內應總算曝光了。」山米聽完手下打來的報告電話後,對著前面四個人說。

  「是誰?」蘇珊娜問道。

  「你絕對想不到,」山米頓了頓,「是克拉德教授的秘書。」

  「不可能!」蘇珊娜驚詫地叫道:「誰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她!」

  「是啊,我想大家都這麼覺得,事實上,我們的調查報告裡,她也是最不可能的人,所以才一直抓不到太空總署內的內應。」山米搖頭歎息。

  「可見『紅蕃』首腦有多厲害,連絕對不可能的人都是他們的內應了。首領有多神秘就可想而知了!」

  「可是……可是……」蘇珊娜喃喃道:「她在那兒待了四十年了,她的兩個兒子分別在生物計算研究中心和Marshall太空飛行中心,而她的女婿是火星探測研究中心的人員,女兒則是計算科學處的秘書,老天!他們一家都在太空總署工作啊!」

  若馨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或許她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才那麼做的。」

  蘇珊娜茫然地看了她—眼。

  「她被抓起來了嗎?」若馨問。

  「沒有,在首領還未抓到前,我們不想打草驚蛇,等到首領落網後,所有監控對像將被一網打盡。」

  「下一步呢?」維任問。

  山米思索半晌。「有兩個可能,一是她把東西交給你『開鎖』,一是帶你去首領那兒『開鎖』。」

  「我看是前者的可能性比較大。」海特猜測道。

  維任皺眉。「那有什麼用?」

  若馨看了大家一眼。「所以就要想辦法羅!」

  山米絕對不敢小看這個鬼靈精。「你有辦法?」

  「當然,不過……」若馨的眉頭皺得緊緊的。「滿危險的。」

  「再怎麼危險也好過老婆和別人上床吧?」維任咕噥道。

  若馨瞪他一眼。

  維任聳聳肩。「我只是希望趕快把事情了結了。」

  「可是真的很危險!」若馨整張臉皺成一團。

  「要是真的有危險,我不會逃嗎?」維任抹著她的臉,看看能不能抹平一點。

  拍開他的手,若馨瞪著他。「你以為演電影啊?說聲逃,跑到攝影機後就沒事了?人家說不定是有槍,會是りスちつつみ耶!不然也可能會有好幾個藍波圍著你,你又能幹嘛?跟他們哈拉兩句他們就放你走了?」

  「傅太太。」山米打岔道。

  「幹嘛?」若馨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山米不在意地笑笑。「傅先生的身手,應該可以應付到我們的援手趕到才對,以他……」

  「等等、等等,」若馨抬手阻止他往下講,「我請教你,他有什麼身手?換尿布還是替寶寶洗澡?」她的食指直點到維任的鼻尖上。

  山米非常驚訝地看向維任,維任搖搖頭。

  山米好笑地看著若馨的食指仍然停在維任的鼻尖上。「呃,這個……我不曉得傅太太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山米再看一眼維任,維任聳聳肩。

  「傅先生是跆拳道黑帶四段、合氣道二段、也是哥倫比亞Biamchi杯射擊比賽冠軍、世界射擊比賽……」

  「Stop!」若馨大吼—聲,緩緩掃視了其他人一圈,隨即站起來往臥室走去。「我不管了!我這個老婆做的可真窩囊,老公有什麼底我一概不知,別人都清清楚楚的,我卻什麼都不知道!你們自己去料理吧!我不……」

  維任忙追上去。「別這樣,小女孩,你又沒問過我,我怎麼……」

  若馨猛然轉身,「問過你?」她雙眼瞪得大大的。「老兄,什麼事都要問過才能知道嗎?」

  她上下掃視了他一眼。「請問傅先生,你第一次性經驗是什麼時候?」

  幾聲噗嗤聲傳了過來,若馨毫不理會。「再請問,你第一次自慰又是在何時啊?」似乎是故意要給維任難堪似的,若馨始終用英文講。

  維任身後的三個人悶笑不已。

  維任滿臉尷尬,「小女孩,這個……」

  「看吧!」若馨冷哼一聲又轉身朝臥室走去。「我沒問?你還說我沒問!我問了,你也不回答!總歸一句,你什麼都不想告訴我就對了!」

  維任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不是這樣,小女孩,我是……」

  若馨停下來輕蔑地瞄他一眼,「別叫我!我不認識你,我對你感到陌生得很,誰知道你是哪號人物,說不定你是某某人變臉來的。」說完,又開始往前走。

  維任哭笑不得。「我不是,小女孩,拜託你聽我……」

  「不聽!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搞不好你還是外太空來的ET呢!外星人說的話不能相信,他們都是來佔領地球的壞蛋!」

  悶笑聲頓時變成大笑聲。

  「我不是外星人,小女孩,你就聽我……」

  她摀住耳朵。「不聽,我是鴨子,我什麼都聽不見!」

  「小女孩……」

  「別叫我!」

  臥房門再一次在三人凝目之下關上。

  這房子隔音效果真他媽的……

  ***

  而「隔音」門後——

  「小女孩,求你聽我……」

  一句話也沒能說完,維任右手忙接住迎面而來的枕頭,左手再揮掉接踵而至的另一顆,然後是Kitty  Ycat、絨毛犬、小狸貓、DaIa  Panda……

  倏然一聲驚呼,「不要!」維任險險接住面膜罐。

  「果然厲害!」仍得不亦樂乎的若馨驚歎地高呼,「再來!」

  「嗄?!」

  還來不及會過意來,小瓶小罐的清潔乳液、保養霜就像流星雨一樣接連飛射而至,維任手忙腳亂的一一接住再往地毯上扔。

  「小……小女孩,你……到底要怎……怎麼樣?」

  「試試外星人的身手啊!」

  老天!這樣試法?

  維任無奈的接下睫毛夾,還有梳子、粉餅、口紅、睫毛膏……咦!衛生棉條……哇!吹風機、相框、珠寶盒、無線電話……手提電腦?

  「不!」維任雙手以推拒的姿勢驚慌的擋在前方。「不要!小女孩,那個不行、那個不行啊!」

  若馨抬頭看著自己高舉在空中的手提電腦片刻,她嘴角微微揚起,雙眸緩緩移到維任惶恐的臉上和他身邊四周堆積如山的物品,嘴唇顫抖著忍了又忍,終於禁不住噗嗤大笑出聲。

  維任苦著臉,無奈地看著她將電腦扔在床上,整個人趴在床上大笑不已。

  「哈哈……像你這種外星人……還、哈哈、還妄想來佔……佔領地球?」若馨側身捧腹指著維任笑道。

  維任歎氣。

  「還……還是滾……滾回你的星球去吧!外……外星人!」

  維任默立地注視著若馨開懷暢笑半晌,臉上緩緩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容。「我這個外星人的本領還沒有完全使出來呢!」

  若馨擦著眼淚笑道:「是嗎?」

  「是啊!」維任緩慢地走向床上的若馨,「我有一項本領絕對能制伏你這個地球人。」

  「是嗎?」若馨喃喃應道,嘴上的笑容在維任熾熱的注視下慢慢消失。

  他緩緩脫下上衣、長褲,裸露出結實碩健的身軀,若馨不由得吞了口口水,盯著他爬上床。

  「要試試外星人真正的本領嗎?」

  若馨眨眨眼,「那當然,」她魅惑地輕應,雙臂如蛇似的攀爬上他的頸項,「否則我如何能知道,我到底是該戰還是該降呢?」雙臂微一使力,便將他的頭拉向她。

  他癱趴在她身上,重喘地有如剛攀上宇宙第一高峰,她溫柔地摩挲他汗濕的腦袋。

  「我想,你還是做老公比做外星人勝任些。」

  ***

  最後若馨還是把危險的計謀獻出來。

  兩天後,同一個地點,同樣的好男人與壞女人,一樣一杯葡萄酒,甚至,同樣的姿勢。

  「能不能告訴我,維任,」貝蘭悄悄瞥視他。「你為什麼要為太空總署工作?」

  維任合著眼。「我不是為他們工作,我只是找一件好玩的事玩玩而且。」

  「好玩?」貝蘭蹙眉。「什麼是好玩的事?」

  「怎麼說呢?有趣、刺激、危險、挑戰……你瞧,設計太空梭的離子推進器,夠有趣吧?挑戰自己是最完美的遊戲,超越自己是最大的困難,而設計出來的東西居然可以變成武器……嘖嘖!你不覺得挺危險、刺激的嗎?」

  貝蘭若有所思的看著他。「你喜歡刺激、危險?」

  「還有自我挑戰。」維任補充道。

  「我明白了。」貝蘭謹慎地考慮自己所要說的每一句話。「如果……僅是如果……讓你再設計同樣的武、呃東西,你……」

  「我才不幹!」維任嗤笑一聲。「要就做更好的!我說過,我喜歡挑戰自己,誰喜歡在原地踏步啊?所以我才不願替太空總署再設計一次啊!」

  「更好的……」貝蘭喃喃道:「你做得出更好的?」

  「那當然!只要我想。」

  貝蘭又考慮了好一會兒。「如果能夠提供你很多有趣又刺激的工作,你願意為某人工作嗎?」

  維任冷哼一聲。「我從不替人工作。」

  「那……合夥……」

  維任嗤笑。「我為什麼要跟人合夥?」

  貝蘭有點計窮,「那……只是提供你一些……」

  「你?」維任輕蔑地瞟她一眼。「除了吃飯,我做任何事從不喜歡讓女人出主意,就算是玩遊戲也一樣。」

  「啊……」

  「還有什麼餿主意嗎?」


第八章

  「現在不是我們聯絡的時候,你打電話過來做什麼?」陰森冷戾的聲音冰涼涼的從話筒傳了過來,貝蘭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我知道,主人。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報告,同時需要您的同意來進行某件事。」貝蘭小心地說。

  「最好是值得冒險聯絡的重要事,否則……哼!」

  貝蘭倒抽一口氣,顫聲道:「是關於圓形貨物……」

  「圓形貨物!?怎麼樣?」

  聽得出主人很有興趣,貝蘭才稍稍鬆了口氣。「我找到能夠解開它的鎖的人了。」

  「你確定?」

  「確定!」

  「有什麼憑證?」

  「他是上鎖的人。」

  「咦?你找到設計者了?怎麼找到的?我們的內應找了這麼久都沒能找到,你怎麼有辦法找到?」詫異的聲音問道。

  「當然找不到,他根本不是太空總署的人。」貝蘭頓了頓,「他是我以前的未婚夫,他只是臨時起意玩一票而已。」

  對方沉默著。

  瞭解主人的懷疑天性,貝蘭忙著解釋。「我查過他在麻省的紀錄,他是個科技天才,主人,如果不是要回家接下他父親的公司,他早就應太空總署的邀聘進去了。」

  「他是……」

  「瑞帆財團的總裁傅維任。」

  「瑞帆財團總裁傅維任?」對方驚詫萬分。

  「是的,主人。」

  「你為什麼跟他解除婚約?」

  「呃,我……」貝蘭有點尷尬。「那時……瑞帆只是台灣的一家中型公司而已,所以我……」

  「看樣子,他還是個商業天才。」

  「是,主人。」

  「他可靠嗎?如果你把圓形貨物交給他解鎖,他不會懷疑嗎?」

  「他只是單純的生意人,主人,而且……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貝蘭說。

  「在一起?」

  貝蘭趕緊乘機推薦心愛的人。「主人,如果我能夠把他拉攏過來,瑞帆會是個絕佳純掩護,絕不會有人想到富可敵國的傅維任和『紅蕃』會有任何關聯。這和您要求的條件『絕不可能』完全吻合。」

  「嗯!既然絕不可能,你又憑什麼認為他會為我所用?」

  「因為,主人,他太有錢了,他覺得生活過得太無聊,他想要追求刺激、危險、挑戰!就連太空總署要求他再為他們重新設計一次他都不要,他說他要設計更好的,重複太無聊了。」

  這下子真的勾起他莫大的興趣。「更好的?」

  「是的,主人,他說他喜歡向自己挑戰。」

  「這個傅維任倒是跟我很像,喜歡危險、刺激、向自己挑戰……挺有趣的人……」

  對方似乎在喃喃自語。

  「主人?」

  「好,」他似乎有了決定。「設法把他拉攏過來。」

  「可是,主人,恐怕……」貝蘭稍微猶豫了一下。「需要您親自出馬。」

  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極度恐怖陰沉。「你跟他提到我?」

  「沒有,主人,絕對沒有,主人,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我怎麼敢洩漏您的身份呢?」

  貝蘭慌亂恐懼地顫聲否認。

  「那麼你那樣說又是什麼意思?」音調恢復八成正常。

  「我……我只是試探他而已,他卻說他從不為別人工作,也不願意與人合夥。」

  「我暗示他,可以提供他一些危險刺激的遊戲,然而他也表示他不接受女人的意見。他是個相當自傲的人,恐怕就是指派別人和他談,他都會不屑一顧,或者一次、兩次後他就沒興趣了。需要有一個和他同樣自負、同樣倨傲的人和他談,才能勾起他真正的興趣。」

  對方沒有出聲。

  「主人,有瑞帆做掩護、有傅維任為我們無限制的設計武器,主人……」

  「我瞭解了,我過幾天再聯絡你。」

  貝蘭忙道:「主人,請盡快,三、四天後,太空總署的人就要來接他了,他需要有個理由來推拒對方。」

  沉默一下後對方才說:「我知道了,後天回你消息。」

  貝蘭大大鬆了口氣。「是,主人。」她恭謹應道。

  ***

  在貝蘭與神秘首腦聯絡的同時,山米正重複地再一次確認所有傅維任曾為情報系統、國防部工作過的資料都已毀滅。

  其實這點並不難做到,因為知道傅維任為美國政府工作的人本來就寥寥無幾,尤其是他一開始便要求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這份「兼差」,因此來往的資料、研究報告上皆以代號稱之,只要消除掉來源就可以。而知道代號主人的就是高階層的那幾位,只要他們守口如瓶就行了。

  CIA探員開始逐一調派任務到國外或者請長假等等,事實上,他們卻暗中潛伏到紐約附近埋伏等待。一些身份有待質疑的探員,則被調到國外進行一些特殊任務,以防消息外洩。

  為了免除傅維任的後顧之憂,若馨和寶寶將被送到一個隱密的住所暫居。臨行前一晚,夫妻纏綿終宵、呢喃無盡。分手前一刻、更是依依難捨。

  「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喔!」若馨淚水盈眶,眼看著就要下大雨了。

  「我知道,小女孩,就算不為我自己,也得為你和寶寶著想。尤其是你,我只要一想到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會窩到寇德懷裡,就算已經到了鬼門關門口了,我也會硬闖回來,我可是對戴綠帽子一點兒興趣也沒有。」維任摟著小妻子安慰道。

  「對!你就一直這麼想著就對了,你敢給我死死看,不只寇德?我會讓你戴一整疊綠帽子,一天戴一頂,永遠都戴不完!」若馨狠聲道。

  維任失笑。「真這麼狠?」

  「對!」她瞪著他,然後毫無警告地,她突然大哭出聲,打雷兼下雨。「不要了!我不要了,老公,我們不要管了,讓他們自己去想辦法,這又不關我們的事,為什麼要你去冒險?我們回家回台灣,這是美國人的事,關我們中國人屁事!老公,我們不要管了好不好?老公,拜託……」

  真是令人手足無措,一直興致勃勃地參與事件進行的若馨,居然臨時變卦!

  維任無措地瞧著她滿臉淚痕,真是心疼又為難。「呃,小女孩,這時候改變主意可能不太妥當吧?」

  「鬼扯!說不去就不去,他們還能怎麼樣?押著你去嗎?」

  這女人又強起來了!「小女孩,他們保證過會保護我的,而且我也……」

  「放屁!」若馨伸手胡亂拭淚。「CIA保護的人又不是篤定安全,電視上都有演的,團團保護之下還不是照死不誤,何況你是單身匹馬闖進去。我不管,你不准去!」

  「電視……」維任啼笑皆非地不知如何反駁才好。

  在外面久等不著的山米忍不住進來看看,「怎麼了?兩位,還沒親熱完嗎?」

  若馨猛然轉身面對山米。「通知你一聲,我們不管了,就、這、樣!」

  山米眨眨眼,似乎並不很意外,他望向維任,維任苦笑。「我明白了。」山米輕描淡寫地回答。

  若馨蹙眉。「我是說真的,我們不管了,我丈夫不需要替你們去冒任何險,你懂嗎?他哪兒也不去!」

  「當然、當然,我瞭解。不過,我們這些日子來合作得還算愉快,如果我提議乾一杯,讓我們輕鬆愉快地結束我們的合作關係,相信傅夫人應該不會反對吧?」山米邊說邊往酒櫃走去。若馨懷疑地盯著他。「我丈夫說我不能喝酒。」

  「蘇打水應該可以吧?」

  十五分鐘後,若馨沉沉地熟睡在維任懷裡,維任歉疚又愛憐地拂去她臉上的髮絲。「幸好傅先生有考慮到這點。」山米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仍啜飲著白蘭地。

  「我瞭解她。」維任疼惜地親親她的唇。「她捨不得我,就如同我捨不得她一般。」

  「我們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的,傅先生,我以我的生命發誓。」

  「你們當然要,」維任說:「他們是我的寶貝,我什麼都可以捨棄,包括我的生命,只要他們安好無缺,我再無所求。」

  ***

  曾是美國聯邦監獄的所在地監獄島,位於舊金山港外海上兩公里處。當美國的犯罪率日益上升時,美國政府就選擇了這個離陸地不太遠,但是受限於海浪、潮流和水溫之故極為孤立的小島,作為監獄的地點。被關到這裡來的罪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狠角色,逃獄率幾乎是零。這樣的孤島、這樣的歷史背景,不禁令人聯想到電影「變臉」裡,換上Castor一張臉的警察Sean,最後要靠自己的本領逃出監獄時,卻發現原來他所在的監獄竟是在茫茫的大海上,逃生無望。隸屬於金門國家遊樂區的監獄島,白天是遊客的參觀天地,夜晚卻是個陰森森的恐怖無人島。

  八月初的一個幽靜夜晚,原該是渺無一人的地獄卻人影幢幢,出現了不少人在黑暗中快速地移動著。不久,在深處的監獄餐廳陡然亮起燈光,一張光滑的暗褐色原木桌子,和兩張同樣質料的大椅子被搬到餐廳正中央置放,桌上有一瓶酒和兩支高腳杯。

  約十五分鐘後,一艘遊艇靠岸,從上面走下一男一女,相偕進入監獄餐廳裡。

  「請通知主人,傅總裁和我到了。」貝蘭朝一旁西裝筆挺的大漢說道。大漢點頭離去。

  維任揚著眉。「主人?」

  貝蘭有點尷尬地笑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維任。」

  「我警告你,貝蘭,」維任冷聲道:「我可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情況,事情如果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下,任何事我都不會同意!」

  「英雄所見略同。」清朗話聲從陰暗處傳來,隨後出現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綠眼棕紅色頭髮,頂多比維任大上一、兩歲,一張似乎永遠笑咪咪的臉龐英俊討喜。

  他伸出手,「傅總裁,久仰。」

  維任一動也不動。「可惜我無法同樣這麼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維任的無禮,似乎反而讓他感到很愉快,他不在意地收回手。「抱歉,是我無禮在先。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用名字了,早就忘了自己到底叫什麼了。」

  維任冷笑。「那我該叫你什麼?主人嗎?」

  「當然不是,」他擺手請維任就座。「來,我們先坐下來喝一杯再說。」

  維任撇撇嘴上前就座,眼角則仔細觀察著四周。外面約有二十多個人,裡面則約有七、八個人。他暗暗皺眉,再加上貝蘭和中年人將近十人,一個徒手沒有武器的人,該如何應付將近十個身懷武器的人?嗯……得好好想想才行。

  貝蘭為他們倒了兩杯酒後,退到後邊和穿西裝的大漢站在一起。

  「來,」男人舉起酒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維任端起酒杯搖了搖。「真對不起,我從不跟人合作,所有事情都只能掌握在我手中,我不聽人命令、也不接受建議。」

  「好、好,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他仰頭大笑,「別人這麼說我一點也不信,但是你……你就是有那個條件、有那個氣勢讓人不得不信。」

  維任沒出聲,他表面上狀似不耐,暗地裡神經卻十分繃緊。他正在等待,如果他髮帶裡隱藏的追蹤器沒有失靈的話,CIA探員應該在十五分鐘之內會到,雖然這個地點頗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啜著酒端詳維任。「你……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維任瞟貝蘭一眼。「她只告訴我,你能提供我一些刺激性遊戲,其他一切守口如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鬼,但是……」他瞄一瞄散立在周圍的西裝大漢。

  「這算什麼?我不喜歡這樣,或許你們能提供的遊戲也同樣無聊,也或許……」他冷哼了聲,「我根本就不應該來,這裡根本就沒什麼有趣的。」

  「別這麼急嘛!」男人始終笑咪咪的。「我想傅總裁能掙到今天的地位,絕不是毛毛躁躁就能得到的,能成大事者,一定要有高度耐心才行,不是嗎?」

  「當一切都在我的操控之下時,我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因為我知道事情將會如何發展、會產生什麼樣的結果。」

  「可是那樣一來,就真的沒什麼趣味性了。如果一切都能預先知道結果,還有什麼刺激性可言?」考量著對方的話,維任聳聳肩。「好吧!先說說看你有什麼刺激的事能夠讓我感到有趣的?」

  男人為自己再倒一杯酒。「你能夠設計武器?」

  「推進器。」

  「同時也是武器。」男人放下酒瓶。

  「那又如何?」

  男人端起酒杯,從杯沿上方凝視他。「挑戰自己,做個更好的如何?」

  「就這個?」維任嗤笑一聲。「我不會自己做,還用你來教?」

  「可是……」男人搖搖酒杯。「你沒想過要試驗一下你設計出來的東西到底效果如何嗎?」

  「試驗?那是太空總署的事。」

  「不,我是說武器試驗。」

  維任瞇起眼。「我不懂。」

  「你懂!」男人微笑。「只是你不能,以你現在的身份不能做那種事。但是,想想……」他笑得更深了。「能夠試驗一下自己設計出來的東西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不是很刺激嗎?到底是能毀滅一個村莊或是一個城市?是一個鐘頭或是一瞬間?知道自己居然能夠決定某些人的生死,難道這還不夠刺激嗎?」維任沉默。「不必否認,你一定想過!所以我建議,設計由你來,試驗交給我。或者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安排讓你來親自做試驗,保證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怎麼樣?考慮一下?」維任依然沉默。「在你考慮的同時,可否請你幫一點小忙?」維任望著他。男人招手,他後方不遠處的人,立刻把一個手提電腦拿過來放到桌上。「幫我解開這個。」他說,同時把電腦打開推到維任前面。

  維任凝目一看。「這不是……」

  「很眼熟,對不對?來,你一定能輕易解開它,畢竟,這是你親自『鎖』上的。」

  維任將視線移到男人身上。「你是『紅蕃』裡頭的人?」他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老大。怎麼樣,意外吧?」維任神情莫測地點點頭。「有些意外。」

  「那麼你就能相信我的確能夠帶給你很多刺激的遊戲了吧?」

  「刺激……」維任再次點頭,「而且危險。」

  「完全符合你的遊戲規則。」

  「好像是。」

  「那麼……」男人指指電腦。

  維任沒有動手,他只是微低頭看著電腦。「解開它也沒用。」

  男人微微一愣。「為什麼?」

  維任抬頭看他。「因為裡面只有一半的資料。」

  男人面色稍變。「什麼意思?」

  「意思是……」維任掃視周圍。「我只放了一半的資料在裡頭,為的就是防範有人盜取這份設計。」

  男人轉頭厲視貝蘭,貝蘭不敢置信地瞪著維任。「不必怪她,她也不知道,事實上,這件事只有我和我老婆知道,連太空總署的人也不知道。」維任冷靜異常地說。

  男人慢慢轉過頭來凝視著他,臉上的親切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神情。

  「你到底是誰?」

  「傅維任。」維任瞄一瞄貝蘭。「她絕不會認錯她的前任未婚夫的。」

  貝蘭的臉色慘白而驚恐萬分。「你為誰做事?」

  維任搖搖頭。「我說過的不是嗎?我從不為別人工作,我只為我自己、呃還有我老婆做事。你不知道,她老是喜歡推說我廚藝比她好,然後三腳兩手的把我趕到廚房去。唉!女人啊……」

  男人凶狠地盯著他。「你一直在演戲,在貝蘭面前、在我面前,但是,現在你自動暴露你的偽裝……他們快到了是嗎?」

  維任無辜地望著男人。「誰?誰快到了?」

  男人轉向貝蘭。「貝蘭,你引狼入室了!」

  「不!不!不可能!」貝蘭茫然地直搖頭,「這怎麼可能?他是瑞帆總裁啊!他怎麼可能讓自己親自來做這麼危險的事?這不可能,不可能……」

  「就因為他是最不可能的人!」男人轉向維任,「你不怕死嗎?」

  「怕!怕死了!但是我不一定會死吧?」維任鎮定地說。

  「貝蘭。」中年人怒吼,「你到底還有多少關於他的事沒查到?」

  「我……我不知道……」

  外面突然傳來陣陣喧擾聲。

  剛好來得及!維任微微一笑,他瞧瞧四周逐漸圍攏過來的西裝大漢。「只是一些小事沒查到而已,譬如我是……」他拎起電腦順手甩出去,三支手槍隨之飛出,「跆拳道四段……」他一手撐在桌面上,雙腳連續飛踢,又是四支手槍甩飛出去。「合氣道二段!」

  維任繼續衝向最後一支手槍,火花縱當中冒出來,他立即側身,但左肩頭仍然感到一陣灼熱,他不予理會,兀自旋踢一腳,持槍大漢整個人飛躍出去。

  失去手槍的一干手下迅速包圍過來,從人群縫中,維任依稀可見貝蘭與男人匆匆往後面逃去。雖然著急,但他已是自顧不暇,哪有空去管趁隙溜走的首腦?

  約莫十分鐘後,山米與海特一前一後率眾探員進來時,維任正好解決掉礙手礙腳的一干手下,正想往後面追去。「別追了,傅先生,統統抓到了!」山米叫道。

  維任回頭,「抓到了?全部?」

  「全部,傅先生,」山米笑嘻嘻地說:「包括首腦。」維任轉身走回來。

  「沒搞錯?確實抓對了?」山米笑著說:「絕對沒錯,他、呃、罵你罵得好難聽……」

  維任笑笑。「應該是他了。」

  「沒錯,是他。真不容易啊!」

  「抓到就好了。」維任晃了晃。

  「還真多虧了傅先生,否則……傅先生!」

  山米、海特同時一左一右扶住維任軟癱的身軀,山米更是在維任的黑色西裝上摸到滿手鮮血。

  「完了!他受傷了!傅太太會殺了我!她一定會!」

  ***

  紐華克國際機場出境處,山米與海特跟在心事重重的維任身後走出去。她會破口大罵?

  還是威脅要離家出走?也可能手捶足踢?或是來一場冷戰?不會鬧著要離婚吧……就這樣,維任七上八下心有旁騖的往前走。

  山米與海特更是不安。拍胸保證的結果卻是……卻是所有探員無一人受傷,單單純粹幫忙性質的主角受了傷!一想到若馨凶婆娘的狠樣兒,兩人不禁對視一眼,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三個男人惶惶然地走著,忽地……

  「老公!」

  維任停住腳步,往聲音來處望去,一個絕不會認錯的熟悉身影,迅速地往他衝過來,後面跟著兩個男人急忙忙地跟著跑。

  若馨喘著氣衝到他身前定住,「老公……」她摸摸他的臉,撫撫他的胸膛,最後輕碰一下他吊住左手的繃帶,然後,她……

  「哇……」若馨就這麼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千算萬算就沒算到竟是這種情形,維任呆了呆,立刻蹲下來。「小女孩,我沒事,別哭了,我真的沒事……」

  若馨根本不甩他,她只是哭得更大聲而已。

  「唉!你別這樣,是我不好,不要生氣了,我向你道歉?保證以後絕不會那樣了好不好?我發誓!」她哭得更大聲!

  四周開始聚攏好奇的群眾,每個人都嘰嘰咕咕地討論著是那個男人欺侮那個女人,山米和海特更是手足無措地呆立一旁。

  維任歎息一聲。「小女孩,別哭了,你再哭我就把你扛到肩膀上來,那樣對我的傷可不太好喔!」

  哭聲倏然止住,她淚眼汪汪地瞅著他,「你發誓不再那樣了?」她哽咽著問。

  「我發誓!」

  「你要是再那樣,我就……就……就和你離婚!」

  「不敢了!小女孩,不敢了!」

  ***

  九月中,維任的傷全好,若馨也復學了。台灣凌家傳來消息說,雪莉已離婚,兩歲多的小女兒跟著她,甚至連雪倫也跟丈夫鬧彆扭而跑回娘家。

  夫妻倆面面相覷,若馨手上還舉著斷了線的電話筒、張著嘴巴呆楞地想著怎麼會這樣?

  維任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隨即繼續教寶寶上網路駭客。這小子跟他老爸一樣是個天才,兩歲半不到,電腦玩得比他老媽還要行,每次一家三口玩電腦遊戲,輸家包準是女性一族。

  隔年農曆春節前半個月,若馨打電話回家通知家裡。「媽,今年我們要回家過年。」

  「太好了!」剛放下電話,尤珊如便倚著電視想著,我們?哪來的我們?

  一個星期後,維任一家三口回到忠孝東路的頂樓公寓。維任早已通知總公司的人派人來打掃過,所以他們只要整理好衣物就算大功告成了。翌日一大早,經過若馨一番整治,寶寶成了標準小帥哥一個,跟他老媽一模一樣的烏黑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呀轉的,完全是他老媽鬼靈精樣兒的翻版。

  台灣沒有紐約那麼冷,什麼毛皮大衣全省了。三個人輕裝便履,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往凌家去,當然是心裡建設周全後才敢出門。反正不外乎,大呼小叫哭爹喊娘、或是拍桌怒吼令其離婚那一套,當然道歉、對不起、失禮了總是少不了,然而自個兒心意先抓牢準沒錯。

  凌家大門一打開,尤珊如的驚喜呼聲尚未出口。

  「哈羅!」寶寶就先興奮的打了聲招呼。

  若馨賞賜小腦袋瓜子一記爆栗。「什麼哈羅?講中文!叫外婆!」

  尤珊如彷彿得了老年癡呆症般怔愣地瞪著小傢伙。

  寶寶噘著小嘴、撫著後腦勺,頭往後一扭。「爹地,媽咪打我,你快點扛她去臥室修理她!」

  老年癡呆症霎時變成腦中風,尤珊如顫抖的手指著維任,啊、啊地說不出半個字來。

  維任只能回以尷尬的笑容。

  「媽,怎麼了?到底是誰啊?怎麼開個門開這麼久?」雪莉的聲音由遠向近。

  「媽,爸說要……小妹!」

  「哈羅!」

  「又哈羅!講中文聽到了沒有?」又是一顆爆栗賞賜出去。「叫二姨!」

  「爹地,媽咪又打我!」小傢伙再一次朝佇立在後頭的老爸告狀。

  維任的笑容更勉強了。

  凌家真可憐!兩個腦中風患者堵著大門不讓親人進入。

  「珊如啊!到底在幹什麼啊?娃娃說要吃……若馨!」

  「哈羅!」

  「你這該死的小兔崽子!」爆栗還沒來得及賞賜出去,小傢伙早已一溜煙逃到老爸身邊去了。「你再給我哈羅一聲看看!叫外公!」

  小傢伙抱著老爸的大腿,仰頭可憐兮兮地求救。「爹地,媽咪又要打我了。」維任的笑容僵在臉上。凌家這一位腦中風患者症狀較為緩和,至少他說得出一個字。

  「你……你……你……」若馨回頭看看老公僵硬的笑容,她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好吧!既然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去,那我們明年再來試試看好了!」她轉身拉著老公兒子要走人。

  「等……等等!」

  若馨只把顆腦袋扭過來。「幹嘛?」

  「你們先進來……再說。」輕度中風患者說。

  「真的讓我們進去?三個人全部?」

  凌天豪看著維任,又瞧瞧小傢伙。「當然是三個人,還能少了誰嗎?」

  若馨指指兀自發癡的母親。

  凌天豪看看妻子。「行了,她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待會兒就沒事了,先進來再說。」

  凌天豪在前,維任夫妻倆牽著寶寶隨後,雪莉扶著尤珊如殿後。

  客廳裡,大腹便便的雪倫正逗著一個小女孩兒玩,她轉頭朝客廳口瞧過去。

  「咦?小妹……耶?」她瞪著維任和寶寶。

  「哈……」

  「閉嘴!你再哈羅一次,我立刻宰了你!」若馨惡聲道。

  「爹地,媽咪說要宰了我!」寶寶委屈萬分地瞟一眼若馨。「媽咪不愛我了!」

  放下手中的禮物袋子,維任蹲下身安撫兒子。「寶寶,媽咪只是不高興而已。你瞧,昨天你又贏了媽咪兩次電腦遊戲,媽咪覺得很丟臉,所以她現在……」

  「傅維任!你說什麼?」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若馨怒吼道:「信不信我宰了你?還有你!你這個小混蛋!」

  維任立即抱起寶寶退後兩步。

  寶寶緊緊抱著父親的脖子。「爹地,媽咪也要宰了你耶!」

  「我聽到了,兒子。」

  「媽咪不愛我們了!」

  「好像是。」

  若馨哭笑不得。「你們父子倆蛇鼠一窩!」

  「爹地,我不喜歡老鼠、也不喜歡蛇,我喜歡小狗,我們做狗好不好?」

  「不好吧!兒子,做狗就不能玩電腦,不能玩電腦就整不到媽咪,整媽咪不好玩嗎?」

  寶寶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地叫道:「好玩!」

  若馨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雪莉和雪倫早已忍俊不住悶聲暗笑不已,凌天豪也笑意盎然,尤珊如則帶著驚異的眼光瞧著維任。

  「來,大家先坐下來再說吧!」凌天豪及時阻止若馨再一次發飆。

  大家一一落坐,傅維任帶著寶寶坐到若馨身邊時,若馨還狠狠瞪他們一眼,父子倆同時吐一吐舌頭。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凌天豪問,隨後又加了一句。「你們有結婚吧?」

  「爸!」若馨嬌嗔,「那年我出國後第五天,就和他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隔年五月這小鬼就冒出來搗蛋了!」她瞪瞪小傢伙。

  「哇!比娃娃還大兩個月耶!」雪莉叫道。

  「所以你一直不肯回來?」尤珊如這一句說是問句倒不如說是肯定句。

  「也是,也不是。」若馨笑看維任一眼。「上課的時候我照上,可是一有假期他就帶我到處去玩。我想,我真的是玩瘋了,玩得都沒有時間回來了。」

  尤珊如深深看了維任一眼。「他對你很好?」她問女兒。

  「很好?」夫妻兩人深情互視。「不,媽,光說很好還不夠,」若馨柔柔地笑著。

  「絕對不夠!他當我是寶,兒子是貝,我們母子倆合起來是他的寶貝。」

  「是嗎……」尤珊如又似驚訝又似滿意地盯著維任。「他都……沒有亂來嗎?」

  「他敢!」若馨狠狠地說:「我先閹了他再說!」

  維任輕咳兩聲。

  雪莉憋著笑。「那你這些年來一定過得很幸福平靜羅?」

  「平靜?」若馨突然眉飛色舞起來。「不!一點也不平靜!老實說,刺激極了!」

  「刺激?」凌天豪愕然問道:「怎麼個刺激法?」

  維任蹙眉。「小女孩……」

  「別吵!」若馨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你們絕對想不到我老公、呃、我是說維任,他還替美國情報局做事吧?」

  「美國情報局?」每個人都驚呼一聲,上身往前傾。

  「小女孩……」

  「叫你別吵!」若馨繼續神秘出擊。「還有國防部和太空總署。」

  「真的假的?」雪倫驚叫。

  「騙你不是人!去年他還因為幫CIA的忙挨過一槍呢!」若馨得意洋洋的炫耀。

  「哇!」八道崇敬的目光立即集中在維任身上,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寶寶好奇地摸摸父親尷尬彆扭的臉。「爹地,你怎麼了?」

  「他那一槍挨在左肩上,害我掉了好幾桶眼淚。不過,他幫CIA抓到了一個國際性專門販賣高科技武器的組織頭子,厲害吧?」

  「厲害、厲害!」大家不約而同地出聲道。

  「那一次啊!我也有……」

  維任抱著寶寶悄悄溜出客廳。

  「爹地,我們到哪兒去?」

  「去幫他們準備飲料去。」

  「媽咪要講很久嗎?」

  維任回頭瞧瞧若馨興高采烈的神情和四周凝神靜聽的聽眾。

  「恐怕是會很久很久了!」

  真的很久!

  若馨足足講了四十年!

  她不停的講給他們的六個子女聽,一個又一個,一次又一次。

  現在,十幾個大大小小的蘿蔔頭圍繞在她身邊,那是他們的孫子,她依然不厭其煩地複述著,不同的聽眾卻有著同樣津津有味的神情。

  維任坐在搖椅上搖晃著,他已經八十多歲了,白髮蒼蒼、滿面皺紋,但是他依然記得當年他在那場宴會中,對她一見鍾情的那份深切感動。

  命運讓他們相遇,緣分將他們的後半生緊緊牽繫在一起。他們爭吵過、分開過,經歷過悲哀、承受過痛苦,但他們每次都能彼此倚靠、同甘共苦,直到如今。我的小女孩!他無聲輕喚。

  若馨似有所覺的回過頭來,朝他溫柔地微笑著。

  她也老了!

  但在他心底深處,她永遠是他的小女孩!

  那個告訴他,愛他至死的小女孩,那個威脅著要閹了他的小女孩,那個帶給他半生幸福美滿的小女孩,那個他愛逾生命的小女孩。

  他的小女孩!

 

 

全文完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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