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之後,我會變成怎樣呢?
這幾天,接連陪著生病的父親到台南的奇美醫院就診,看到的大多是年紀相仿的病人,人老了,難道就只能像老舊的機器一般,維修補強或等待「召喚」嗎?一個個贏弱的身體、蒼白的臉孔,毫無生氣地在醫院內遊盪著。等我老了,也是這樣嗎?
整個醫院,充斥著被上帝遺棄的人,一股詭異的哀愁四處蔓延,驚恐的畫面不斷出現--後腦杓長顆極大腫瘤的婦人、被截肢的老先生、左半邊腦子整個凹陷的男子… …。造物主為何這麼殘忍,既然已經造就出來,何必又讓這些可憐的人受盡折磨呢?院內的死氣沉沉和院外熙熙攘攘的人潮、車水馬龍的街景形成強烈的對比。
人很難在年輕的時候推算自己老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就像最近仰藥自殺的藝人萬沙浪一樣,風光跟落魄不過才差短短的幾年光景,更遑論真正年邁之後,久病無孝子的情節在世間一再一再地重演,只是相似的劇情輪流由不同的人扮演罷了。父母對子女是無怨無悔的大愛,但子女對父母呢?能夠回報百分之ㄧ的就已被當為孝子孝女,「養兒防老」簡直是無聊的諷刺!
「這裡我很熟了」聽著坐著輪椅、在醫院院子裡曬太陽的父親這樣說,只能苦笑。對於多次進出急診室的父親來說,想對這裡不熟也很難,只是這樣的話,一字一句都像針一樣重重地扎在身為子女的心頭上。如果可以,真希望他熟的是觀光風景區而不是醫院。
人在自己生命漸漸消逝的同時,想的會是什麼呢?明明無法再喝酒的父親,卻因幾十年的酗酒習慣無法更改而引起肝的病變,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出醫院。酗酒就像吸毒一樣,一旦上癮就注定與悲慘結了不解之緣。
很怕,很怕再接到家裡打來的電話,因為最近的電話不是「爸爸在路邊昏倒了」就是「爸爸大量吐血,趕快回家」,那下次呢?一聲聲的電話鈴響,揪著隨時接收哀傷的忐忑。
今早回淡水時,父親正在他習慣性的客廳一角放著小桌子吃早餐,跟他道別之後,不自覺地再回頭望一眼,多害怕這是最後一眼。爸爸啊!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只聽我們的勸一次,不要再酗酒好嗎?這是我今生對您唯一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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